李梦雪

【摘 要】纵观当下的美剧市场，涌现出了一大批经典的女性主义题材作品，这些美剧作品映射了美国女性在社会发展中的角色变迁，以及女性主体意识的转变。近年来，这类女性题材美剧作品表现出更加多元化、去中心化的特点。笔者通过对美剧《大小谎言》塑造的女性形象进行剖析，探讨了其女性形象的建构及呈现模式。在解读典型文本的同时，以期对国产女性题材影视剧的发展提供一些思考。

【关键词】女性形象；交叉叙事；呈现模式

中图分类号：J905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7-0125（2019）12-0069-03

在媒体市场分众化的趋势下，庞大的女性观众群体决定了影视制作方对于女性题材电视剧的偏重。美剧中经典的以女性为主角的电视剧有HBO电视台在1998年推出的《欲望都市》；ABC电视台在2004年推出的《绝望的主妇》等。这些以女性角色为典型文本的美剧，打破了受众对于传统电视剧中“女性面孔”的认知。在这类剧集中，女性成为作品的主体性别，女性角色的塑造也摆脱了以往扁平化或极端化的方向，转而成为个性化、立体化的形象符號，拥有了更广阔的表达空间。“美国女性电视剧聚焦现实中的女性生活，探讨种种复杂而真实的女性议题，努力建构一个属于女性的话语空间，”①可以说在文化层面形成了一股变革与重构的新思潮。

一、交叉叙事下的女性形象构成

美剧《大小谎言》是HBO电视台在2017年5月推出的一部迷你剧，该剧根据同名畅销小说改编，围绕三个年轻妈妈展开。单身母亲珍带着她的孩子来到水獭湾小镇，在她的孩子入学幼儿园的第一天，珍认识了另外两个年轻妈妈玛德琳和赛莱斯特，三个妈妈逐渐成为无话不谈的好友。她们的生活看起来很完美，但一桩神秘的谋杀案打破了原本平静的生活。一个关于谋杀的秘密在慢慢铺陈开来，三个女主角背后隐藏的真相也渐渐浮出水面。虽然观众在每一集紧张的剧情中都能捕捉到谋杀案的细枝末节，但是故事的悬疑性有增无减②。该剧获得第69届艾美奖最佳限定剧、第75届金球奖最佳限定剧等多项大奖，不论是在大众收视率还是业界口碑方面都具有出色表现。

《大小谎言》采用了交叉式叙事的手法，完全打破了传统的线性叙事思维。通过对玛德琳、塞莱斯特、珍、勒娜塔、邦妮等一系列女性人物的交互展现，将五个家庭所发生的事情平行铺展开来，情节线紧密联系。全剧在一开始就埋下了谋杀案的伏笔，但并未给出关于谋杀案的更多信息。观众始终在猜测——被谋杀的是谁，凶手是谁，以及案件是如何发生的。通过事件旁观者的证词（现在时）和事件如何发生（过去时）来回穿插，围绕同一事件在同一时间点对不同人物性格的探究，由此获得特定的“表现性”的艺术效果。在这种悬念的设置下，剧中主要人物角色和旁观者交替出现，闪回的隐藏“回忆”推动情节走向，形成“罗生门”式的叙述结构，解构了传统意义上过去与现实的联系，来实现叙事情节的更多可能。

人物形象是牵动情节推进和人物成长的引力。《大小谎言》即采用了交叉叙事的方式对人物形象进行全方位塑造。它通过情节的拼贴来实现一种开放式的时空关系，由事件的发生到人物关系的变化，再到主客观视角的不断转换，剧中各个女性角色的具体形象就此建立起来，剧情的演进也呼之欲出。剧中的珍初来乍到时被误认为是保姆，她的沉默少言和周围的喧闹形成鲜明的对比，深色系的休闲服，透露出这个人物的压抑感。在珍独处时，一系列交叉蒙太奇的使用更加赋予这个角色神秘的色彩。回忆与现实的交叠、频繁在梦中惊醒、宣泄式的运动、开枪射杀的梦境等表现出珍这个人物潜意识中缺乏安全感，并且在情节的联系上具有一定的隐喻功能。

剧中另一位女性玛德琳的角色塑造则显得更加强势。通过不同叙述视角的变化，对比展现了他人眼中自信张扬的玛德琳，以及真实状态下脆弱孤独的玛德琳。这两种极端形象的对立与同属，赋予了这个人物以复杂深刻的性格特点，并且实现了这一人物形象的悬疑性。剧中交叉式的时空转换，用虚拟与现实、谎言与真实的循环为剧中人物形象的建构进行功能性铺垫。

二、女性形象的呈现模式

在传统的美剧作品中，我们不难发现经典“男性英雄主义”的价值观随处可见，女性人物只能发挥“陪衬”的作用。而这类新女性题材美剧的出现，不仅是以全新的女性视角来表述，更是在视觉层面更新了观众的审美体验，在荧屏上留下了一个个典型而深刻的女性形象。以《大小谎言》为例，它所勾勒出的就是类型化的美国新女性故事图景。

群像与独像的交互展现。女性形象在屏幕上的群体化呈现是21世纪以来女性题材美剧的共同特征，“女性群像”的展示不仅带来视觉上的冲击，而且承载着女性自觉意识的集体渗透。《大小谎言》中几个女主人公既是密友又是伙伴，她们经常在一起谈论着各自生活中的难题和麻烦，或者对某一话题展开讨论，表达自己的态度。在这类剧集中，这样的关系结构成为了女性展现“群像化”不可或缺的叙事元素，在剧中具有重要意义。在遇到问题时，这些女性角色就会展现出女性作为群体的强大力量，甚至产生让男性角色失色的效果。

《大小谎言》第五集中，当珍和玛德琳调查出当年伤害珍的男人现在所居何地后，玛德琳、赛莱斯特决定陪同珍一同前往去寻找真相。玛德琳的丈夫认为这样的行为很危险，但三个女人决定一起面对，共同进退。这个时候三个女主人公作为女性群体的代表，展现出了女性勇敢、热心、团结一致反抗强权的一面，这也是她们强调自身独立和主体意识的重要片段。最后一集中，几个女主角抛掉过往嫌隙，消除了所有误会，为了保护彼此而共同面对危险，这场戏利用群体性的场景展示，通过女性的群体抗争和自我救赎来完成新女性主义的主题表达。

美国新女性电视剧一般具有三个或四个主要女性角色，每个角色的故事并行发展，有交集也有独立成章的段落，每个角色在叙事上的比重大致相同。在叙事时多条线索交叉进行，同时构成相互呼应，每一集在主题性上也总是能达到统一。《大小谎言》着力刻画了珍、玛德琳、赛莱斯特、勒娜塔、邦妮这几位女性形象，用兼具个性与共性的故事架构，为我们描绘了一幅立体而鲜活的女性图谱。剧中的每个形象差别迥异又各有其章，用影像的方式为我们呈现出广阔社会景象中女性的万千姿态。因此，在群像与独像的交互展现下，这类都市新女性的生活图景得到了淋漓尽致的刻画。这种高调的影像呈现方式是仅仅一位女性形象所无法造就的“宏大叙事态势”③。

女性视角下的两性关系。女性在两性关系中是从属还是独立，是自由还是隐忍，这是女性主义作品所看重和表达的重要母题。就当下我们所熟悉的女性题材美剧来说，没有一个女性形象的建构是完全脱离两性关系的讨论而存在的。《大小谎言》这部剧中，“谎言”的设置存在于每一个女性角色的婚姻或家庭生活中，“谎言”的背后透视出的是对两性关系的审视。剧中的赛莱斯特是一位美丽可人、聪明能干的女性形象，她拥有一位英俊潇洒的丈夫，一对可爱的双胞胎儿子。表面上一家人的生活幸福美满，但赛莱斯特也有着不为人知的家庭矛盾。丈夫近乎疯狂的爱恋和嫉妒让赛莱斯特失去了独立的人格和自由，她不得不放弃自己热爱的律师职业，专心做起他人眼中的“完美主妇”。而丈夫的家暴行为更是让赛莱斯特长期忍受着身体和心灵上的双重折磨。

赛莱斯特的内心是挣扎且懦弱的，一方面她不愿剥离这层光鲜的外衣；另一方面她也无法实现对自己本心的忠诚。体面的婚姻、优越的生活，却给她戴上了更加沉重的枷锁。在面对婚姻咨询师的盘问时，赛莱斯特的局促不安便是她内心失衡的表现。丈夫的家暴行为和发泄式的性爱实际上体现的是一种男性在婚姻中的主宰和压迫性质，赛莱斯特在这种压迫下只能一次次容忍，正如女性在婚姻当中只有服从才能获得圆满。我们从赛莱斯特的叙述视角可以看出，赛莱斯特的女性意识是逐渐被唤起的。直到她发现自己的儿子可能就是伤害他人的“坏孩子”时，她才终于鼓起勇气向丈夫的压迫进行反抗。这也象征着女性在艰难的环境中打破桎梏、从两性关系中获得独立与解脱的社会景象。女性视角下的两性关系，成为展现女性主体性、建构女性主体形象的强势手段之一。

三、美剧中的女性形象特征

《欲望都市》《绝望的主妇》等剧开创了女性题材美剧的源头，之后，《绯闻女孩》《傲骨贤妻》《丑女贝蒂》《破产姐妹》等众多美剧的出现，增添了这一类型电视剧的丰富性，展现了美国各个阶层的新女性形象。在21世纪以来的影视剧市场中，女性题材美剧凸显出一定的类型化趋势，具有鲜明的时代特征。

（一）自信与反叛。女性作为当代文化思潮所关注的弱势文化群体，女性形象往往被看作是男权主义意识形态建构的产物。也就是说，在男性主导的社会里，“女性形象”的概念是由男性的意识形态建构而成的，男性作为想象主体，根据自己的经验与欲求塑造出了女性应有的形象，并规定了人们对女性的理解④。例如传统固定的符号有：温柔贤惠的妻子，勤俭持家的母亲，乖巧听话的女儿，等等。而在新女性题材美剧中，拥有自己的事业并且在经济方面实现独立，是女性意识觉醒的一个重要文化景观。

新女性题材的美剧所刻画的是一群具有一定经济实力、精神强大独立、情感丰富细腻的社会女性角色。这些人物角色既是美国社会现实中女性身份的缩影，也是极致化的女性独立精神的展现。剧中的女性角色不断与家庭、与社会、与自我进行磨合，最终实现对自身清醒的认识，完成对主体意识的认同⑤。她们注重外表、时尚靓丽，在妆容、仪态、举止中尽显女性魅力。此外，她们个性张扬、崇尚自由，具有背叛传统的性别张力。可以说，“新女性”形象对传统社会女性观念进行了消解和重构。正如美剧《大小谎言》中的勒娜塔，她是一位事业型的女强人，处理事情果断且坚决，并且对孩子的关怀教育也顯得十分强势，在家庭中占有超越父权的主导权。玛德琳则是一位美丽自信、热情勇敢的女性形象，即使是两个孩子的妈妈，玛德琳的内心仍然如少女一样充满激情，敢于表达内心的欲望。这一类的女性形象打破了性别本性和社会“自我”之间的藩篱，获得了个性的解放，突破了旧的价值观念。她们不再作专供男性欣赏的一处景观，也不再被贤妻良母的道德框架所束缚。值得注意的是，这类美剧的确对广大女性受众主体意识的构建起到了一定的积极作用。

复杂与分裂。在无数经典文学作品及影视作品的塑造中，女性主体天生就带有深刻的复杂性。米兰·昆德拉在小说《玩笑》中提到人的复杂与多面，身处在不同的情况下人物性格也会受到影响和改变。就像剧中的塞莱斯特，在旁人看来她的生活简直“完美”得不真实，可是只有在家的时候，一个无心的举动就会引来丈夫无情的殴打，结果以她的反抗失败而告终。这段畸形甚至有些病态的婚姻让塞莱斯特感到困惑和矛盾，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遮盖自己真实的生活环境，这也反映出现代女性普遍存在的问题之一。

剧情最后，塞莱斯特搬离临海的豪宅，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开始新的生活，也是她女性意识渐渐觉悟的标志。随着时间的变化、女性意识的觉醒，塞莱斯特的形象也由人物性格各个侧面的汇集表现出多重的特点。我们了解到剧中人物的年龄、身份、样貌、所处环境等因素，但依旧无法肯定人物的性格，因为随着内容的深入，人物的性格也是在不断变化着的。如同剧中的珍，从一个人领着孩子来到新环境时的不自信，到慢慢融入身边的环境，再到最后努力和黑暗的过去进行反抗，珍的性格是在持续成长变化的。逐步的自我觉醒，不再否定自己，致力于自我完善，这种蜕变显露出性格成长的真实，展现了女性的文化内涵和独立精神，这些情节将珍这个人物塑造得更生动，也更令人信服。复杂且分裂的角色设置使观众也在角色背后感受到更多关于女性生存状况的思考，对于处在社会边缘的女性角色的关注和心理的刻画，展示了对自由意志的追求和意义深远的精神跃进。

四、结语

随着女性主导消费时代的到来，除了传统的家庭妇女形象，女性在公共社会上的形象成为影视剧着力展现的特质之一。美剧在发展的过程中，正是通过女性形象的变革，寻找到一条女性自我觉醒和自我价值体现的途径。

美剧《大小谎言》向我们讲述了这样一部独立女性的故事——在面对现实的种种磨难后变得更强大，没有逃避而是积极努力解决困难。这部剧的精彩之处在于有一个好的故事剧情，而且刻画了各种立体的、了不起的女性在面对伤害时的成长与斗争。女性题材的电视剧在发展中不断丰富，美剧中的女性形象发生了很大的转化，从单一走向多元，复杂且多样。荧屏上各色女性的生动演绎给予广大受众以思考和话语重塑的希望与契机，同时也启发着我们重新认识女性主义和两性关系。

近些年来，内地也不乏出现比较新颖的以女性为主角的电视剧，例如《欢乐颂》《我的前半生》等。两部剧的共同点就是塑造出了新时期的有独立思维、有事业的女性形象，以女性的视角演绎着社会和时代看待女性角色转换的过程，其丰富的人性魅力表达了女性真实的欲望和情感。相比较美国电视剧中女性群体的强势表达，我国的电视剧对女性角色还缺乏典型塑造，类型化特征不强。《欢乐颂》是群像化的女性图景，但每一个独立角色显得稚嫩有余，不够深刻，同时剧情对女性主义的探讨缺乏深度；《我的前半生》虽然引起了社会热议，但本质上仍未脱离家庭伦理剧的厚重外壳，片中对女性形象的塑造流于平庸，并未凸显女性意识。总体来说，国内的影视剧对女性形象的关注落点太轻，对女性生存状态的考察和呈现方式稍显片面。虽然国内的大众传播环境也在逐步构建起独立自主的女性意识，但想要改变女性性别弱势的本质还需要时间的努力，女性形象也需要在影视作品中得到更多、更完善的表达。

注释：

①引自路璐《主体意识、女性神话与身体政治——近期美国女性电视剧的文化读解》，摘自《南京农业大学学报》，2009年6月。

②资料来源： http：//www.jiemian.com/article/1193963.html

③引自潘超青《历史视野下的女性言说——试论新时期以来女性历史剧创作》，摘自《福建师范大学学报》，2007年第2期。

④引自程晨，宗戎《从女性形象解读美国电视剧中的女性主义困境》，摘自《中国电视》，2016年12期。

⑤引自李丹《21世纪美国女性电视剧研究》，2011年。

参考文献：

[1]卢蓉.电视剧叙事艺术[M].2004年6月第一版.北京：中国广播电视出版社，2004.

[2]孙燕.女性形象的文化阐释[J].中州学刊，2004（5）.

[3]李丹.21世纪美国女性电视剧研究[D].苏州大学，2011.

[4]孙燕.女性形象的诞生[D].郑州大学，2003.

[5]張红革.女性编剧视角下女性形象研究——以六六电视剧为例[D].河北师范大学，2012.

[6]刘艳.论美剧中的女性形象——以《绝望的主妇》为代表[J].新闻知识，2014（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