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亚娟

从融创孙宏斌到恒大许家印，再到九城朱骏，为何贾跃亭作为一个多次失败甚至失信的创业者，还能找到投资？

春天已到，万物复苏。其中，就包括原本冻僵的贾跃亭和FF。

3月25日，贾跃亭第三次找到“接盘侠”，宜布FF与著名游戏代理商、纳斯达克上市公司第九城市（下称“九城”）成立合资公司，九城将向合资公司注资最高6亿美元——此前贾跃亭曾称，FF距离量产只差5亿—6亿美元。

4月4日，贾跃亭微博更新，第一次公布打算明年量产的“豪华移动智能空间”FFV9的车型信息。

4月14日，贾跃亭将名下最值钱资产，三里屯“世茂工三”房地产项目进行第二次公开拍卖。21亿元人民币的底价，引来万众围观。虽然最终流拍，但贾跃亭作为创投领域不死鸟，估计有人接手也只是价格和时间问题。

而其在卖楼还只是冰山一角，背后是其最后一搏已经拉开决战。

当贾跃亭无论怎样总是能找到钱时，他就是观察中美创投现象的一个重要参照物。通过他，可以让人冷静地拆解很多典型的资本局，而贾跃亭正在美国运作的资本局，正是关键。

本期《中外管理》特邀请杭州明威投资管理有限公司、北京明和达咨询有限公司创始合伙人汪俊为您拆解。

贾跃亭在美国走到了哪一步？

《中外管理》：贾跃亭在美国这两年，也出现很多商业纠纷，据媒体报道，他在美国也拖欠了大量供应商款项，并且FF也已失去了包括创始团队在内的大批元老级员工。贾跃亭如今在北美的“最后一搏”是个什么态势？

汪俊：此前贾跃亭曾表态称：“只需再提供5亿到6亿美元，就可实现FF91量产。”而九城此次计划募资正好是6亿美元，这可能使FF短期内得到关键性支持。

但FF能否“成事儿”并不能确定。据媒体报道，自2018年12月以来，处于无薪假期状态的数百名FF员工一直未重返岗位。FF钱到位后还是要马上组建团队做事的，但按其目前的人员配备，不足以支持量产。

对贾跃亭而言，成败在此一举。若这次还赌不赢，将难东山再起，以他的声誉转做其他项目并不容易。FF将是他人生中的最后一搏（或者赌），这意味着他将全力投入到造车中去。

但能否成事，还是与他自身的能力和所处市场环境有直接关系。让中国用户花这么多钱（FFV9车型预计是FF91售价的一半，但也很可能是百万级人民币的车型）买一个没有口碑的人做出来的产品，确实很难。中国人买特斯拉，有马斯克的个人魅力，但买FF，贾跃亭却不一定是加分项。

贾跃亭要钱，朱骏要转型故事

《中外管理》：从融创到恒大，再到九城，为何贾跃亭作为一个多次失败甚至失信的创业者，还能找到第三次投资？

汪俊：九城与FF成立合资公司，签署的是一份对双方都没坏处的协议。

九城想通过FF新能源汽车概念和技术产品的注入，实现战略转型，以让其在美国资本市场上突破原来的行业天花板。

九城若能借投资FF转型成功，将变成一家非常值钱的上市公司;失败了也不会有多少负面影响。但问题是，九城自创始人朱骏十几年前拿下《魔兽世界》独家代理权而一度火爆后，再无实质性业务推出，近几年持续亏损，市值只剩下1.2亿美元。相当于九城在用纳斯达克的一个“壳”来作为参股投资的一方，要拿6亿美元出来，一定有更大“金主”做后援。

未来，投资者是否会因FF去买九城增发的股票，受制于纳斯达克对增发股票的要求，也取决于美国股市的股民是否愿为双方合作买单。

从业务本身看，造车是非常耗钱的业务，FF量产前已有大量资金投进去。若6亿美元到位，贾跃亭“造车梦”或许能够成真。但目前双方仅是签署了一份协议，钱将分几个阶段投进去，所以外界都在观望中。

贾跃亭将重回资本市场？

《中外管理》：有消息称贾跃亭将全力推进FF上市，IPO时间就在2020年。贾跃亭会重回资本市场吗？

汪俊：九城与FF成立合资公司，据媒体透露，真正的“大金主”是香港尚乘集团和美国马克西姆集团，这两大投行将陆续为合资公司提供资金支持。

但大投行未必直接投资，而是说服其他投资者投资，以帮助FF更好地在资本市场融资。其实任何大笔融资背后，都少不了大投行的推动。在大投行感召下，FF将吸引更多投行的目光。这就是FF重拾IPO的信心。

但鉴于贾跃亭在中国已是“失信人”，他不能再以公司负责人身份登陆中国资本市场。所以即使FF融资顺利，车也造出来了，更大可能是去美国IPO。

但是在美国上市，FF能融多少资金不好说，毕竟投资是看长期的，业务发展不好，股价很快就会跌下来。蔚来汽车在美上市后股价就不乐观。但上市对于企业来讲绝对是好事，等于打开了自已通过资本市场融资的通道，只是能在资本市场维持多久，要看业务发展和产品力。

同是连续创业失败，王兴与贾跃亭的差别是什么

《中外管理》：同是连续创业，王兴也失败了多次，但资本市场一直给他续血。即使经常失败但也能持续获得资本青睐的创业者，带有哪些特质？

汪俊：同样作为失败了多次的连续创业者，王兴与贾跃亭失败的原因和后果完全不同。

一是美团上市前王兴做的项目都没有上市，项目失败产生的社会影响小一些。但乐视的问题都发生在上市后，在上市过程中就有不规范运作。乐视的摊子也铺得很大，在短时间内轰然倒下，对整个社会带来的震蕩非常大。资本在选择继续投贾跃亭时，就不得不考虑舆论的压力。

二是两人的性格截然不同。贾跃亭营销能力强，善于煽动情绪;王兴则擅长精准打击，执行力强。投资人愿为王兴持续输血，是相信他总能把事情执行到位，在激烈市场竞争中杀出一条路来。

总之，投资人衡量一位有多次失败经历的创业者时，一定先看他的人品，把对他价值观的判断放在重要位置;接下来，会考察他所做的新业务是否与他过去表现出的能力相匹配。王兴多次创业都是在“消费互联网”圈子做着擅长的事。相反，创始人若只想在不熟悉领域里赌上一把，失败的几率很大。就如此次贾跃亭的“造车梦”，难度就比较大，造车需要长期的积累，可贾跃亭并没有这样的经验。

“巨婴”公司给中国商业的警示

《中外管理》：贾跃亭与九城合作消息公布后，九城股价激增，之后不断回落，总有借该消息炒股价的嫌疑。资本运作是贾跃亭总能获得融资的一个能力吗？对中国商界的启示和警示是什么？

汪俊：从资本角度，贾跃亭做乐视是失败的，但一直能用新项目获取融资，肯定有他的长处，比如：善于“讲故事”。创业者如果不能把自己的想法讲清楚并获得认可，是不可能在市场拿到钱的。但能否依靠“讲故事”就把事做成、创造价值，则另当别论。

九城与FF宣布合作后，在纳斯达克的股价大涨，这与贾跃亭资本运作无关，只反映出市场最初对于合作的积极判斷。不管是互联网行业，还是高科技行业，很容易短期内出现一个比较大的公司，甚至独角兽。这反映了这个行业的发展规律——不经长时间的积累，就能快速出现市值很高的公司，以至于出现了太多的暴富神话。但是，很多投资人就喜欢投这样的公司。

乐视或FF更像是在互联网背景下“吹”起来的“巨婴公司”——内部运作普遍不规范。尽管能达到上千亿市值，基础却是不扎实的，风控和资金管理也存在问题，只顾拼命向前跑。

贾跃亭做的乐视，没有太多的技术创新，但它造成的社会影响却很大。供应商、投资人、证监会都被牵连了，给中国商业树立了一个负面的典范。它与《中外管理》关注的“隐形冠军”企业，形成了鲜明对比。国家也在提倡企业要扎扎实实地做事，而资本运作圈先以重资本投入，再去市场大量圈钱的做法，是有违实业精神的。

但需要指出的是，企业脚踏实地的同时，也万不可缺少战略前瞻的眼光。缺少了战略眼光，未来很可能就被颠覆了。这方面应向互联网公司取长补短。互联网公司对新技术、新产品，以及趋势的把握都是很超前的。

投资人喜欢的“不守规则”绝非违反契约

《中外管理》：我们注意到，有部分投资人无论出于什么目的，对类似贾跃亭这样的“不守规则者”是有一定宽容的。那么在创投领域，是如何看待“守规则”与“不守规则”的创业者的？

汪俊：在互联网领域，“不守规则”与“守规则”是相对而言的。但与贾跃亭不同的是，这种“不守规则”是指创业者敢于打破规则，并能引导规则的重建。

在今天这种市场环境下，过度守规则确实会让企业生存维艰。比如：如果只是政策明确规定的事你才愿意尝试，创业成功的机会很小。要成功就要有挑战原有规则、质疑规则不合理性的勇气，这样投资人才会觉得这事有做头。若你只是在规则之下做事，那别人一样可以，你的优势在哪里？

优秀的创业者，能对监管的趋势和市场的走向做出预判，具备快速行动、干掉竞争对手的执行力，甚至能在赢得市场后引导规则的重建，这种前瞻眼光，是投资人所欣赏的。

但投资人也不喜欢创业者完全没有规则，比如：对违反契约这种不守规则，投资人是最敏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