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艳

1938年1月10日，南京城内一间房屋里，一个人在微亮的灯光下，悲愤地写下一封长信，他将这封信复制成多份，秘密转交给停泊在南京下关码头的美国军舰上的水手。一个月后，信函的内容公之于世——1937年12月13日，日本人侵占南京后，进行了一场惨绝人寰的大屠杀。写下长信的人成为向世界揭露“南京大屠杀”惨案的第一人，他就是在华美国传教士贝德士。

1920年夏，23岁的贝德士被派往中国南京金陵大学任教。年轻的他不仅创办了金陵大学历史系，还带领它迅速发展。然而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和南京民众一起经历一场浩劫。

1937年，抗战全面爆发，为了保护学生，金陵大学决定西迁至成都，贝德士被委任为负责人留守南京保护学校财产。战火很快蔓延至南京城下，日军不仅将军事目标作为打击对象，还不放过文化古迹、文教卫生设施，甚至居民区。南京城内一片狼藉，成千上万的难民涌出，焦虑的贝德士一边积极参与筹备南京国际安全区委员会，一边开放金陵大学校园作为难民营，尽可能保护战乱中的百姓，可这一切仅仅是噩梦的开始。

12月13日，南京沦陷，日本军队涌进南京城中，开始了一场惨无人道的大屠杀，以致手无寸铁的平民被活埋、被枪杀者不计其数……贝德士同南京国际安全区委员会的同事们一起，一邊不断向日本政府提出抗议，一边竭尽所能地为生活在绝望中的难民提供食宿。

可是，贝德士的救助在日军的残暴前显得那么微小。日军残害着南京百姓，一幕幕惨剧发生在贝德士身边，他感到愤怒和痛惜，他热爱的城市和民众正在遭受着前所未有的劫难。作为一个历史专家，贝德士认为自己有义务也有责任将日军的暴行记录下来。

“一万多手无寸铁的民众被残酷地杀害。被杀害的是放下武器或被俘投降的士兵;还有许多妇女儿童在内的普通民众，也被肆无忌惮地枪杀和刺死……”贝德士这样记录着。而金陵大学校园各个角落发生的日军抢掠、烧杀事件和被害的难民人数，更被他以表格形式详细记录到个位数。

贝德士记录的第一手翔实的资料被称为“贝德士文献”，不仅成为后来人们了解“南京大屠杀”的重要资料之一，更成为1946年远东国际军事法庭指控日军在南京犯下的反人类罪行的重要证词。

由于日本方面封锁消息，外界对日军在南京制造的惨案一无所知。正当贝德士思索如何将消息发布出去时，一声汽笛给他带去了希望。1938年1月，一艘美国军舰抵达南京江面，准备打捞之前被日本击沉的船只。贝德士知道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于是有了1938年1月10日的那个深夜。

在那个深夜写下的长信中，贝德士最后写道：“如果事实说明了一个现代军队——一个用欺骗的宣传掩盖其罪行的军队——种种野蛮行径，那就让事实说话吧。”正是因为这封信函将消息带出，令外界哗然，在世界舆论的谴责下，日军在南京的暴行才有所收敛，结束了长达6周的烧杀。

当我们回顾这段血腥的历史时，贝德士这个身陷南京大屠杀中，想尽办法保护难民、记录历史、伸张正义的外国人，也值得我们铭记。

编辑/羽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