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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渊明:我为自己代言

2019-05-09汪微微

百家讲坛 2019年1期
关键词:刘裕眉眼叔父

汪微微

当官场同仁都在混日子并被日子所混时,陶渊明选择了华丽丽地转身,投身侍弄自己亮闪闪的梦想。

本来,陶渊明的官场生涯虽算不得呼风唤雨,但凭着名门望族的荫庇,29岁的他不费吹灰之力,担任江州祭酒一职,掌管兵戎、户口、农桑、水利等,绝对是举足轻重的要职。35歲时,在叔父的推荐下,他投入权臣桓玄门下做其私人秘书,官品不大,但属于心腹近臣,很容易随着主子的升迁一路平步青云。39岁,他转做刘裕(后来的宋武帝)的幕僚,荣华富贵呼之欲出,光宗耀祖指日可待。

可惜,陶渊明志不在此。在官场,他找不到归属感。他不能原谅一颗诗心被缠身冗务耳鬓厮磨,也容忍不下桓玄的狼子野心,还看不惯刘裕的滥杀无辜和重用奸人。更让他绝望的是,终日说着言不由衷的话,赔着装模作样的笑,做着卑躬屈膝的事,活得像条狗,永世不得直立行走。于是,他一次次在现实面前耍起了大牌,走马观花般地出入官场。

最后一次做官,是在他四十而立时。一家老小嗷嗷待哺,他可以安贫乐贱,却合不得让家人也跟着忍饥挨饿。被生活碾压得筋疲力尽的他只得硬着头皮,再次接受了叔父的推荐,做起了彭泽县令。某天,为迎接上级派来的检查组,随从请陶渊明冠带出迎,并再三提醒他小心侍候。陶渊明哪里肯为他人低三下四?况且,检查组的小头目还是他一向看不起的无能小辈。于是,他撇下一句振聋发聩的“不能为五斗米折腰”后,挂冠封印而去。

他81天磕磕绊绊的县令生活,13年断断续续的官场生涯,戛然而止。一辈子不能直立行走,为自己代言,即使钟鸣鼎食又有什么意义?他彻底清醒。从此,官场再无陶渊明。

拒绝五斗米后,陶渊明过上了“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田园生活。他耕于前,妻锄于后,夫唱妇随。他也愈发爱喝酒,逢喝必醉。朋友来访,人家还没喝好,他已醉得不省人事,却不忘一脸憨厚地笑道:“我醉了,想睡了,你随意。”不克制自己,也不限制他人,他的自由自在,终于可以自给自足。

在劳动的浸泡下、菊花的浸润下,他的诗文生机蓬勃,透着一股空山新雨后的青草味,给人悠然安静的印象。又因诗文言简意赅,用字平易,很快被传唱开来。

好景不长,一场大火,把他辛辛苦苦攒下的十余亩方宅、八九间草屋,烧得片甲不留。一家人只好寄居在船上,靠亲朋好友的接济过活。生活还得继续,他别无选择地搬至贫瘠之地。风调雨顺时,他还能打出个饱嗝儿;若遇灾荒,其间的悲苦,说出来都是泪。

日子一天天青黄不接,连和他一样靠天过活的老农都动摇了。在老农看来,陶渊明和他们不一样,他是有能力过上好日子的人,只要他愿意。于是在一个霜风雨如晦的清晨,老农拎着酒叩开了陶家的门。酒至酣处,老农壮着胆子劝他:与其隐在民间风餐露宿,不如出入官场锦衣玉食。都醉得看不清对方眉眼了,陶渊明心里仍是明白通透,他拒绝了,不给他人和自己一点商量的余地。陶渊明的晚年生活更是雪上加霜,63岁那年,他淡然离世。从此,世间再无另一个陶渊明。

古往今来,官场里一直熙熙攘攘、络绎不绝,你方唱罢我登场,好不热闹,面目模糊的他们有一个共同的名字:官员。只有陶渊明,眉眼分明,面容俊朗,神清气爽,并以实名认证的方式,不朽地镌刻在历史的壁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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