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宇明

对于大多数中国读者，威廉·亨特这个名字是陌生的。他于1825年来到中国广州，1829年加入旗昌洋行，在中国生活了40余年，是当时为数不多的、精通中文的美国侨民。他对中国的历史文化等进行过深入考察，见证了特殊历史背景下清朝官员的风貌。

1885年，亨特出版了一本叫《天朝拾遗录》的书，里面有篇《官员来访》写道，1840年初夏的一天，一位大清官员来拜访亨特。见面的过程是这样的：这个官员一落座，没与主人亨特寒暄几句，只顾一个人高谈阔论。他首先標榜虎门的炮台何等凶悍、士兵怎样英勇无畏，接着吹嘘清朝皇帝的智慧、仁德。然后，他开始批判洋人，说他们收获无数的财富之后变得难以驯服，清朝如果不再跟他们做生意，他们会如何不堪。

当然，他大老远跑来不是为了吹牛。当时，英国皇家战舰中有一艘已抵达澳门，另外两艘则已到达清朝海域，这个官员的真实意图是想通过亨特了解英国人的底细，比如女王对清朝收缴鸦片的态度，英国派战舰来清朝的意图，军舰上载了多少士兵、装备了多少枪炮等。作为商人的亨特自然无法满足他的要求。

临近告别，这个官员向亨特索取礼物。他最初是称赞亨特所穿外套的布料，接着希望亨特送给他少量布料。当亨特表示自己无力提供时，他又向亨特索要香水，并最终达到了目的。

这个官员是两广总督派去的，应该算是“上级”信任的人。从他身上可以看出清朝官员的素质实在不高：一是盲目自大，对西方的政治、经济、文化等缺乏起码的了解，认定清朝的一切都优越于人;二是内心虚弱，一方面吹嘘清朝如何厉害，另一方面又拐着弯打听别国军情，其神情也表现出了明显的恐惧。亨特这样写：这个官员在讲话中竟然有些许因恐惧而产生的颤抖，显然，他是越说越紧张，后来连脸都变了颜色。三是不放过任何谋利的机会，这个官员初次跟人打交道，而且是他有求于人，还要变着法子勒索礼物。假如别人有求于他，他会如何做，可想而知。

在清朝，像这样素质低的官员实在太多了。在当时，一个人想做官，无非三条途径：考科举、托上辈之福做荫生、捐纳。这些途径没有一条鼓励官员研究实际。皇权下的官员考核机制也在有意无意地鼓励无知。在中国数千年的封建历史中，民意从来不是官员进退奖惩的一个选项。哪怕是贤明如唐太宗，他任用提拔官员，看的也主要是自己的感觉，最多听听臣子们的意见。正因为如此，官员素质高不高、能否干事，也就不再那么重要。只是，官员毕竟是大清的重要支撑，官员素质太低，整个大清的实力也就可想而知。所以说，大清在数次战争中惨败，败在武器上，更败在官员的素质上。

编辑/羽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