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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君治理下的社会构想
——《老子》小国寡民思想探微

2019-03-28毛红星

关键词:仁义老子思想

毛红星

(合肥学院 中文系,安徽 合肥 230601)

《老子》通行版中的第80 章“小国寡民”,各家解读有较大差别。任继愈主编的《中国哲学史》认为这一社会理想“反映了当时农民小私有者的愿望”[1];蔡尚思认为“老子的历史观、社会观和道德观,都是退化的,要求退到原始社会时代去的”[2];冯友兰以为“《老子》第80 章所说的并不是一个社会,而是一种人的精神境界”[3]251;陈鼓应以为“‘小国寡民’乃是基于对现实的不满而在当时散落农村生活基础上所构幻出来的‘桃花源’式的乌托邦”[4]346-347;王干城则以为“老子的‘小国寡民’实际指向地方自治”[5]280,这些都可备一说。而朱清国将“小国寡民”解读为“高寒山区由少数民族建立的小国家”,认为老子这个章节是在“教导东周王朝怎样治理这些少数民族小国,怎样用真诚朴实光明正大的治理达到新的至治之极”[6],这个说法未免过于狭隘,也与老子全书宏阔的叙述视角相矛盾。张索时所说的“本章为小国画策,这同时也描绘了一幅理想国的画像”[7],也是局限于“为小国”的视角,忽略了《老子》全书为最高统治者谋划的事实。

“小国寡民”章作为老子社会理想的集中阐发,颇为重要,本身值得深入研究。“本章集中阐述了老子的社会理想,其重要性仅次于第1 章和第40 章,又是这两章宇宙生成论、万物变动论的逻辑延续,然所受误解也最深。”[5]278-279王干城的评说极为中肯。正确解读这一章对于深刻理解老子的社会构想具有重要意义,同时众说纷纭、莫衷一是的研究现状,也是笔者深入梳理和研究的重要原因。

一、人君是《道德经》关注的核心目标,是解读“小国寡民”构想的钥匙

《老子》小国寡民思想是直接为最高统治者设计的,这是解读整个“小国寡民”思想的前提和钥匙。王干城说:“《道德经》本是一部治国之书,……老子思想的直传应该说是‘黄老学’到法家,尽管法家扭曲了老子的本旨。”[5]54这个说法很有道理。既然是治国之书,在那个时代,其所关注的核心自然是人君,自然是人君如何治理国家。《老子》多次提到圣人,这个圣人其实更多指向的就是王这样的最高统治者。第2 章说:“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万物作而不为始,生而不有,为而不恃,功成而弗居。夫唯弗居,是以不去。”(1)这里的圣人以“无为”而“不去”,当是说王因为无为之治而长有天下。第3 章说:“是以圣人之治,虚其心,实其腹,弱其志,强其骨。常使民无知无欲,使夫智者不敢为也。为无为,则无不治。”这里的圣人也是一种掌管和治理天下之人,是王。如果只是看成一般的道德高尚者,是无法与治理天下这样的事情直接挂钩的,也不符合经义。第5 章说:“天地之间,其犹橐籥乎!虚而不屈,动而愈出。多言数穷,不如守中。”蒋锡昌注解说:“此‘中’乃老子自谓其中正之道,即‘无为’之道也。……‘多言数穷,不如守中’,言人君‘有为’则速穷,不如守清净之道之为愈也。”[8]这个注解直指人君,是有道理的。第13 章说:“宠辱若惊,贵大患若身。……故贵以身为天下,若可托天下;爱以身为天下,若可寄天下。”董京泉说:“《老子》中的道理,首先是讲给侯王们听的,所以这里所说的‘大患’,当指天下之大患,……即君王应不惧临危受命,……而‘以百姓之心为心’。”[9]这种解读抓住了《老子》以人君为关注对象这一关键,观点颇有参考价值。老子讲人君的治术,其第20 章“绝学无忧。唯之于阿,相去几何?美之与恶,相去若何?人之所畏,亦不可以不畏人”,最后一句从帛书本。这与通行本的理解差别较大。鄢圣华说:“掌权者迷信权力、恣意妄为,会导致身死国灭的惨剧,因此民众诚可畏也。所以老子说,人们所畏惧的君主,也不可以不畏惧民众。”[10]这种观点应更接近原意。第25 章说:“故道大,天大,地大,王亦大。域中有四大,而王居其一焉。”傅奕本、范应元本虽然将这一章的“王”改作“人”,但据帛书甲乙本,都是同于王弼本,作“王”,可见《老子》原文应作“王”[11]351-352。这一章也可以清晰地看出老子阐述其思想的出发点在王,在人君。第36 章说:“将欲翕之,必固张之;将欲弱之,必固强之;将欲废之,必固举之;将欲取之,必固与之,是谓微明。柔弱胜刚强。鱼不可脱于渊,国之利器不可以示人。”所谈的是国之利器,显然也是从人君的角度出发的。第37 章“道常无为而无不为。侯王若能守之,万物将自化”,第39 章“昔之得一者:……侯王得一以为天下正”,都直指侯王,都是从王这个最高统治者出发来阐述的。第46 章说:“天下有道,却走马以粪。天下无道,戎马生于郊。”接着老子说:“咎莫大于欲得;祸莫大于不知足。故知足之足,常足矣。”这种关联很有意思,天下有道无道直接和知足不知足联系。这种知足和不知足直接影响天下征战和平,显然也是直接指向人君的。若人君知足,则天下安泰。第57 章说:“以正治国,以奇用兵,以无事取天下。……故圣人云:‘我无为,而民自化;我好静,而民自正;我无事,而民自富;我无欲,而民自朴。’”这里的圣人更清晰指向人君。老子的人格修养学说也指向王者,而不是普通人。第45章说:“大成若缺,其用不弊。大盈若冲,其用不穷。大直若屈,大巧若拙,大辩若讷。”陈鼓应进一步阐释说:“一个完美的人格,不在外形上的表露,而为内在生命的含藏内敛。”[4]237这种人格强调内在的收敛,是一种不易为外人掌控的性格,是人君最好的人格范本。凡此种种经文,都可以看出《道德经》全书的关注核心不是一般的道与德,而是人君的修德治国。而这种人君治国集中于第80 章,“小国寡民”的设计蓝图也自然应以人君治国为根本目的了。“小国寡民”是老子为王者顺治天下所设计的基本模型。

那么这种“小国寡民”思想具体有哪些内涵,又是如何达到王者顺治天下的目的呢?笔者以为首先应该正确、仔细地梳理下“小国寡民”的思想内涵。

二、“小国寡民”思想的主要内涵

(一)小国林立,无对抗王庭之力,是“小国寡民”蓝图构建的政治基础

“小国寡民”思想有一个基本的出发点——执古之道,以御今之有。《老子》第14 章说:“执古之道,以御今之有。能知古始,是谓道纪。”这里的经文说得很清楚,执古是为了御今,所谓的执古,是为了王者更好地治理当时的天下。这种古道,并非是一味的复古,而是要回到一种古朴的治理境界,一种道法无为的治理方式上,一种看似古朴,却带有浓烈尊王倾向的设计。这是理解小国寡民所构筑的治世景象时所必须注意的。很多人诟病老子小国寡民思想是一种倒退,舟舆甚至文字都不用的设计,是不是过于违背社会发展的规律。其实老子所说的退,应有其特定含义。老子的退,不是退到无邦国的原始社会,而是有国有民的分封社会。国,在先秦语言中有城邑、国都的意思,另外一个意思指封地。《左传·隐公元年》:“先王之制,大都,不过参国之一;中,五之一;小,九之一。今京不度,非制也。”杨伯峻注解说:“国,国都,与国家之国意义不同。”[12]“国有班事,县有序民。”杨桐生注曰:“国:城邑。”[13]“孟尝君就国于薛”[14],这里的“国”则是封地的意思。无论从前者还是后者理解,小国都不是倒退到原始社会,而是一种有限度的分封制下的社会模型。在古代的分封制里,本来就有对地方诸侯的限制。地方诸侯的中心城邑其规模被要求最多不能超过王都的三分之一。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老子是借用了古代的这种制度,意图弱化诸侯国,平息天下的纷争。唯有诸侯国变小,其民众变少,才会使小诸侯国失去与中央争衡的经济和军事实力。天下诸侯重新归于小诸侯国林立的古朴状态,使得诸侯没实力去互相攻伐,更没实力与王权对抗。这种思想在汉代被用于对付地方诸侯王,削藩及推恩都应基于这种思想。老子的“小国寡民”思想不是退守顽固,而是一种以退为进,是期望用另一种思路解决诸侯争权、天下没有真正意义上共主的局面。陈东汉也曾指出:“为了消除战争,因而要小国寡民。让诸侯国越来越小,小到可以‘邻国相望,鸡犬之声相闻’,这样诸侯国就相当于田庄或者村社,也就没有条件发动战争了。”并认为,老子“小国寡民”的政治主张“实质是要取消诸侯国”[15]。笔者以为,老子“小国寡民”应该没有取消诸侯国的意思,但确实是要弱化诸侯国,使其丧失争衡天下、发动战争的能力,其构想的蓝图更多是借用了西周分封制的某些规则。吴澄说:“老子欲挽衰周,复还太古,国大则民众难治,得小国寡民而治之,使其民毋慕于外,自足于内如此也。”[16]这一注解倒是说出了老子这一章的基本目的,是欲挽衰周,或者说是为了某个可能的站在天下最高处的王设计的,但不见得是复还太古。

通过小国寡民的设计,天下便没有了纷扰争夺,也没有了对王权的觊觎和挑战的实力,王者也就能更长久地拥有天下,这是老子社会构想的前提。

(二)君主寡欲无为,不尚贤无征战,是道家的圣君模式

老子并非激烈地反文明之人。他在第18、19章其实都强调了仁义、孝慈等的价值。尤其值得注意的是第18 章“大道废,有仁义;六亲不和,有孝慈;国家昏乱,有忠臣”,不少人受庄子后学思想的影响,以为是否定仁义,孝慈。但冯友兰认为:“‘大道废,有仁义’,这并不是说,人可以不仁不义,只是说在‘大道’之中,人自然仁义,那是真仁义。至于由学习、训练得来的仁义,那就有模拟的成分,同自然而有的真仁义比较起来,它就差一点次一级了。《老子》说:‘上德不德,是以有德’,就是这个意思。”[3]250陈鼓应以为:“‘大道废,有仁义’句下,帛书及通行本均衍‘智慧出,有大伪’句,郭店简本无此句,当据删。‘智慧出,有大伪’之衍出,当在战国中后期受到庄子后学中激烈派思想影响所致,妄增此句。则易使人将‘仁义’与‘大伪’并举,从而导致对仁义行为的否定。审查简本原义,却非贬抑‘仁义’‘孝慈’‘忠臣’。反之,认为在最美好的原始情境发生变化,在人际关系中出现问题,这时仁义孝慈的美德及忠臣的节操,显得难能可贵。”[4]132这种见解很有道理。这种对文明价值的肯定,从另外一个层面说明老子并没有完全退守到上古时期。这可作为第80 章解读的参照。基于这种对文明的基本肯定,怀着关怀世人的人文情怀,老子从君主的私德私欲角度提出了救世良方。而君主的私德私欲,核心应为寡欲。第3 章说:“不尚贤,使民不争;不贵难得之货,使民不为盗;不见可欲,使民心不乱。是以圣人之治,虚其心,实其腹,弱其志,强其骨。常使民无知无欲。使夫知者不敢为也。为无为,则无不治。”君主少私寡欲才能做到无奢求,无奢求才没有必要尚贤,不尚贤才会停下驰骋诸侯之间的才智之士的脚步,舟舆与兵车才无需劳顿。这个理论运用到理想国里,被落实为君主不尚贤,引导天下皆不尚贤。小国寡民构想中“使有什伯人之器而不用;使民重死而不远徙。虽有舟舆,无所乘之;虽有甲兵,无所陈之”的“使有什伯人之器而不用”,在王弼等的本子里为“使有什佰之器而不用”,河上本作“使有什伯人之器而不用”,帛书甲本作“使十百人之器毋用”,帛书乙本作“使有十百人器而勿用”,结合河上本,尤其是帛书甲乙本来看,这里当为“什伯人之器”。苏辙云:“老子生于衰周,文胜俗弊,将以无为救之,故于书之终言其所志,愿得小国寡民以试焉,而不可得耳。民各安其分,则小有材者,不求用于世,‘什伯人之器’,则谓材堪什夫伯夫之长者也。”[11]151《论语》中有“君子不器”之说,“器者各适其用而不能相通”[17],可见“器物”之“器”也常用于形容人的才具。老子这一章所说的“器”当为才具之意。苏辙所说甚为精辟,这一句应为老子不尚贤思想在小国寡民设计中的应用。接下来,使天下不远徙,各求其所安所乐,则使得天下纵使有舟舆也无需使用,虽有甲兵,也无需阵列。这种“无需”,是老子“反战”思想的体现,是“天下有道,却走马以粪”的再次勾画。战争是欲望驱使下最激烈的争夺,而统治者少私寡欲,战争自然也就没有了生存的土壤。在这种没有纷争的局面下,没有各国外交官员的频繁往来,也就没有了每逢大事、互相赴告、会盟朝聘史不绝书的必要。这里的结绳记事,并非老子否定文字,开历史倒车,而是说天下安宁,没有多少大事可以记载,所以大家仅仅用结绳记事的方式就足以记录了。换句话说,如果进入老子的“小国寡民”社会,就不需要那么多史官,以史为鉴的大量文字记载也就可以歇息了。天下人也大可不必去研读这些记载诡谲和争夺的文字,去摇唇鼓舌,而沦为熙熙众人了。可见,这一部分的社会构想绝不是单纯的倒退复古,而是希望构筑一个素朴的社会,在这个社会里,文明社会的很多东西不是不要,而是这些东西已经不需要服务于争衡天下。凡此种种,都是基于老子对人君的道德要求,少私寡欲其实是道家的圣君修养。安伦《老子指真》说:“仔细研读《道德经》,不难看出其中不仅已有内圣外王理念的完整论述,而且其详尽程度远超过《庄子》和儒家早期经典。只不过老子将其表述为圣人之治或圣人治国(天下),而非内圣外王。”[18]这个论断可以参考。

进一步说,“小国寡民”章所构筑的社会模式是一种圣君模式。第5 章说“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这是一种不进行任何情感偏向的顺应大道的圣君治理。这种治理非但对别人没有情感偏向,即使是自己也要无私。但这种不仁和无私,都是为了达成一种高度和谐的治世景象。老子所谓的治是一种合乎天道自然的道德之治,而非人文捆缚的义礼。在老子看来,道与上德是最高境界,下德已经有心为之,而仁义进一步退化,到礼已经捆缚了人心。所以第38 章说:“故失道而后德,失德而后仁,失仁而后义,失义而后礼。夫礼者,忠信之薄,而乱之首。”这里,礼应是天下祸乱的重要检验标准。以礼义治天下,已经远远背离了道德之治。老子的治理模型是建立在以上化下的道德感化基础上的,第37 章“化而欲作,吾镇之以无名之朴。无名之朴,夫亦将不欲。不欲以静,天下将自正”说的就是这个道理。在老子的理想国里,舟舆、甲兵无所用之,当是无奢欲乃无征战的盛德之世;结绳用之,则是天下无事,无为无欲,亦无左史右史记言记事之必须;而甘其食,美其服等等,则是天下人心泰然、各自自然、从容简淡的道德圣境。从根本上说,“小国寡民”设计出来的是一种圣君以道德治天下的社会模型。某种意义上可以说,小国寡民的社会治理模式是基于圣君的精神境界,则冯友兰的表述也就有其特定的道理。

老子这一章在语言上有一点需要关注,就是“使”的使用及形容词动用。“使有什百人之器而不用”“使民重死而不远徙”“使民复结绳而用之”等都有个主语,这个主语就是人君。而“甘其食,美其服,安其居,乐其俗”中的“甘”“美”“安”“乐”等都是形容词动用。这种以之为甘、美、安、乐,包含两个层面:首先是人君,再进而发展到臣民。这是从语言上给我们展示出来的叙述逻辑,这也进一步说明,老子小国寡民社会的构建是基于圣君模式。

(三)基于一定物质文化基础的自我认同,是小国寡民社会蓝图的重要因素

在“小国寡民”里,老子设计了一个圣君无为而化下的治理模型。圣君不见可欲,从而甘其食,美其服,安其居,乐其俗。这种甘、美、安、乐都有一个前提,就是必须有一定的物质文化生活基础,这是前提。知足而足,也必须要有一个“足”的东西,才能有“知”的认识。这是老子“小国寡民”蓝图的基本设定,也是特别容易被忽略的。在这种物质基础上,人君及臣民才能甘、美、安、乐,自然而然地认同自我文化生活。在这种文化认同里,重中之重是人君的自我文化认同。基于这种自我文化认同,统治者才会缺少向外寻求扩张的心理驱动,从而就缺少了向外扩张土地和人口的动力。人君的文化认同再进一步感化民众,使其也具有高度的自我文化认同。以自己所食用的为甘甜,以自己所穿着的为华美,以自己所居住的为安乐,以自己所处的文化习俗为快乐。由此四点,则生出无数的幸福,进入一种高度知足的状态。第46 章说“咎莫大于欲得;祸莫大于不知足。故知足之足,常足矣”,欲得、不知足是老子思想里人类灾难的源泉,减少这种灾难的办法是知足。而知足,首先是对自我文化生活的认同。文化生活的高度认同,无疑会产生强烈的满足感。文化高度自我认同,知足状态下的每一个个体,从人君到普通人都会有一种强烈的幸福感。社会也就自然进入一种邻国相望而不相往来的状态了。天下无事,必须首先是人心无事,则这种不相往来便不是一般理解的反文明开历史倒车,而是因为一切自然自足,从而失去了人口大面积迁徙的必要,天下的征战、觊觎和掠夺,也就失去了市场。

三、小国寡民设计的背景

老子生于春秋末年,其小国寡民设计的背景是天下处于纷争不休的春秋乱世。当时天下已无真正意义上的共主周天子。从周郑互质到取温之麦,诸侯眼中已经没有了天子的威严。之后诸侯相互征伐,大鱼吃小鱼,导致天下兵连祸结。战争也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发激烈,大战如齐桓公、晋文公称霸的几场战争、宋襄公与楚泓水之战、晋楚邲之战、秦晋崤之战、麻隧之战以及吴越争霸的战争等,战事不断。《孟子·滕文公下》概括那个时代是“世道衰微,邪说暴行有作,臣弑其君者而有之,子弑其父者有之”[19],《淮南子·主术训》说“春秋二百四十二年,亡国五十二,弑君三十六”[20],可见春秋天下多事之惨烈。在这种情况下,士阶层逐步崛起,很多才智之士开始驰骋诸侯之间。各诸侯国也是得人才则强盛,失人才则衰败。管仲、伍子胥、孙武、范蠡等人治国,就能辅佐诸侯强大,人才的重要性也越来越为诸侯所重视。尚贤之风渐盛,天下舟车交错。各诸侯国为了更好地总结经验,史官记录也越来越详细。在这样一种大背景下,老子深感忧虑。《老子》48 章说:“为学日益,为道日损。损之又损,以至于无为。无为而无不为。取天下常以无事,及其有事,不足以取天下。”老子以为常无事可以取天下,但春秋之际,天下常有事。面对现实,老子感慨系之,于是从道的角度出发,提出圣王当息其欲,无为为之,则天下可治矣。基于这样的背景和认知,老子才在第80 章提出这种小国寡民的圣君模式,为人主为政提供了一个新的思路。

总的来说,“小国寡民”思想是《老子》治国思想的集中体现,其构想的核心是削弱诸侯,人君少私寡欲,不尚贤,无征战,同时自我认同,这样才能很好地引导天下归于安宁,如此,才能有道德淳朴的治世景象。

注释:

(1)本文所引用的《老子》经文除少数有特殊说明的地方,其他全部引自陈鼓应的《老子注译及评价》,中华书局2005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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