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身免疫性肝病(AILD)主要包括自身免疫性肝炎(AIH)、原发性胆汁性胆管炎(PBC)和原发性硬化性胆管炎(PSC)。AILD由机体产生的自身反应性细胞和(或)抗体引起肝脏组织细胞进行性损伤导致，这一特性决定了其漫长的疾病病程，疾病负担和生活质量的问题便接踵而至。

AIH以慢性进行性肝细胞损伤为特点，目前主要依赖糖皮质激素治疗，激素治疗不仅存在骨髓抑制、肥胖、骨质疏松等不良反应，也在不同程度上增加了AIH患者的心理负担。相较于健康人群，此类患者出现焦虑和抑郁症状的概率相对升高[1]，而激素的使用在此基础上进一步增加了其焦虑和抑郁的发生风险[2]。同时，约50%的AIH患者无论治疗与否都存在疲劳症状[3]，这种生理困扰和上述心理问题共同影响着AIH患者的健康相关生活质量(HRQOL)[2]。

PBC主要累及肝内胆管，PSC则可同时累及肝内外胆管，两者均为慢性进行性胆汁淤积性肝病，临床症状主要包括疲劳、瘙痒、黄疸等，一线治疗药物为熊去氧胆酸(UDCA)。约50%的PBC患者出现疲劳症状[4]，近80%的PBC和PSC患者在疾病的不同阶段出现不同程度的瘙痒，且瘙痒情况与疾病严重程度、UDCA治疗与否、治疗应答无关[5-9]，夜间瘙痒将导致患者睡眠质量下降，从而进一步加重患者的疲劳症状。此外，PBC和PSC患者易并发代谢性骨病[10-11]，骨质疏松增加了患者骨折的风险，给其生活带来极大的不便。PBC和PSC患者深受疲劳、瘙痒和骨质疏松等困扰，其HRQOL也受到影响[12]。

此外，AILD患者若不接受规范化治疗，将进展至肝硬化，进而伴发腹水、肝性脑病、食管胃底静脉曲张等，也将进一步影响其生活质量[13]。随着患者对生活质量要求的不断提高，越来越多的医生开始重视AILD患者的生活质量。本文围绕AILD患者受损的生活质量及其评估量表展开，对几种常见的HRQOL评价工具在AILD患者生活质量评估中的具体应用进行综述，为后续研究开展提供参考。

1 AILD患者生活质量评估工具

一般而言，生活质量评估工具以量表为主，包括通用评估量表和疾病/症状特异性评估量表两大类。AILD影响着患者的身心健康，科学有效的HRQOL评估工具应综合考虑患者的生理和心理情况，涵盖症状、体征、心情等多个方面。因此，在对AILD患者进行HRQOL评估时，需要将通用评估量表与疾病/症状特异性评估量表相结合，后文将对这两种类型的AILD生活质量评估量表进行简单介绍。

1.1 通用评估量表

通用评估量表对HRQOL的评估包括生理、心理和社会3个方面，可以对不同疾病的患者进行生活质量评估，常用于患病人群与健康群体的比较，但缺乏疾病特异性。常见的用于HRQOL评估的通用评估量表有健康状况调查简表(SF-36)、欧洲五维健康量表(EQ-5D)、疾病影响程度测定量表(SIP)和诺丁汉姆健康量表(NHP)等。

SF-36是目前应用较广泛的HRQOL通用评估量表，由36个条目组成，从生理功能、角色生理状况、躯体疼痛、一般健康状况、活力、社会功能、角色情绪状况和心理健康8个方面进行生活质量评估[14]。EQ-5D是一种多维的HRQOL评估量表，由问卷和效用值换算表两部分组成，问卷又可进一步分为健康描述和视觉模拟两个部分，涵盖了行动能力、自理能力、日常活动能力、疼痛或不适、焦虑或抑郁5个维度[15]。SF-36和EQ-5D分数越高，对应HRQOL越高。SIP由自理能力、生理维度和心理维度3个方面的136个条目组成，其分数越高，表示生活质量下降越明显。NHP由包括疼痛、睡眠、体能、活力、心理反应、社会孤立情况6个维度的心理生理健康评估和包括职业、家务、家庭生活、社会生活、性生活、爱好、假期7个社会生活版块评估这两大部分组成，HRQOL随着NHP分数的升高而降低[14]。

1.2 疾病/症状特异性评估量表

疾病/症状特异性评估量表侧重于疾病本身的严重程度、症状体征、临床转归和治疗效果等方面对HRQOL的影响，部分量表是针对疾病的某一特异性症状展开，如针对瘙痒的视觉模拟评分法(VAS)，此类评估量表能够更准确地体现疾病对生活质量造成的特异性影响。对于AILD患者而言，慢性肝病特异性量表(CLDQ)、PBC-40、5D瘙痒量表等能够反映疾病特异性或症状特异性影响。

CLDQ包括29个条目，涉及疲劳、腹部症状、系统症状、活动能力、心理状况和焦虑6个方面，分值与HRQOL呈正比[14]，其使用方便、简单易懂，能够用于不同病因引起的慢性肝病，因此，可能会忽略AILD对生活质量的疾病特异性的细微影响。PBC-40由40个条目构成，涵盖整体症状、疲劳、瘙痒、认知水平、心理状况、社会功能6个方面，在PBC患者HRQOL评估中的应用效果优于其他评估工具[16]。5D瘙痒量表从疾病程度、病程、疾病趋向、躯体瘙痒分布、对生活的影响5个方面，对存在瘙痒症状的患者进行评估，从而侧面反映其HRQOL的受影响程度。

2 常见量表在评估AILD患者生活质量中的应用

2.1 SF-36

前文提及SF-36涵盖生理功能、角色生理状况等8个方面，在结果分析时，除计算每个方面的分数外，还包括躯体组分和心理组分这两个版块的总分。每个部分的数值在0～100之间，分值越高，提示HRQOL越高。

有多项关于自身免疫性疾病的临床研究应用SF-36评估患者的HRQOL，如类风湿关节炎、系统性硬化、强直性脊柱炎、干燥综合征等[17-20]，进而预测疾病负担。此外，已有文献支持SF-36是评估溃疡性结肠炎(UC)病情的可靠工具，并提出SF-36或可作为UC临床研究终点的参照标准之一[21]。可见，对于病因未明、病程漫长的自身免疫性疾病，SF-36是HRQOL的重要评价工具。

此外，SF-36在慢性肝脏疾病的研究中也发挥着重要作用，既能够用于慢性肝病患者肝移植术后评估[22-23]，也能够指导评价药物疗效。美国学者借助SF-36及3种特异性量表分析了联合应用索非布韦和利巴韦林在治疗丙型肝炎中的作用，发现患者自测健康结果受该种治疗方案的影响较小，对于丙型肝炎临床药物治疗具有指导作用[24]。

在AILD领域，瑞典学者Benito等[11]运用SF-36对182例来自英国和瑞典的PSC患者的生活质量进行研究，指出PSC患者的生活质量下降，年龄、大胆管损伤、全身症状与HRQOL相关。Jones教授团队在2014年通过横断面研究验证了SF-36、PBC-40、PBC-27在PSC患者HRQOL评估中的有效性，该团队还借助SF-36量表发现PSC患者在生理、心理和社会功能方面均受疾病影响，且这种影响的程度与性别、年龄、是否并发炎症性肠病(IBD)相关[25]。2000年Younossi等[26]指出，SF-36并不足以评估胆汁淤积性肝脏疾病对精神健康造成的影响，Jones教授团队的研究也验证了这一点，指出在实际应用时，SF-36仅能部分体现PSC患者HRQOL的受影响情况，仅靠SF-36这种通用健康量表进行评估是远远不够的，还需要疾病特异性量表进行补充[25]。

2.2 PBC-40

PBC-40是2005年英国学者Jones教授团队设计的PBC特异性量表，先根据30例PBC患者深入访谈的结果初步确定问卷内容，继而在全国范围内的900例PBC患者中进行验证，最终确立了由40个问题构成的量表雏形，可以特异性地反映PBC患者常见的症状(如瘙痒、疲劳等)给患者生活带来的影响[16]。PBC-40中每个问题都配有5个不同的等级，分值在1～5之间。应用PBC-40时根据临床经验或研究需要设立界限值，通过对比不同群体或患者治疗前后PBC-40的总分以及量表中6个不同部分的分值，研究PBC疾病本身或某一症状对患者HRQOL造成的影响、特定治疗药物的疗效、症状缓解情况等[27-31]。

Carbone等[32]进行了有关PBC患者临床症状和UDCA应答队列的研究，应用了PBC-40分析症状，发现起病年龄和性别影响了PBC的症状和治疗应答，完善了PBC的流行病学特点。此外，近年来治疗PBC的药物奥贝胆酸(OCA)、非诺贝特、胆汁酸转运体抑制剂等相继问世，在临床试验中，除了参考生物化学指标、肝脏病理外，还需对比用药前后PBC-40评分的变化，尤其是疲劳和瘙痒模块，可以更科学地反映新药物对疾病症状的缓解情况，这也是分析药物疗效的重要指标。例如，虽然OCA是对UDCA无应答患者的二线药物，但借助PBC-40评估却发现使用OCA后患者瘙痒症状的发生率不降反升[33-34]，生活质量进一步受到影响。在Hegade等[27]的随机对照研究中，PBC-40评估结果则显示胆汁酸转运体抑制剂GSK672能够有效缓解PBC患者的瘙痒情况。

此外，因为PBC-40能够反映PBC特异性症状(如瘙痒、疲劳等)的情况，临床研究人员根据经验设立界限值，可将症状分为轻、中、重度，对特定程度的患者人群进行观察或干预。Hegade等[31]的一项队列研究将PBC-40瘙痒模块评分中，4～8分划分为轻度瘙痒，9～11分划分为中度瘙痒，≥12分的患者划分为重度瘙痒人群，研究其药物使用和治疗情况，发现73.5%的PBC患者在病程中有过瘙痒，但医生对瘙痒不够重视，对瘙痒的治疗不够规范，瘙痒往往持续困扰这些患者。Newton等[35]为探究PBC患者的疲劳与自主神经功能、睡眠障碍的关系，将PBC-40疲劳模块评分分级，并将其作为阳性对照，发现PBC患者的疲劳症状与自主神经功能障碍、睡眠障碍之间有明显相关性，提示疲劳产生的潜在机制。

因此，PBC-40作为疾病特异性量表，不仅能够应用于评估PBC患者的HRQOL，还能分析PBC特异性症状，以及通过对某一模块设立界限值，应用于疾病机制研究、用药及药效分析方面。

3 总结

通用评估量表涵盖对患者生理、心理和社会的评估，内容全面，操作简单，可广泛应用于疾病对患者生活质量的影响、药物疗效评价、手术预后评估等。但通用评估量表用于评估疾病带来的微观影响的敏感度较低，而疾病/症状特异性量表则能够更好地反映特定疾病对HRQOL的影响。某些疾病/症状特异性量表是通用量表某一方面的补充和拓展，研究时综合采用这两种量表能够起到互补的效果。

因此，对AILD患者而言，通用评估量表(如SF-36、EQ-5D)能够反映患者的整体疾病进展情况，是进行HRQOL评估时不可或缺的工具。然而，在进行系统性研究时，仅仅采用通用评估量表是远远不够的，还需要结合研究需要、疾病特性和症状特点等选取疾病/症状特异性量表，如PBC-40、5D瘙痒量表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