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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像视域下《道连·格雷的画像》解读

2019-03-15王兴伟

关键词:巴兹王尔德镜像

王兴伟

(云南大学滇池学院外国语学院,云南昆明650228)

《道连·格雷的画像》是英国19世纪作家奥斯卡·王尔德的代表作。近年来,对王尔德的唯美主义研究中出现了一些别样的观点,如刘茂生教授提出王尔德在唯美主义的表象下实际上从来没有放弃对伦理的追求[1],上海外国语大学乔国强教授则认为《道连·格雷的画像》中存在很强的悖谬,充满了隐喻、暗示和相互瓦解的力量[2]。这些研究成果无疑为我们从不同方面了解和发掘这部作品的意义提供了新视角。如果我们把这部小说放在拉康镜像理论的视域之下,则可以发现这部作品有着非同一般的深刻含义。拉康认为,与“我思故我在”这样的理性主义哲学理念不同,人最初的自我建构来自于镜像。小孩子通过镜子中自己的模样,通过镜中形象与它重现的现实的关系,搞清楚自己本身、自己与他人以及自己与周围环境的关系[3]。在《道连·格雷的画像》中,道连和画像之间的关系实际就是人在身份主体建构过程中和镜像的关系,道连和他的画像之间的爱恨交织体现了人类身份建构的危机,反映了奥斯卡·王尔德对人类自身身份认同、自我意识建构的探索。

一、道连·格雷的身份建构困境

在小说中,道连·格雷的身份建构受到了两股力量的影响:一是以亨利勋爵为代表的享乐主义,二是以巴兹尔为代表的象征真、善、美的道德力量。两股力量在道连·格雷的自我身份构建中交织、博弈,使他的身份建构面临极大的困境。亨利勋爵的享乐主义唤起了道连心底深处的力比多,在道连的自我身份建构中占据了核心的地位,但巴兹尔的真善美却未曾在道连心底消失,两者的交错和拉锯构成了道连自我意识建构危机的根源。

道连·格雷面临的第一重身份建构困境就是自我认知的缺失。他的母亲是一位上流社会的女子,他父亲是一个一文不名的穷小子。他母亲和他父亲私奔了——显然这样的结合无法得到上流社会的承认和家人的认可,因此私奔就是两人在一起的唯一途径。但这也造成了道连·格雷的第一重身份危机,也就是说,他是一个私生子。他既属于上流社会,又游离于上流社会之外,非婚生子的身份决定了他无法在上流社会得到普遍接受和认同。这样,他的自我与外在世界的联系是脆弱的和不稳固的。由于在外在世界中无法找到一个稳固的和满意的心理认同,这就导致道连的内在世界出现偏离,无法获得满意的自我承认。其次,在年轻的父母相继离世后,道连·格雷由外祖父凯尔索勋爵抚养长大。凯尔索是一个有着“孤独和专制情绪”的“无爱的老男人”[4],这意味着在道连·格雷的成长过程中,他缺乏成年人的有效引导,甚至缺乏父母作为行为的榜样。父母教育和双亲形象的缺场给道连·格雷造成了严重的身份建构危机,因为在阿尔都塞看来,个体的主体建构基础是家庭,个体在家庭中获得自己的身份,父母会按照自己的想法为他规划未来,以使个体符合家庭和社会的意识形态惯例[5]。因此,对于道连来说,父母的缺场对他的主体建构带来了致命的打击。由于没有了家庭的基础和父母的引导和规划,道连根本就未能建立起他的主体身份认知。主体建构的缺陷和与外在世界联系建构的缺陷导致了道连·格雷处在了一个危险的处境中。因为,自我建构的过程往往是和异化相伴相随的,自我建构的努力终将避免不了异化的命运,而道连·格雷的主体建构缺陷加剧了异化的程度和影响。

道连·格雷面临的第二重危机来自于善恶的相反力量在他身份建构异化中带来的认同分裂。这种善恶的相反力量体现在画家巴兹尔和亨利勋爵身上,他们代表了外在世界中的善与恶,理性与欲望等等的二元对立存在,是道连自我建构过程中异化的主要力量。在小说的一开始,道连·格雷刚出场时,他还处于主体建构不完善的阶段,此时的道连·格雷羞涩、纯洁,对周围的一切都充满了怯怯的好奇。他是不自信的,他对这个世界、对他自己都还懵懂无知。他就像一朵未曾开放的花蕾,浑身洋溢着青春的气息。因此,这个阶段的道连就如同婴儿般美丽、娇嫩、纯洁。画家巴兹尔首先发现了道连·格雷的美。他被道连的美深深震撼,因此着手为道连创作了一幅画像,希望这幅画像能够成为他所有作品中的绝世之作。有意思的是,从小说一开始提到这幅画像起,王尔德就不断地在向读者强调,画家“把自己很多东西都画进画儿里了”[4]5。这不难理解,因为这时的道连·格雷主体建构是不完善的,因此遇到他的人、与他亲近的人都想在他的自我建构中施加自己的影响,按自己的想法来塑造这个年轻人。

巴兹尔代表了人在主体建构中本真、原初的理想与纯净。他心地善良,有强烈良知和道德感,在为道连·格雷创作这幅画像时,他加入了自己的智性、情感与道德观,按自己的想法来构建了一个完美的艺术品。画像中的道连·格雷不仅有着绝世的美貌,更有着发自内心的、由内而外生发的、由崇高的道德感带来的无与伦比的精神气质。这幅画像中的道连·格雷无疑是道连自我建构中的理想境界。这也就是当道连第一眼看到这幅画像时就深深被这幅画像吸引的原因。从拉康的理论来看,“婴儿在照镜子时,会对镜中自己完整的身体形象产生自恋性的想象性误认”[5]17,这是一种原始自恋。而在《道连·格雷的画像》这部小说描绘的场景中,画像发挥了与镜像同样的功能,实现了主体形象的投射和理想化。因此,当道连·格雷在看到自己的这幅画像时,产生了和婴儿照镜子时出现的那种心理认同,他对画像中的自己油然生发出了一种自恋的情绪:“欣赏它?我和它产生恋情了,巴兹尔。它是我的一部分。我感觉到了。”[4]42

然而亨利勋爵和他的享乐主义却展示了失败的自我建构异化给主体带来的认同和意识分裂。亨利勋爵是一个典型的享乐主义者,他经济优渥,在上流社会有广泛的交际和人脉。他的出现也深深吸引了道连·格雷,因为他身上存在和展现出来的,正是道连·格雷身上所缺乏的。作为一个父母双亡的年轻人,道连·格雷在上流社会并没有一个引路人。这时的他需要一个上流社会的成年男性来引导他,帮助他适应并融入这个社会。亨利勋爵的出现填补了这个空白。亨利声音低沉悦耳,举止优雅,一举一动都体现着上流社会贵族的风范。在他们认识以后,亨利的享乐主义带给了道连·格雷强烈的冲击。巴兹尔向道连·格雷灌输的道德和理性与亨利带来的享乐主义在他的心里交织和冲突,让道连·格雷产生了强烈的困惑。他的理性告诉他亨利所说的一切是危险和错误的:“‘别说了!’道连·格雷语无伦次地嚷道,‘先别说下去了!你把我搞糊涂了。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可以回答你,可是我一时想不出答案。先别讲下去。让我想一想。说得更准确一点,是让我努力不再胡思乱想’。”[4]30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学认为,“人的主观思想是个有层次有结构的多元体,在这个复杂结构中各个组成部分并不是和谐一致地合作;相反,冲突和斗争是恒常的现象。正是这种内在的冲突构成了人的精神生活。”[3]5道连·格雷的内心冲突的结果是,亨利的享乐主义占了上风,因为他的话唤起了道连·格雷心底的力比多。在小说第二章,作者对道连·格雷心底力比多的觉醒做了出色的描写:“全新的影响在他身上产生了作用。……巴兹尔的朋友跟他说的寥寥数语——毫无疑问是随口讲的,话中还充满了刻意的吊诡——已经触动了过去从来没有触动的某根秘密心弦,他现在却觉得在颤动,随着奇妙的搏动在跳动”[4]30。

力比多的觉醒是道连·格雷自我认同分裂的终极根源。作为一切主体行为的源泉和动力,道连·格雷的力比多觉醒促使他在自我建构中接受了亨利的影响,从而成为了一个享乐主义者。但对于道连·格雷来说,理性和伦理从未在他心里灭失,因此道德和享乐在他心里的争斗给他造成了极度的焦虑,这样的焦虑就反映在了他和画像那颠倒纠结,割舍不断但又无法统一的关系上。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画像从诞生之日起,就伴随了道连·格雷的精神异化过程。画像和道连之间的争斗就是道连自我身份建构中认同分裂的展示。

二、道连·格雷与他的画像:镜像的悲剧

在拉康看来,人的自我建构过程从一出生起就开始了,而自我建构的过程必然伴随着异化。这是因为每个人都处在他人的目光和审视当中,为了迎合别人的要求而不得不选择自我的异化。在这个异化的过程中,人或者变成了一个陌生的他者,或者在充满他者的世界里找到自我的镜像,建立一个自我的身份[6]。从拉康的镜像理论来看,道连的画像就是他的镜像,他与他的画像之间关系的演变就是他的自我异化过程的隐喻。异化后的自我与道连·格雷的原始自我认知发生了分裂和冲突,道连用刀刺画像的情节显示了他对“他者”的愤恨以及对身份建构异化的最后的反抗。

小说中虚构的画像展示的是真实的对自我异化的批判。画像由巴兹尔所画,巴兹尔和亨利都认为这是巴兹尔最伟大的杰作。当道连·格雷自己看到这幅画像时,他也为画像中的人表现出来的美深深震撼:“他自己的美的感觉在他身上苏醒了,如同一种启示。他过去从来没有这种感觉”[4]38。在这里,画像与道连·格雷的关系即如同拉康镜像理论中婴儿与镜子之间的关系。在拉康的镜像理论中,婴儿照镜子,从镜中获得自我的形象。在这种象征性模式中,主体建立起一个理想我,这也是主体自我建构的第一个阶段[3]。在道连·格雷看到画像的这一情景中,道连·格雷从画像中看到了一个理想的自我,干净、纯洁、浑身散发着青春的美。这时,画像里的道连·格雷成为了所指,他代表了道连·格雷所能达到的最佳状态。而实际的道连·格雷则是能指,这个道连·格雷会随着环境的改变而改变。拉康认为,镜像仍是与自身刻有差异的外来的他人的形象[7]。而在道连的画像中,加进了太多的巴兹尔的道德和理想,因此,这个形象从产生的一开始就已经开始了异化的过程。画像既具备道连·格雷的青春美貌,也具有巴兹尔的高尚情操,这种完美感让道连·格雷对画像产生了一种虚假的认同和自恋。这个结合了自我与他者的镜像让道连·格雷建立了一个伪主体。然而,当道连对这画像发出深深感叹,希望与画像调换角色,让他永葆青春而这幅肖像代他变老时,他的心愿居然得以实现,他与画像的能指与所指关系发生了转换。他变成了那个永葆青春的道连·格雷,美的化身与代表;而画像则记录了他每一次的道德堕落和沉沦。

从某种意义上说,道连与其画像的能指与所指转换不过是道连加剧的自我异化和伪主体之间矛盾和斗争的结果。道连·格雷为自己构建的伪主体是他自己的美貌再加上巴兹尔的道德观;然而,在亨利勋爵唤起了他的力比多之后,他在潜意识里已经完全倒向了亨利以及他所代表的享乐主义。亨利勋爵对他的影响是巴兹尔一开始就预见到的,也是巴兹尔一直担心的。当亨利勋爵开始对道连·格雷发生兴趣时,他警告亨利勋爵:“他生性简单,心地善良。……别毁了他。别试图影响他。你的影响会很糟糕。”[4]21而对于道连·格雷,他也劝诫他:“我不知道哈里在跟你说些什么,……你千万别相信他说的任何话啊。”[4]32他的担心不无道理,因为力比多对于年轻人的影响是显而易见的。因此,道连·格雷的主体建构进一步异化,从一个他者转移到了另一个他者。

然而,失败的异化最终将导致主体认同和建构的分裂、错位和失败。在小说中道连·格雷保留了美貌的形象和放荡享乐的行为,而他的镜像则在形象上投射了他的恶行,同时在道德上给予他讽刺和嘲笑。画像的变化,实际正代表了道连·格雷在主体建构不同阶段的反应。第一阶段,道连·格雷像初生婴儿一般,自然、纯洁,他的主体建构受到了巴兹尔的崇高的道德观的影响,因此画像中的人美好而圣洁。在第二阶段,由于道连·格雷受到亨利勋爵所代表的上层阶级享乐主义的影响,他模仿他的行为,因此画像即投射出了他在受到影响后的丑陋与罪恶的面容,画像中的主体乃是道连·格雷与亨利的结合体。随着故事情节的发展,道连·格雷越来越无法忍受那幅画像——实际上,他所无法忍受的不过是他者给他的主体建构带来的负面影响。画像中的人不再是青春芳华;相反,每一条皱纹、每一道狰狞无不诉说着他者为道连·格雷的自我带来的毁灭性影响。当道连·格雷实在无法忍受这一切时,他拿刀刺向了这幅画像,画像上的人恢复了青春圣洁的面貌,而道连·格雷却得到了画像的丑陋狰狞,身上插着自己的匕首死去。在这个场景中,道连·格雷的刀想毁灭的是这个虚幻的镜像,他想斩断的是他者与他的主体建构之间的关联,他对他的异化做了最后的反抗。但是,他杀死的却是他自己。这表明,离开了他者的参与,个人主体是无法建构,也是不存在的。因此,当道连·格雷试图斩断他者与他个人主体之间的关系时,他所得到的结果就是主体的消亡。

三、道连·格雷与西比尔的主体建构悲剧

值得注意的是,道连·格雷既是自我建构异化中的受害者也是施害者。他希望以镜像幻想来塑造心目中的完美恋人,而当这种镜像幻想被打破的时候,身份构建的主体西比尔遭受了祛魅化,从而遭到了遗弃。

道连·格雷对西比尔的镜像幻想揭示了伪主体与个体之间的身份分裂。道连·格雷疯狂地爱上了女演员西比尔。然而,道连对西比尔的爱只是一种镜像幻想,当西比尔的主体建构未能按照他的幻想进行异化时,西比尔遭受了悲剧的结局。可以说,道连·格雷爱上的并不是出身贫寒的西比尔本人,而是她塑造的那些角色。因为当他告诉西比尔他想娶她之后,西比尔丧失了努力演戏谋生的动力,变成了一个平庸的三流演员,这让她彻底丧失了道连·格雷的爱。对于演员来说,要成功地饰演一个角色就必须将自我的主体认同与被饰演的人物的主体合二为一,在自我的主体建构中纳入和包容所饰演角色的主体性,让所饰演的人物成为自己的镜像,这样的身心合一才能塑造出完美和成功的角色。西比尔无疑成功做到了这一点。在舞台上,她的主体建构伴随着各种各样的异化,她的镜像中反映出来的都是别人的影子,她在舞台上的各种身份不过是各种各样的镜像幻想罢了。西比尔自己曾说:“我以为演戏全都是真实的。我一天晚上是罗瑟琳,另一天晚上就是鲍西娅。贝特丽丝的欢乐就是我的欢乐,考狄利娅的忧伤就是我的忧伤。我什么都相信。……彩色布景就是我的世界。我什么都不懂,只认识影子,而且以为影子就是真实。”[4]134而道连·格雷爱上的恰恰是这种影子,这种镜像幻想。

西比尔的真实自我打破了道连的镜像幻想,身份分裂最终导致了她的祛魅化。当西比尔欣喜地认为即将嫁入豪门,再也不必以演戏来辛苦度日以后,她在舞台上丧失了包容他者主体性的能力,而以她自己真实的主体性呈现在了道连·格雷面前。道连·格雷面对真实的西比尔,觉得她“毫无生气、矫揉造作、荒唐可笑”[4]129-130。这时的西比尔在道连·格雷眼里沦为了一个三流的蹩脚演员,她所具有的魅力全部消失了。她被道连·格雷无情地抛弃,最后落得了一个自杀的结局。

西比尔身上体现了主体建构中身份分裂的困境。西比尔饰演的都是莎士比亚戏剧中的女性,这些女性都出身贵族或富商家庭,她们美丽、自信、优雅、富裕。这些形象成为了道连的视觉陷阱,让道连产生了镜像幻想,误认为她们就是西比尔本人。在西比尔的自我建构中,道连·格雷成为了他者。他以自己的镜像幻想投射在西比尔身上,希望西比尔按照他的想法来建立自我身份。但角色的身份和西比尔的身份存在着巨大反差,当西比尔试图脱去这种镜像幻想中的虚假自我时,她的主体建构发生了身份分裂,最终导致了她的悲剧。

四、《道连·格雷的画像》与奥斯卡·王尔德的自我身份建构困境

《道连·格雷的画像》是作者奥斯卡·王尔德的自我建构困境的文学表达。王尔德的主体建构悲剧和道连·格雷的十分相似。两人都曾以才华或美貌成为了社会的宠儿,都在力比多的觉醒之后遭到了主体建构的异化,最终由此毁灭。从此可以看出,这部小说也许是王尔德对其自身身份建构困境和心理斗争过程的艺术表达。

王尔德和道连·格雷具有相似的人生之路。当我们仔细审视道连·格雷和作者王尔德的人生之路时,我们可以发现惊人的相似性:他们都从一个曾经的纯洁青年走上了耽于享乐的道路,最后为社会所不容。从这个意义上说,王尔德创作这部作品也许是在以隐喻的方式展现并探讨他自己在自我建构中的焦虑。王尔德的早期身份建构无疑是完美的:从牛津大学以第一名的成绩毕业、年纪轻轻就已发表多部作品、出入上流社会、娶到了一位纯洁美丽的妻子、在美国和加拿大的演讲都大受欢迎,被其他艺术家看作是一位年轻的神。可以说,王尔德的早期身份建构是清晰明了、符合社会期待的。他是一个理想的丈夫、了不起的艺术家。尽管穿着古怪、时常语出惊人,但这些却更进一步加强了他恃才傲物的年轻天才形象。因此,王尔德的早期主体身份建构是他自己努力经营的结果,也符合他的家庭和社会的期望。

可是王尔德的自我身份建构也如道连一般在异化中走向了毁灭。在《道连·格雷的画像》中,道连·格雷向着巴兹尔所引导的建立真善美的自我主体的努力没能敌得过亨利勋爵的享乐主义诱惑,王尔德本人的自我主体建构也没能禁得起同性恋者罗伯特·罗斯的诱惑。1886年,王尔德认识了罗伯特·罗斯。罗斯是王尔德的第一个同性情人,尽管并不是王尔德的挚爱,但他带领王尔德开启的这扇同性恋大门却彻底改变了王尔德的一生。在19世纪的英国,同性恋行为无疑为社会所不容,同性恋的行为会对自己的名声和形象产生什么样的后果,才智超群的王尔德肯定是清楚的。但是王尔德却在同性恋这条道路上越走越远,最后导致了他身败名裂、被判入狱,直至身死。

《道连·格雷的画像》以隐喻的方式展现了王尔德的心理冲突和斗争。小说以充满隐喻的描写将人类心理物化,通过画像与格雷的角力与斗争,以显性的方式描写人的心理斗争过程。这个心理斗争的过程很有可能也是王尔德心理斗争过程的展现。《道连·格雷的画像》在1890年开始连载,在1891年出版。格雷的名字也来自于王尔德的另一个同性恋情人约翰·格雷。此时的王尔德已经在同性恋的路上越走越深,无法自拔。从这部作品中表现的伦理道德与享乐主义的角力和最后道连·格雷走向毁灭的结局,我们可以体察到王尔德内心的焦虑以及他对自己主体悲剧结局的预测。“人们往往认为唯美主义是属于他的信条。然而,跟人们通常以为的不一样,他的主题并不是要把艺术和生活分开,而是要把艺术跟经验对艺术的不可避免的责难区分开来。他的创作几乎总是以揭露真相收尾”[8]。

五、结语

王尔德和其作品主人公道连·格雷追求自我身份建构的努力是一场悲剧。对道连·格雷来说,他从婴儿般纯洁的懵懂少年发展到一个双手沾满鲜血的恶魔、再到自杀身亡的过程不过是自我与他者在其身份建构中争斗的真实体现。这种自我与他者在身份建构中的斗争也许是作者王尔德自身身份建构困境的展示。王尔德早期是社会的宠儿、天才的艺术家。然而随着同性恋的倾向在其身上的萌芽和发展,他的自我建构发生了激烈的异化。当伦理、道德、他者的眼光与自身的欲望交织在他心里时,他很难保持内心的平静。《道连·格雷的画像》是他内心困境的一种隐喻描述,也是对他自身结局的预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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