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 丽

（河南大学 文学院，河南 开封 475001）

语气副词是副词中较为独特的一类，其语法意义和语法形式都与其他副词有较大的不同。语气副词是表示语气范畴的一种重要的语法手段，它主要作用于命题之外，表示说话人对于命题的主观态度。据笔者调查，淮滨方言中的语气副词十分丰富，但由于篇幅有限，本文仅选取在普通话中不存在，而在淮滨方言中占据重要位置的“可得[kɣ213tε0]、都怕、都是[təu53sɿ53]、兴[ɕiŋ33]”四个语气副词进行描写，主要从淮滨方言基本概况、淮滨方言语气副词的个体考察以及淮滨方言语气副词与其他副词连用的原因三个方面展开分析。

本研究以河南省淮滨县栏杆镇许岗村为主要调查点，同时也考虑其他乡镇村民的语感，力求较为真实地展现淮滨方言语气副词的独特面貌。

一、淮滨方言基本概况

淮滨县位于河南省东南部，淮河中上游，因地处淮河之滨而得名。它东靠洪河，与安徽阜阳接壤；南依白露河，与固始、潢川相邻；西临闾河，与息县毗邻。据李荣主编的《中国语言地图集》，淮滨方言属于北方方言中的中原官话信蚌片，但由于历史和地理因素又使其受到江淮官话的影响[1]，因而有一定的研究价值。例如，淮滨方言中的语气副词和普通话中的语气副词相比，还是有一定差异的，具体表现为两点：第一，有些词在普通话中不存在，却在淮滨方言系统中占据重要位置；第二，有些词在普通话与淮滨方言中都存在，但是分布特征和用法上有较大区别。因此，我们有必要对淮滨方言中的语气副词进行研究。

二、淮滨方言语气副词的个体考察

史金生先生曾提出界定语气副词的三条标准，即：第一条标准是有语气副词参与构成的小句一般不能充当句子中谓语、补语以外的成分；第二条标准是和判断动词“是”共现时，通常只用于“是”前面；第三条标准是语气副词通常处于最外层，而且比较灵活，还可移到句尾[2]18-20。笔者采用史金生先生的判定标准，主要从语义、句法以及与其他副词连用三个方面来描写“可得[kɣ213tε0]、都怕、都是[təu53sɿ53]、兴[ɕiŋ33]”这四个具有淮滨方言特色的语气副词。

从位置上看，“可得”既可以位于句中谓语前，也可以位于句首。如：可得下雨唻待会儿？/你回家恁晚可得挨打？“可得”还可以出现在句子层面，且参与的小句可作整个句子的谓语。如：天恁冷，可得穿厚点。但不能说“可得穿厚点的人”，因为“可得穿厚点”在这里不能作定语。所以，“可得”不能像其他副词一样可以出现在静态的短语层次，而必须出现在动态的句子层面。“可得”后可以加判断动词“是”。如：你包没得唻，看看这个可得是你哩？不能用“X不X”重叠，不能说“可得不可得。”因此，笔者判定淮滨方言的“可得”是语气副词。

1.语义分析

“可得”在淮滨方言中主要有三个意义：

第一，表示否定性推测，相当于普通话中的“应该没有，大概没有”。如：

（1）回家晚唻，你可得挨打？①本文所有例句均为作者调查整理所得。

（2）可得下雨唻明个儿？

第二，表示强调语气，相当于普通话中的“一定，一定要”。如：

（3）天恁冷，你出门可得穿厚点哈。

（4）三年都没得回家唻，家里人可想你，今年你可得回家啊！

第三，表示否定的语气，大多表示对未然事件的否定，相当于“不”。如：

（5）你硬要去人家家吃饭，人家可得搭你腔？

（6）你穿哩都不像个学生，进学校人家可得让你进？

（7）你想哩怪美唻，她可得愿意？

2.句法分布

第一，在句法位置分布上，“可得”一般位于句中，充当谓语。如：你可得穿厚点，外面下雪唻！在句类分布上，“可得”可以位于在祈使句、感叹句和反问句中。如：

（8）咱爹妈恁辛苦，你可得好好学习才对得起他们。

（9）你可得考上大学给自己争口气！

（10）我对你恁好，你以后可得对我好啊！

（11）他学习恁用功，你待会投票可得投给他哈！

（12）你穿恁薄，可得冻感冒唻？

（13）他叫恁多人吃饭，不知道可得叫我唻？

第二，组合搭配。

“可得”+一般动词。如：

（14）去恁舅那恁远，你可得去？

“可得”+存现动词“有、在、没”。如：

（15）他恁年轻，可得有小孩啦？

“可得”+动补短语。如：

（16）恁早，人家超市可得开门唻？

“可得”+能愿动词。如：

（17）你让他去做饭，他可得会做？

“可得”+介宾短语。如：

（18）我问你啥，你可得给我说实话。

（19）你这回你不搭他腔，下回他可得带你玩儿唻。

“可得”+兼语短语。如：

（20）他恁好，你可得选他当课代表哈！

“可得”+连谓短语。如：

（21）你可得记住上街买鱼哈！

“可得”+处置短语。如：

（22）你可得给这药喝了哈！

3.与其他副词连用

可得+范围副词。如：

（23）明天家里待客，你们可得都来哈！

可得+时间副词。如：

（24）你可得天天都起恁早？

（二）都怕

从位置上看，“都是”既可以位于句中谓语前，也可以位于句首。如：都怕今年收不到家什（东西）。/都怕今年又是个干天。/粮食还没收完唻，都怕天会下雨。“都怕”还可以出现在句子层面，且参与的小句可作整个句子的谓语或补语。如：从这到家都怕要半个小时。/这年天干，都怕收成不好。但不能说“都怕要半个小时的时间，因为“都怕要半个小时”在这里不能作定语。所以，“都怕”不能像其他副词一样可以出现在静态的短语层次，而必须出现在动态的句子层面。“都怕”后可以加判断动词“是”。如：你昨个见到的都怕是他。因此，笔者判定淮滨方言的“都是”是语气副词。

1.语义分析

第一，“都怕”表示大致上推测某件事应该会发生，但又不确定，又害怕发生一些不好的事情而提前做好预防的措施。相当于普通话中的“恐怕、生怕”。如：

（25）天再不下雨都怕今年收不到家什（东西）。

（26）鬼知道去年粮食掉价唻，今年咋样都怕只有老天爷才知道吧！

（27）我在外面一喝多唻，都怕你妈生气。

（28）粮食还没收完，都怕天会下雨。

（29）他把东西藏起来唻，都怕人家吃他哩。

（30）他奶都怕他饿，早都给他带好吃哩唻。

（31）今年天干，都怕收成不好。

（32）都怕外面下雨唻，你带个伞。

第二，“都怕”表示说话者根据自己已有的经验和阅历，以及一些现象进行推测，是委婉的肯定。如：

（33）这个小孩恁皮也不爱学习，都怕以后考不上大学。

（34）你今个晌午遇见哩都怕是她吧。

“都怕”也可以表示对时间、距离、年龄、重量等的推测和估计。如：

（35）俺奶看着都怕有八十唻吧。

（36）你看喽都怕不只一百斤吧。

（37）从这到家都怕要半个小时吧？

（38）从这到火车站都怕有十几里地吧！

2.句法分布

第一，在句法位置分布上，“都怕”可以位于句首，也可以位于句中。在句类分布上，“都怕”可以位于陈述句、祈使句、感叹句、反问句中。如：

（39）都怕小孩好怄气。

（40）都怕饭太热烫到嘴唻。

（41）你明个都怕要来早点！

（42）饭少做点，都怕吃不完！

（43）等你恁长远了，都怕你不来啊！

（44）都怕你回家告我状啊！

（45）恁累，都怕他坚持不下来吧？

（46）这事办哩，都怕你妈心里不得劲吧？

第二，组合搭配。

首先，“都怕”位于动词性谓语前。

“都怕”+一般动词。如：

（47）已经7点啦，都怕他干活去唻。

（48）这个星期都怕回不了家。

“都怕”+判断动词“是”。如：

（49）你买哩这个衣服都怕是丝棉哩吧。

（50）你买哩这个鱼都怕是死哩吧。

黄伯荣、廖序东主编的《现代汉语》把判断动词“是”的作用归结为：“表示事物等于什么或属于什么；表示事物的特征、质料、情况；表示事物的存在。”[3]“都怕”较多出现在判断动词“是”之前。例（49）中，说话人并不能肯定这个衣服是丝棉的，但可能是凭借手感和生活经验做出的推测，认为这件衣服是丝棉材质的。

“都怕”+存现动词“有、在、没”。如：

（51）门口都怕有人敲门。

（52）家里都怕没米唻。

存现动词用于表示在什么地方存在、出现或消失了什么人或物的句型中。“有”引领的存现句中的宾语一般表示未知的、不确定的人或物，和“都怕”的表估计和推测相同，所以“都怕”常出现在“有”字存现句中。“没”引领的存现句中的宾语表示客观事物的现象或状态，“都怕”和它们搭配是用主观去推测客观事实。

“都怕”+能愿动词。如：

（53）今天起来晚唻，都怕要迟到啦。

（54）我们处哩不熟，她都怕不肯来。

“要、能、可以、肯”表示对动作、行为、事件、关系等的主观确认、推断，“都怕”以委婉的方式肯定了这种推断。“都怕”和能愿动词的组合次序是“都怕+（能愿动词+谓语）”，它是对整个述题进行的评价。

“都怕”+主谓短语。如：

（55）这个衣服都怕她不喜欢。

“都怕”+动补短语。如：

（56）电话里都怕说不清，有啥话还是当面说哩好。

“都怕”+连谓短语。如：

（57）他今个起哩可早，这会儿都怕洗洗睡唻。

“都怕”+兼语短语。如：

（58）面试哩人没问我几个问题，都怕嫌我没经验。

“都怕”与连谓短语、兼语短语组配，是对整个动词性谓语表达的命题发生的可能性进行委婉地猜测。

“都怕”+介宾短语。如：

（59）今个都没有人搭她腔，都怕都对她有意见。

“都怕”+处置短语。如：

（60）他都怕把杯子打破啦。

“都怕”+被动短语。如：

（61）我作业还没有写完唻，回家都怕挨怪。

处置短语和被动短语都是介宾短语的一种，它们先修饰动词性谓语，表示动作行为的施事、受事、时间、参照、关系等语义，再与语气副词“都怕”组合，即“都怕+（介宾短语/处置短语/被动短语+谓语）”的线性顺序。

其次，“都怕”位于形容词性谓语前。如：

（62）这个衣服哩颜色都怕不好看。

（63）这个衣服都怕有点小。

（64）我不管喝酒，喝了都怕脸通红。

从形容词的语义色彩来看，“都怕”可以搭配褒义的、贬义的和中性的形容词；从形容词的种类来看，“都怕”可以搭配性质形容词，如“小”，也可以搭配状态形容词，如“通红”。

最后，“都怕”位于名词性谓语前，也可以表示对时间、距离、年龄、重量等的推测和估计。如：

（65）俺奶看着都怕有八十唻吧。

（66）你看喽都怕不只一百斤吧。

（67）从这到家都怕半个小时到不了吧？

（68）从这到火车站都怕有十几公里！

3.与其他副词连用

都怕+时间副词。如：

（69）赶紧走，去到时间都怕刚刚好。

（70）他都怕还没有到呢！

“都怕”与时间副词“刚刚、还”连用，表示对动作发生时间的猜测、估计。

都怕+范围副词。如：

（71）这些苹果都怕全坏唻。

（72）都怕今个都他自己来。

都怕+程度副词。如：

（73）这个衣服是你姐哩，你穿都怕可大。

都怕+否定副词。如：

（74）去恁早，学校都怕还没开门唻。

（75）好好算算，钱都怕对不上。

从位置上看，“都是”主要位于句中谓语前，也可位于句首。如：都是你给我充哩话费。/都是你哩错。/都是单门气你哩。/不管咋说，他都是不听你哩。“都是”还可以出现在句子层面，且参与的小句可作整个句子的谓语或补语。如：他都是穿哩可邋遢。/我昨天夜里都是气哩头可疼。但不能说“都是穿哩可邋遢的人”，因为“都是穿哩可邋遢”在这里不能作定语。所以，“都是”不能像其他副词一样可以出现在静态的短语层次，而必须出现在动态的句子层面。因此，笔者判定淮滨方言的“都是”是语气副词。

1.语义分析

“都是”表示确认性解说，大致相当于普通话中的“的确、确实”。如：

（76今年哩物价都是高。

（77）不管咋说，他都是不听你哩。

（78）今儿个我都是气你哩，你看喽办吧。

齐沪扬指出必然类语气副词在句中省略后，也不会影响句子的合法性[4]。因而“都是”去掉后，不影响句子的合法性，只是加上后有加强语气的作用。

2.句法分布

第一，在句法位置分布上，“都是”一般位于句中。在句类分布上，“都是”可以位于陈述句、祈使句、感叹句和反问句中。如：

（79）都是坐这个公交去哩。

（80）俺姑做哩饭都是好吃。

（81）我都是不想让你去潢川！

（82）说啥都没用，你今个都是得给我去上学！

（83）老张哩房子盖哩都是排场啊！

（84）你妈都是心可善哪！

（85）小王一直都是这样不学好吗？

（86）你都是天天搁家里种地没干活吗？

第二，组合搭配。

首先，“都是”位于动词性谓语前。

“都是”+一般动词。如：

（87）我都是骂他唻咋啦。

（88）他都是不争气。

“都是”+存现动词“有、在、没”。如：

（89）他都是有胃病。

“都是”+能愿动词

（90）我都是要去买菜哩。

“都是”+主谓短语。如：

（91）这些天都是我错唻。

“都是”+动补短语。如：

（92）他都是穿哩可邋遢。

“都是”+连谓短语。如：

（93）他都是上学玩去唻。

“都是”+兼语短语。如：

（94）我都是想叫他吃顿饭。

“都是”+介宾短语。如：

（95）我夜个（前天）都是跟她打架唻。

“都是”+处置短语。如：

（96）他都是把我哩（的）杯子弄坏唻。

“都是”+被动短语。如：

（97）我哩杯子都是叫（被）他给弄坏唻。

其次，“都是”位于形容词性谓语前。如：

（98）学校哩花开哩都是好。

（99）这个人都是抠门。

最后，“都是”位于名词性谓语前，表示对距离、数量、年龄等的确认性解说。如：

（100）今儿个都是星期二。

（101）从家到回车站都是几公里。

（102）他今年都是95岁啦。

（103）他家里都是七口人。

3.与副词的连用

都是+时间副词。如：

（104）这几年我都是天天头疼。

都是+范围副词。如：

（105）他家里哩东西都是都烧坏唻。

都是+程度副词。如：

（106）他都是刚马儿（刚才）才走哩。

都是+否定副词。如：

（107）他哩工资都是没发。

《现代汉语八百词》[5]中“兴”是动词，一共有三个意思：一是创始。如：这是谁兴的新花样？二是流行，可带“着、了、过”。如：现在兴长辫子了。三是准许，常用于否定句中。如：要讲道理，不兴打人。在普通话中，没有“兴”作为语气副词的用法，但笔者认为淮滨方言中的“兴”是个兼类词，既有助动词的用法，也有语气副词的用法。

当“兴”作助动词时，不可以位于句首，可以用正反重叠提问，也可以受“不”的修饰。如：你那兴不兴二月二绞头发啊？可单独回答问题：兴/不兴。但当“兴”表示“兴许、大概、可能”的意思时，则与助动词的用法不同。从位置上看，“兴”既可以位于句中谓语前，也可位于句首。如：兴饭熟唻，你去看看。/兴他不敢来啦。/兴明个会下雨。“兴”还可以出现在句子层面，且参与的小句可作整个句子的谓语或补语。如：小王没在家，兴打球去唻。/俺妈今个兴去赶集唻。但不能说“兴去赶集唻的人”，因为“兴去赶集唻”在这里不能作定语。所以，“兴”不能像其他副词一样可以出现在静态的短语层次，而必须出现在动态的句子层面。“兴”后可以加判断动词“是”。如：兴她是上街去唻。不能用“X不X”重叠，不能说“‘兴不兴’她是上街去唻”，更不能受“不”的修饰。因此，笔者判定这种使用条件下的“兴”是语气副词。淮滨方言中的“兴”相当于普通话“兴许”的意思。

1.语义分析

“兴”是或然性的推测副词，大致相当于普通话中的“也许，大概”，既可以用于对已然事件的推测，也可以用于对未然事件的推测，还可以用于说话人对命题之外的主观性推测。如：

（108）看这天，兴马会儿都下雨。

（109）今个下雨路不好走，她兴不来唻。

（110）现在还没回来，兴是找到工作唻。

（111）兴生气唻，她。

（112）镇久（这么久）还没来，兴是有事耽误唻。

（113）今个没下雨，明个兴会下雨。

（114）他镇（这么）抠门，东西兴不会借给你。

2.句法分布

第一，在句法位置分布上，“兴”既可以位于句首（复句或单句），也可以位于句中和句末。同时，“兴”还可以用来回答问题。如：

（115）小王没在家，兴打球去唻。

（116）那个书找了好久都没找到，我弄掉了兴。

（117）看这天，兴马会儿都下雨。——兴

（118）他那么舍得（大方），你去借东西肯定给你。——兴

在句类分布上，“兴”可以位于陈述句、祈使句、感叹句和反问句中。如：

（119）电费兴能用两天。

（120）没有窝，燕子兴不得去。

（121）今儿个兴要让你帮帮忙唻！

（122）好好想想，你们兴管给我出个主意！

（123）五点了，小孩兴快放学喽！

（124）再不打药，菜兴叫虫吃完啦！

（125）看门锁住唻，俺奶兴没搁家吧？

（126）昨个吵架，你妈兴生气了吧？

第二，组合搭配。

首先，“兴”位于动词性谓语前。

“兴”+一般动词。如：

（127）他兴吃过唻。

“兴”+判断动词“是”。如：

（128）他兴是上街买菜哩。

“兴”+存现动词“有、在、没”。如：

（129）他结婚早，兴有两个孩子啦。

“兴”+能愿动词。如：

（130）他兴不想去参加婚礼，都不认得（认识）。

“兴”+主谓短语。如：

（131）这次考试兴你没考好。

“兴”+动补短语。如：

（132）你兴打哩很厉害，他哩脸都肿啦。

“兴”+连谓短语。如：

（133）他兴洗喽澡就睡啦，忘关水龙头哩。

“兴”+兼语短语。如：

（134）恁（你）爸兴希望你当老师。

“兴”+介宾短语。如：

（135）他兴在你家里半天唻。

“兴”+处置短语。如：

（136）你兴把他哩本儿弄丢唻。

（137）小李兴把我哩头发弄乱了吧。

“兴”+被动短语。如：

（138）你哩手兴叫刀刮破啦。

其次，“兴”位于形容词性谓语前。如：

（139）地上兴白唻，雪下半天唻。

（140）暑假恁长时间，他兴吃胖唻。

（141）小王兴生气唻，你说哩话太难听了。

最后，“兴”位于名词性谓语前。如：

（142）明儿个（明天）兴是下雨天。

（143）小王兴28岁啦。

3.与其他副词连用

“兴”+时间副词。如：

（144）他兴刚回来了，我听见声音唻。

（145）她兴才吃饭唻（呢），咱再等一会。

“兴”+范围副词。如：

（146）他今个儿结婚，他哩亲戚兴都来唻。

（147）她家兴都她自己。

“兴”+程度副词。如：

（148）这个小孩一看兴可调皮捣蛋。

“兴”+否定副词。如：

（149）他兴没起来哩，整天懒哩（的）很。

（150）你兴不知道他叫啥唻（呢），没见过。

三、淮滨方言语气副词与其他副词连用的原因

上文已论述了“可得[kɣ213tε0]、都怕、都是[təu53sɿ53]、兴[ɕiŋ33]”四个具有淮滨方言特色的语气副词的基本使用情况。通过分析例句可以看出，这四个有特色的淮滨方言语气副词在与其他副词连用时大多都位于其他副词的前面。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形呢？

史金生认为语气副词甚至整个副词的连用都受制于几条最基本的语义、语用或认知原则，主要可以概括为管辖范围原则、主观程度原则和凸显原则[2]25-29。

（一）管辖范围原则

现在已经有大量的语言事实证明，语言成分的次序和其语义辖域的大小相对应，这是一种普遍的语言现象。辖域越宽，其位置就越靠前。语气副词主要作用于命题之外，表示说话人对于命题的主观态度，因而较其他的副词而言，语气副词所管辖的成分比较宽。当语气副词位于句首时，管辖的成分是整个句子；语气副词位于句中时，作用于其后的谓词性成分。而其他的副词，如程度副词主要用于修饰形容词或动词，只管辖某个动词或形容词；频率副词表示动作发生的频率，只管辖一个动词。因而，语气副词与其他副词连用时，大多用在其他副词的前面。如：

（151）他兴没去上学，车子都没有骑走。

（152）他都是刚马儿（刚才）才走哩。

在例（151）中，“兴”管辖的范围是其后谓词性成分“没去上学”，而否定副词“没有”管辖的是“骑走”，因而语气副词管辖的范围更宽，位于否定副词的前面。

（二）主观程度原则

说话人在说出一段话的同时表明自己和这段话有关的立场、态度和感情，从而在话语中留下了自我印记，这就是语言具有“主观性”的表现。而语言成分在序列中的位置与语言成分的主观程度有密切的关系。语气副词表示说话人对于命题的主观态度，因而其主观化程度较高。如：

（153）这些衣服都怕不能穿唻，太薄唻。

（154）我以为他走唻，二半年1又搁家里碰到他唻。①“二半年”在淮滨方言中可以分为两个意义，这里的“二半年1”是主要表示说话人发现自己的主观想法或意愿倾向与最终的事实真相或结果不同，而感到出乎意料、诧异。

在例（153）中，“都怕”表示说话人主观上认为衣服太薄了，进而推测不适合这个天气穿，主观化程度较高。“都”是对范围上的概况，表示全部，强调客观的事实情况。因此，“都怕”放在副词“不”的前面。

（三）凸显原则

从语用角度看，凸显原则是指为了突出强调某一语言成分而选用某一语序。在语气副词与其他副词连用时，如果要强调某种语气，通常将表达这种语气的语气副词前置。如：

（154）都怕今年收成不好。

（155）二半年1刚才那个女孩是你女朋友啊！

（156）二半年1一直打电话的是他啊！

在例（155）中，“二半年1”放在句首，强调说话者惊讶的程度很深，凸显了说话者对“那个女孩是你女朋友”的难以相信的反应。

四、结语

语气副词在现代汉语副词系统中占有重要的位置，同时在人们日常生活中使用的频率也很高。本文通过对淮滨方言四个特色语气副词的微观描写及分析，总结了以其为代表的淮滨方言语气副词的基本使用情况，希望能为淮滨方言语气副词的研究提供一些语料参考，对不同地区方言对比研究提供一份鲜活的语料。由于篇幅有限和笔者的调查不够充分，并未涉及与普通话或其他方言相近语义的语气副词的比较分析，也没有描写整个淮滨方言语气副词系统，这些都有待以后继续调查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