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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风·蒹葭》主题新探

2019-03-11陈小蕊

文学教育 2019年2期
关键词:主题

内容摘要:关于《蒹葭》的詩歌主题,历来有不同的说法,根据《诗经》时代民风淳朴的特点以及诗歌里面“伊人”终而为现的情形,可以推断诗歌的抒情主人公是一位单相思者 ,且是一名多情的男子。

关键词:只见痴男 单相思 《蒹葭》主题

诗歌《蒹葭》,画面以水色苍茫为主,近景明亮而远景朦胧隐晦,水边芦苇摇曳,环境幽静,所谓“伊人”就隐约其中,因诗歌中并没有很明确的喻体,所以对“伊人”的解读就有不同的说法,诗歌的主题也就有不同的理解,大致有四种说法。一是刺襄公说,二是求贤说,三是祭河说,四是爱情说。

《毛诗·小序》说“《蒹葭》刺襄公也,未能用礼,将无以固其国焉。”因此第一种说法起源于毛诗。这种说法认为诗人讽刺秦襄公未能用周礼。[1]

程俊英、蔣见元在《诗经注析》如是说:“我们认为是情诗,是从诗中那种难与人言的思慕情致而推测之。”[2]

通读《蒹葭》全诗,除去诗人的寻觅与“宛在……”的幻觉外,我们始终未见“在水一方”的“伊人”。我甚是疑惑,难道《蒹葭》表现了单相思?

全诗三章,在“蒹葭苍苍”、“蒹葭萋萋”与“蒹葭采采”中起兴,点出了诗歌的客观环境,接着以“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抒情、点睛并转折。这两句犹如诗歌的脉搏,使诗歌一下子生气灌注,活了起来,并从客观转到了主观,从写景跃到了抒情,用笔简洁,过渡自然,宛如“清水芙蓉”。继之,诗人一连写出“溯洄从之……溯游从之”的三次寻觅,虽然“道阻且右,道阻且长,道阻且跻”,但爱情给了他不可抗拒的力量,使得他在“白露未晞,白露未已”之间,寻遍了山山水水。读到这里,我们很容易想到李清照“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的词句。同样是表现从内心的悲伤到寻觅的执着的诗句,如果说,李词以其凄楚之情奇特之韵而成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绝唱,那么这首诗则以情感的率真急切更加动人心弦;如果前者一开始就带上悲剧的色彩的话,那么,后者则恰恰以其“忽在此忽在彼”的喜剧性情绪和变幻气氛感染着读者,让人在一种猜测与期待中心潮起伏,边吟边叹,诗歌引人遐想的艺术力量虽不强劲但绵长不息,如慕如怨,将诗歌的审美空间一层层叠加、扩展,诗歌便在这水墨淡痕般的皴染中渗透出一股弥漫于山水的艺术张力,将诗歌的意境造就得缥缈变幻。在这样的意境当中,那个“伊人”又该有怎样令人神往的性情呢!屈原诗歌中的湘夫人期待与湘君的相会,不也在“荒忽兮远望,观流水兮潺湲”之中期待着神往着吗?

诗歌交代时间的诗句“白露未晞……白露未已”令人寻味。诗人经历三次求索,“道阻且右且长且跻”道路艰辛,但时间的推移却在“白露未晞未已”的短暂之间,在这近乎矛盾的两组事实中,诗人表达了一种怎样的感情呢?是爱情的不可抗拒?是爱情的癫狂痴迷?还是另有所寄托和所指?

古往今来,有多少爱情故事传唱不衰:孟姜女之“千古一哭”天地动容,墙倒城陷,不是埋葬了爱情,而是将真爱定格在万里江山;简.爱之毅然离去,而又决然归来,大火没有烧毁爱情,却将爱情的灵光在失明的双眼中重新点燃;刘兰芝与焦仲卿无奈反抗中的坚守,终成“枝枝相覆盖,叶叶相交通”的爱情文化;戴九莲与余占鳌求生艰难中的浪漫,演绎民族大义与儿女情长的家国情怀。热血男儿与痴情女子将人类的人伦情爱世代延续。《易》云“人伦肇端于夫妇”,斯之谓也。爱情永远古老又永远年轻。“内无怨女,外无旷男”[3]是人类社会繁衍生息的美好画卷。

携得美人归是单个人的甜蜜,更是人类普遍的幸福。诗歌中的抒情主人公“上下求索”,执着瞻望,可“伊人”在哪里?“在水一方,在水之湄,在水之涘”,“宛在水中央,宛在水中坻,宛在水中沚”,“水”的世界原本迷迷蒙蒙,着一“宛”字,更增隐约飘渺之感,亦更让人难以抑制地想,如斯“伊人”,男也?女也?神也?如果“伊人”是男的,那么,痴情女子是纯情少女,还是一名弃妇?若是前者,我们是该劝她“无与士耽”呢还是期望她“衣带渐宽终不悔”?若是后者,我们又全然不会感到“反是不思,亦已焉哉”的决绝与刚强,这又让我们不但难以轻易地批评负心男子的“始乱终弃”,而且会更深入地思考造成这一“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的原因,从而将诗歌主题的探索引向更加深入。

“伊人”设若是一名男子,又假如他是后悔自己“始乱终弃”地错过佳人,而今的“溯洄从之……溯游从之”算什么?他独自一人在深秋的清早来此水边,这水之一方,算是以前幽会的地方还是佳人离开的地方,甚或是佳人如今生活的地方?如此种种,该是何等的煎熬悔恨,很容易让人想起陆游怀念唐婉的诗句:“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这就比“信誓旦旦,不思其反”的“氓”要亲切许多,也让我们对这首诗所能涵摄的思想有了更加大胆合理的猜测。设若他只是一名暗恋佳人的害了相思病的书生,如斯寻觅终未赢得女子的隔河而对的一声情歌,这就坐实单相思的结论。翠翠当年听到了大佬天保和二佬傩送对她唱的情歌,他们三人就不是单相思。“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主角就不是单相思。所以当诗歌里的“伊人”没有回应的时候,我们想,这位痴情的男子终究是害了单相思的人儿。是为“只见痴男不见怨女”思索的缘起,亦是认其为单相思的根据。

至于何以见得这个害了单相思的主儿是男子而非女儿家呢?读《诗经·卷耳》《诗经·静女》以及古诗十九首之《涉江采芙蓉》等,我们会有这样一种认识:但凡女子思念爱人,都会为其准备一样礼物,如静女之彤管,或者找一件事情做,以掩饰内心之思念,如“采耳”、“采芙蓉”,即使清照当年“倚门回首”,不也以“却把青梅嗅”来做掩饰吗?而从头到尾一直在那望呀走呀的,除去因痴情而呆头的男子,女子一般不会如此,故而简单地认为诗歌表现的是一名男子痴情的单相思。

设若“伊人”乃神,则当是祭祀的活动,我们感到又有点楚文化的端绪,只存一说,不做讨论。

另外,“白露未晞,白露未已”,犹言太阳未出火太阳才刚刚冒出半边,时间当在清晨,故我们还可以得出这样的信息,昨天夜里这样痴情的男子经过了怎样的“辗转反侧”“寤寐思服”,饱受了怎样的“错!错!错!”的煎熬与反省,才有了一大早去寻找的决心与勇气,此处的诗歌留白,的确值得我们去猜测联想。诗歌主题的丰富性可能性也就增加,诗歌的内涵也就深刻,这样对诗歌的意象的解读也就更加摇曳多姿,诗歌鉴赏的再创造价值就有了依托。如果《关雎》诗歌在前,这位害了相思的男子有幸读到该诗,那一定会引为知音而又要心生妒忌,因为人家毕竟“琴瑟友之,钟鼓乐之”,而自己却在水边徘徊又徘徊。

所以,這两个交代时间的句子,看似平常,着一“白”字,有观感之色彩,有由“白”色而引发的愁绪伤感,又不失为情所害苦的浪漫,这一切都以“白”为底色,是物象亦是心相,是天凉亦是心冷,真正是将“若有人兮山之阿”的痴迷点染到极致,实是“言在耳目之内,情寄八荒之表”[4]的神来之笔。

再来看诗歌的结尾,如果说寻觅本身以其执着痴迷呈现出相当的喜剧色彩的话,那么,以“宛在水中央,宛在水中坻,宛在水中沚”作结全诗,却使得诗歌具有了强烈的悲剧审美色彩。既无“过尽千帆皆不是”的失落凄楚,亦无“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惊喜浪漫,更无“愿作鸳鸯不羡仙”的高蹈淡泊,有的只是“多情公子空牵挂”以及“目极魂断望不见”而产生的“枉自嗟叹”。“宛在”的幻觉将诗歌意境推向了难以确知的渺茫,诗歌虽无“肠断白频洲”的叹息,但“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的惆怅却已兀自涌出。不过惆怅着却也不失一种追求的浪漫,王国维说:“‘《蒹葭》一篇,最得风人深致。晏同叔之‘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西楼,望尽天涯路,意颇近之。但一洒落,一悲壮耳。”[5]

至此,我们会渴望一位“独上西楼”的“怨女”呼之应之,完成“心有灵犀一点通”的传统诗歌架构,但终究这样的痴情摇曳在深秋的蒹葭枝头,也要随白露一起蒸发消逝?诗歌引发的遗憾让读者唏嘘不已,读者竟然也要成为痴情的读者了。这是这首诗歌独有的艺术魅力。

在“孟春三月,桑间濮上”“奔者不禁”的《诗经》时代,婚姻恋爱比较自由,找到自己的意中人并与之结秦晋之好,应该说是有其社会基础的,而况又是一位痴情似火、执着勇敢的男子?因此,我认为《蒹葭》作为一首恋歌,表现的是单相思情感,有别于《氓》、《关雎》、《桃夭》等主题。

参考文献

[1]朱东润,历代文学作品[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18

[2]程俊英,蒋见元,诗经注析[M]. 北京:中华书局.1991:67

[3]杨伯峻,孟子译注·梁惠王章句下[M].北京:中华书局.1996:37

[4]徐达,诗品全译[M].贵州:贵州人民出版社1990:50

[5]王国维,人间词话[M].太原:山西古籍出版社2001:13

(作者介绍:陈小蕊,平凉职业技术学院副教授,从事语文教学20余年,主要研究方向语文教育,发表国家级论文2篇,省级论文2篇,主持完成省级规划课题1项,主持立项高校科研项目1项,获得平凉市优秀社科成果奖一等奖1次、三等奖1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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