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哲琴:我到西藏是为了寻找自己
2019-02-21邵思睿
邵思睿
如果将自己放入一个萦绕着朱哲琴音乐的空间里,静静感受,会体悟到她声音里的力量和带着刚毅的温柔——着恰到好处的融合,很容易让人沉迷于那清澈的声音里。美国权威音乐杂志《Billboard》曾评价道:“朱哲琴的音乐既充满灵性,又不乏尘世的欢愉,那是一种令人着迷的各种文化的混响。”朱哲琴的音乐里常常包含少数民族元素,她的声音神秘、空灵、淳朴。仿佛从空中而来,笼罩着听者,使人处在一种入世的恬静里。在香港见到她时,她身着一身白色休闲装,像极了从雪山走来的可儿。
“西藏对我来说是个奇迹”
“我二十三四岁认识了西藏,觉得足以改变我的一生。”朱哲琴说。
这种改变不是基于一件事情,而是她在西藏的所有所见所闻所感。在一个距离天如此近的地方,物质和空气都极度匮乏,但却有一群人坚毅地生存,这让朱哲琴觉得西藏的存在是一种奇迹。
她曾在春天的西藏,看到妇女把刚生育的孩子抱到河边,用冰河的水来洗礼他。比起一生下来在温室襁褓里的孩子,西藏的孩子一出生就接受最寒冷的考验,这对朱哲琴来说是一种奇迹;
有时候走在茫茫天路之间,天和地都如此宽广,空无一人,却突然看到一个朝圣者,这对朱哲琴来说也是一种奇迹。
她始终认为西藏重塑了她。“我再也不会在一个城市或者一批人的生活规则里去看待这个世界,我会跟自然对话。
1990年,朱哲琴被广州电视台推荐参加第四届CCTV中国青年歌手电视大奖赛,以歌曲《一个真实的故事》获得专业组通俗唱法亚军。
比赛结束后,朱哲琴回绝了唱片公司和商业演出的邀约,1991年,赴四川音乐学院学习声乐与音乐理论。
朱哲琴与西藏第一次结缘,来自于作曲家何训田。1992年她在四川音乐学院与何训田相识。俩人志趣相投,却没想到那一次一拍即合的川藏线旅行,让一个在何训田眼里“不顾一切去实现自己的理想”的流行歌手,变成了一个游走万物的先锋音乐人。
“那个地方(西藏)不仅是中国的文化的渊源之某种意义上也是人类的一个源头。”朱哲琴说,“我们到西藏不是为了寻找西藏,而是为了寻找我们自己。”
那时中国刚刚改革开放不久,正打开国门学习西方的经济政治文化,但同时也有一个很强烈的声音一我们想找到自己。“西藏相对于改革开放的城市,处于内陆边疆,它的存在是有某种对照性,从而让我们去思考自己是谁。”
她曾觉得小时候听到的很多神话故事,跟现实世界距离非常遥远,直到她到了西藏。西藏既丰富了她的思想又带给了她很多惊喜。
她惊喜于藏族人民的信仰,惊喜于这个民族的美学观,甚至惊喜于他们践行的天人合一的观念。这些无一不给她带来巨大的冲击。
朱哲琴认为西藏对生死的观念,既是东方文化又是我们的价值观的本源。这种价值观里人与自然的和谐、生命本身的因果、甚至他人精神强大的状态,在她看来都和当时的对外学习形成一种参照。
第一次西藏之行感受到的冲击,都融入到了《阿姐鼓》里。1995年朱哲琴与何训田合作,在全球56个国家同步发行中国第一张概念唱片《阿姐鼓》,累计销量达300万张。那年朱哲琴24岁,没有任何征兆,一下子闯入了国际视野。
“何训田先生是有预见性的,他觉得这张唱片一定会火,没想到真的实现了。”朱哲琴说,当时中国唱片里的歌曲要么谈论情感,要么表达某件事情。但《阿姐鼓》表达了一种概念,就是生死、人和自然之间的关系,以及人与世界之间关系的理解。这个音乐(《阿姐鼓》)好像有非常深文化的影响,但它又是当代的一个呈现。
《阿姐鼓》的专辑封面有两个版本。中国版是一个西藏的饰物,国际版是三个人穿着红袍子象征着轮回。作为轮回的一部分,生与死是平等的,只有幸福吉祥才最重要。
现在朱哲琴再唱起《阿姐鼓》,虽然会加进一些岁月经历的感悟,但她却惊讶地发现对歌曲里传达内容的理解,不用再通过时间积累而能领会更深。
“这就是艺术很迷人的地方,我当时并没有太深的阅历,做这样的音乐也是第一次,但我在演唱或者聆听时,都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这是我吗?”
朱哲琴的朋友和她说这张唱片听后会让人沉静,何训田也曾表示朱哲琴的声音里有他要找的东西,“她唱歌时会灵魂出窍。她在音乐上充满的创造力和智慧,使东方音乐有了质的变化”。
而朱哲琴认为,这张唱片的成功首先依据20世纪90年代中国的独特文化背景,改革开放后的土壤没有太大的商业压迫,鼓励艺术者思考,于是文化青年们在20世纪70、80年代的学习和内在积累呼之欲出,这些激情是需要爆发的。
西藏的张力
从2009年开始,朱哲琴带领10人团队做寻访之旅,行程两万公里,走访了6个少数民族地区的30个村庄。
她在日喀則协格尔镇的时候,作了一首歌叫《赞·美雪山》。歌词里写道:“雪山巍丽/今后会更巍丽/水草丰美/牛羊肥壮/今后将更加丰美肥壮/海洋宽广1今后会更宽广”。
我们生活在瞬息万变的世界里,但是有一个群体仍然相信人与自然之间的关系并且极力去维护,这本身就是让人感动的。
2002年,朱哲琴去完西藏无人区,在回来的路上,由于冰山冰雪融化水位变高,他们驾驶的车陷在雪地里。那天很冷,她和同伴们将从车子里抢救出来的药物平分以免感冒,大家都以为熬不过那晚,毕竟除了寒冷,他们还要警惕随时可能出没的狼。
她和同伴几个人蜷缩在一起。晚上11点多时,他们看见远处的车灯,来了一卡车的藏族同胞。藏民赶紧帮忙从水里拖出了车,紧接着生火做饭扎营,朱哲琴和她的同伴就这样在藏族同胞的营地里,喝着酥油茶,看着璀璨的星空,那种自然状态下情感的流露让人最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