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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神分析学视角下《心经》中的女性形象

2019-02-20贾子璇

文学教育下半月 2019年1期
关键词:精神分析女性形象空间

内容摘要:《心经》是收录在张爱玲《传奇》中的一篇短篇小说,通过描写许峰仪与三位女性的感情纠葛,着重叙述了一段畸形的父女之恋。小说具有典型的弗洛伊德理论的色彩,同时又成功刻画了三个相似又不同的女性形象。通过运用精神分析学理论对作品进行分析,同时突出三位女性不同的特点与形象,探究在男权主义下女性地位与主体意识的空间与成长。

关键词:精神分析 女性形象 空间 主体成长

《心经》是收录在张爱玲《传奇》小说集中的一篇短篇小说,通过平淡的笔触描写叙述了父亲许峰仪与女儿许小寒、妻子许太太以及女儿的同学段绫卿的感情纠葛,在表面完整的家庭的外表下,却是三个人支离破碎的内心与现实,是一篇具有典型的弗洛伊德特点的作品,三位女性形象在这部作品中塑造突出,虽然他们或多或少依附于许峰仪这样一个男性角色,但她们每个人的性格特点都在这场感情中显得高于许峰仪并且更加勇敢,张爱玲尤其擅长运用微妙的对话与空间的感觉突出了许小寒的主体成长,成为了一个具有特点的典型女性形象。

一.许峰仪——父亲角色的“去势”化

文章的一开始,许峰仪是在许小寒的话语中登场的,直到他出现在门口,是一个“高大身材,苍黑脸的人”[1],这是一段比较平面化的描写,相对于刚出场对年轻美丽的许小寒的描写,显得比较苍白更加突出了两人之间的鸿沟,有一种形象上的不搭配而也有一种遥远的距离感。许峰仪的形象是“在社会上混了多年的有权利有把握的人”[1],但对于许小寒,对于家庭,他却没有任何的把握而最终选择了软弱逃避责任。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学把人的精神状态看作是一个系统,即人格由自我、本我和超我三部分构成。根据这一理论,许峰仪的内心始终存在着两种力量的激烈冲突和斗争:一方面是本我的欲望,另一方面,许太太的存在有代表他人格结构中的超我。[2]许峰仪对许小寒有本能的欲望与喜爱,但同时他又受着超我的规范与约束,不得不扮演着承担着作为许小寒父亲的角色与责任,同时面对许太太面对家庭,他不能作为一个爱上女儿的罪人。

张爱玲运用微妙的空间感,写出了父女两个人之间爱而不得,在本我和超我间徘徊游离的纠结与复杂情感,在许小寒初次坦白感情的时候,有这样一段空间描写:“可是两个人一个在屋子里面,一个在屋子外面。他把一只手按在玻璃门上,垂着头站着……”[1]接着又描写道:“隔着玻璃,峰仪的手按在小寒的胳膊上……”[1],通过这两段平淡的空间描写,两人之间隔着透明的玻璃,看得清楚,看得美好却无法得到,而当最后许峰仪与许小寒,与这个家彻底决裂时候,空间上的距离感的描述再次出现:“他们之间隔着地板,隔着柠檬黄与珠灰方格子的地席……隔着她的粉碎了的家!短短的距离,然而满地似乎都是玻璃屑,尖利的玻璃片,她不能够奔过去。她不能够近他的身。”[1]从最初坦白到最后的决裂,一直伴随的都是这样琐碎微妙却难以跨越的距离感,最终许峰仪选择了与许小寒十分相似的段绫卿,选择了用自我来调和本我与超我的矛盾,选择出走家庭,逃避责任。

虽说三位女性都与许峰仪有一定的依附关系,但在形象与性格的塑造方面,三位女性的人格却比许峰仪更加完整饱满更加勇敢突出,许峰仪在纠结中选择了软弱逃避,在一个看起来受父权控制的健康的家庭中,父亲的角色最终却选择出走,是一种典型的“去势”化。

二.许小寒——本我的主体成长

与其说许小寒是许峰仪内心本我的渴望,不如说她也是自己的本我实现,这明显的精神分析学中的恋父情结只会存在于本我的意识中,而许小寒却最终克服了自我与超我道德,将这样的情感完全表露出来,这其中有痛苦又纠结甚至有懊悔,许小寒的勇敢将女性的主体地位却得以放大。

文章开篇对于许小寒的形象描写是最详尽最主要的,“小寒穿着孔雀蓝衬衫与白袴子,孔雀蓝的衬衫消失在孔雀藍的夜里,隐约中只看见她的没有血色的玲珑的脸,……有一种奇异的令人不安的美。”[1]将女性的美丽与生动都表现出来,二十岁年轻美丽的生命,许小寒成长在一个其他人都羡慕的看起来完整而又富裕的家庭中,从小受着父亲保护庇佑成长,在看起来什么都不缺失的家庭中,三个人的内心却最终支离破碎,没有任何外力的破坏,最终却是一场悲剧,整个作品都浸透在一种悲伤的环境中。

父亲是女性主体成长必须面对的问题,在漫长的历史文化进程中,父亲这一角色已经被赋予了诸多文化想象和象征的内涵。小寒的“恋父”就具有了取代软弱的母亲以使女性主体实现与父亲力量抗衡的意味。这一形象实际上是“女儿”与“女人”的复合体。[2]这是一种女性主体意识的觉醒,虽然病态但已经可以打破父权的话语体系,甚至可以冲破家庭的社会规则的束缚,将本我的感情彻底宣泄。虽然伴随的代价是惨痛的,过程也是纠结与痛苦的,但这种本我情感的觉醒是大胆而又热烈的,就如同许小寒二十岁年轻的生命一样鲜活有力。张爱玲在叙述的过程中,不但寻找女性自己的故事,也质疑在男性中心社会下,女权主义和女性自我的问题,以及揭示出沉默与匮乏的意义。[3]许小寒正视自己的情感,在一种扭曲异化的家庭关系以及家庭空间中,实现了本我主体的成长。

三.段绫卿——自我的成全与逃离

文本中的段绫卿,可以说是典型的张爱玲式的女性形象的代表,在许小寒楼梯间,段绫卿自白:“我看她也可怜。我父亲死后,她辛辛苦苦把我哥哥抚养成人,娶了媳妇,偏偏我哥哥又死了。她只有我这一点亲骨血,凡事我不能不顺着她一点。”[1]从这样一段自白中看出段绫卿的家庭是典型的缺少父爱的类型,而段绫卿的这种家庭也是张爱玲一贯擅长的“恶母”的形象,不是恶于对待子女,而是恶于对年轻女性与新生的爱情生活的嫉妒,寡妇的家庭环境成为了段绫卿离家出走的一种强大的外力,同时由于一直缺少父爱,缺少男性角色在家庭中的话语环境,不得不说使得段绫卿对于家长类型的男性有一种向往与依赖,最终演变成了可以牺牲爱情而“人尽可夫”的女性形象。而在许峰仪找到了像许小寒影子一样的段绫卿,他选择了自我从而对于本我与超我进行和解,而段绫卿也在长期缺少父权的环境下对于这样一位有社会地位的男性形成了一定的依附感,既满足了女性对于父权的向往同时又成为她可以离开家庭的强大的依靠,许峰仪与段绫卿的双向选择最终使这段畸形的结合走到了一起。

这种自我既是许峰仪的自我也是段绫卿的自我,她牺牲了本我中对于龚海立的爱慕,又摒弃了超我中违背插足别人家庭的社会道德,最终在许小寒的父亲身上实现了自我的和解。说段绫卿是社会家庭的牺牲品也可以,但她的身上依旧有勇敢女性的影子,她是有目的地选择,虽然违背了很多人眼中的社会道德,越界与同学的父亲在一起,但她离家出走甚至违背规则的勇气,与张爱玲之前很多作品中,出走之后却委曲求全的女性形象不同,这是她对自我的一种成全,在自己的内心为自己将来的生活进行了有目的的选择与追求,并非像牵线木偶一样任人摆布,同时也是一位逃离自己家庭,与过去决裂的勇敢的女性。

四.许太太——超我的隐忍与双重身份

这部作品中一直躲在许峰仪与许小寒身后,选择默默隐忍的女性是许太太。对于许太太的描述很平面化,没有什么外貌描写,甚至连她完全的姓名都不得而知。她的称呼只依附于许峰仪而称作许太太。许太太的存在是这个家庭得以完整,甚至在外人看来得以光鲜亮丽的关键。而许太太就是许峰仪超我中不能逾越的一条线,许太太的位置不能动摇,即使他们没有了爱情,许太太的角色必须一直存在。这种超我在叙述中继续存在着双向的意蕴,许太太也一直维持着超我的内心,即使她知道自己的丈夫不爱自己,知道丈夫有了出轨的迹象,甚至知道丈夫与女儿之间非同一般的情感,她都选择默默隐忍,这也是让人心疼的地方,她一直坚持的超我的外在才使得许小寒的家庭得以完整。

与张爱玲一贯描写的母亲形象不同,比如绫卿因为她的母亲可能要背负一种责任的负罪感,而许太太一直不着痕迹的存在,轻描淡写,没有过分干涉的话语与行为却给了许小寒勇敢追求爱情的可能性。许太太这位母亲从未给过许小寒任何外在的压力,在一直精心维护的家庭关系却遭到了女儿与丈夫的反叛,最终演化成了一個家庭的悲剧,许太太或许是其中受到最大伤害的人。许太太选择一直维持超我的标准一方面是因为她是一位传统的女性,一位在传统的遵从男性话语权环境下成长起来的女性形象,另一方面又因为她在这个家庭中具有双重身份——她既是许太太也是许小寒的母亲,她身上既有维护丈夫的责任,又有一位母亲抚养子女的义务。在家庭失散情况下她并没有抛弃她母亲的责任,也并未责怪她的女儿,并且在文章的最后对许小寒说:“你放心。等你回来的时候,我一定还在这儿……”这句话给许小寒带来了母爱上的希望,并且也在最后给这个家带来了一定的希望。这可能是张爱玲笔下为数不多的一位善良母亲的形象,但同时也是一种具有悲剧色彩的传统女性形象。

五.结语

《心经》用平淡的笔触,通过对许峰仪与三个女性形象的塑造,最终将一个看似完整的家庭逐渐分解。无论是在家中空间布局方面,还是在楼梯间悠长的场景描写方面,都渗透着沉重的忧伤的感觉,暗示这一切注定是个悲剧。而父亲、女儿与母亲之间无形的距离感都在张爱玲不着痕迹的描写中显露无疑。许峰仪“去势”化的弱化描写,突出了三位女性相似又不同的特点,在本我、自我以及超我三个人格中的纠结徘徊,每个人物都有自己困境,并非真正的完美与自由,许小寒在父系话语环境下本我情感主体的成长,段绫卿自我的成全以及与旧家庭的割裂与逃离,许太太超我的隐忍与双重身份的责任感,塑造的每一位女性都在自己的生活内生动鲜活,都是高于许峰仪这样一个男性角色人格的完整与勇敢,在我们只关注于一段父女之恋的背后,《心经》中对于不同女性形象的塑造也是很成功的,不同于张爱玲其他作品中女性的悲惨与委曲求全,这三位女性显得更加鲜活饱满。

参考文献

[1]张爱玲著.《倾城之恋》[M].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2016,6.

[2]殷红.爱恨纠缠的“心之经”——《心经》中的“父”与“女”[J].语文教学通讯,2016,1.

[3]张浩.20世纪中国女性文学的精神分析话语剖析[D].北京语言大学,2004,5.

(作者介绍:贾子璇,四川大学文学与新闻学院硕士研究生在读,研究方向:中国现当代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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