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 毅

（北京社会主义学院，北京100029）

2018年3月4日，在政协会议联组会上习近平总书记提出：“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多党合作和政治协商制度作为我国一项基本政治制度，是中国共产党、中国人民和各民主党派、无党派人士的伟大政治创造，是从中国土壤中生长出来的新型政党制度。”［1］这种新型政党制度从1948年 “五一口号”发布后开始逐渐形成并确立，经过70年的发展，已经成为一项具有自身特色、适合我国国情的基本政治制度，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建设中发挥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我国新型政党制度的本质是什么，对此有许多人做过探索。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多党合作和政治协商制度包括三大部分：中国共产党的领导、多党合作、政治协商。因此，大部分学者根据这三部分来判定这种新型政党制度的本质。第一，认为新型政党制度的本质是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中国共产党的领导，是中国新型政党制度正常运行的重要保证，是中国新型政党制度的本质特征，是中国新型政党制度的魂之所在［2］。第二，认为我国新型政党制度的本质是多党合作。中国共产党领导是中国新型政党制度的根本特点，多党合作是我国新型政党制度的本质特点［3］。第三，认为新型政党制度的本质是协商民主或民主。新型政党制度的本质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协商民主［4］；中国政党制度的本质是充分发扬各阶层人民民主［5］；民主性既是新型政党制度本质属性和最大优势，也是其具有强大生命力的价值基础和动力源泉［6］。第四，从制度本身界定其本质，认为我国新型政党制度的本质是政党关系和谐。政党关系和谐是中国政党制度的本质属性［7］；中国的新型政党制度以合作、参与、协商为基本精神，以团结、民主、和谐为本质属性，彰显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民主的真正价值［8］。

以上这些观点充分展示了我国新型政党制度的某些本质，都具有一定的合理性，揭示了新型政党制度的部分特质，但总体上看，这些关于新型政党制度本质的论述只是部分涉及了其本质，还不够全面。分析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多党合作和政治协商制度的本质，应该从这个制度本身进行综合分析，从事物本身统筹考虑其真正实质。因此，探究新型政党制度的本质，要从政党的本质、政党制度的本质和中国新型政党制度的特殊性等方面进行综合考察。

一、政党的本质

政党制度首先涉及到的是其主体——政党，所以，考察政党制度的本质首先需要对政党进行分析。

（一）政党的本质：阶级性

马克思认为，政党是阶级的组织，任何政党都以一定的阶级为基础，所以，政党的本质在于其阶级性，阶级性是政党的本质属性。因此，政党从本质上来说就是特定阶级或特定群体的代表者，是一定阶级为了夺取、巩固或影响国家政治权力而组成的政治组织。由此可以说，政党实质上就是阶级或者某一社会群体的集中代表。鲜明的阶级性是政党的本质，如共产党就是以无产阶级作为基础的政党，而民主党派是各自所联系的一部分社会主义劳动者、社会主义事业建设者和拥护社会主义爱国者的政治联盟，是接受中国共产党领导、同中国共产党通力合作的亲密友党，是进步性与广泛性相统一、致力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的参政党。所以，在我国，共产党和各民主党派都是阶级性政党，共产党是工人阶级政党，民主党派是以知识分子为主的爱国人士组成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参政党。

阶级在我国具有不均衡性，这种不均衡性在我国政党制度中的体现就是代表工人阶级的中国共产党处于执政地位，代表其他阶层的各民主党派处于参政地位，而民主党派的参政议政通过与中国共产党的合作和政治协商实现。由此，形成了我国新型政党制度在我国政治中的具体情况：共产党执政，各民主党派参政。这种政治关系地位表明了新型政党制度的本质：民主集中制，即中国共产党是最终的决策者，各民主党派是决策的建议者，其建议和意见供决策参考。

（二）政党的重要功能：利益表达与实现

政党的性质与政党的功能息息相关。作为具有阶级性的政党，从根本上说其目的就是为了实现本阶级的利益，无论是为了夺取政权、巩固政权还是影响政权，其最终目的都是代表本阶级实现其阶级目标和阶级利益，所以，政党的一个重要功能就是利益表达和实现，政党的大部分活动都是围绕这个方面展开的。

虽然社会主义改造完成之后，资产阶级在我国已经被消灭，但作为一个人口大国，我国还存在不同的阶级、阶层，人民内部也还存在着一些具体利益的差别和冲突。特别是改革开放后，随着我国市场经济的建立，政治改革的不断深化，社会结构处于急剧变动之中，利益格局也出现了分化调整，人民的思想多元化。在这种情况下，不仅要有作为“两个先锋队”的中国共产党代表全体人民的利益要求，还必须有其他政党来反映一些特殊利益诉求，通过多渠道实现人民的利益表达，化解利益冲突，以保持政治、社会的和谐稳定。因此，中国共产党作为执政党代表中华民族的整体利益，各民主党派则代表不同群体的利益，实现了利益表达的整体性和特殊性的相互结合。

政党的利益表达不仅是表达，其最终目的是为了实现其自身利益，实现自身利益的方式是掌握政权、巩固政权或影响政权，通过对政权的掌控、加强或影响达成目的。中国共产党通过革命掌握了国家政权，通过改革开放强化人民的认同并巩固了政权，所以，中国共产党利用其掌握的政权和巩固政权来实现政党目标，带领中国人民不断推进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从新民主主义到达社会主义并不断接近共产主义。各民主党派也代表了一部分群体，他们通过与共产党的合作、政治协商等渠道影响政权，甚至直接参与政权，影响最终决策，促进其所代表群体利益的实现，从而达到政党利益表达和实现的目的。

社会主义改造完成之后，中国社会具有了高度的一致性，各民主党派虽然还代表一定阶级、阶层，但中国共产党和各民主党派形成了共同的政治基础和奋斗目标———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在，不仅中国共产党是为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而奋斗，各民主党派也都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服务。这一方面源于建国后民主党派的目标已经完成，他们融入到社会主义之中，成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一部分，代表部分人民利益，其目标也变成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而奋斗；另一方面，作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参政党，他们不仅仅为其所代表的群体服务，还通过提出建议和意见为科学民主决策提供参考，这是服务于全体人民的。因此，在现实之中，中国共产党和八个民主党派不仅仅是代表自身所在的群体利益，而是代表广大人民的利益。中国共产党做最终决策，“各民主党派充分发挥协调关系、化解矛盾的重要作用，努力做好反映社情民意工作，为中国共产党各级党委和各级政府的科学决策、民主决策服务”［9］。二者共同努力，代表并促使全体人民和特殊群体利益的实现。

中国共产党的利益表达和实现直接通过执政地位来实现，即他可以把自身的意志转化为国家意志来实现，但在这个过程中，他还必须征求各民主党派的意见和建议，在重大决策前和决策中都需要征询民主党派，在综合各方面意见、平衡各方面利益的基础上作出最终决策，从而实现自身的利益诉求。在这个过程中不可避免地受到各民主党派建议和意见的影响，从而部分实现了各民主党派所代表的利益。因此，从政党利益表达和实现的功能来看，这个过程是一个民主决策的过程，体现决策的民主性，即在民主集中制的基础上实现各政党的利益诉求。所以，新型政党制度的本质是民主集中制。

（三）新型政党制度的本质

从政党的本质和功能看，我国新型政党制度的本质就是民主集中制。已有研究文献的几种观点表明，新型政党制度的本质集中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和民主上，这二者的综合就是民主集中制。

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体现的是集中。中国共产党的领导是全面领导，是政治领导，但这种领导是在民主基础上的领导。由于历史和现实的多重因素，形成了中国共产党在我国政治中的独特领导地位，正如党章所规定：“中国共产党是中国工人阶级先锋队，同时也是中国人民和中华民族的先锋队，是中国社会主义事业的领导核心。”这种先锋队和领导核心是由于我国是人民当家作主的社会主义国家，民主是其本质，所以，这种领导是在民主基础上的领导，是在广泛征求人民的意见、遵循人民意志的基础上的领导，是把人民的利益诉求转化为政治决策，这实际上是一种集中，在民主基础上的集中。中国共产党集中各方面 （包括各民主党派）的建议和意见，以此为基础作出最终的决策，是通过民主集中进行的领导。

民主党派参与政治、进行多党合作和政治协商是民主的标志。在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共同目标下，各民主党派也通过多党合作与政治协商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而建言献策，各民主党派的建议和意见最终被中国共产党集中在决策之中体现，通过各方面的考虑进行科学民主决策，实现包括各民主党派在内的各方面的利益诉求。实际上，这就是在民主基础上的集中，即在决策之前通过多党合作、政治协商等形式开展广泛的民主活动，征询建议和意见，然后，集中这些建议和意见，形成科学民主的决策，这既是民主集中的过程，也是民主集中制的体现。

总之，从政党本质和功能看，新型政党制度的本质就是民主集中制，中国共产党的领导是集中，多党合作和政治协商是民主，二者结合就是在民主基础上的集中，在集中指导下广泛开展民主。因此，新型政党制度的本质就是民主集中制，这符合中国共产党的组织原则和行动原则，也符合新型政党制度的根本要求：“坚持中国共产党的领导是多党合作的首要前提和根本保证”［10］，坚持多党合作和政治协商是中国共产党领导的有效基础，充分体现了我国人民民主的本质特征。

二、政党制度的本质

政党制度就是政党在一个国家政治中的地位及其作用方式，或政党在政治中进行活动的方式和状态，即政党与政党、政党与政权、政党与国家等方面的相互关系。西方政治学中通常根据能够掌握政权的政党数量把政党制度分为一党制、两党制、多党制。这种政党制度分类背后隐含的逻辑是政党之间的相互竞争，是一种竞争性政党制度，但新型政党制度并不是竞争性政党制度，而是一种合作型政党制度。

在西方竞争性政党制度下，政党的首要目标是掌握政权，通过掌握的政权实现自身的意志。因此，在这样的政党制度下，政党之间的关系是竞争性的，政党在政权下的关系是执政与在野的关系，即政党之间相互攻击以及在政治决策上的极力反对，即使有合作也是短暂的合作。这种政党关系就是竞争关系，而且是你死我活的竞争性关系，其本质是争夺权力。

在新型政党制度中，中国共产党处于领导地位，是执政党，掌握国家政权。中国共产党的领导地位是历史的选择、人民的选择，也是当前我们面临的任务与挑战的必然选择。民主党派是接受中国共产党领导、同中国共产党通力合作的亲密友党，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参政党［11］。中国共产党的执政地位和各民主党派的参政地位是历史长期形成的、人民认可的，也是宪法和法律规定的，这种政党关系不为争夺权力而相互竞争，而是为共同的目标紧密合作。中国共产党对各民主党派的领导是政治领导，在领导方式上主要采取与各民主党派进行合作和开展政治协商，这种领导实际上是在民主的基础上对各民主党派进行政治吸纳，即在民主的基础上进行集中。民主党派自觉接受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但并不是说接受中国共产党的领导民主党派就失去了自身的政治空间，相反，同以前相比各民主党派获得了更大的政治空间。他们主要通过参加国家政权、参与国家大政方针和国家领导人选的协商、参与国家事务的管理、参与国家方针、政策、法律、法规的制定执行等方式进行政治活动，其外在形式就是多党合作和政治协商。合作与协商体现的是民主，因此，新型政党制度是具有民主性的政党制度，民主党派就是通过民主的方式影响政治决策，从而实现自身的利益追求。中国共产党也通过民主的方式吸纳和借鉴民主党派的建议和意见，以形成科学民主的决策。因此，这是在集中之下的民主，是民主集中制的具体表现。

在我国政治中，中国共产党是国家的领导政党，各民主党派参与国家政治之中，中国共产党是执政党，各民主党派是参政党，中国共产党和各民主党派之间团结合作、友好协商、相互监督，在民主的氛围和方式下共同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献策助力，作为执政的中国共产党最终作出合理决策。因此，从政党关系看，我国新型政党制度的本质也是民主集中制的，不过它不是组织原则和组织制度的民主集中制，而是作为领导方式和工作方法的民主集中制。作为领导方式和工作方法的民主集中制，中国共产党对民主党派的领导主要是政治领导，其“对民主党派的领导需遵守必要的限度和边界，那就是中共要尊重各民主党派的组织独立性”［12］。其民主也是社会主义民主，即选举民主和协商民主的结合，而不是其他民主。因此，从新型政党制度的运行过程看，民主集中制准确地体现了中国共产党与各民主党派的关系，也体现了新型政党制度的运行原则，是新型政党制度的本质特征。

三、新型政党制度的本质逻辑

习近平总书记在指出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多党合作和政治协商制度是一种新型政党制度的同时，阐释了新型政党制度的 “新”体现在三个方面，这是对我国新型政党制度的准确概括，也深刻揭示了我国新型政党制度的本质。

第一，社会主义政党制度决定了新型政党制度的性质。“新型政党制度是中国共产党、中国人民和各民主党派、无党派人士的伟大政治创造，是从中国土壤中生长出来的新型政党制度。”［1］作为无产阶级政党，中国共产党领导人民完成了新民主主义革命和社会主义革命的两大任务，获得了领导地位。各民主党派在社会主义改造完成后就成为了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政党，是参政党，因此，我国政党关系实际上是社会主义政党关系。民主集中制是社会主义的重要组织原则和领导制度，体现在社会主义制度的方方面面，也必然成为新型政党制度的行动原则和本质特征。因为，作为我国基本政治制度，新型政党制度要依照人民民主专政的要求，保障人民当家作主，民主集中制是最佳选择。所以，作为创造于中国土壤的社会主义政党制度，新型政党制度的本质就是民主集中制，这与社会主义的性质和要求相一致。

第二，广泛的利益代表性要求新型政党制度以民主集中制为根本。新型政党制度 “新就新在它是马克思主义政党理论同中国实际相结合的产物，能够真实、广泛、持久代表和实现最广大人民根本利益、全国各族各界根本利益，有效避免了旧式政党制度代表少数人、少数利益集团的弊端”［1］。广泛的利益代表性是新型政党制度的一个重要特征，这种广泛性不仅是中国共产党代表最广大人民的根本利益，也有各民主党派代表不同利益群体的利益诉求，实现了利益代表的全面性和特殊性的相互结合。最关键的是，这种利益代表具有真实性、广泛性和持久性，要实现这种广泛的利益代表性，民主是最根本的要求，也是最基本的途径。最终这些利益诉求都将汇聚于执政的中国共产党，他根据不同的利益要求作出科学、民主决策，这个过程就要求以民主集中制的方式实现，是民主集中的过程。所以，新型政党制度广泛的利益代表性要求实行民主集中制。

第三，合作型政党制度决定新型政党制度民主集中制的本质。根据政党之间的相互关系，可以把政党制度分为独裁型、竞争型和合作型三种，新型政党制度属于合作型政党制度。合作型政党制度“把各个政党和无党派人士紧密团结起来、为着共同目标而奋斗，有效避免了一党缺乏监督或者多党轮流坐庄、恶性竞争的弊端”［1］，这是新型政党制度一个重要的新特点。新型政党制度不是轮流坐庄、恶性竞争，而是处于执政地位的中国共产党与处于参政地位的各民主党派通力合作，各政党之间是合作和协商的关系，而不是竞争与反对的关系。这种合作关系是通过政党协商、各民主党派向中国共产党提出建议和意见等民主方式进行的，中国共产党作出的最终决策是在他与各民主党派形成共识的基础上形成的，这就是民主集中制。因此，合作型政党关系要求以民主集中制为行动准则，民主集中制就成为新型政党制度的本质特征。

第四，新型政党制度的比较优势由民主集中制实现。新型政党制度 “新就新在它通过制度化、程序化、规范化的安排集中各种意见和建议、推动决策科学化民主化，有效避免了旧式政党制度囿于党派利益、阶级利益、区域和集团利益决策施政导致社会撕裂的弊端”［1］。政治稳定、政治共识、政治协商、政治定力是新型政党制度的重要功能优势［13］，这些政治功能上的优势是通过民主集中制实现的。中国共产党与各民主党派通过政治协商形成政治共识，凝聚政治力量，保持政治稳定，加强政治定力，把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宏伟政治目标不断推向前进。这是在中国共产党集中领导下完成的，集中领导保证了政治动员能力和强大的执行能力，能够把决策很好地贯彻执行下去，不断实现目标；这也是民主的结果，通过民主的政治协商、政党协商，中国共产党能够吸纳各种建议和意见，照顾到各方面的利益诉求，形成科学、民主、合理的决策，保证少走弯路、错路，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上快步前进。因此，只有民主集中制才能展现新型政党制度的功能优势，民主集中制才是新型政党制度的内在本质体现。

总之，从政党的本质与功能、政党制度的核心和新型政党制度特征看，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多党合作和政治协商制度作为一种新型政党制度，其本质就是民主集中制，这符合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党制度的本质，也符合政党和政党制度的本质与功能，更体现出其强大的优越性。在新时代背景下，新型政党制度担负新的历史使命，必须更好地展现其优秀的功能优势，发挥其本质特色，这就要求不断健全和完善新型政党制度，一方面要加强中国共产党的领导，另一方面要加强与完善多党合作和政治协商，使新型政党制度在新时代不断为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 “中国梦”凝心聚力，继续发挥自身的功能优势，推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不断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