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忠祥

教育不但应有适合的温度、湿度、土壤、空气等，更要有自己的时机、时令与节气。因此，教育是有季节的。

教育有季节，是说和自然界的事物一样，有自己内在的本质和运行规律，不能随意提前、滞后、耽搁、压抑。遵循它，教育硕果累累;违背它，教育萧条零落。

当前，一部分被功利主义掌控了心智的人们为了不输在虚构的人生起跑线和人生竞赛上，不计成本、不计后果地将教育发生的时令一再提前，并且把教育的发生强制局限在获取短浅功利价值的教导行动之内，而忽视了真正的自我教育的养成，以致于最终作为教育成果的花不艳、果不实、菜不嫩、鱼不鲜、肉不香、草不绿、树不壮、林不密、山不高、水不深、器不精、道不纯。这一切的原因都是背离教育的季节时令的惡果。

教育，是有季节的。教育的季节不像自然的四季、节气那样明显，而是在教育过程中通过每个个体的觉解力，让意义生成的人的自然现象。人的意义生成虽然需要后天自觉教导的帮助，但是此教导也要遵循“作之有时，动之有序”的原则，而这一原则来自教育本身的季节规律。

人的一生，幼儿期（3～6岁）应该而且必然是良好性格教育的生成季节。这里的性格是教育学意义上的性格，它包括人的责任心、自主力和意志力，而意志力又包括完成力所能及任务的纯粹目的、专注力和恒久毅力，简称纯意、专意和恒意。性格决定命运，指的就是人在婴儿期以后的人生中如何凭借良好的性格支撑觉解力的完美使用，进而完成各种人生任务而构建自己命运的过程。很多家庭忽视自己天然的教育时节而去做学校该做的事情，岂不知，忽视和错过了性格种子奠基的季节，必将后患无穷。可以说，性格奠基教育的完成，便是家庭教育任务的完成。

7～12岁阶段，是在教师自觉教导引领下，利用学生已有的性格种子和觉解力水平生成听、说、读、写、算、外语、计算机、交往等八种能力的季节。这八种能力可被称为“新八艺”，是对人生起决定作用的文化奠基。此时还是经典教育的时节，因为此时儿童处在机械记忆能力巅峰，就像激光照排一样能够记忆任何认识的文本。古今中西经典语言划过形象的头脑留下经典的痕迹和感觉，将是此后深刻的思维、语言、德性、境界生成的种子基础。

13～18岁，是人的理性成熟的季节。理性，分为揭示世界本质和规律的理论理性和指导国家、个人正确行为的实践理性。在此时节，先前奠基的良好性格、新八艺能力、经典基础等种子伴随着身体青春的激情、成熟而发挥运作起来，通过科学知识、科学方法的中介导致理性的成熟。理性成熟，推动他们进入19～22岁的大学或工作实践的季节。这个季节，人的灵魂会继续升华，推动其成为社会的精英，履行文化创造、价值引领、制度建设的职责;做工则成为大国工匠，发挥创造财富的功能。

教育是有季节的，要求把教育和教导分开。教育有节律、教导有原则、原则基于节律，这揭示了教育的季节节律，基于此制订教导原则是教育学的任务。过去我们的教育学说明应该怎样做的事情很多，而现在要更多地说明是什么、为什么这样做。如此，教育原理、教育科学才会真正成立。

倘若教导严格遵循了教育季节的时令，我们便会看到另一番幸福景象。借用杜甫的春夜喜雨框架表述之，便是《春夜喜教》：好教知时节，当春乃发生。随风潜入夜，润心细无声。古夜漫又长，教船火独明。晓看红湿处，花重人间城。

（作者系中南民族大学教育学博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