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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重技巧才显魅力

2018-12-29周春英

文学港 2018年8期
关键词:丽丽小说

周春英

读完金深的小说《高处不胜寒》,被作者精心设计的情节所吸引,这部小说的原型来自于本大市区某个县市前几年发生的一个真实案件,但作者融入很多自己对于人物、情节、故事的理解和设计,把小说写得曲折可读,在技巧上达到了一定的水平。

把新闻事件作为故事的原型,通过虚构加工成小说已经成为当下创作界一种较为流行的做法,尤凤伟偶尔在新闻报道中看到一段对于进城打工者的贬低性文字,就写了一部长篇小说《泥鳅》,为这些打工者辩证。作者借助于生存力极强的泥鳅这一动物作为意象,把在烧制“泥鳅豆腐”这只菜的过程中,泥鳅都钻到豆腐中心温度较低区域的本能反应,来象征以刘国瑞为代表的年轻人,他们为了争取到更好的生存资源而进城打工,像泥鳅往更安全的中心求生一样。可是城市生活远比他们想象的要复杂多变,刘国瑞等虽有基本的生存能力,终因缺少较高的知识修养和较强的竞争能力最终难逃被城市淘汰的悲惨结局,即便如此,他们对于城市建设做出了很大的贡献。而余华的《第七天》更是通过一个被餐馆爆炸误死者杨飞的亡灵,去观看存在于社会现实中的种种令人震惊的事情,直接把新闻事件写入小说,如市民为抗议政府强拆而去市政府静坐、一对上夜班的夫妻在白天休息时被政府强拆的废墟压住而死亡、即使殡仪馆里的尸体还存在等级差别、一些官员贪污受贿、一些执法部门的成员把一个餐馆几乎吃瘫、以鼠妹为代表的底层人谋生的艰难、医院把弃婴作为垃圾丢到河里污染水源、一个发生火灾的商场为了缩小社会影响而隐瞒死亡人数、好多人死无葬身之地等等,让读者通过这些事件去思考其背后的深层涵义,因此,有学者把这部小说称为新闻串串烧。

回过头来看看金深这部小说《高处不胜寒》,作者是通过怎样的技巧把这个新闻故事转变成文学故事的呢?小说先从精瑞小学女教师米丽丽被抓走、张会计跑来向校长报告开端,先声夺人,一下子吸引了读者的眼球。接着介绍案情:米丽丽家的阁楼上发现了一具白骨,警方怀疑她是杀人凶手,以及案件发生地米丽丽青塘镇娘家的情况和米丽丽参加工作以后的婚恋状况。

接着作者没有马上进入案情,而是先叙述米丽丽在学校的表现,以及最近发生在她身上的一件引起全校师生非议的事情。一位叫小黑球的学生因为从三楼乱扔东西被米丽丽罚站,结果他乘老师上课、门卫不注意而溜出校园,但米老师没有发现他失踪的事实,因而没有报告家长。导致家长上门吵闹、兜出曾经送米丽丽青蟹等物品的内幕,使得米丽丽失去冷靜,与这位家长打了起来。这一行为使她经过十年努力树立起来的良好形象全毁,一时成为舆论的中心。这件事情虽然只能算是杀人事件的插曲,但吊足了读者的胃口。

然后作者采用预叙的方式过渡到案件本身,阐述了案件发生的起因和过程。在媒体、同事、民众的参与下,关于米丽丽相关的信息渐渐露出水面,米丽丽在大学毕业之前曾经有一个男朋友叫谢小波,两人是高中同学,谢小波家里办了一个小企业,谢小波自己当了老板,但主要任务是给父母开车,他很喜欢米丽丽,经常到学校去看望她,米丽丽放寒暑假的时候更是约会不断,慢慢地他们的关系得到了双方家长的认可,谢小波的母亲觉得米丽丽的教师职业可以管理好孙子,她的身高可以给他们的后代带来很好的基因。可是小私企业在当时的社会中生存很艰难,不确定因素很多,所以,谢小波的母亲十分迷信,有一次她带着谢小波和米丽丽去一个小岛上请算命先生算命,结果这个算命先生说米丽丽有克夫命,于是她就阻止谢小波继续与米丽丽交往。米丽丽的父母知道谢家的态度以后也很生气,不让谢小波进门。当谢小波去学校找米丽丽时,她就躲着他,后来米丽丽收到谢小波送给她一盒借歌表情的磁带,结痂的伤疤被捅开,两个人又好上了。哥哥米建成五一节结婚之后带着新婚妻子和父母一起去旅游,米丽丽独自留在家里,她给谢小波打电话,谢小波直到晚上才过来,在接吻时米丽丽发现谢小波身上有一根很长的头发,再三审问之下,才得知谢小波与另一个由他母亲介绍认识的女孩在见面,米丽丽一气之下与谢小波发生肢体冲突,结果谢小波的后脑勺撞到墙上昏迷了过去,米丽丽还不解气,她拿来一根长围巾,绕在谢小波的脖子上,狠狠地把谢小波勒死了。然后米丽丽在浴缸里放满水,躺进去拿起剪刀也想自杀,被小狗用鼻子顶了一下之后清醒过来,放弃自杀。为了掩盖杀人事实,她把谢小波的尸体扛到阁楼上,藏在一只樟木箱里。

小说写到这里,故事的主要情节已经凸显出来。最后尸骨被发现的过程作者写得比较细腻,为了买别墅哥哥米建成要把老家的房子卖掉,在与母亲一起整理废旧东西的过程中先是发现了樟木箱外面的臭虫壳,接着发现在了这具白骨,接着报案。

读完小说之后,我觉得有几个方面写得不尽如人意。

首先,关于尸体藏匿地点的设计是否科学?作者在前面借张会计的叙述告诉读者,米丽丽娘家的房屋结构是两层三间,尸体放在第二层客厅上面阁楼的樟木箱里。浙江很多农民的房屋都是这样的独立结构,这种房子虽然框架比较高,但一具尸体腐烂发出的巨臭,在这样一个空间里,要不被闻到,是不太可能的。樟木箱虽然被米丽丽上了锁,但再严密的箱子也有缝隙,樟木箱本身的香气也根本无法遮蔽掉尸体腐烂散发出的气味。小说中虽然多次提到房子后面的臭河水,可以起到一定的混合掩饰作用,但在有人住着的两层三间的房子里尸体被放了十年而没被发现,这样的设计经不起推敲,除非里面有同谋。作者有没有求证过相关的法医或建筑专家,或者亲自去作过田野调查,我不得而知。至少从目前的小说内容来看,觉得这样的设计明显有点草率,使小说的真实性受到损害。其实,建国以后,就有作家蹲点的制度,为了写某一方面的题材,去实地调查,与那里的人同吃同住同劳动,从而获得关于那里的风土人情的真切认识。也有一些作家在这方面做得非常出色,张翎为了写好长篇小说《金山》,搞清楚中国第一批华人在北美洲开挖铁路的状况,花了整整一年的时间在图书馆查阅资料、阅读相关专著。在完成新近出版的长篇小说《劳燕》中,又亲自到温州瑞安的玉壶,也就是当年中美特种技术合作所第八训练营的所在地进行实地踏勘和采访几位幸存的抗战老兵。

其次,情节设计上明显有硬伤。当谢小波被米丽丽杀了之后,关于他父母家人的态度一点都没有写到,笔者以为这也是不可能的。从小说前面的内容看,谢小波是家中的顶梁柱、独苗子,他的母亲不但十分喜爱这个儿子,甚至对儿媳妇的未来职业、身高、命相都非常看重。这么一个大活人突然失踪了,他的父母会不寻找、甚至报警?而且时间整整经历了十年,这中间他父母的种种行动、态度,小说中居然只字不提,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如果说谢小波是一个外地人,与家里的关系比较疏远,家人反应比较冷漠还说得过去,作为一个本地人又是如此的身份,这样的设计绝对是一个硬伤。也许原来的新闻材料中没有说及,但作为一个小说作者要想方设法结合自己的社会经验,通过想象、虚构把它丰满起来。不同艺术形式在改编的过程中,作者或者编者对原作进行丰富的例子比比皆是,冯小刚根据张翎的小说《余震》改编成电影《唐山大地震》时,不但大大丰富了小说的内容,而且把张翎小说表现的主题:地震给予人们心灵所造成的伤害长期无法愈合的“痛”改编成了“一方有难,八方支援” 的“暖”,既增强了电影的震撼力,也符合中国人的审美观。这种做法,我以为金深也应该有所借鉴,新闻只是事实的客观报道,而文学需要运用艺术手段对事实、人物进行丰富深化。

再次,主题开掘上不够深刻。每一个作者创作作品都是有话要说,但如何说,说到什么程度,大有讲究。贾平凹的《极花》的故事原型是一个发生在其朋友身上的真实故事,他的女儿被拐骗,三年之后好不容易被救出来,因为受不了当地媒体的疯狂追踪采访和和邻居的冷言冷语,她又回到被拐卖的那个地方。作者当时没有写,而是慢慢沉淀思考,十年后写成一部长篇小说。在小说中,作者不但探讨妇女拐卖的不合法性,同时进一步就这个事件进行开掘,思考中国边远地区的农村,如果长期性别失调、光棍成堆,会不会导致村庄的消失,小说的主题上升到了这些边远地区农村向何处去这样深层次的问题。而金深的这部小说,除了写了一个因为冲动而杀人的情杀事件之外,看不到更深层次的思考,这样的主题开掘是不够深刻的。

第四,人性的挖掘有待于深化。米丽丽杀人的时候还是一个大四的学生,即使再强悍,其内心肯定会有微妙细腻的变化,很遗憾,对于这些变化,小说没有写到,从而使这个形象显得苍白和平面。虽然作者在前面多次写到米丽丽的身高、她冲动的脾气,为后面她能够把谢小波推倒并勒死埋下伏笔,但人是有思想的高级动物,杀了一个人,且不是惯犯,却没有相应的心理反应,是不可信的。这方面文学史上成功的例子很多,如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罪与罚》,作者对于主人公拉斯柯尔尼科夫杀死放高利贷的老太婆阿廖娜和她无辜妹妹丽扎韦塔之后的心理折磨和懺悔写得非常逼真传神。现实生活中,那些“红通人物”贪污受贿巨款之后在国外躲藏了十几二十年,当被抓到的时候,好多人说的是:“终于解脱了。”说明他在逃期间心理上一直在受负罪感和内疚的折磨。

一部小说要吸引人,注重小说情节的曲折、故事的可读性、开头的先声夺人、语言的流畅、场景的生动描绘都很有必要,但小说作为一种语言艺术,其真正的价值是引起读者的思想认同、情感共鸣,是触及读者的灵魂,然后潜移默化地影响读者的价值观、人生观和世界观。想当年,鲁迅的小说《阿Q正传》发表之后,一些小官吏两股颤颤,就是因为作者在小说中批判的精神胜利法深深地触及到了这些人的灵魂。所以,关注人性,挖掘人性的多面性、丰富性是所有作家都在追求的,相信在以后的小说中,作者会注意这方面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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