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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雨:唱支山歌给党听

2018-11-29师永祥

北京纪事 2018年12期
关键词:拒马河敬老院小雨

师永祥

晚风轻轻地吹着,送来拒马河淙淙的流水声。她,一个和拒马河的山水一样纯朴、却有着极其特殊经历的水村姑娘,在静静地诉说……

冬天,拒马河水是暖的

我叫小雨,老家在拒马河边的山顶上,那儿好远啊,从这儿还要爬40多里山路。我虽然30多岁,可想起过去经历的一幕幕往事,泪水就禁不住要往外流。生命,对一个人来说只有一次,而对我却获得了第二次、第三次生命。

童年,给我留下的是什么呢?在我刚刚懂事的时候,爸爸妈妈就成为我幼小心灵里的问号,为什么别的孩子由爸妈背着、抱着到处去玩,而我却整天待在屋里?吃奶的时候,妈干吗总是一只手抓住我往怀里一提,挺不舒服呢?后来我才知道,妈是一个瘫痪了的人。她是忠厚老实的爸从河北那边背上山来成亲的。妈不仅下肢残废,而且一只手患肌肉萎缩,弯曲着没有知觉。她硬是凭着一只手拉扯着我和一个弟弟、一个妹妹。那时,我们家是生产队的头等困难户,吃的、穿的,全靠大队救济。妈常说:“小雨啊,别忘了共产党,别忘了政府,要报恩啊!”

1973年,我7岁那年,背上爸爸给我买的书包上学啦。第一天放学后,老师对同学说:“明天,请大家每人带五块钱学费和书杂费。”接着又说:“小雨可以不带,国家为你免费。”我听了,心里一阵发热。从那时起,我一直是免费上到中学毕业。

在那之后的一天,不幸的事情发生了。那天,我正在上课,忽然有人来告诉老师,叫我赶紧回家,说我家的房子被大火烧了。我连书包也没顾上拿就跑出了校门,到家一看,一切早已化为灰烬。爸爸流着泪在黑灰下面扒拉着,希求找到点有用的东西;妈妈是眼看着火着起来的,但她没有能力扑救,心早被烧焦了,妈紧紧搂着弟弟和妹妹,生怕大火会夺走他们。当我们难过、走投无路的时候,无数双热情的手伸向我们,队长说:“别着急,有大伙儿的饭吃,你们就饿不着;有大伙儿的住处,你们就冻不着。”乡亲们纷纷把我们拉进了家门,队里发了救济粮、生活用具和三床被子。没过几天,乡政府知道了我家受灾的情况,也转来了物品,县政府也派人到我家进行了慰问。

可谁能料到,这场大火过后不久,父母双亲相继过世,只剩下我们三个孤儿。弟弟和妹妹依偎在我身边,问:“姐,我们怎么办呢?”

我听老人们说:“冬天,拒马河的水是暖的。”是的,我们并不孤独,社会主义祖国这个温暖的大家庭,使我们一天天幸福地生活着。这期间,我跨入了中学的大门,戴上了闪闪的团徽。中学毕业考试,我以五科总分460分的成绩,得了第一名。当我从老师手里接过毕业证书时,心情激动极了。毕业证啊,你虽然是一张纸,可是你对我来说却是多么不寻常啊!

啊!真不敢相信的事实

中学毕业后,我已经成为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了,乡政府为我在敬老院里安排了工作。我拿出自己的全部精力去干。我认为,我的不幸,该到此结束了。该为社会、为政府干点工作,做些贡献了。可是,谁又能想到,一个更大的灾难,又落到了我的头上,使我再次落入了痛苦的深渊。

一天,我们几个年纪差不多的姑娘在一起说“悄悄话儿”,谈起了女孩子的事,我无意中说,我怎么还没有来过那种“东西”?伙伴们听了都很吃惊,催我赶快到医院检查一下。1983年7月的一天,我来到卫生院作检查,从医生紧皱的眉头,我预感到要有灾难降在我头上。果然,诊断书上写着:“生殖器官两性畸形。”我的头“嗡”地一下子大起来了,淚水夺眶而出。医生说:“你再到县医院查一下吧。”

8月2日这天,我来到北京医院,医生给我检查后,连连埋怨说:“这种病应该早治,你父母怎么这么不负责任?”我听后难过极了,说:“大夫,这事怨不得我家大人,他们早就去世了,都是我命不好……”医生的眼睛也湿润了,安慰我说:“不要紧的,你的病是可以治好的,一定能治好的!你尽快到北京大医院去吧,那儿有更高明的大夫。”

北京有那么多大医院,有病怕什么呢?本来是打算住一家大医院做手术的,可医生对我说:“这种手术是相当痛苦的,还是回去吧,这种病也没必要治了。”我不知道是怎样走出医院大门的,要不是乡妇联的干部陪着我,恐怕我是回不到家乡的。

从这以后,我对自己的病再不抱什么希望了,只是在心里默默地流泪,拒马河啊!我多想随你去啊。可我想,我要使出全身的劲儿加倍努力地干几年,还我们一家欠党和人民的情。我要尽力把弟弟、妹妹保护好,看着他们长大。然后再悄悄地让河水把我带走,让人们把一个“不男不女”的孩子遗忘。

然而,党没有把我遗忘!一天,我正在敬老院干活儿,乡政府一位领导和乡妇联的一位大姐找到我,急冲冲地说:“小雨,你看,这张报纸上登了能治你这种病的医院。”说着,他们打开带来的《健康报》,指给我看。我的眼前一亮,报上刊登的医院是:中国人民解放军一四九医院。啊,解放军!当时我简直要大声欢呼:“我的病能治啦!我有希望啦!”

拒马河,我要为你唱支歌

当天,我给解放军一四九医院院长写了一封信。很快,王洪森院长亲自回了信,表示非常欢迎我去住院治疗,信中详细写明了乘车路线。

1983年9月11日,在政府领导的帮助下,我坐上了从北京开往连云港方向的列车,第二天下午就住进了一四九医院。医生详细地给我检查,最后确诊为“睾丸萎缩男性化综合征”,他们对我说:“你的病一定能治好!”

等候手术的几天,真难熬啊。别的病人聊天时都说自己的病,可我不能,我怕有那种歧视的目光,怕那些闲言碎语。只身一人远在他乡,我觉得自己有点支撑不住了。

同病室有个比我小一两岁的姑娘,叫小红。她看出了我内心的痛苦,主动照顾我,很快我们成了好姐妹。当我把自己的身世和一肚子苦水都讲出来时,我们俩都哭了。从此,来看她的人,总是带着双份营养品,其中一份是送给我的。小红病愈出院那天,我忍不住掉了泪。小红的母亲曹爱玉大妈拉着我的手说:“小雨,不要难过,手术一定会成功的。你和小红一样,都是我的女儿,我和你小妹会常来看你的。”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发自内心的喊了一声:“妈妈……”

9月25日,我上了手术台,医生们鼓励我不要怕,要坚强些……后来听说,我的手术整整进行了6个小时,完全成功。我醒来时已经是晚上了,一眼认出曹妈妈和全家人守候在我身边,还带来了许多好吃的。可我一会儿又昏昏沉沉地睡着了。每当伤口把我疼醒的时候,都能看见慈祥的曹妈妈。这一夜,她和护士一直守在我的床前。以后,曹妈妈干脆把我从医院接回了家里,又住了十天,不仅做了很多好吃的给我补身子,还为我买好了连云港至北京的全程车票。列车启动了,我哭着向她深情地叫了一声:“妈妈——”

我回来了,拒马河好像在伸开双臂欢迎我。我真想放开喉咙唱一支歌。

我记着曹妈妈的话:“要好好生活,学习、工作要不断进步。”我拼命地工作,有用不完的劲儿,多次受到乡领导的表扬。我感到心满意足,此外别无他想。尤其是姑娘们都憧憬着爱情的大门,我认为对我是永远不会敞开了。可是我想错了,这一天也到了。

家乡的春天比哪儿都美

1986年,我在敬老院外边的空地上种高粱,村里的一位小伙子隔着一条水沟种白薯。我们就这样认识了。我知道他在村里是个数得着的棒小伙子,他帮助我也是真心的。没想到,没过几天他托人来说亲了,而且来人是我们乡的一位领导,我一下子慌了,难道他没听说过我的事吗?乡领导问我有什么想法,我不知乡领导是怎么给他回话的,第二天,他买了瓜子和糖到敬老院找我来了。我死死地说:“不行不行。”大概我的脸一定红极了,总算把他说走了。过了几天,他托人捎话给我,在拒马河的桥上见面。我到底还是去了,我本来是去叫他断了这个念头,可话却怎么也说不好,像是在拷问人家似的。

“你真的要对我好?”

“真的。”

“你知道我的事吗?”

“当然,我早就知道,所以才找你。”

“你……不怕……”

“怕?我就怕你看不起我,不嫁给我。”

我伏在他宽大的肩头哭了,喃喃地说:“家乡的春天比哪儿都美呢!”后来才知道,他早就暗暗照顾着我,他把想和我结婚的事跟他爸商量时,老人說:“小雨这孩子,是熬着苦水长大的,她进了咱家门,可丁点儿不能屈着她!”多好的一家人啊!

1987年我们结婚了。我真的一点委屈也没受过。村里的年轻伙伴们还选我担任了团支部书记,我们在黄山秃岭上营造了青年林,很多活动我们村都在全乡得第一。那年十二月,我被评为北京市的优秀团干部,在表彰会上,当团市委的领导向我颁发证书和奖章时,我激动的心情好久好久难以平静。

1990年村里姐妹们还选我当了妇联干部,我和村里的姐妹们一起为村里的旅游事业出谋划策,组织办起了家庭旅馆、个体小卖部等,把村里的妇女工作搞得有声有色。

婚后,我们也想到了孩子。在人们的帮助下,我们抱养了一个小女孩,使我们这个幸福欢乐的小家庭,又增添了新的乐趣。你看我们的小女儿都快10岁了,小雨指着上小学的女儿给笔者看。

望着自己的丈夫、瞧着心爱的女儿,小雨又指了指经过自己和丈夫共同努力盖上的五间砖瓦房,心情激动万分。

她说,我要从心里说一声:谢谢,给了我第二次、第三生命的敬爱的党!我终生难忘的曹妈妈、小红妹妹、部队医生、乡领导,还有所有关心、爱护我的亲人!

夜深了,拒马河哗哗的流水声更加清晰入耳。小雨讲完自己的经历,已经泪流满面了。笔者的心情更难以平静……

第二天一大早,我在拒马河边又见到了小雨,她拉着毛驴车要到十渡火车站拉游人,一天下来也能赚上几十块钱。

坐在毛驴车上的她,边走边唱起了那支动听的歌:唱支山歌给党听,我把党来比母亲……早霞映在这位纯朴的青年脸上,不禁使人想到,真是十渡的山美、水美、人更美!愿您听到这支动听的山歌!

(编辑·韩旭)

hanxu716@126.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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