馨 童

2017年7月，一组“明星蹭饭照”忽然走红网络——著名演员陈宝国、张嘉译、俞飞鸿、邵兵等等，都经常走进北京一对老人的家中，对着饭桌上一大锅炖猪蹄、炸酱面和一些家常菜大快朵颐，并与两位老人亲密合影，亲如父母！“没有到马老爹家吃过饭，你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演艺圈的人。”一位影视大咖如此评价这个神秘的“深夜食堂”。据说，这对老夫妻的拿手菜已经诱惑到大半个中国娱乐圈的明星。在这里，有觥筹交错和谈笑风生，也有放声痛哭和谆谆教诲……这个“明星食堂”背后，隐藏着怎样的深情故事？

“白眼狼”回归，深夜食堂明星云集

2016年春节前夕，年近八旬的马老爹接到一个陌生来电，他在电话中问对方：“你是谁？”那人回答：“我是你的白眼狼！”马老爹又问：“你是我的哪个白眼狼？”当明白对方的身份后，著名老演员马精武记忆的闸门轰然打开……

打电话的这个孩子已经年过四旬，是马精武和妻子李苒苒在北京电影学院表演系的学生，年轻时他爱惹事，曾因打架进过派出所，身为表演系教授的马精武去向警察道歉，才把他领回学校。接着，北影要开除这名学生，马老师又向党委和院办去求情：“这孩子本性很好，别开除，你推一下，他出去就没有出路了；拉一下，让他改正错误就行了。”

这名学生毕业后，因一时找不到戏拍，还曾向马老师借过钱。因为马精武夫妻在校期间对学生们很好，孩子们都喊他们“马老爹”“李妈妈”，毕业后来他们家蹭饭甚至借钱的学生很多，对于拿工资的夫妇俩来说，那是一笔很大的开销。但一直以来，他们都不拿这事当事，马精武和李苒苒是一对裸婚夫妻，当初就住在十几平方米的宿舍里，过着简朴生活。

或许是觉得自己走出北影后，一直在娱乐圈默默无闻，无颜面对两位恩师，这名“白眼狼”学生毕业后，很多年再没联系过马精武夫妇。如今大器晚成的他，终于熬成了名演员，这才打电话给他心目中最敬爱的马老爹，并说要携妻儿前来看望二老。

接着，他一家三口就携礼物来到马精武老师位于北京昌平的家中，马老师一脸喜悦地向“白眼狼”学生介绍说，如今他老两口和儿子一家生活在这个小院子里，很幸福。“苒苒老师是一家人的后勤部长，每天照顾着一家老小的生活，尽管已经80多岁，还每天亲自下厨为孩子们做饭，对于自己的厨艺苒苒老师那是相当自信，堪比饭店大厨！”

“那是啊，我在北影上学时也来蹭过不少饭。现在学生终于有点名气了，才好意思来见您二老，今天我要请您和李老师到三里屯的粤菜酒店吃顿大餐，已经预订好了谢师宴！”

“是这孩子来家了啊！”说话间，李苒苒老师已经从二楼走了下来，用慈爱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着眼前阔别已久的学生，接着说道：“我认为成名不一定就是成功，不出名也不意味着没有成功，两者不能画等号。作为一名演员，用心演戏最重要。至于今天嘛，咱还是老规矩，李老师下厨给你们做好吃的。快把订的酒店退掉，师生之间去那种地方花大钱吃顿饭，没必要。”

当晚，马精武老师在电话里一招呼，陈宝国带着老婆来“蹭饭”，张嘉译来陪老师喝两杯，邵兵专程从100公里外的片场驱车赶来，李勤勤、张光北、俞飞鸿等明星也纷纷到场陪客。一桌菜很家常，但对于这些大咖而言，全北京城找不到比马老爹家更好吃的炸酱面、东北酸菜和新疆手抓飯。李苒苒老师厨艺精良自不必说，关键是，这些美食中蕴含着一桌演员满满的青春回忆啊！

当晚，吃着喝着，说着笑着，那位“白眼狼”学生忽然伏案大哭起来。陈宝国等师兄弟试图劝他，却被马精武伸手制止了。马老轻轻拍着“白眼狼”弟子的肩膀对众人说：“哭吧，让他哭出来就好受了。这些年他肯定吃过不少苦，心里也很压抑……”那场景，就像一位慈父，抚慰一个在外流浪了多年的儿子。

恩师如父母，半个娱乐圈的“代理爹娘”

说起马精武老师，中年观众会说：“《金光大道》里的张金发嘛！”“《大红灯笼高高挂》中的老爷！”年轻观众会说：“《夜宴》里的殷太常！”“夏天的爷爷！”马精武在大银幕小荧屏里塑造了众多经典人物，以至于大家更为熟悉的是表演艺术家、导演马精武，而忽略了他的另一个身份——北京电影学院表演系教授。

马精武1938年出生于新疆乌鲁木齐，从小，马精武接受的是骑在马背上驰过大草原的狂野与奔放，这也形成了他喜欢“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的豪放性格。高中毕业后，马精武本想去学画画，无意中看到《人民日报》刊登的北影招生广告，便在老师的劝说下报考了电影学院。

1960年从北影毕业时，马精武以优异的成绩留校任教。那时，他已经与同班同学李苒苒谈了两年恋爱，学业爱情双丰收，毕业后二人很快结婚。李苒苒是辽宁大连人，比马精武大3岁，性格沉稳的她一开始看不上马精武，觉得他性格太闹腾，婚后生活证明，这恰好是一种完美的性格互补。

李苒苒毕业去了北影厂，一年后调回北京电影学院任教，与马精武共事。执教之余，她也参演过《烈火中永生》《红色背篓》《我，你，他》等多部影视剧。

北影表演系87班班长胡晓光，曾写过一篇《如父之师》的文章，介绍他与马精武之间的深厚感情，这也是马老师所有学生的心声。课堂之上，他是严师；课堂之下，他就是所有学生的慈父。

表演系有规定，学生大三前除了节假日，每天早晨六点半要出晨功，有时头天晚自习同学们排练比较晚，第二天就很难起得来床。于是，每天早起的马老师，就跑到学生宿舍，对男同学他会挨个儿掀被子，照着屁股就是一巴掌，“臭小子，给我起来！”对女同学则是拍着床沿喊：“懒闺女，起床，出晨功！”如果还继续睡懒觉，马老爹就会拿出杀手锏，捏你的鼻子！

表演系的孩子们形象出众，个性强，很多都不是善茬，乖巧聪明时让人爱在心里，淘气闹事时，也让马精武这位“代理父亲”焦头烂额。

“那个时候，马老师就住在学院后门的宿舍楼，教务处的老师三天两头跑到马老师家楼下喊：‘马精武，你给我下来！每每这个时候，就能看到二楼窗户被打开，马老师苦着脸冲楼下喊：‘又怎么啦？马老师是一匹‘瘦马，一辈子没胖过，记得每次我们这些孩子给他惹了麻烦，在四处灭火之后，他总会累得一个人蹲在表演系办公室外的地上休息，两根细腿夹着一个瘦身子，膝盖快够着耳朵了，就在那儿不停地往自己的太阳穴上抹风油精。”这是演员邢岷山对恩师极具画面感的描述。

一次，在李苒苒老师的生日会上，导演郭宝昌回忆起自己最困难的那段特殊时期，激动非常。他16岁开始动手写家族题材的小说《大宅门》，1964年，郭宝昌被打成“反动学生”，写到2/3的《大宅门》被没收，罪状是为反动资本家树碑立传，获刑3年。出狱后，郭宝昌不敢和别人说话，怕连累人家，而别人也不敢和他有任何交流。一天，走在路上，忽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郭宝昌诧异地回头，就看见马精武老师一脸热情真挚的笑容，对他说：“你回来啦！”

这就是马精武老师，有着知识分子的风骨、潇洒和担当，只要心里觉得这件事有意义、是对的，就会有天大的胆子，做一般人不敢做的事情。

京城多珍馐，但唯有“老爹食堂”才是精神归宿

马老师的学生是幸福的，因为他对学生的爱，不会因为学生毕业而终止，当真做到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老牌演员王昌娥曾凭借电影《五朵金花的儿女》，接连获得“飞天奖”“金鹰奖”和“骏马奖”。若问她这辈子收到的最难忘的生日礼物是什么，答案肯定是那个落满雪花的生日蛋糕。“有一天我们拍完夜戏，早上照常收工回住地睡觉，当我睡到下午两三点时，突然有人敲门，我迷迷糊糊地爬起来开门一看，顿时惊讶万分，只见马老师头上身上都是雪花，手里托着一个非常精致的五彩大蛋糕，旁边的张子健手里拎着烟花，咧着嘴笑着对我说‘生日快乐……原来那天早上收工回来后，马老师和张子健根本就没有休息，他们和钱雁秋商量后，找了一辆小面包车直奔门头沟镇去为我买蛋糕。因为雪天路滑，而且全部都是狭窄的盘山道，仅一个单程就需要3个多小时才能到达。他们在路上足足颠簸了6个多小时才回到住地，这时已是下午了。那是我过得最幸福、最有意义的生日！”

而管虎虽然不是表演系的学生，却在马老师那一片拳拳爱心中成长挺立起来。1999年冬，管虎再執导筒，挫折后的他战战兢兢，拮据和寒冷的侵蚀让他面临放弃。“那个时候，年过六旬的马老师应邀前来，他的快乐开始慢慢感染着这个麻木的团队，然后，他必须被五花大绑扔到地上接受踢打。没有任何特效和技术支持，我们能做的就是实拍，马老师以他一贯的笑容招呼着所有在场的孩子们。终于开拍了，我在监视器下被黑布盖着，当声音响起、画面呈现时，感动的泪水一点点流了下来。我知道，从此以后自己的身体里将有一种东西叫作克服，有一种东西叫作承受！如果你在少年时有幸遇到一位长者、朋友，他的优秀足够把你从男孩儿到男人的过程变得有趣有益，那这种成长是难能可贵的。感谢马精武老师，如果你也遇到他这样的人，那一定是你的福分！”

一直执教到年过花甲，马精武和李苒苒夫妇才从北影教授岗位上退休。然而，他们并没因此闲下来，反而比上班时更忙了。当年的学生，如今不少都做了大导演，常热情打来电话，邀老师去演戏。马精武盛情难却，一年到头不得闲。

马老乐观开朗，待人热情诚恳，交友不分老幼尊卑，一视同仁，颇得先父遗风。每到一个剧组，丝毫不摆架子，很快与组里人打成一片。马老夫妇不拍戏的日子，时常有学生们到家中蹭饭。忙碌之余吃上几口李苒苒老师做的“妈妈菜”，和恩师小酌几杯，叙叙旧，诉说一下心事，成了陈宝国、李勤勤、张嘉译、邵兵、赵宝刚、李成儒、王茜等明星大腕生活中最纯真最珍贵的时刻。

老两口在北影执教40余年，现在半个娱乐圈的人都是他们的学生，可谓桃李满天下。2017年，一位影视大咖接受媒体采访时说：“作为一个演员，你如果没到马老爹家蹭过饭，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混演艺圈的！”

（编辑·宋冰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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