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饮剑

2018-11-24巴兰华

含笑花 2018年4期
关键词:小何老孙

巴兰华

老孙一抬头,看到小何径直闯了进来。老孙嘴角往下瘪了两瘪,终究没有斥出声来,垂下眼皮吹了下杯子里浮动的茶叶,以此表明对于不速之客的不屑与熟人的容忍。小何对于处长的宽容并不买账,左手重重地拍到了隔着办公桌对面那个饱满的球形体上,并瞬间把那并不茂密的毛发薅到拢起的五指间。孙处长的肥硕身体委屈而被动地立起来,在怒火冲到脑门破口大骂之际,来人的左右手一个驱动动作,寒光一闪,一柄金属器锐利地游离到他身体深处……来人那张面孔瞬间变了形。老孙在眩晕之际,垂下头来,已经脱手的红白色泽交媾的刀把……他脑海闪电般忆起,十几年前的一个阴雨天,西安城墙根下地摊的那把古剑,以及古剑屁股上镶嵌的翡翠。他仿佛听到自己怀里孟影放肆的大笑,因为他那句玩笑话,像极了软头男人头上扣的一顶帽子……翡翠,那晦气的绿色。

他曾经多次建议孟影扔掉或者卖掉它。他知道,扔掉是厌弃的气话,毕竟是花掉三万元买的。不过卖掉是可行的,那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按照现在这个行情,价钱肯定要翻番了。孟影倒是想卖,可是,却被她老公压下,说死说活收藏下来。孟影趴到他胸膛上,噘着红嘟嘟的小嘴说,不卖就不卖吧,说不定过几年还要涨价。他没有再坚持。只是,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从一看到这柄古剑,他就一惊,仿佛碰到了前世的冤家对头,心里无名地一凛。挽着孟影的手加大了力度,无奈孟影蹲在那里如同拉肚子,就是不起来,赖在那个小摊上不动窝。

摊主是个光葫芦,操着一口地道的陕西腔,那精炼的眼神却与众不同。光葫芦嘻嘻一笑,开口道,咋?相中嗹!孟影点点头。我就要这把上的翡翠!光葫芦仿佛嗝了一口气,眼睛一愣,说,不中!你把俺剑把子上的宝贝给拔掉,剩下的那截子,俺卖谁去?

老孙拽不走孟影,就跟摊主谈生意,五千块就买你的剑屁股,其他的你爱咋卖咋卖。令人恼怒的是,光葫芦不吃这一套,口气还冲得很,要买就三万,整把剑归你;不买算逑!一句话把老孙差点噎死。摽在他膀子上的孟影却被这句话的后两个字逗的前仰后合,双臂无力,差点就坐到地下。可是,地下险着呢,不是带刺的就是带尖的。孟影顺势溜到地上,不知不觉双脚已经挪到光葫芦的地摊中心了,难怪,要不也拿不到那柄七寸剑。它就静躺在光葫芦脚跟前,像极了一条腌制好的咸梭鱼,两只眼睛一只盯着主人一只瞟着买主。老孙把这柄宝剑掂到手里,感觉沉甸甸的,跟视觉里的分量很不相称,怕有诈,拔出剑。老孙把剑身对着苍茫的天空眯着眼睛审视着,剑有成年人手指的一指宽,剑身长约五寸,尽管历经千年,表面虽然布满淡淡的绿色锈迹,却掩盖不住它的锐利,依然散发着一股凛凛之气……老孙一连打了几个喷嚏,仿佛骤然受了风寒。

孟影不懂收藏也不尚武,关键是相中了剑柄尾部的那块翡翠。剑柄双面镶嵌着白色的玉,由于年代的久远和地下长期的物理变化,已经改变了原来的底色,淡黄的内质浸了铁锈红的线迹,如同养活了几条殷红纤细的小龙,尾部却是浑圆的水滴型的整块翡翠,绿的深沉,凝结了数十亿年矿质泛出的那种绿,末端的顶部如同飘摇的绿色微焰。老孙当时就理解了孟影,那绿释放着一股巨大的魔力。妈的!老孙骂道,心说,本来是出来寻乐子的,不成想在这古城根下要放放血了。

当然,这血自然不会由老孙身上放。

孟影右眼皮一直跳,跳得心里毛毛的,心说,这是咋了?难道今天要出什么事?孟影越往那事情上想,眼皮就跳得越厉害 ,一开始间隔的时间还长一些,现在加快到五秒钟,跳一下,跳一下,再跳一下……。孟影就不自觉地腾出手来抿一下眉骨,提样的铅桶里溢出的原油就污染了手套,手套又把脸擦花了。正当难为情的时候,对面驶过一辆载着土方的东风翻斗汽车。孟影本能地扭转过身,避开对面的视线,可是,那讨厌的汽车偏偏就慢腾腾地停在身边。孟影心里骂道奶奶个腿怕啥来啥。车窗玻璃落下露出一张黑黄却年轻的脸,“师傅,附近有没有补胎的。”孟影没有理他,眼睛一瞥,四个车轱辘好端端的,補什么补,搭讪也不掂对掂对找个好借口。

1985年的初夏,天空云少且湛蓝,就像穿着喇叭裤的小青年,明朗而通透,处朋友马路上电影院随处可见。不用说,这哥们看来盯上孟影也不是一时半会了。

搭讪了半天,孟影没动心,却被对方一句玩笑话给俘虏了。司机见对方不为所动,怕耽误时间太多赶不上进度,心有不甘,干脆说了句,“拜拜,国宝!”“你才是熊猫,糟蹋谁呢!”孟影一生气反而一把拽开车门径直坐进了驾驶室。我说呢,大早晨眼皮就跳,等这一出呢。孟影心里跟自己较劲。

小何尽管个子不高,但却是个人精,还练过二年拳击,轻易没有人敢招惹他,当然,他小何也没有太多的精力去惹是生非。小何忙着呢,每天除了按时完成单位的任务,还要忙里偷闲地照顾刚刚交的女朋友。孟影所在的采油队离最远的一口油井有十几里的样子,且地处人迹罕至的荒郊野外,着实叫人不放心。其实,在不认识他小何之前,人家每天照样采样擦井,没那么多心可担。小何往往先到单位分派了任务,然后车就拐个弯,在单位不远的路上载上孟影,一直把她送到目的地,然后,去干会活,瞄个空子再往返几十里路程,接上取完样的孟影……孟影那个时候真的是幸福到家了,小姐妹一个个眼馋,男同事们唉声叹气,再也不给她献殷勤了,她撇撇嘴谁稀罕。

司机的脑子活泛,给人捎点物资,偷着给个人或者地方干点私活,偶尔盗卖点油箱里的汽油什么的,所以,小何的钱包鼓鼓的,人花钱就阔绰。女人谁不喜欢时髦衣服 ,金银首饰啊。在这些工作做足后的某一天,小何在驾驶室里把一件新潮的港式T恤穿到孟影身上 ,最终也把孟影穿到他的身上。

地是好田,播的也是良种,春华秋实是自然不过的事情。身怀六甲的孟影一个人在家呆傻了,脾气就变,因为一点鸡毛蒜皮一闹半天连哭带叫,而这些小把戏往往是一种发泄抑或怀孕中产生的抑郁症。小何眼看着孩子一点一点长大,马上与孩子会和了,肯定是百依百顺,谨慎有加。小何早上起床先给老婆把饭做好,然后,蹑手蹑脚回到卧室在老婆耳边轻轻地告退。

小何骑半个小时路程的车,赶到单位给车加热水,然后,蹲到車前盘十几摇把,这个时候,小何跟他的车一样,在冬天的严寒中温度升高,热气腾腾了……汽车的马达起了火,发出最初嗡嗡的轰鸣。拾掇好家什,小何腰部靠在车保险杠上,深深地吸一口烟,辛苦且幸福的烟雾由两股合为一处,伴随着东方第一缕晨光袅袅升腾起来。

小何戒了酒,烟呢,只有在单位或者工地上有,家里连根烟毛也休想。孟影把小何改变得很彻底,而且,进一步改变中。小何呢,也自愿,所有这些还不都是为这个家和自己好嘛。小何的工友和社会上的朋友,慢慢都淡出小何的视线,有时,小何不免产生一种孤单和可怜感,但是,平时这些聚会和凑场子的事情都被老婆一 一给断掉,一个脱离群体的孤雁,你想不孤单都不行,好在,家里窝着一只老的,肚子里还揣着一只小的!

晚上,小何给孟影洗完脚,用指甲刀给剪指甲,俩人思谋着。孟影马上临盆了,尽管现在住院条件好的不能再好,毕竟,要回家的,那就要有专门的人伺候,起码得过了满月吧。

邂逅郭欣欣有它的偶然性,也有它的必然性,即使不是郭欣欣也会有赵欣欣钱欣欣李欣欣……反正,认识郭欣欣小何总觉得是冥冥之中上帝的惠顾 ,尽管嘴里会突兀地骂声屁,但是,心底还是有点宿命的意思。小何的车经过一个叫做槐花村的集市,这是职工宿舍与单位每天必经之地。先前司机是可以把车开到家过夜的,公车嘛,白天是领导的晚上是司机的,没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三个月前,小何因为技术过硬,被抽调到基建科做了科长的专职司机。小何刚让过一个横穿公路的老人,正提速时,反光镜刮到了一位骑车女孩的胳膊 ,连人连车跌倒在辅路上。还好,除了膝盖磕破一点皮外,没有大碍。小何就安排那骑车女孩上车,到就近的医院检查一下,为了尽责也防备以后出麻烦。

孟影的脾气随着产期的临近与日俱增,小何也只有憋气的份,还不能叫老婆看出自己的委屈来。

小何从河北老家把自己一个远房表妹接来伺候孟影。吉普车在乡镇土路上颠簸了五六个小时,小何终于来到从他爹加上自己这一辈算起,阔别五十年的故土。说来惭愧,要不是被孟影逼急了,这趟老家还真不该回。从小何的父亲出来当 工人到退休几十年来,从没有回过老家,也不是擦嘴忘根,主要是最近的亲人都不在了,回一趟家吃谁家?住谁家?表面上不是远亲就是近邻,热情有加,可是,真到实际情况那就另当别论了。所以,小何的老子老何宁愿不回家,当然,儿子也就没有回家的理由了。今天,回这趟家不知道打了多少电话,才联系上。远房表叔的女儿正好高中没有考上,在家闲着,何况小妮子正跟同学谈着恋爱呢!亲戚来找,何况去大城市,一家人欢天喜地正求之不得呢。

小表妹一见未曾谋面的表嫂还有点害羞,扎着羊角辫子露出的苹果脸堆积了一层红云。平心而论,孟影挺喜欢这个小表妹的。一来呢,看她还是一个孩子比较单纯;二来呢 ,一个人实在憋屈坏了,有个人作伴毕竟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孟影也是那种率真的女人,腆着大肚子,去职工商场给小表妹从头换到脚后跟,回家这么一捯饬,晚上下班的小何看得眼睛都直了。这哪还是前两天土里土气的乡下小妮子?分明就一个放假在家的大学生嘛!小表妹笑的前仰后合,孟影也笑的直按肚子。

岳母的到来把一切都改变了。尽管她老人家来了一上午,下午没有等小何 开车送她,就提前坐班车回了。晚上,孟影把小表妹支到职工大礼堂看电影,关上门审查小何。为什么弄一个又年少又漂亮的小妖精来?是不是趁我生产期间给自己找下酒菜?小何就急,说什么呢你?她可是我表妹!表妹?谁家的表妹?我怎么从没听你说起过?那,那不是表叔,那个谁……。孟影就笑了,眼睛笑得跟豆荚似的弯弯的往上挑,说,表叔叫啥?

这下还真把小何给问住了,农村都是大表叔二表叔三表叔这样叫的,谁还去弄清他们各自的名字啊。再说了,小何这么多年没有回家,就真像一锅浆糊了。不过,小何马上理直气壮地回击老婆,人家甚至不经了解就把孩子交给咱,对我们一百个放心,咱怎能用这样的心思去想人家?可我孟影一百个不放心。咋的,小表妹有问题吗?不是她,是你!小何当时就崩溃了。这也太,太他妈拿人不当人了,如果是你表妹,我还兴许……

是吧?是吧!这可是从你嘴里说的。这次孟影抓到了把柄。妈的,小何心里骂道,这才叫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小何算是伤透了心,本来是屁颠屁颠为老婆鞍前马后地忙活,到头来老家雀屁股一撅,一泡屎尿泼下来,自己倒落了一个里外不是人。无奈,小何第二天开车带着小表妹在城里转了一圈,那傻妮子高兴的不得了。看着表妹那兴奋劲头,小何心里挺不落忍的。

这件事情后,小何一连好几天不言语,倒是孟影的表现比先前好了许多。

老妈伺候了媳妇两天,就打退堂鼓了。倒不是嫌弃儿媳生的不是小子,男女都一样,毕竟都是过来人,可是,媳妇那脸色是无论如何也看不下去了。小何一拍脑袋,什么也没有说,开车去了南小区 ,正如所料,亲娘伺候闺女里外没生人,那月子是高高兴兴,慰慰贴贴。小何添了女儿心里无论如何都高兴不起来,脸上嘴里又不能不高兴。

家里有了孩子和老娘,小何就成了多余的人。领导出了差,小何一个人经过槐花村时,猛然就想起什么。电话一拨,竟然就通了。那名骑车的女孩梳洗后长发披肩,在吧台前的人群里寻摸,两双眼睛一对上,就浅笑着跑过来,牵着小何的手,迎着“待嫁”的小姐们嫉妒的眼神昂首而去。看到小何有点局促,女孩就把手放开,向服务员一招手 ,服务生近前,女孩点了两杯加冰的可乐,一盘南瓜子,还有一盘山楂片。啜着可乐,小何细细地端详对面的女孩,纤细弯弯的眉毛,淡淡的眼影,白皙的面孔和红红的嘴唇。小何说我不喜欢口红。女孩就站起来,笑笑说你等一下。一会回来,女孩的嘴唇没有那么红了,而且脸上也洗去了浓妆,好叫人爱怜的一张小脸,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小何猛吮一口,冰凉爽快,好像一肚子的火气一扫而光,说不清道不明地那么舒畅。

这个时候服务生把卡拉OK打开,女孩站起来,说,哥,我给你唱首歌吧。小何点头。灯光转暗,荧屏映着女孩的脸俨如夏花。

当我想你的时候

我的心在颤抖

当我想你的时候

泪水也悄悄地滑落

当我想你的时候

谁听我诉说

……

委婉哀怨的歌声勾起了小何的心事,直到女孩唱完把话筒放下又重新坐回座位,小何才发觉自己的失态,尴尬地鼓了几下掌。女孩好像从昏暗的光晕里,发现了什么,从口袋里掏出蝉翼般的手绢,轻拭小何发亮的眼角。小何第一次被女人感动了,心里乱得很。自己不能说是情场老手,倒也处过几个女朋友,从未失手过,然而,随着时间的流失都是无果而终。到了孟 影,女人是个好女人,只是太执拗 ,太自我,根本没有这名女孩的温柔和体贴。小何捉住她的手,柔弱而温存 ,女孩芳名欣欣。小何从那次医院拍片时,就从未怀疑过它的真伪。

欣欣和小何合作一首《踏浪》,配合的天衣无缝,屏幕上打出一百分。俩人不约而同地惊呼着拥抱到一起。

以前,一下班小何就往家跑,好像家里藏着宝似的。现在,他三天两头夜不归宿。孟影就给脸色看,小何说伺候人的事情时间由不得自己。孟影被堵了壶嘴,对小何的抢白暗自发恨。也是活该出事,一天中午,小何开车载着欣欣回家,回来的路上买东西,被舅子媳妇看到了。事情就变得复杂而焦灼起来。这女人的亲戚最脆弱,其纽带就是裙带关系,一旦裙带有了问题,就什么都不是了。

一般这样的事情都是敲打当事人,避开受害者 ,这样做事才厚道。女人的亲戚发现这样的事情,只有火上浇油的份而没有息事宁人的人,挡都挡不住。就这样,小何跟孟影的关系一下跌到了断崖。

从孩子没满月到女儿两周岁,孟影和小何都已经被对方拖得筋疲力尽。

小何名义上没离婚,其实,早就被孟影扫地出门,门锁换了一个遍,即使小何有那么几次真的想回来看看她们娘俩,都无法进门。直到把四邻都惊动起来,有的就唤小何进家里坐,好言相劝,小何反而被弄的真得跟一个外人似的,为了不再去丢人现眼,他索性就搬到单位宿舍去,当然那也不过是个摆设。

孟影有几次想为了孩子与小何和好,希望小何能把他老爸老妈搬出来,自己也好有个台阶下。小何回家跟爸妈刚一汇报,老妈首先表态,你再娶我掏钱,求情的事情杀了我老婆子也不成。老头呢,退休后拿那笔丰厚的退休金炒股,成天炒的昏天黑地,别说一天,就是一分钟都盯着股市的大屏幕……唉!小何也灰心了,心里说:孟影结婚三年了你在我家就混的这个德行?得,听天由命吧。

孟影呢,看不到希望就作长期打算。采油工是干不成了,就托人到了服务公司做了一名会计,做自己的专业不手生。半年后,她又被重新分配到基建科财务室。孩子呢,自然有老妈代劳。其实,孟影也觉得有些事情母女做的有点过分,心里对老妈有那么一点点埋怨,女儿年轻不懂事,作为过来人您难道也糊涂?过来人都知道,成年男女凡是经过那些事的,没有一个能挺过三个月的。何况,孟影年方虎狼之年,夜里长长失眠,身下仿佛被火苗燎着,碾转反侧,无法入睡。看着灯光下孩子熟睡的笑脸既欣慰又伤心,掉过头去,凝视着窗外一轮圆月,常常泪水打湿半条枕巾。

也说不上是哪一天,反正就是那么一個下午快下班的时候,科长叫她一起陪外单位的领导。孟影连犹豫都没有就答应了,在单位陪领导上桌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如果拒绝,不出两次保准下次下岗的就是你,最轻也得调离岗位到下面凉快凉快去。那次喝了多少酒她也不记得了,反正喝的一塌糊涂,最后客人怎么走的也不记得,迷迷糊糊给家里挂了个电话说值班就不省人事了。半夜睁开眼睛,眼前一片白,顶棚上也不是自家看惯的吊灯,才知道自己已经住到单位招待所,一扭头,吓了一跳,一个男人半坐半爬在沙发上呼呼大睡。孟影的酒“唰”就醒了,心里当时就开了锅了,尽管跟小何闹到不可调和的地步,但是,自己压根就没有想到会跟另一个男人苟且。尽管长夜难熬,难熬也得熬啊,那还不是自己找的。

这个时候男人也醒了,或者根本就没有睡,是比她长十几岁的孙科长。孙科长双手潇洒地一摊,说,醒了?那我这个护花使者可以撤退了!孟影歉意地一笑,就想下床,孙科长做了一个“停”的手势,快步走到门口“晚安”,把门重重磕闭。孟影长吐一口气,重新把自己放到席梦思床上。她知道,这种防盗钢门只要一关,莫说是人,就是机械都不好使。孟影马上又弹起来,仔细地检查自己的衣裤和隐私部位,确定没有任何问题,这才自嘲地笑笑自语,你以为自己还是大姑娘啊,人家谁稀罕呢。嘴里这样说,心里却对还不太了解的顶头上司平添好感,叫你去陪酒没有把客人陪好反而先把自己放倒,作为领导没有怪罪还把你平安地弄到宾馆休息,这样的领导不多,不趁人之危的男人就更是难能可贵了。

孟影因为业务跟孙科长接触的机会越来越多,大家彼此都很熟悉了,没有外单位人的时候也无伤大雅地开开玩笑逗逗趣。孟影越来越喜欢自己的工作,不说三日两头的优厚福利,每月都涨的工资,环境好的叫人做梦都要笑出来。一个礼拜天,同事红菱通知她去单位加班,去了以后又没有什么真正要紧的事情要办。红菱把窗帘拉上,孟影说,整个大院里就我们这个科室加班,拉什么拉又没有什么怕看的。红菱故作玄虚地说一会你就知道了,叫你开开荤。红菱三倒腾两倒腾把录像机打开,电视机的荧屏上清晰地显示出画面。孟影心跳耳热之际,心想一个没有结婚的女孩子从哪里淘换这些岛国片子?红菱从文件柜里又拎出半瓶红酒,递给孟影一杯,自己对着画面很享受地抿一口,不自觉地发出一声呢喃。孟影一杯酒下去,加上画面的刺激,两腿就不自觉地抖开了……恍惚之间感觉后面有人轻薄自己,心里好笑, 一个小姑娘竟然撩拔中年女人,这不是找死吗?于是,闭着眼睛任由她轻薄,心想看她到底怎样收场……孟影感觉不对劲,想收手此时却身不由己,猛扭过头,后面的人竟不是红菱那丫头。

欣欣照常去上班。只是下班后马上回家,从不跟别的男人去宵夜。小何甚至都想叫她从此辞去这项工作。可是,他也知道,自己的收入远不如欣欣的多,而且,而且自己也作不了欣欣的主。曾有那么一次意外怀孕,欣欣光滑的背紧靠在小何的胸膛上,头微扬,水汪汪的眼睛盯着他,等他的反应。小何刚刚经过激烈的运动,身体有些乏了,萎靡的要睡去,微微的鼾声代替了回答。第二天早上,欣欣告诉小何家中有点事情,叫他近期别找她,回来跟他联系。小何懵懂地说我开车送你,不用,欣欣说完把包抡到背上头也没回地走掉了。

多少次,小何躺倒在车椅上,闭目深思欣欣抡包那一幕和前夜那些对话以及欣欣那期待的眼神。小何知道自己的软弱和自私终于酿就不可原谅的过错。小何曾经向欣欣表白过,不是不想要那孩子,只是没有做好心理准备。欣欣反倒一笑,说什么啊,你说什么啊,我不过是跟你开玩笑的,你还当真了!小姐要是见一个男人生一个小孩,那这个世界恐怕早就盛不下了。笑声从欣欣背后甩过来,抽的小何的脸又疼又冷。

经过一番折腾,婚是离了,房子归孟影,小何带着一半存款名副其实地离开了家。小何没有了后顾之忧,夜里与欣欣温存后,自然就谈到了俩人的婚事。欣欣的身体仿佛被烫伤,猛地坐起来,把小何吓一跳。欣欣的惊叫让小何百思不得其解,你为什么生气,为什么这样绝情?为什么?因为我是小姐,小姐不可能也绝不会与自己的嫖客去结婚……最后这句话说的有点重,欣欣安慰他似的歉意地一笑,却给他断了念想,我不会跟你结婚的,小何!

老孙这几年飞黄腾达,如愿以偿地官至正处级,国有大型企业的官,层次分明,等级森严。

孟影跟随老孙多少年了,单位的人见怪不怪。孟影呢,七大姑八大姨给介绍的对象也确实不少,有地方的公务员、单位的正式工,可就是高不成低不就。这里面有孟影自己的原因,更主要的是背后的男人舍不得她。人到中年,孩子也上大学了,孟影的心也渐渐静下来。再婚不见得就幸福,不好还能离吗?现在不缺钱,不缺房,尽管守空房的日子多,但是老孙隔三差五的临幸,也就都没有什么遗憾了。离婚时,额外分到小何在单位这么多年来揩的“油”十几万元,条件是用那把宝剑交换,本来不想给他,老孙多次建议处理掉,从价格上来算,自己也不吃亏,何况,小何经常出长途防个身什么的也就答应了。

孟影过四十五岁生日那天,破天荒地收到一条陌生的短信。

一个下午,精神恍惚。夜里,生不如死,几番抗争,最终向黑暗缴械投降。孟影就试着拨了那个号码,一个陌生又熟悉慵懒的声音传过来。那夜,不知道怎么了,孟影有说不完的话,好像要把自己一生不曾说的话都在那晚说尽,就像第二天来不及说似的……甚至,她跟老孙的一些龌龊的往事都无从幸免,说到痛处竟然哽咽。

她说:有一天,她撞到老孙扒了女儿的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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