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中站

(上海科学技术职业学院，上海 201800)

“类型电影的概念可以这样限定：在美国好莱坞发展起来、在世界许多国家盛行、按照外部形式和内在观念构成的模式进行摄制和观赏的影片。”类型片的创作体现的是现代组织方式下的生产特征。电影的批量生产基本上依从着投资——流程化、合作化和分工化的生产——以票房等完成的消费这一模式进行。而这一循环的完成速度越快，也就意味着生产的效率越高。这也就导致大量制片人倾向于在外部形式上模仿在票房上已经取得成功的类似影片，而在内在观念上则追随主流化、大众化的社会价值观。这样带来的重要一点便是类型片在数量上的可观，而在品质上则又显得思想观念较为保守，艺术追求较为平庸甚至低俗。但不可否认的是，在市场经济时代，更能体现工业社会细化分工以及资本运作优势的类型片创作将是当前电影创作的主要趋势，对于较为优秀的类型片的审美经验，我们依然有必要给予一定的关注。F.加里·格雷执导的犯罪类型片《速度与激情8》(

The

Fate

of

the

Furious

，2017)就艺术手法和营销策略而言，都是“速度与激情”系列中可圈可点的作品，并且也是该系列的“后保罗”时代的开山之作，是在好莱坞类型片方面较具价值的研究对象。

一、外部形式

电影在表象端上呈现的各种类型元素是类型片成功的关键。好莱坞类型片在外部形式上一般可以从主题、人物、叙事以及视听形式四个方面分别概括。

犯罪类型片中的叙事规则基本上已经程式化。其叙事动力在于犯罪者实施犯罪，给他人带来危险与威胁，而另一方力量则要阻止或惩治犯罪，帮助无辜者脱离危险。观众在犯罪类型片中得到的基本情感是惊险、恐惧和刺激。就“速度与激情”系列而言，其剧情都是当飞车家族刚刚获得平静后，就会有新的麻烦出现，而最终都以飞车家族成功化解麻烦告终。在《速度激情8》的开头，多米尼克和莱蒂即将孕育他们的孩子，霍布斯则在球场看女儿打球，这一切的平静都随着反派塞弗以“美人计”设下陷阱俘获多米尼克而告终，而片尾塞弗放弃计划后的跳伞则既标志了正反方斗智斗勇的告一段落，又为下一部电影塞弗的东山再起埋下伏笔。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速度与激情”系列在被定义为犯罪类型片的同时，也具有动作类型片的成分，这主要表现在视听形式方面，这类动作片元素以清晰的方式呈现，成为标志性的影像符码，是该系列电影的重要看点之一。整个系列中，车成为主人公们犯罪或阻止犯罪的重要工具，而各种公路等飙车场地则成为主人公们大显身手或是意外受伤、死亡的所在。每部电影中出现的车型车款，车辆的稀有、昂贵程度和撞毁数，以及主人公们使用车来完成怎样的惊天动地的行为，都成为电影最重要的拍摄难点和情节高潮点。而随着电影的步步推进，观众有着在视觉冲击和新颖度上越来越高的要求，这也都成为《速度与激情8》必须要精心设计的外部形式。当观众已经习惯了飞车家族在《速度与激情5》(2011)中用汽车拖金库，在《速度与激情6》(2013)中利用汽车来拦截坦克、冲撞战斗机，在《速度与激情7》(2015)中在高楼之上以飞车撞楼，完成高空飞车跳伞等动人心魄的场景后，《速度与激情8》则设计了三次主要战斗，并且在后果的严重性和场面的激烈程度上逐渐升级。这三个飞车激斗场景分别为多米尼克在机场抢走电磁脉冲器后迅速将车开上飞机，多米尼克以一辆车冲破飞车家族五辆车的包围并使得对方互撞，以及飞车家族们在冰面上飙车拦截了有可能导致两国开战、地球毁灭的核潜艇，最终成功躲过爆炸。《速度与激情8》中令人血脉贲张的飙车场景已经成为观众百看不厌，对剧情有着图解意义的视觉形象。

二、内在观念

在好莱坞类型片的创作中，电影往往在内在观念上迎合观众的情感，捍卫观众的立场，并传播好莱坞的某种文化理念或价值观，这早已在绝大多数类型片中得到了验证。就犯罪类型片而言，犯罪片的外部形式充满大量暴力、危险场景，这本身是与主流观念中对和平、安定生活的期待相违背的，在电影为充分实现娱乐效果而渲染了激烈、紧张的暴力场面后，往往需要弘扬传统、保守、温情的内在观念，中和电影叙事的戾气，并让观众为之动容。

个人英雄主义情结以及对家庭情谊的珍视就是好莱坞电影中的经典核心思想，也是作为商业片的“速度与激情”整个系列中的重要内在观念，这在《速度与激情8》中也得到了承继。

首先以个人英雄主义为例。犯罪电影中的叙事焦点往往便是“警”或“匪”，这二者也是承担个人英雄主义叙事的角色。在《速度与激情8》中，硬汉代表、身份游走于正邪之间的多米尼克依然是电影着力塑造的个人英雄。多米尼克在处境不利的情况下，处处表现出强力与阳刚气质，以自己的车技和心计赢得敌友的重视与尊敬。多米尼克先是驾车抢走电磁脉冲器，击败原外交安全局行动组长官霍布斯，再是在众车围堵之下抢走核武器密码箱，最后毁掉塞弗控制的核潜艇，可谓是智勇双全。在多米尼克的背后，还有如他同样车技精湛的红颜知己莱蒂、霍布斯等依然全心全意地信任他，帮助他，愿意与他并肩作战。值得一提的是，在电影一开始，多米尼克就在古巴的一次惊世骇俗的赛车中赢得了对方的车却又大度地将车还给了对方，这辆车在后来对多米尼克逃脱塞弗的摄像头监视起到了极大的作用，这一前后呼应的情节表现了多米尼克身上的侠义精神，也是他能够无往不胜的原因之一。

就对家庭情谊的珍视而言，在早年“速度与激情”系列中，多米尼克和布莱恩对爱人、家庭的重视就一再被体现。如在林诣彬执导的《速度与激情4》(2009)中，多米尼克深爱的莱蒂留在美国，而多米尼克则流亡多米尼加共和国，在听到莱蒂的“死讯”后，多米尼克不顾自身安危孤身返回美国，决定查明真相，为心爱之人复仇。另一方面，友情以及亲情也是“速度与激情”系列反复强调的。戴克·肖在《速度与激情6》中害死了吉赛尔和韩这两名对于飞车家族十分重要的人物，自己的弟弟欧文则躺在医院中半身不遂，在温子仁执导的《速度与激情7》中，戴克·肖则为了报仇在布莱恩的家里安放炸弹，肖氏兄弟也就此和多米尼克、莱蒂等人结下了不解之仇。然而在《速度与激情8》中，戴克·肖却以“诈死”的计策骗过了塞弗，在塞弗劫持艾琳娜母子要挟多米尼克之际，戴克在自己身为英国特工的母亲的帮助下潜入了塞弗所在的飞机大开杀戒，成功营救出了多米尼克的儿子，彻底粉碎了塞弗的阴谋。而原本昏迷不醒的欧文·肖也参与了这次营救。肖氏兄弟在这次合作中，不仅不忘逗乐小婴儿，戴克·肖还和原本不共戴天的霍布斯关系越来越融洽。在《速度与激情8》的最后，肖氏兄弟得到了多米尼克的首肯，加入了这个温暖的大家庭中，而多米尼克也给自己的儿子命名为“布莱恩”，以纪念因演员去世而在“速度与激情”系列中被迫退隐的战友布莱恩。电影以飞车家族全体成员手拉手祈祷进餐的圣洁宁静、其乐融融的画面再一次表达了片中重视人情、守护家庭的价值观。

三、系列片与类型片创作

2012年的《华盛顿邮报》曾经就当时好莱坞在全球票房中最具优势的电影中总结出了好莱坞“爱上”系列电影的观念。而从近年来的好莱坞电影创作中不难发现，好莱坞电影已经形成了非常明确的品牌意识，如《碟中谍》(

Mission

：

Impossible

)系列、《暮光之城》(

Twilight

)系列电影都大获成功。拍摄系列电影这种基本稳定的盈利模式几乎成为好莱坞设置全球电影人的共识。这也正是为何“速度与激情”系列在因为演员保罗·沃克逝世而不得不放弃核心人物布莱恩后，依然决意拍到第十部的原因。

可以说，系列电影与类型片具有密切的关系。类型片的创作模式深刻地影响了系列片的形成。当电影人在进行系列片的拍摄时，大多会延续前作的美学特征、核心人物和情节叙事模式，对某一IP的系列化就等于是对该类型片的强化。而反过来，系列电影又帮助类型片在理论上进行进一步的巩固和新的探索。对于电影的主创而言，在延续类型片诸多元素的基础上，是否要融入新元素，如何融入新元素，实现和观众在审美趣味和思想上的与时俱进，都是其必须考虑的问题，在这种实践中，类型片的生命力也就不断得到加强。

自罗伯·科恩的《速度与激情1》(2001)问世以来，在长达16年的时间里，八部电影积累了不容小觑的人气，在票房和口碑上屡创新高。而在叙事和人物塑造上，则出现了有迹可循的重复。就正反方的力量对比、较量方式而言，《速度与激情8》和林诣彬的《速度与激情6》高度相似。第六部中横空出世的特种部队军人欧文·肖和第八部中的塞弗在野心与能力以及给社会制造的危害等来说，几乎一样的。

而这种创作上的重复性并不仅仅体现在其系列本身中，我们只要将《速度与激情8》与最近两年的其他系列类型片相比，就不难发现它们的雷同之处。如在《美国队长3：内战》(2016)中，复仇者联盟根据“支持政府”和“维护平民利益”分裂为两派，其领袖人物分别为原本应该是亲密战友的钢铁侠和美国队长；又如在迈克尔·贝的《变形金刚5：最后的骑士》(2017)中，汽车人英雄的形象也被重新定义，同属博派的擎天柱和大黄蜂成为敌手，让观众瞠目结舌；而在《雷神3：诸神黄昏》(2017)，雷神又与昔日好伙伴绿巨人展开战斗等。在《速度与激情8》中，一方面是戴克·肖和主人公们的“化敌为友”；另一方面则是多米尼克和其他人的“化友为敌”。这种身份和关系的转变无疑创造了极为吸引人的矛盾冲突，在前作的影响下，观众已经对人物的正邪定位、身份特征等有了一定的印象，并对不同角色具有不同的认同感，当熟悉的人物转换阵营后，观众自然会更为关注人物以及所属阵营的命运，以及这种关系变幻背后的因果关系，电影的品牌效应得到最大化的利用。在《速度与激情8》中，主创无疑深知观众无法接受多米尼克的“叛变”，于是设计了一个令其左右为难的困境：塞弗绑架了艾琳娜和艾琳娜为多米尼克生下的孩子。这使得多米尼克在面对昔日伙伴时悲愤地喊出了“我没的选”。这一对于多米尼克而言是两难境地的设定对于影片本身却具有两全其美之效，一方面保证了电影的悬疑性和连续性，艾琳娜连续出现在《速度与激情》第五、六、七部中，但电影又需要维持多米尼克和莱蒂之间的感情，艾琳娜被塞弗所杀使得这一角色顺理成章地退出了对多米尼克感情的竞争；另一方面又增添了多米尼克的悲剧英雄色彩，保证了多米尼克这一正面人物的形象在观众心目中声威不坠。

在失去保罗·沃克饰演的布莱恩的情况下，《速度与激情8》的高票房回报率代表了其自身已经建立起了良好的生产模式和观众认可的品牌优势。与其他犯罪类型片，包括“速度与激情”系列其他电影类似的外部形式和内在观念，共同成就了《速度与激情8》的猛烈势头，为其他好莱坞类型片乃至系列类型片的创作提供了经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