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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拉格文学漫步

2018-11-13/

青年文学 2018年1期
关键词:布拉格卡夫卡

⊙ 文 / 葛 芳

布拉格文学漫步

⊙ 文 / 葛 芳

车厢里的人很少,可以自由入座。我随便找了一个空位,开始阅读克里玛的《布拉格精神》,内心有等待恋人一般的慌张。偶尔抬头看窗外,一个又一个站台过去。火车行驶得极其缓慢,慢得可以让人清晰瞅见窗外花朵的形状。似乎是骑在马背上,四处溜达,很悠闲,停停走走。

手机上短信来了,告知已经到了斯洛伐克。

上来了四个本地小伙子,唱着歌,衣着朴素。他们喧哗着,坐定后开始打纸牌说笑话。我迷迷糊糊打着盹,不时被他们爆发出的一阵阵笑声吵醒。隔着沙发缝隙看过去,一个小伙卷曲着头发,笑得两眼眯成了一条线。他们许是刚刚劳作回来,身上还携带着青草的味儿。又一站台,上来了三个女人。女人们的脸暗黄,相貌普通,她们简单交流后各自找个最舒适的坐姿,打开书阅读。应该是小说,书很厚,封皮包着。她们翻阅书籍时动作小心翼翼。

我和对面的老太太心照不宣,她的脚尖抵着我的行李箱,以防火车拐弯时行李箱滑到其他地方。她意思是,让我放心睡她会照看我行李,我无法用语言和她交流,只能向她微笑,以示谢意。窗外一大片一大片绿色绵延,天空低矮,忽然,跳出一望无际的黄色,原来是成片的油菜花迎风招展,“那是春天,树林飞向它们的鸟”,我想起了策兰的诗。

我在布拉格的一间阁楼住下来。

阁楼的天窗不错,将日光和黑暗第一时间传递给我。我躺在床上,什么也不想,光看天色也是件很好的事情。阁楼空间很大,有专门书写的桌子,我把随身携带的几本书拿出来。《布拉格精神》(克里玛)、《小说的艺术》(米兰·昆德拉)、《卡夫卡全集》。我反复交替阅读着这些书。气味、气息、气场,都属于布拉格的特征。我是如此贪恋,在布拉格阁楼上阅读,有御风而行的快感,看着看着,不知不觉进入了梦乡。

酒店的门口比较小,布拉格的许多建筑大都如此,外表不引人注目,甚至狭窄拥挤,进去却豁然开朗。这应该称作不张扬,和捷克人的性格是吻合的。

卡夫卡和他的布拉格,城堡意象无处不在。

来中欧,我是要寻找卡夫卡。

在卡夫卡居住地附近游走,我觉得他的魂灵还在那儿转悠。“一分钟屋”,是卡夫卡迷必往的参观点,他就在这儿生活过。屋子风格奇怪,外墙上壁画内容是圣经故事或者神话传说。其中《射向死去的父亲》的刮画令人深思,三个儿子到底谁能得到继承权?法官让他们向父亲的尸体射击而做决定。这寓意着父子关系十分微妙,的确,卡夫卡和对他有重要影响的父亲之间,关系是微妙的。

一分钟,是指从“一分钟屋”到天文钟的步行时间。来自世界各地的人涌向广场看天文钟,然后散去,极少人关注被天文钟、老市政厅等精美建筑所包围的这间屋子。它已变成一家餐厅。我停留,点了一杯卡布奇诺咖啡,打开英文版《变形记》。我能看懂一些:“一天早晨,格里高尔·萨姆沙从不安的睡梦中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变成了一只巨大的甲虫。他仰卧着……”

我仿佛看见卡夫卡和他朋友雅诺施慢慢穿过老城环形道,经过尼古拉斯教堂,拐进鲤鱼胡同,绕过市政厅来到小环形道。在卡尔弗书店的橱窗前,他们停住了。他们谈论里面的书籍。卡夫卡有些疲惫,沉浊地咳嗽了一通,然后说:“我永远得不到足够的热量,所以我燃烧——因冷而变成灰烬。”

他们走到老城广场上胡斯纪念碑附近,卡夫卡喟叹了一声:“一切都挂着错误的旗帜航行,没有一个字名副其实。比如我现在回家,然而这只是表面上如此。实际上,我在走进一座专门为我建立的监狱,而这座监狱完全像一幢普通的民宅,除了我自己,没有人把它看成监狱,因而就更糟糕更残酷。任何越狱的企图都没有了。”

这是卡夫卡的基调,灰色、荒谬、绝望的基调。

他恨自己的虚弱,他的工作,他的单身生活,他自身的存在。他注意力几乎全部集中在他的病,他的梦,他的焦虑,他最琐碎的日常活动。这个世界看上去总是在威胁卡夫卡,使他不安,并且总想逃离,总是“闩上门窗和这个世界对抗”,于是他把由不信任感带来的恐惧全部倾泻在文字中。

譬如《在流放地》,读完是震撼和恐惧。《乡村医生》,看完的感觉是孤独、不安、悖谬。而《判决》是夜的幽灵,惊悚、无助。

我在城堡中迷失了方向。不规则的、错综复杂的小巷究竟要把我引向何方?已经是深夜十点了。远处教堂的尖顶在黑魆魆天色中露出一种鬼魅。我忽然有了一种恐惧感。这是我到布拉格的第一个夜晚,我还没熟知它的脾性。我顺着谷歌地图所示不停绕啊绕啊,左转,右转,但鬼使神差又绕回到了原地。我想,打个出租车吧,贵一点就贵一点,我需要尽快安全回到酒店。

悖谬开始了。或者说它一环紧扣一环。司机是个彪形大汉,他打开导航,我用我的谷歌地图定位酒店,行程一致。夜风吹拂,男子边开车边和朋友视频,对方在打拳击,抑或是在一个喧嚣的娱乐场所。我默然,好歹要到了。

“一千九百克朗。”他说。我怀疑我听错了,请求他再说一遍。“一千九百克朗。”他重复道。晕!我搜遍全身也没有一千九百克朗,六分钟的路程需要这么多钱吗?相当于人民币一千四百多元。我浑身冒汗,我上了一条贼船。他说,可以到ATM机取。他火速把我带到ATM机。无奈,我的银联卡没法用。我问:“欧元,你用吗?”他点点头,伸出手,说:“三百欧元!”

糟糕的气息,糟糕的夜晚,我只想尽力摆脱这个魔鬼一样的人。我付给他三百欧元后,他风一样狂飙突击把我带到酒店旁,说:“还要两百欧元!”我整个人傻了,“为什么?”我问得愤怒又虚弱。

他说:“因为我又载了你一段路途,要付两百欧元路费。”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我已经无话可说。我只求这个人快快从眼前消失。我掏了两百欧元以后惊魂未定踅进精选酒店。他抛下一句话给我:“以后你可以选择黄色出租车,它会便宜一些。”我终于躺倒在阁楼上,我怀疑起刚才的不真实性,但确实发生了。城堡,这就是卡夫卡的城堡,充满了荒诞与悖谬的城堡。

清晨,我在酒店地下层用餐。不见服务员,面包、奶酪、咖啡都已放好。橙黄色墙面上有一幅典型的布拉格油画。城堡中压抑逼仄的街道上,一个女子挎着篮子提裙而走,后面似乎闪现着一个幽灵,亦步亦趋跟随着。我安慰着昨夜受惊吓的自己说:冷静,遇事一定要冷静,昨晚一切都是因内心没有足够的力量对抗恐惧感而引发。

卡夫卡用钢笔在画速写。

一个个小人,他们或跑动,或击剑,或在地上爬行,或蹲在地上,或趴在桌上头晕。

“他们从黑暗中来,又在黑暗中消失。”他对雅诺施说,他的嘴角抽搐了几下。黑色小人是他随手涂鸦的结果,他不愿意被人瞧见,常会画完撕成碎片。“我想要抓住人的轮廓,可是他的透视消失点不在纸上,而在我的铅笔没有削尖的另一端——在我的心里!”

他就是黑色的小人,他在风雪夜里出现,晃晃悠悠,如同乡村医生,如同流放地即将被行刑的犯人,又如同是在城堡中等待着被审判的K。他从视野中出现,风越刮越大,雪也越来越猛。他的身影孱弱得可怜,孤独无助,跌跌撞撞。他去向哪里?谁也不清楚。最终,归于虚无,一片茫茫。

这是卡夫卡博物馆的一段艺术影像。没有声音,只有画面,黑白两色,晃动不停。变形的扭曲的布拉格城市在晃动。

我在卡夫卡博物馆门口的咖啡厅坐下来。旁边两个人叽叽咕咕似乎用意第绪语在交流,我不能确认,我只是凭感觉在猜测,因为有大量的卷舌音和滑音。

在这捷克文化、德国文化、犹太文化的集合地,什么事都有可能。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我完全控制了自己的节奏,我不慌张,沉着,冷静,我让自己在布拉格轻松游走。第一个夜晚的遭遇让我对世界开始保持警惕,从辩证的角度分析,这反而是件好事情,它提醒我——人是需要适当的清醒和自我保护。中欧之行数十天,让我一直有人之初性本善的感觉。人性中,也有恶,所以要明辨是非,要从容对待,千万不可在情急之下随便做出缺乏理智的选择。

一百个塔尖的城市,让我来纵情描述它的色彩与形状。

站在老市政厅天文钟的顶部眺望,橙红色的房顶绵延千里,造型各异,在阳光下闪着光芒。教堂的塔尖一个挨着一个,直冲云霄。这些尖塔和巴洛克大教堂是在天主教化时期建立的,是和暴力、被迫流亡、失去家园等关键词语相联系的。泰恩教堂阴森森的,典型的哥特式双塔建筑在夜色中如童话里的魔鬼城堡,不知怎的我想到了剪刀手爱德华忧郁的脸庞。圣尼古拉大教堂有华丽的雕柱、青铜色屋顶。踏进教堂时,孩子们正在进行管风琴和竖笛演奏。据说,一七八七年,莫扎特曾到此,使用教堂内的管风琴演奏。

老城广场地面的石头磨得油光发亮。地面起伏不平。石头一块一块,规则或不规则地排列着。形成图案,形成迷宫,形成从九世纪通向现世隧道的媒介。广场上人声鼎沸、摩肩接踵。有扮成迈克尔·杰克逊的流浪艺人浑身涂满了颜料,随着音乐节奏舞动。有人突然将蘸满了肥皂水的绳子抖动,梦幻似的肥皂泡在广场飞舞,孩子和女人尖叫。更有无数人,齐拥在自鸣钟下等待神奇的一刻。

正点了,象征时光消逝的小鬼首先拉响铃铛并不断点头,而土耳其人则不断摇头,象征始终不愿投降。钟右侧有两个寓意虚度时光的人物塑像,不断摇头,象征未享尽人间富贵,不愿离开人世。同时钟上部的十二个圣徒在打开的天窗后相继出现。当最后一个圣徒走过并把天窗关上时,天窗上面的金鸡扇动两翼后鸣啼,宣告报时结束。

期待,欢呼,散去。每个正点,都是如此,我在布拉格的四天,亲眼见到了潮水似的人流涌进涌出。我很安静地点了份法国餐,要了杯捷克啤酒,啤酒十分纯正、醇厚。我写日记。

我刚从查理大桥上走过来。我一天行走了二十公里,并未觉得太累。我喜欢查理大桥的坚韧,这座贯穿东西的石头大桥,默默中连接着欧洲的这一半和那一半,东方和西方。在七百多年的历史中,它一直抵挡着涌到布拉格的高高的水流,曾经有一次也受到损害,但很快修复,它坚强地成为这个城市在欧洲位置的缩影。

三十尊圣者雕塑,绝美的巴洛克艺术大师的作品,被称为“欧洲的露天巴洛克塑像美术馆”。虽然是复制品,并不影响欣赏它的艺术美感。我讶异,一步一步挪动,用手中的相机频频捕捉。桥上的圣约翰雕像是查理大桥的守护者,当还原在我的照片中,竟是如此富有神性,湛蓝色的天宇含有玫瑰的芳香和颜色,圣约翰头戴光环,怀抱受难耶稣,面容悲戚。

一些有营业执照的艺术家在查理大桥上摆摊。也有乞丐下巴着地,虔诚跪拜,露出股沟,以求恩赐。一个伊斯兰女人,她蒙着黑纱巾,在查理大桥上,和恋人相拥、自拍。

回到老城广场,一杯捷克啤酒饮完,侍者过来,我微微点头,他又送上一杯。

我想,好吧,慢慢感觉,继续。

空气中弥漫着菩提树和迟开的槐花的芳香。我在老城寻找布拉格大学。马蜂窝软件定位有误,怎么也找不到。我不死心,执拗地徘徊着,我瞅见一个大学生模样的人推开一扇胡桃木颜色的大门。门十分沉重,我用尽力量往里推,尾随进去。我觉得它一定是布拉格大学的一部分。门口有一铜牌,落款是“Univerzita Karlova”,一查,果然是捷克语——布拉格大学。

教授讲课的声音洪亮清澈,橙黄墙面上参差招展着许多蔷薇花。卡夫卡蹙眉轻咳迎面走过,而米兰·昆德拉是昂扬的状态,他就像他笔下的主人公托马斯,轻逸着他如鱼得水的性生活。在拐角处,里尔克孤独地默想。我和他们一一打招呼,校园安静,能听见花瓣簌簌的飘零声。

昆德拉告诉我每个人的存在密码。譬如说特蕾莎,她的关键词是:身体,灵魂,眩晕,软弱,田园牧歌,天堂。对托马斯来说:轻,重。而弗兰茨和萨宾娜的存在密码,可能是:女人,忠诚,背叛,音乐,黑暗,光明,旅行,美丽,祖国,墓地,力量。每一个词在另一个人的存在密码中都有不同的意义。

我忽然明白了。我明白了昆德拉在构建小说时的核心。我们利用小说在长长地探询一些特别的处境,这些处境在袭击主人公的动机,于是我们不得不思考起人和世界的问题,人与世界连在一起,就像蜗牛与它的壳。

老城广场上有人搬了一架电子钢琴。轻快的步伐,连缀的音乐节奏感,弹奏者在暮色中沉醉,滑音、琶音、颤音……都融入了人海中,似云彩飘荡,他成了众人关注的焦点,而他浑然忘我。

我已经数不清第几次来到这里。这里曾是处死犯人的地方,也是向统治者敬献忠诚举行庆典的地方。这里是妥协的地方,是耻辱的失败和野蛮的军事占领的地方,也是呼唤自由的地方。不可否认,布拉格充满悖谬,其结果是坚韧地存活下来,包括建筑,包括文化。卡夫卡的最后一部伟大的作品——《城堡》是佐证。

当然,创作《城堡》的原因是他失败的爱情,卡夫卡生命中“最强烈、最深刻和最天翻地覆的经验”。在与命运的斗争中,《城堡》主人公因自身的软弱,他无力跨过他自己设立的门槛,他无力劝说别人的“我”允许自己进入别人认为是一种不能遏制的激情源泉的地方。可以说,卡夫卡一直在捍卫人类空间里最个人和内部的东西,哪怕是婚姻,也不能破坏其私密性,而他在焦虑中恐惧着。现实世界中他是如此孱弱,他觉得他的私人性越缩越小,一直到个人私密性最后的空间——那张床也被撤走,他整个儿崩溃了。

离开爱情,不谈婚姻,卡夫卡彻底转向孤独,终结之作《城堡》产生于他逝世之前巨大的孤独时期。

“事情就是这样。人无法通观自己。他处在黑暗中。”

他悲哀地苦笑,做了个无可奈何的手势,他对他同事的儿子雅诺施说。他说话时惯有的风格是独一无二的卡夫卡式,可能比他的书写风格还要简明、透彻。

沃尔塔瓦河轻柔曼妙地流淌着,天鹅悠游,古城堡倒映。它高贵典雅,穿城而过,触摸着布拉格城市每一根神经。水面开阔处,它酣畅恣肆,汹涌直下,把查理大桥深情相拥。我在游船上,喝着白葡萄酒,音乐萦绕,那是斯美塔那作曲的交响音诗《沃尔塔瓦河》吗?流畅自然,乐曲最后转向E大调,一种宏阔的气势扑面而来。

沃尔塔瓦河源于波西米亚西南部,带着自由和抒情基调蜿蜒而下。作为母亲河,它浇灌着捷克土地。而捷克人民对它的眷念与热爱是很难用准确的词语来描绘的。

在游船上,我和一个短发、眼睛里充满仁爱的捷克老妇人聊起了文学。她说米兰·昆德拉没住在这个城市。是的,一九七五年初昆德拉就流亡至法国。而捷克一九九三年至二〇〇二年任职的总统哈维尔却是一个作家、哲学家。他曾一度身陷囹圄,但说了一句最朴素真诚的话:信仰生活。

奔波了两个小时,我抵达波西米亚中部。

旷野中无尽的绿色深邃、新奇。每一棵树、每一根草、每一朵花,都伸展自如,向着它自己喜欢的方向。真好。我也希望自己是一棵移动、行走的树,能够枝繁叶茂,能够与大地吻合,能够在风中摇摆,能够与全世界的鸟儿相遇。哦,还要融合草的清逸。我的眼光捕捉到了繁盛的草丛中有一块小小的黑色墓碑。低矮的墓碑,几乎不易察觉,一束雏菊供放在前。人和家园永远相依相偎。

我不禁想起了波兰诗人米沃什的诗句:

自童年就熟悉的青草和花朵生长在那里。

我半睁眼睛承受着明亮。

这芬芳之气容留了我,

一切知识不复存在。

白银之城库特纳霍拉城。我没有料想到,我会来到这儿。车上的游客交流着德语抑或捷克语。我迷惘着,不晓得去向何方,任凭车辆疾驰驶向远方。

先到了阴森森的人骨教堂,我不禁打了寒战。人的每一根骨头都成了装饰,堆成金字塔,堆成祭坛,摆成“圣杯”……寒气甚重,我抱臂兜了一圈就折步而返。赤裸裸地面对成千上万具尸骨,我总觉得悚然,虽然人们相信,埋骨于圣土之地,可以进天堂。

后又去了库特纳霍拉最大的教堂——圣芭芭拉大教堂,这可以和布拉格圣维特大教堂媲美。我被它精湛的艺术所倾倒,六个花瓣的支架拱顶,将优雅和端庄发挥到了极致。回廊中的小礼拜堂保存了十五世纪壁画原作,其中一些展示了矿工出工的情景。

深呼吸,闲游小镇,让中世纪悠远的宗教感觉彻底包围自己。远处是湛蓝的天,近处葡萄藤缠绕。圣歌在穹顶缭绕,我在一个用银子打造的中世纪曾经繁华过的城市漫步。我行走于波西米亚,我想歌唱。波西米亚是一个地域,也是心之向往的自由流浪的生活方式。青年时代,我是多么热衷于波西米亚风格啊,它随性、不羁和个性,就是我想要的生活状态。谁能料想,如今我就在此地辗转。

卡夫卡曾经说过:“生活大不可测,深不可测,就像我们头上的星空,人只能从他自己的生活这个小窥孔向里窥望。而他感觉到的要比看见的多。因此,他首先必须保持窥视孔的清洁纯净。”

这个窗口是双向的。我选择了从我自己的生活这个小窥孔向外窥望。我用潦草的文字记录了以上种种不成章的小片段。我对自己这样心无旁骛地游走感到十分满意。

整整十多天,我把自己抛入一个人的孤独和丰盈,不去理会世界那头的喧嚣烦心事,而在世界这头无拘无束地放任自我。

一个人的狂欢,一个人的迷惑,一个人的探究;而答案总在天涯海角等着我,无论找到与否,都值得欢欣。

葛 芳:一九七五年出生,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小说多次被《小说选刊》《中篇小说选刊》等杂志转载。著有散文集《空庭》《隐约江南》,小说集《纸飞机》。曾获江苏省紫金山文学奖。现居苏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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