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蕊君

赤木由子，曾多次被提名日本儿童文学者协会奖。她在七岁时来到中国东北，并在此生活了十多年。其系列作品《两个国家的故事》通过少女的眼睛来看当时的中国东北，详细地描写了日本人在当地的暴行。本文将以《两个国家的故事》为中心，揭示赤木由子的中国东北体验与其儿童文学创作之间的关系。

一、日本战争儿童文学与中国东北

九·一八事变后，日军侵占了中国东北地区，富饶的东北地区沦陷。随后到来的是大规模、盲目的日本移民，其所代表的是日本帝国主义的侵略，不仅给中国东北人民带来了压迫和痛苦，更破坏了当地固有的秩序。与“五族协和”“王道乐土”的口号不相符的是当时的日本人享尊处优，中国人的生活最为困苦。文学评论家尾崎秀树在其著作《旧殖民地文学研究》一书中指出“在殖民地作为支配民族的日本人中也是有两个阶级存在的。阶级身份差异在战后返迁回国时更是造成了返迁群体的撕裂。

日本近现代文学的重要一面就是渗透着深刻的战争记忆和殖民体验，其中较为突出的体现在与中国东北地区，特别是与东北都市千丝万缕的精神联系上。儿童文学也不例外，1938年日本内务省公布了有关日本儿童杂志统制指示事项，大多数日本儿童作家依据该纲要进行儿童文学创作，当时在中国东北生活过的作家主要有石森延男和山田健二。日本战败后，那须田稔的《我们的出航》、赤木由子的《两个国家的故事》系列、三木卓的《亡国之旅》、阿万纪美子的《云》、古世古和子的《八月的最终列车》等纷纷创作出反映日本侵占他国领土、压迫当地人民的现实主义作品。

上述儿童文学作家都在中国东北生活过。日本战败时，其大多处于青少年时期或者是刚刚成年。他们过早体味了流离失所的痛苦，因此所看到的中国东北景象是不相同的，想传达给孩子们的思想也是不同的。

二、赤木由子的中国东北体验

赤木由子，曾被多次提名日本儿童文学者协会奖，1978年获得野间儿童文学奖。少年时，她生活在中国东北，上学期间，赤木由子成绩并不优秀，还经常遭受体罚，中学时更是因为和教官顶嘴而遭受停学处分。日本儿童文学评论家长谷川潮指出：“赤木由子站在被压迫的中国人和朝鲜人的一边的契机就是在转到……日本人的小学后，她不仅仅被看成劣等生还经常受到鞭打以及各种各样常人难以想象的虐待。”因此，她并没有完全接受日本军国主义教育，才能在一个不同的立场，重新审视日本人的所作所为。

日本战败后，赤木由子不得不带着破碎的家庭返回日本，她在返迁的时候受到了八路军的帮助，是比较顺利的。即便如此，她在回忆那段经历时说：“我有时觉得虚无，为了消灭战争，我拼命地参加和平运动，虽然这样想着。但忽然也会觉得虚无。这种感觉从哪里来的哪？觉得是自己看了太多的杀戮了。”她觉得恐怖的并非死亡，而是自己的心里渐渐习惯希望，这是最恐怖的。为了摆脱这个精神困境，赤木由子将希望寄托在共产主义上，在《冬天的玫瑰》这首长诗中，她写道：“下山事件，三鹰事件，松川事件接连发生……我抱紧孩子，一直在发抖，我相信能够照亮我们生存之路的只有日本共产党和党员以及劳动者们。”经历过残酷的战争之后，隐藏在赤木由子身体之中的是难以抹去的创伤记忆可以说是她一生难以摆脱的梦魇，虽然参加力所能及的和平运动，但对政府的不信任，最终使她选择相信共产主义，选择站在曾经帮助过自己的共产党员这一边。

三、中国东北体验与儿童文学创作的关系

赤木由子的作品《两个国家的故事》系列，这一系列的小说至今仍然是重要的儿童文学作品，因为在战后儿童文学的比较早的阶段，她就指出了日本人在中國东北的加害性。蛮不讲理的日本士兵，售卖大麻的日本商人，骚扰女性的日本军官，她的笔触戳破了成年人的遮羞布，真实地还原当时的状况。而目睹这一切的正是作者自我诠释投射出来的少女“和子”，当她目睹了日军的暴行后，会思考：“东洋鬼，是指亚洲的鬼吗？这个称呼让人毛骨悚然。”虽然目睹了这一切，但她始终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身份。一直到嫂子受到宪兵队的毒打后，不得不站在被害者的立场的时候，赤木由子才终于明白自己身份的多重性。对于这一设定，日本儿童文学家しかたしん认为主人公和子意识到自己的加害者身份使自己身边和眼前之人不断地受到伤害，在经历过那个时代的人来看，这一设定是令人信服的。但是，同时又暴露出了赤木由子文学创作中的局限性。

在二战战败后，小说中那些曾经过着养尊处优生活的日本人顷刻间变成了“可怜的难民”。和子在回国时曾遇见了一位中国老爷爷，老爷爷说：“我曾经也有这么可爱的儿子，但是被日本人杀死了。我不恨你，日本的女孩。我憎恨的是发动战争的日本人。”老爷爷的话让和子低着头不敢抬起。在返迁路上，八路军对日本难民的帮助更是感动了头脑顽固的中山松二郎，使他心甘情愿地为八路军修理汽车。侵略者在狼狈不堪之际，并没有遭到中国人民的报复，中国人反而帮助他们，让他们回到故乡。在这三部书中，中国东北沦陷区的残酷背景与少女的成长相互交织，和子一步一步通过自己的眼睛发现所生活的社会。

可以说赤木由子文学创作的源头是在中国东北地区。中国东北的体验使她深深地受到了共产主义的影响，也使她对日本人在当地的暴行进行反思。同时，这段经历还影响了她其他的儿童文学创作，在后期她所创作的一系列关注残疾儿童的作品中，她将弱势群体在社会体制中的挣扎直观地展现在读者面前。在中国东北的生活经历使她对战争问题、对于社会上毫无理由的歧视，都用尽全力去批判。在中国东北沦陷区形成的加害者与被害者这一畸形构造以及中国东北沦陷区与日本之间记忆的割裂至今仍然影响着日本人对于战争以及历史的认识问题，在日本的历史认识问题至今仍被世人诟病的今天，以理性的态度重新看待那段历史，重新研究赤木由子的小说是非常有意义的。

（大连外国语大学）

基金项目：本文系大连外国语大学研究生创新项目“赤木由子的中国东北体验与儿童文学创作研究”（项目编号：YJSCX2017-115）的阶段性研究成果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