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秀红

2018年4月14日凌晨，美英法三国海空兵力对叙利亚境内多处地面目标实施了定点精确打击，此举虽然早有预料，但仍举世震惊。此次行动不但出现很多与美国以往军事打击行动不同的新特点，而且存在目标选择、毁伤效果和导弹拦截等诸多疑问，要解开这些疑团，还需从美英法三国海空打击的组织与特点说起。

打击行动组织与实施

行动组织？？ 2018年4月8日，美国政府利用媒体上出现的叙利亚政府军使用化学武器的传言，开始协调英国、法国和德国等同盟国对叙军事打击行动。特朗普在次日即批准中央司令部对叙利亚境内目标实施打击。与此同时，美国派遣 “丘吉尔”和“库克”号导弹驱逐舰赶往地中海加入联军舰队。美国中央司令部在中央情报局的指导下给出了叙利亚境内8个目标作为打击候选，包括2个机场、1个研究中心以及1个化武设施。最终经过美军中央司令部和特朗普授权决定对其中3个化武特征较为明显，且没有俄罗斯军队驻防的目标实施打击。在确定打击计划后，由美军中央司令部联合作战指挥中心协调战区内英法联军前沿部队海空火力，包括目标分配、航线和弹道协调、行动时间和打击节奏约定。

参加部队？？ 参加此次打击行动的美英法三国海空部队较多。美国海军共4艘战舰发射了66枚“战斧”。其中，“提康德罗加”级巡洋舰“蒙特雷”号（CG-61）从红海发射了30枚；“伯克”级驱逐舰“拉邦”号（DDG-58）从地中海发射了7枚，“希金斯”号（DDG-76）从印度洋的阿拉伯海北部发射了23枚；“弗吉尼亚”级攻击型核潜艇“瓦纳”号（SSN-785）从地中海发射了6枚。美国空军从卡塔尔的乌代德空军基地出动第379远征联队第37远征轰炸机中队的2架B-1B战略轰炸机，在伊拉克西部边境上空发射19枚AGM-158联合防区外攻击导弹（JASSM）。英国空军部署在塞浦路斯阿克罗蒂里空军基地的第9战斗机中队4架“狂风”战斗轰炸机发射了8枚“风暴阴影”。法国空军从本土的圣迪济耶空军基地出动4架“阵风”战斗机发射了8枚“斯卡尔普”（SCALP EG），1架“幻影”2000战斗机发射1枚“斯卡尔普”（SCALP EG）。法国海军FREMM欧洲多任务护卫舰“阿基坦”号（D650）从地中海发射了3枚“海军型巡航导弹”（MdCN）。此外，还有几乎相同数量的机舰参与了行动，担负伴随支援和掩护任务。

使用弹药 从使用弹药来看，美国共发射了66枚“战斧”巡航导弹、19枚AGM-158B增程型联合防区外空对地导弹（JASSM-ER）；英国战机发射了8枚“风暴阴影”导弹；法国发射了3枚MdCN和9枚“斯卡尔普”（SCALP EG）空射导弹。JASSM-ER的射程可达1 000千米，采用GPS和末端红外成像复合制导模式，精度可控制在10米以内，拥有突出的隐身性能。MdCN与“斯卡尔普”和“风暴阴影”导弹技术同源，为舰载垂发型号导弹，长5米，飞行速度达0.8马赫，射程达到1 500千米，采用抗干扰的多重制导模式和规避雷达的“高-低”飞行模式，可在昼夜条件下对加固目标发动精确打击。

打击目标 从此次打击后公布的情况看，美英法使用的105枚巡航导弹分别攻击了叙利亚境内的3个预选目标。76枚导弹攻击大马士革北部拜尔宰“化武研发中心”，22枚导弹攻击中部城市霍姆斯以西25千米的欣沙尔的1处“化武仓库”及军事指挥中心综合设施，7枚导弹攻击欣沙尔的另一个“化武储存地堡”，从打击效果看，这3处目标被完全摧毁。

打击行动的特点

美英法此次打击行动与美军此前在伊拉克、利比亚的巡航导弹使用完全不同，即使与2017年4月的对叙打击行动相比也有很多耐人寻味的不同之处。

准备充分，佯动示假 与以往美军主导的军事打击相比，此次由于涉及到与其它同盟国的行动协调，以及与叙利亚联合行动的俄罗斯驻叙军隊，因此美军进行了较为充分的准备。一是战场情报准备。4月10日美国海军海上巡逻机第10中队和第45中队的多架P-8A海上巡逻机开始在叙利亚外海开展连续3天接力式不间断侦察，另外EP-3E电子侦察机和空军的RC-135V侦察机也到叙利亚外海侦察；同时对俄罗斯军队动向进行密切跟踪。俄罗斯军事飞行监察中心在4月13日就透露，美军保持了7架侦察机（6架P-8A反潜机和1架EP-3E电子侦察机）飞近地中海东部进行侦察。二是基础信息保障。美军在4月13日晚8时左右加强了叙利亚地区的卫星导航的L2信道强度，以提高抗干扰能力。三是开展军事佯动。在美军定下打击决心后，即派出“库克”号与“丘吉尔”号导弹驱逐舰加入联合舰队，并责令法“卡萨尔”号导弹驱逐舰大范围机动，这些力量最终并未参与实际打击行动，但通过大范围佯动，牵制了大量俄叙海空力量。

电战先导，单向透明 此次行动中美军公布了其打击平台及弹药使用情况，但对其电子战情况只字未提，实际上此次行动中美军投入了大量决定性电子战力量。此次行动中投放JASSM-ER导弹的B-1B轰炸机的伴随保障机中包括了EA-6B电子战机，其虽然老旧但足以对付叙利亚70年代技术的防空系统；此外此次担任掩护的F-16C战斗机携带了AN/ALQ-131电子战吊舱，战区内多架RC-135V、EP-3C电子侦察机均参与了行动。这些电子战飞机和装备不但有效压制了叙防空预警与指挥系统，而且迷惑了俄罗斯的战场侦察与评估系统，造成俄军对此次盟军打击目标和轰炸效果多次误报。美国国防部发言人表示，经电子侦察监控判定，叙利亚防空部队共发射了40枚防空导弹，但是一枚都没有击中。可见战场对美英法联军保持了单向透明。

弹药先进，目标慎选 此次美英法联军打击总共使用了“战斧”4、JASSM-ER、“风暴阴影”、“斯卡尔普”和“海军型巡航导弹”（MdCN）等5种弹药，后4种为首次实战使用。而从发动打击行动地域与叙战场陆上目标之间的距离看，基本达到了各型武器的2/3以上射程，有些甚至接近射程极限。从目标选择看，美军中央司令部联合作战指挥中心考虑的条件，一是打击目标的化武特征明显，二是打击目标较为孤立，三是回避俄罗斯驻军与防御区域，四是集中选择了地面固定目标，适于巡航导弹打击且利于效果评估和宣传。正是基于这些认识导致此次空袭出人意料地没有选择机场和防空阵地等目标。

联合突击，多向打击 此次使用的105枚导弹来自英国、法国和美国在红海、波斯湾和东地中海的平台。导弹包括了1种潜射、1种舰射、3种空射型号，所有不同平台、不同方向、不同时间、不同距离发射的导弹，被设定近乎同时抵达目标，美军透露虽然行动持续1个多小时，但导弹命中目标的时间持续不超过15分钟（叙现场报道称接近半小时）。从地中海、红海、伊拉克等多地发起的攻击，被规划成多个方向，较好地规避了俄叙防空预警和拦截。

重点摧毁，持续评估 此次美英法打击行动在弹药使用上“违反”军事常识，异乎寻常地忽略打击费效比，采用了所谓“超杀”方式，这在以往的军事行动中是没有的。例如，在2017年4月对叙利亚机场的打击中，毁伤效果影像上可以清晰地看到每个目标物上基本都只有1个弹孔，59枚巡航导弹几乎没有重复打击。而根据美方对此次行动的介绍看，对3处有限目标使用了远超毁伤临界的弹药，对有些目标的弹药使用量达到了毁伤必要临界量的5～8倍。如大马士革北部拜尔宰“化武研發中心”主体建筑只有3栋大楼，但美军使用了57枚 “战斧”4潜射导弹和19枚JASSM-ER空射隐身巡航导弹，共计76枚导弹不计代价地实施了“超杀”打击，彻底摧毁了这座疑似化武研究中心。而为了配合打击，美军对此次行动采用了持续战场评估的方式。在此次打击行动前数小时美空军即派出RC-135V电子侦察机从地中海上的苏达湾基地起飞进入到埃及北部的地中海上空对叙利亚实施侦察，同时RQ-4B“全球鹰”高空无人侦察机已经从意大利锡戈内拉海军航空站起飞，在打击开始时它已经在空中监视叙利亚十几个小时并一直持续到打击结束后数个小时，之后再次派出同型号机接替，保持了打击前后数十小时的战场监控。此外，在空袭之前的72小时内，以色列对叙利亚境内的打击目标进行了抵近侦察，主要确认目标的坐标及目标动态，以及是否有俄军事人员存在。美军战后在情况通报中先使用清晰度一般的卫星影像，而为了说明重点打击和附带损伤情况，又使用了多角度“全球鹰”无人机航空照片澄清种种传言。

行动效果分析

由于此次行动的攻防双方立场不同，造成了打击效果的扑朔迷离。我们从双方公布的有限情况可做出大致判断。

行动组织效果 此次行动组织应该说战术上成功但战略上仓促和被动。行动展示了美军较高的战备状态和反应能力，但是由于战略决策时间短促，造成行动目标和期望严重受限。从4月8日发生化武事件后到4月14日对目标打击之间只有5天，除去战略犹豫期和盟国政治协调期外，行动组织时间只有不到3天，这使美军不得不依靠前沿多个方向部署力量实施打击，而且担心在后续可能与俄军的对抗中无法占据主动，不得不将打击目标数量一再减少，而且紧急从后方调集“杜鲁门”号航母编队奔袭战区。这些都使此次打击的战略效果受到局限。

防空拦截效果 此次事件中最大的谜团就是俄叙对联军巡航导弹拦截的实际效果。4月17日，俄国防部表示在此次空袭中，叙军防空部队共发射了112枚导弹进行反击，摧毁103枚来袭导弹中的71枚。俄总参作战总局局长甚至公布了详细的战果：杜瓦利空军基地来袭4枚，拦截了4枚；杜美尔空军基地来袭12枚，拦截12枚；布雷空军基地来袭18枚，拦截了18枚；沙伊拉特空军基地来袭12枚，拦截了12枚；梅泽空军基地来袭9枚，拦截了5枚；霍姆斯空军基地来袭16枚，拦截了13枚；拜尔宰研究中心和欣沙尔设施来袭30枚，只拦截了7枚，命中23枚。但是外界从中发现俄公布的战果中偏远的空军基地导弹拦截率非常高，几乎达到100%，而靠近大马士革等大城市和城镇的拜尔宰研究中心及欣沙尔设施拦截率只有23%，但如此高拦截率的行动却没有公布多少导弹残骸，这不得不让人怀疑是否有根本没遭袭的目标充数，而只选择性公布了消息难以封锁的城镇周边目标。与俄方公布数字大相径庭的是美军宣布的战果，美方宣称盟军发射的105枚导弹全部命中预定的3个目标，但是叙方公布了至少1枚法制导弹的残骸，此外俄方透露叙方赠送其两枚较为完整的导弹残骸用于研究，而且俄军方称，如此大量使用巡航导弹而没有发生故障或事故坠毁几乎不可能，例如在2017年4月美对叙打击中至少发生1枚发射失败的情况。

事实上美俄双方可能都没有意撒谎，但双方说辞都可能不真实。首先美方公布的100%成功率显然无法证实，因为其使用105枚导弹只打击了3个目标，目标完全被摧毁，究竟多少处打击点已经无从考证，这与2017年4月对叙利亚沙伊拉特机场的打击中可以通过弹着点评估命中率不同，因此美方几乎在第一时间就得出了100%命中率的结论显然是不负责任的，其只是通过“超杀”方式实现了对目标的100%摧毁。而俄方在没有寻找残骸的情况下很快公布了战果，很可能是通过雷达和电子侦察确定的拦截效果，而这很可能是美军电子干扰造成俄叙军误判。最直接的证据就是在袭击次日即发生俄通报叙空军基地再次遭到导弹袭击，甚至叙方与上次一样公布了来袭和拦截导弹的数量，但是最后被证实是警戒系统误动。虽然叙方改进了拦截装备，但美军被拦截和发生故障的导弹数量很可能保持在个位数。

目标毁伤效果 美国国防部公布的结果显示，对叙利亚巴尔宰研究中心发射了57枚“战斧”和19枚JASSM-ER，3座建筑物被摧毁；对霍姆斯地区欣沙尔疑似化武存储设施发射了22枚导弹，包括9枚“战斧”、8枚英军的“风暴阴影”、3枚法国MdCN和2枚“斯卡尔普”巡航导弹；对霍姆斯欣沙尔的另一处疑似化武设施发射7枚空军的“斯卡尔普”巡航导弹；以上三个目标被完全摧毁，没有人员伤亡报告。外界对这种“超杀”的打击方式争论颇多：有些认为是美军为了销毁所谓“化武疑云”的证据；有些则认为是高估了叙俄拦截能力，而备份了多余弹药；还有些认为是美军为了展示超强的打击能力。实际上，美方最初规划的打击目标很可能是包括了多个机场的8个目标，但考虑到叙军方为避免受攻击可能把重要空军装备转移到由俄军控制的机场，因此8个目标清单中，机场等装备可移动的目标最终未打击。为了显示美强大的打击能力，美军临时调整了打击目标，导致有些目标遭受的打击远超毁伤临界值。

弹药运用效果 2017年4月对叙打击中巡航导弹全部从地中海东部的美国海军驱逐舰向叙利亚霍姆斯省沙伊拉特空军基地发射，飞行距离约500～600千米，而此次3个发射阵位到3处目标的距离均在1 000千米以上，有些甚至达到1 500千米，而从目前各方发布的消息看，只有1枚法制导弹被击落和2枚不明导弹坠落的可能，因此此次行动中各方巡航导弹表现出色。但是由于巡航导弹战斗部较之大型重磅侵彻航弹小，打击大型建筑物威力不足，其更适于打击像此次选择的霍姆斯欣沙尔储存地堡口部或2017年4月打击的沙伊拉特机场地堡这样的坚固点目标。

持续打击能力 美军此次打击中，“蒙特里”号、“希金斯”号共发射53枚导弹，基本耗尽所携巡航导弹，因此像2017年4月对叙打击后“罗斯”号和“波特”号导弹驱逐舰很快脱离战场返回本土母港那样，“蒙特里”号、“希金斯”号也将很快返航，但该区域仍保留有“库克”号、“拉布恩”号导弹驱逐舰，以及法国的“阿基坦”号、“朗格多克”号，“丘吉尔”号导弹驱逐舰和“杜鲁门”号航母编队随后很快进入该区域，而且叙利亚周边中东地区多个机场仍部署有部分战略轰炸机，这些力量随时可以发动与上次规模相当的远程巡航导弹打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