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刘伟冬

（作者为南京艺术学院院长）

刘海粟 红梅图卷95cm×178cm 纸本设色 1984年 常州刘海粟美术馆藏款识：一枝画笔舞东风，点染梅花彻底红。更有新诗记今日，神州都在影霞中。甲子中秋庆祝建国三十五周年。刘海粟年方八十九。钤印：刘海粟印（白） 静远堂（朱）

说刘海粟有福，不是因为他出身富家，也不是他与生俱来的才华，而是他在事业的初创阶段就得到了蔡元培的赏识和支持。可以说没有蔡元培的鼎力相助和持续关爱，就不会有刘海粟后来的成就，也就不会有上海美术高等专科学校（以下简称“上海美专”）延续至今的辉煌。

刘海粟和蔡元培其实并不是一代人，当17岁的刘海粟在上海创办图画美术院时，蔡元培已经人到中年，早已功成名就，誉满天下了。他们之间的忘年之谊最先是从思想领域开始的。1917年，蔡元培在《新青年》杂志上发表了《以美育代宗教说》一文，他深知信仰在一个民族复兴中的重要意义，他把重塑国民信仰的可能寄希望于对美的诉求。蔡元培的主张无疑为中国现代美术与美术教育的发展构建了一个广阔的平台，这对正在上海苦撑困局的刘海粟的确是一个巨大的鼓舞。他迅即驰书一封，对蔡元培表示景仰之意，信中对其“舍宗教而易之纯粹之美育”的观点予以积极响应，并恳请他关心上海美专的事业。蔡元培很快回函，对刘海粟的创举赞赏有加。他曾在一封信函中这样写道：“贵校成立数载，宏效卓著。敝校同人现发起画法研究会，思得成法，以资步趋。”从此，这位新时期文化巨人的目光就锁定了上海美专，再也没有游移过。

刘海粟和蔡元培的第一次见面是在1921年的北京。在蔡元培的邀请和安排下，刘海粟的北上之行收获丰硕。他不仅当面聆听了先生的教诲，还在北京的几所大学讲演，阐释艺术主张和思想，并举办了平生的第一次个展。蔡元培还亲自撰文，介绍这位来自上海的青年才俊，并引荐他结识了许多北京的文化名流。这些经历拓宽了他的视野，锻炼了他的性格，对其今后的成长和发展极为重要。尤其是蔡元培在艺术上对刘海粟的点拨，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他今后艺术发展的走势，最终使他成为了艺术海洋中的弄潮儿。在京期间，刘海粟还为病中的蔡元培画了一些素描肖像，见证了他们深厚的友谊，也成为珍贵的历史图像。

刘海粟由京返沪后不久，蔡元培对上海美专的热切关注和实际支持接踵而至。他不仅自任美专的校董会主席，还提名范源濂、熊希龄等社会名流为校董，大大地提高了美专的社会知名度。蔡元培还专门为学校撰写校歌，帮助美专在政府立案、募集资金、扩建校舍、平息学潮等方面做了大量的工作，加上他先前为美专题写的学训—闳约深美，可以说蔡元培对上海美专的影响无处不在。他的关爱和帮助激活了美专的基因，强化了它的血脉，使它即便在遭遇危难之际也能化险为夷，绵延流长，一直把辉煌带入21世纪。他更为刘海粟走出国门，走向世界而精心策划，鼎力相助，帮助刘海粟成功地举办了柏林中国美术展，从而使他成为了一个具有国际影响力的艺术家，同时也为中国传统艺术的世界传播做出了贡献。

当我们回顾这段历史，探究这一珠联璧合、创造辉煌的艺术传奇时，自然会产生许多追问：究竟是什么原因让蔡元培这样的一代鸿儒对初出茅庐的刘海粟如此看重和青睐？而刘海粟又以什么样的气质、魅力、业绩和抱负感动了这位文化巨匠？他们的理想和实践又在哪一个节点上如此默契、合拍，使他们同甘共苦，风雨同舟？在刘海粟的艺术教育生涯中，倘若没有得到蔡元培的知遇与扶持，他的艺术教育主张也许只能“潮打空城寂寞回”。今天，我们自然不否认刘、蔡交往于刘海粟有事功的一面，的确，在中国现代教育的探索时期，二人的艺术主张，一定程度上是建立在个人对艺术的主观体验与时代命题的结合之上的经验主义，但是，在那个知识渴求的特殊时代，刘海粟与蔡元培为中国新美术教育所作的探索与成果，既急时代所需，又应个体之变。因此，刘、蔡二人之交游，由功利的“私谊”向超功利“公义”的关系转换使之具有深远的价值与影响。我们据后知之明，益见其思想光辉的一面。

刘海粟 忆写黄山白鹅岭图轴100cm×49.5cm 纸本设色 1982年 常州刘海粟美术馆藏款识：彩笔纵横七十年，春风桃李放花先。甘为叛逆轻名教，未必衣冠尽圣贤。功过终须千载定，姓名宁计及身传。青（山？）不老松长翠，雪压霜欺只枉然。癸亥春京华钓鱼台忆写黄山白鹅岭。刘海粟年方八十八岁。钤印：海粟长寿（白） 存天阁（朱） 九上黄山绝顶人（朱）石破天惊（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