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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具体的读者:作文之首要

2018-03-09袁卫星

江苏教育·中学教学版 2018年1期
关键词:对话

【摘 要】写作,从严格意义上来说是一种精神生产的实践行为,是为读者而创作、而存在的。写作在本质上应当基于阅读,写作者在写作的时候,应有“读者精神”。功能性写作教学中,“读者精神”的培养,当从“基于写作的阅读”开始;“读者精神”的涵育,还要在作文讲评中体现;“读者精神”的涵育,最终是要让学生“和自己对话”。

【关键词】“读者精神”;言语交往;对话

【中图分类号】G633.3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5-6009(2018)03-0011-03

【作者简介】袁卫星,广东省深圳市宝安职业教育集团(广东深圳,518100)副校长,正高级教师,江苏省特级教师,“江苏人民教育家培养工程”培养对象。

最近几年,有人提出了“功能性写作教学”的概念。这种写作教学,“鼓励儿童将写作当成一种语用手段,让写作内容作为一种交往载体,引导儿童努力用‘教的内容来支持和实现自己的言语交往目标”[1]。我对这种写作教学并没有太多的研究,但就功能性写作“在每次写作前,都要借助鲜活的功能情境告诉儿童,本次写作因何发生,为谁表达,将一个具体的读者推到儿童面前”[1],对此我是高度认同的。

写作,从严格意义上来说是一种精神生产行为,而不是单纯为了训练和考核需要的花拳绣腿、貌似演戏的“作文”。既然是精神生产,就是为读者而创作、而存在的。它们在未被阅读之前,充其量是一堆由语言符号构成的白纸黑字。只有在被阅读时和阅读后,它们才成为真正意义上的作品。因此,写作的本质不是简单的文字组合加工,也不是生活的復现,而是作者人文精神的再生产,需要思维、情感、道德、意志等诸多品质的参与,即“读者精神”。“读者精神”的涵育可以体现在以下方面。

一、“读者精神”的培养,当从“基于写作的阅读”开始

美学家朱光潜先生曾经说过:“第一流的小说家不尽是会讲故事的人,第一流小说中的故事大半只像枯树搭成的花架,用处只在撑持住一园锦绣灿烂、生气蓬勃的葛藤花卉。这些故事以外的东西就是小说中的诗。读小说只见到故事而没有见到它的诗,就像看到花架而忘记架上的花。”

朱先生的这段话,可以从两个方面来理解。第一,真正好的作品,不是靠故事靠情节取胜的,靠的是“故事以外的东西”,也就是作品中的“诗”;第二,真正好的读者,不能只看到故事而看不到故事背后的“诗”,否则就是买椟还珠。

的确,“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同一件作品,往往有一些人为作品中生离死别的场面而流泪,但是另外一些人觉得这些场面只是全部情节中的片段,并没有什么了不起,反而对作品中某个人物的某句语言,某个动作,某种表情,甚至是一个细节化的眼神赞赏不已、激动不已、感叹不已。这两类人中,毫无疑问,后一类人容易在写作上获得成功。因为他们在阅读中掌握了怎样在写作中适应读者的审美需要。余秋雨先生就是这么说的,我以为很有道理。

但是中学生阅读的现状如何呢?不求甚解、马马虎虎,“只是眼睛在书页上跑过,只知道故事的极简略的梗概”[2],这是当前中学生阅读的普遍状况。比如,在学生中广为流传的台湾作家龙应台的《目送》一书,该书且不说写尽了父亲的逝、母亲的老、儿子的离、朋友的牵挂、兄弟的携手共行,写得忧伤而又美丽,单在写作艺术上,采用典型的细节叠加写法——选择那些和自己的写作主题、文章立意相同、相似、相近的素材(尤其是细节)进行谋篇布局、行文造句、反复强化,以增强文章的感染力——这样的“门道”,学生又有几人能参透?

真正的阅读是对作品的“拥有”,而不是“熟悉”,更不是“知道”。因此,我主张以“读”“悟”“创”来引导学生成为真正的阅读者。“读”定位为诵读、感悟,整体感知课文内容,通过指导课文的诵读,让文本形象在声音中重塑,让文本情境在情感中再现;“悟”定位为鉴赏、体味,引导学生揣摩、品味语言,理解艺术形象,在反复诵读,形成语感的基础上,从解析语言形式的角度,进入文本的深层结构,领会文章的内在感情、象征意蕴和逻辑力量,体验和获得阅读的审美快感;“创”定位为发现、创新,重在引导学生联系时代,贯通古今,从内容、方法或语言运用等不同层面进行深化、拓展和重构,在汲取文本营养的基础上,发挥主观能动性,使语文学习过程成为人文精神的生产活动,从而达到锻炼语文能力、培养生命意识、发展主体精神的教育目标。

只有让学生真正地成为“阅读者”,成为“作品拥有者”,他们才会在自己的作文中有“读者意识”的产生。有了这种“读者意识”,我们的学生在写作的时候才会不仅考虑传递信息本身,还会考虑如何去传递信息,如何从读者的角度出发来构建语篇,从而帮助读者更好地理解自己的意图。[3]

二、“读者精神”的培养,还要在作文讲评中体现

作家邹静之早年在《北京文学》上感言:女儿的“作文几乎是假话,假感想,假故事大全。她的同学几乎都写过扶老婆婆过街、给老师送伞、借同学橡皮那类的故事。她们快乐地共同编着一样的故事,然后套上时间、地点、人物三要素这样的格式,去到老师那儿领一个好分”[4]。

我认为,之所以出现这种情况,原因就在于学生作文把语文老师、阅卷者作为“唯一读者”。他们觉得,作文是写给语文老师看的,是写给阅卷者看的,自己无非是“吟罢低眉问夫婿”的角色。因此,下意识地包装自己,甚至削足适履。英国语言学家皮特·科德认为:“每个写作的人都是写给某人看或为某人而写,不管他心目中的读者对象不明确到何等程度。”但如果这个读者对象明确到就是他的语文老师,而这个语文老师又是一个机械判定者——判定学生作文的高下优劣,如此而已——的话,那么,在这种情境下,学生作文的“读者精神”是不存在的,或者说是容易被消解的。

由此可见,作文讲评非常重要,这是让学生作文获得真正的“读者”的重要途径。语文教师要在讲评中尽可能多地推介学生的作文(可以选段),而不仅仅是讲评一两篇典型文章。语文教师要在讲评中把学生作文中的情感诉求引导出来,这样,学生今后的作文才能“用自己的话写自己的事”。endprint

此外,语文教师还可以架设桥梁,让学生作文有更多的“读者”,参与“讲评”。有一次,我布置学生写一篇“感悟亲情”的话题作文。读着学生的作文,我突然有一个想法:应当把它们寄给学生的亲人,让他们来对学生的作文做出最好的评判。当我把这个想法告诉学生,来征求他们意见的时候,我得到的是理解和支持。之后学生对自己的文章做了认真地修改或者誊抄。当学生把作文装进信封写上地址交给我时,我看到的,是一群等待起飞的候鸟。此后一个多月里,我陆续收到学生家长的来信,谈他们读了孩子作文的感受:有的感慨万千,孩子真的长大了;有的甜蜜无比,十几年的心血没有白费;有的激动不已,只要孩子懂,再苦再累也愿意……几乎每一位家长都让我转信给学生。在信中,他们用笔,和孩子做了一次平常所没有做过的情感交流。我想,这样的交流活动,对学生今后作文中“读者意识”的培养,无疑是有帮助的。

需要指出的是,当下作文讲评之所以跳不出“优秀作文宣读”以及“三类作文升格”这种并无多少“读者意识”的应试式讲评窠臼的另一个原因,是因为当下作文教学“写”的太单一。基于此,我以为,我们既不能抛弃传统写作“激趣”的经验,又应当注入现代写作“自由”的精神。我们要将“写”扩展,写几句,寫一篇;写新闻,写评论;写生活,写思考;这都是“写”!关键在于抒发属于自己的情感,表达属于自己的思想。我们认为,学会写作、学会表达的过程本身就是一种学会生活、学会做人、学会思考的过程,写作本身就是生命轨迹的一种过程。“我手写我心”,才能真正写出学生的“读者”意识来,因为,只有这样的写作,学生才会把自己当作第一读者。

三、“读者精神”的培养,最终是要让学生“和自己对话”

现实生活中,我们时时刻刻都在与他人进行交流与对话,但是极少自我对话。而写作,则是和自我对话的最好形式。什么叫自我对话呢?即认识自我,发展自我,完善自我。

我曾经说过,阅读是披文入理,在陌生的地方遇见熟悉的自己,也就是说,在别人文章创设的情境中,不仅读出精彩、读出问题,更要读到自己。而写作则是由内塑外,在熟悉的地方发现陌生的自己,也就是说,写作是每个人价值观的表现,仁爱孝悌,谦和好礼,诚信知报,精忠报国,克己奉公,修己慎独,勤俭廉正,笃实宽厚,勇毅力行……这些,或微或著,总在字里行间,写着写着也就发现了自己、明白了自己,如果能用写作实现“和自己的对话”,那么,就有可能发展自己、完善自己。因此,提倡在作文教学中让学生养成“读者精神”(学生是自己作文的第一读者),非常重要。作文首先是写给自己看的,是自己的一次精神之旅、价值选择。有了这样的认知,学生作文就会在格局、在境界上有质的飞跃。

仍以前文所述“感悟亲情”话题作文为例。“如果不是老师布置这篇写亲情的作文,我还不曾仔细回忆过妈妈对我的好。总觉得这一切都是妈妈应该给我的,是天经地义的。现在,人长大了,思想也成熟多了,再回首往事,情不自禁地,心底蹦出了母亲。老师的几句竟激起了如此多的涟漪,一层层荡漾开去……”这是一名学生在交上来的作文中写到的一段话。她为她的作文起的题目是《天下第一情》。她在文章的开头直白地说:“母爱是温馨的,是缠绵的,是细腻的,是无微不至的。”翻阅学生的作文,我一次次地被文中流露出来的赤子情怀所打动。谁说学生作文都是无病呻吟?谁说学生作文都是“假、大、空”?那是没有唤起他们内心的写作愿望。那是没有激发起他们以作文为情感通道,和自己对话,和自己进行交流,进行沟通,呼唤理解,呼唤慰藉,甚而忏悔,甚而宣泄的自在行为!透过这次教学实践,我觉得,我们应当提升中学作文教学的目标:请和你自己对话,想要成为怎样的人。我们应该首先告诉孩子们——

“请你走向内心。探索那叫你写的缘由,考察它的根是不是盘在你心的深处;你要坦白承认,万一你写不出来,是不是必得因此而死去。这是最重要的:在你夜深最寂静的时刻问问自己:我必须写吗?你要在自身内心挖掘一个深的答复。”[5]

【参考文献】

[1]吴勇.让儿童习作充满“语用”价值——小学“功能性写作教学”的实践[J].语文教学通讯,2014(03).

[2]叶圣陶.叶圣陶语文教育论集(上册)[M].北京:教育科学出版社,1980.

[3]姜晖,成晓光.功能性言语研究阐发[J].东北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9(01).

[4]邹静之.女儿的作业[J].北京文学,1997(11).

[5]莱内·马利亚·里尔克.给一个青年诗人的十封信[M].冯至,译.上海: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94.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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