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 璟

时 间：当代。

地 点：城市、乡村。

人 物：

宝 宝 十五岁，现代某都市初中生，独生子。

宝宝爸 宝宝父亲，四十岁左右，某国企干部。简称宝爸。

宝宝妈 宝宝母亲，四十岁左右，原某单位职工，现为全职妈妈。简称宝妈。

少 年 贫困山区留守少年，与宝宝年龄相仿。

老 人 少年爷爷，七十多岁，贫困山区留守老人。

老 板 山区小砖窑窑主。

其他人物 宝宝姥爷、宝宝姥姥、宝宝爷爷、宝宝奶奶、宝宝舅舅

序

【幕启。静谧空旷漆黑的舞台上，扮演各种角色的演员早已准备就绪。突然灯亮了，紧张杂乱的音乐响起，这是现代城市中再平常不过的一个清晨，演员们开始在音乐中表演，他们化作当代城市中清晨为生活奔忙的人们。舞台后面的天幕上各种汽车堵成一片，汽车鸣笛声振聋发聩。十字路口，红灯亮了，一会儿绿灯亮了，丝毫不起作用，演员穿梭其中。焦虑的年轻父母，年迈的爷爷奶奶、姥姥姥爷背着沉重的书包拉着上学的孩子，着急的中学生骑着自行车，开始了焦躁奔跑的一天。送孩子上学的家长从车里探出头来，有的甚至下车争吵起来，有的背着书包直接下车拉着孩子，有的拿着绘画工具，有的拿着乐器，拉起摔倒的孩子，有的孩子手里拿着吃的东西边吃边跑。校门口，家长对孩子们千叮咛万嘱咐。上课的铃声响了，所有的角色一瞬间凝固了，大幕下来……

【天幕上出现剧名《有一种爱无法言说》。

一

【幕启，现代城市典型的三口之家客厅。厨房传来忙碌的做饭声。手机多次响起无人接听。座机电话又急切地响着。宝妈手拿锅铲腰系围裙急上。

宝 妈 （接电话）喂，快说！我正忙着做饭呢。什么？现在？一起吃个饭？不行，不行，你们去吧，我真没有时间。我儿子现在学琴去了，要马上回来吃饭。我老公？我老公去接了。一会儿我儿子还要补数学呢，这次模拟考试排名退了好几名，我要帮他分析分析卷子。当然是年级排名，班里就是排第一也没用，不能不重视，我必须要和老师好好交流一下，不该丢的分一分也不能丢，你知道这一分到了高考的时候，一下要甩好几千人呢。行了，不跟你说了。什么？让我老公管？我不放心。最近我儿子不好好吃饭，我正给他做馄饨呢，每天都变着法伺候小祖宗。大敌当前，你们好好玩，时间紧任务急，我要马上给我老公打个电话，看他接上我儿子了没有，挂了。（又打电话，无人接）接电话呀！一到关键时刻就靠不上。

【两个表演区。

宝妈带着围裙焦急地打电话。

宝爸一边打电话一边从单位匆匆赶往学校接孩子。

宝 爸 （手机响）喂！

宝 妈 （电话通，高兴地）喂，你接上宝宝了没有？

宝 爸 今天开会，刚请了个假，这不是刚出来。

宝 妈 （埋怨）真是的，让你早点嘛，时间这么紧。

宝 爸 （不耐烦）行了，我每天什么也不用干了，就接孩子吧！挂了。

宝 妈 哎，等一下。宝 爸 又怎么了？

宝 妈 记住提前十分给我打电话，我正好下馄饨，要不……

宝 爸 （不耐烦）行了，我知道了。

宝 妈 喂，喂。

宝 爸 你还有什么事？

宝 妈 接他的时候，千万记住，问一下老师他最近的表现，最近学习成绩为啥落后了，还有我们下一步在学习上一定要注意什么？怎么配合，另外……

宝 爸 （生气）你到底还有完没完呢，还让不让我走了！

宝 妈 我不说了，路上注意安全。别忘了，路上先让他喝点水，别上火了。

【宝爸生气地挂电话，下。传来汽车的发动声。

宝 妈 （还要说，才发现对方已挂机）哎？喂，喂。怎么挂机了？我还没说完呢，父子俩一个样，一点耐心也没有。（生气地挂电话）我一天到晚当牛做马，最后还落了个里外不是人。（正准备转身回厨房）

【姥姥、姥爷拿着大包小包上。摁门铃，门铃响。

宝 妈 （疑惑地）这个时间，谁来了？（开门，吃惊）妈、爸，你们怎么来了?也不提前给我打个电话。（自语）越忙事越多。

姥 姥 （一把推开宝妈）走开，别挡着道，先让我们进去。让我们先给你打个电话，你还能让我们来吗？总嫌我们影响宝宝学习，你说，我们多久没见宝宝了。（对姥爷）老头子，快把东西放下，愣着干什么呀？（一边喊一边向宝宝的房间走去）小宝，宝儿，姥姥姥爷来了，看看我们给你带什么好吃的了。

姥 爷 （低声）小点声，老太婆，你不要影响宝宝学习嘛。

宝 妈 （无奈地）妈，你别喊了，他还没回来呢。

姥 姥 （如释重负）我就奇怪你这次怎么没嫌我说话大声了，宝宝又让你逼得去哪儿了？这都几点了？是不是还饿着肚子呢。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这宝宝正长身体呢，（发现宝妈已向厨房走去）你要干吗？一说你，你就跑。

宝 妈 （无可奈何）我能往哪里跑？我的老妈，小宝马上就要回来了，这中间就有半小时的吃饭时间，接着还要上数学课，我这不正忙着做饭呢。妈，你们要是没事，就和我爸快走吧，我顾不上和你们说话。

姥 姥 （生气）又撵我们走？你说说我和你爸多久没见宝宝了。我们一想过来看看宝宝，你总说没时间，一个小孩子搞得比国家主席还忙，不是上课就是补课，还要学这学那。一个孩子正长身体，也不让他喘口气。我的宝宝啊，你把姥姥、姥爷给忘了吧。

宝 妈 妈，我不想让他舒服点，你说社会现在就是这么个情况。竞争有多大，你们都想像不到。宝宝在学校还不是最前面的呢，不抓紧时间，你们说咋办？我的老妈呀，咱们虽然不常见面不是也经常打电话聊视频嘛。我现在已经够头痛的了，你们别再折磨我了，说实话，我每天都没有时间和他说话，你就心疼心疼你女儿吧。

姥 姥 那也是你自找的。现在你们这些当爹当妈的不知怎么了，好好的日子不过，每天瞎折腾，好像世界末日到了，自己吓唬自己，吓唬孩子，你说以后的事谁知道呢。

姥 爷 （劝姥姥）老太婆，我们走吧，把东西放下就行，你看闺女怪忙的。电话里说也一样，他们好就行了，孩子们也不容易，走吧。（拉姥姥，姥姥甩开姥爷的手）

姥 姥 你不要拉我，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姥 爷 对，对。（示意宝妈）你快说你妈说的对。

宝 妈 我的老妈呀，我自找的？你们说我要不是他妈，我干嘛要这样呢，老的小的，都怨我，我现在真是里外不是人了。我不逼他，不趁小多学点本事，长大能有好的工作？能有好的生活？你说他还是个男孩，屁本事也没有，以后连个对象他也找不下，更别说养家糊口了。咋办？

姥 姥 你想得太远了，他现在才多大呀？你说我们从小逼你了吗？老头子，你说我们逼她了吗？你现在不是生活挺好的嘛。

姥 爷 你们都不要吵了，大家不都是为宝宝好嘛。

姥 姥 你就知道和稀泥。（再一次指着宝妈）你说你现在是不是过得也挺好的，你说。

宝 妈 挺好的？我现在还挺好的？妈，时代不同了，你那老一套行不通了，标准也不一样了。

姥 姥 时代不同了？我就知道啥时候也不能把孩子逼得不像孩子吧。你说你现在过得不好吗？我觉得现在就挺好，女婿的工资也不低，宝宝这么懂事可爱。这不好吗？这样的日子不好吗？

宝 妈 妈，我真是没法跟你沟通。我现在的生活压力有多大你知道吗？你那亲爱的女婿到现在都还没有提拔，还是个养家糊口都困难的小科长，同学聚会我都不好意思说。你记不记得小萍，就是小时候经常去咱们家蹭饭的那个萍萍，现在人家都把孩子送到英国去留学了。你说，我们哪点差呀？你还说我现在都挺好的，我好什么呀！我们这种小户人家的孩子没有点真才实学，以后怕连个工作都找不下了。一想这，晚上我都睡不着，你说我急不急。

姥 爷 孩子呀，我们知道你不容易。世界上的事，尤其是人和人，不能比，啥事尽力就好。我们到了这个年龄，才知道什么是我们应该要过的日子。平平安安健康，有吃有喝，一家人快快乐乐在一起就是最好的日子。孩子啊，你静下心来想想爸爸的话有没有道理。

宝 妈 爸，我哪有时间静下心来？每天宝宝的事我就忙得头都大了。我今天真的没时间跟你们讨论什么是幸福，怎么过日子。我就知道宝宝这次数学没考好，一会儿还要补课，现在马上要回来吃饭。宝宝是我的孩子，我要为他的未来负责。你们的话，我知道了，你们快走吧。

姥 姥 （生气地）我今天就不走，我就是要看看宝宝。（转身一下坐到了椅子上）

宝 妈 妈，你们怎么就不明白呢，你们帮不了我，谁也帮不了我，别在这儿添乱了就行。宝宝，马上就要回来了。

姥 爷 你看你妈就是想看一下宝宝，他回来，我们看一下就走，不影响他学习。

宝 妈 （坚决地）不行。宝宝一看见你们就不知道他是谁了，根本不听我的话。你们快走吧，你们等我一下，（回卧室拿钱）这个，你们拿上，你们买点好吃的，最近我就不回去了。

姥 姥 （推开）我们不缺钱，老头子，我们走。六亲不认，以后请我们来我们也不来了。

宝 妈 （电话响，接电话）喂，你们还有五分钟到，好，我马上下馄饨。妈，宝宝马上就要回来了，我来不及了，你们一定要注意身体，我一有空，一定回去看你们，你们路上注意安全。（把钱放到姥姥手里，急忙向厨房跑去）

姥 爷 （拉姥姥）老伴，我们走吧。

姥 姥 （悲哀地把钱放到桌上）我们什么时候连看外孙的时间也没有了。唉，我这闺女自从有了孩子就开始折腾了，工作也不要了，在肚子里就开始闹什么胎教，听音乐防辐射补营养。孩子几个月就上什么早教班，刚会说话就要学外语背唐诗，你说中国话还说不利索，又要说外国话，舌头不打架才怪呢。三岁刚知道点事，就开始学钢琴，说什么要练童子功。还没上学呢，又写毛笔字，练武术，学奥数，他这么小就要让他学这么多东西。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我们真是老了，跟不上了。

姥 爷 （拉着姥姥的手）走吧，老伴，我们回家吧，闺女也难。你想宝宝了，我们上电脑上看看。走吧。（下，关门声）

宝 妈 （冲出，看着桌上的钱，喊）爸、妈，你们路上慢点，注意身体，我有空就回去看你们。（电话响）喂，张老师，什么？这次琴练得不好，好多地方都没有练到，我知道我知道，我一定抓紧，谢谢，您多费心。下个月有个比赛，参加不参加？当然要参加，这也是锻炼他的机会嘛！（门铃响）再见，谢谢你啊，张老师。

【父子二人疲惫上，开门。

宝 妈 （赶忙接过书包，埋怨地）孩子这么累，你也不帮他背背书包。宝宝，快把书包放下，去洗手，马上吃饭，妈妈今天给你做了你喜欢吃的馄饨。

宝 宝 （将书包扔在地上，一下躺在沙发上，宝爸进去洗手，下）我不想吃，我累了。

宝 妈 （摸着宝宝的头）躺着别动，妈喂。（宝妈下，端饭上，宝爸洗完手上）

宝 爸 我的饭呢？

宝 妈 没你的，我就做了一碗，你要是饿了，先吃点饼干。宝宝，快起来，温度正好，（轻轻地用嘴吹饭）好香啊！

宝 宝 我不吃。

宝 爸 儿子，快吃吧，你老爸我想吃都吃不上，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宝 宝 （无所谓）那赏给你吃。

宝 妈 （着急）那可不行，这是妈妈专门给你做的，里面有虾仁。学习这么累，中午就没有好好吃，这身体垮了，可不行。别动，妈喂，老公你也别闲着，把今天的新闻给念念，说不定宝宝写作文的时侯能用上。这素材要积累，这是他们老师说的。

【场景，妈喂饭，爸拿报纸。

宝 爸 以后要是这么短的时间，就不要回来了，在外面买点吃的就行了，来回跑都累。

宝 妈 你就知道省事，外面吃的东西你放心呀，地沟油你不知道，吃坏了怎么办？再一个，学习这么累，必须吃的有营养。还有你，宝宝，不要有时间就看手机。不让你用，联系不方便，让你用，太耽误学习了。

宝 宝 （一听说手机，似乎马上就来劲了，一下坐了起来。气愤地）你还好意思说，不是你们这些家长找老师告状，老师能规定不让我们带手机去学校？

宝 妈 老师做得对，这个东西太影响学习了。

宝 宝 我的手机呢?（起身下，推开宝妈，下）我不吃了，我得看看我们班群都说啥了。

宝 妈 （气愤地）都没时间了，还看什么手机。老公，有点凉了，你吃了吧。

宝 爸 唉，（接过碗，无奈地）我在这家的地位没的说。

宝 宝 （生气地冲出）你们谁偷看了我的手机？小偷！

宝 爸 你怎么跟爸妈说话呢？你说谁是小偷？

宝 宝 不经过我的允许看我的东西就是偷，你们就是小偷。

宝 妈 你说我们怎么偷看了？

宝 宝 你敢说你们没有翻过？你们的小花招我还不知道，敢做不敢当，还大人呢。

宝 爸 就是我们翻过了，又怎样，你小子还想吃人吗？不是为你好吗？我们怎么不看别人的呢？

宝 宝 你们这是侵犯隐私。隐私，你们知道什么是隐私吗？

宝 妈 隐私？我们当然知道。宝宝，别人的隐私，我们绝对不看。你，你是我们的孩子，就没有隐私。你还敢和我们说你还有隐私？真逗，笑死人了。收拾东西准备上课去，没时间了，学习可不能耽误了。

宝 宝 你们不说清楚，我就不去。好几次了，今天你们必须给我说清楚。

宝 爸 你要说清楚什么？走，走，上课去。

宝 宝 美其名曰为了我好，偷看我的手机也是为我好？我还有没有自由了，我就剩下这么一个小小的快乐空间，你们也要侵占。今天不说清楚我就是不去。

宝 妈 （生气）你不就是要说隐私，你是从天上掉下来的？闹清楚自己从哪来的，你有什么资格跟我们说隐私？我们不是你的爹妈，我们管你那么多干什么？我们不是怕你误入歧途嘛！到时间了，先去补课去，别废话了。

宝 宝 我让你们当我的父母了吗？我早就想问你了，妈，你是我的亲妈吗？口口声声为我好，却百般折磨我，我当初同意你生我了吗？活着这么累，你们以为我愿意出生来到这个世界吗？难道当你们的孩子就要受尽你们的折磨吗？还口口声声是爱我。我不去，我不去，我今天就是不去。我也是人，我不是孩子了！今天不说清楚就不去。（一把推开妈妈）

宝 爸 （忍无可忍）越来越不像话了，我让你这么跟父母说话！（打了宝宝一耳光）

宝 宝 （一愣，没想到，捂着脸，似乎不敢相信）你打我，你竟敢打我！

宝 爸 （理直气壮）我打你了，我是你爸，我就打你了。怎么了？你这么跟你妈说话，就该打。

宝 妈 （突然反应过来疯了似的冲上去打宝爸，语无伦次）你怎么能打他？你怎么舍得打他？你为啥打他？从小到大，我都不舍得动他一个指头，你竟敢打他？（赶紧揉宝宝的脸）宝宝，妈给你揉揉，不疼吧？【宝宝挺胸抬头，满眼是泪，恶狠狠地看着他们，好像第一次见到，突然一把将宝妈推到地下摔门出去，发出巨大的摔门声。父母二人对视。

宝 妈 （一愣，大哭起来，推打爸）都怨你，说说他就行了，你打他干什么？快去追。

宝 爸 （推开宝妈）你干什么，一天到晚嫌我不管他，我现在管了，你又跟我闹，这孩子都让你惯坏了。别理他，我看他能跑到哪里，有本事就别回来。

宝 妈 （大声哭，向门口跑去）这耽误了学习可怎么办？今天还要补课呢，孩子，你耽误不起呀。（急下）

宝 爸 （拦住宝妈）你干什么去。

宝 妈 找他去。

宝 爸 你呀，让我怎么说你好呢！你知道他去哪了？你去找他，你冷静一下，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宝 妈 （哭）他就是小孩，他懂什么，你打他。这么晚了，你说他能去哪儿呢？姥姥家？奶奶家？你现在就给他们打个电话呀！路上出事了怎么办？

宝 爸 你疯了，他万一没去，你想把老人急死呀。

宝 妈 那怎么办？

宝 爸 放心吧，等一会儿他就回来了。太不像话了，他还想翻天呢，也该给他一个教训了。

宝 妈 不行，我一分钟也待不下去，你不去我去。

宝 爸 唉！（无奈地）放心吧，他肯定就在楼下，就冲他的胆量，走不远。

宝 妈 （拉宝爸）找到宝宝，你不能再骂他打他，别伤了孩子的自尊心，你要好好跟他说。

宝 爸 你又来了，我们到底是走不走呀？（生气地先下）

宝 妈 等等我，我还没说完呢。（切光）

二

【紧接前场。

【当天夜晚。喧闹了一天的城市安静下来，灯光闪烁，汽车川流不息。【黑暗中，急促的音乐声中转换着不同的场景，唯一不变的是到处寻找孩子的宝爸宝妈。他们焦急地四处询问，网吧、同学家、火车站、汽车站、派出所……不同方向。

【灯亮，宝宝家，凌乱不堪。宝爸、宝妈疲惫上。宝妈痛苦地坐在沙发上，宝爸坐在椅子上闷声抽着烟。

宝 妈 （埋怨地）都是你，说几句就行了，你动什么手呀，他啥时候受过这种委屈，都怨你。你不是说他一会儿就回来吗？这么长时间了，还不回来，他到底去哪儿了?你倒是说呀！

宝 爸 你问谁呢，他每天除了上课不是和你形影不离吗？

宝 妈 那我们找遍了他可能去的地方，连他不可能去的地方都找遍了，你说他还能去哪里呢？（哭）孩子身上又没有多少钱，一个人也没有出过门，这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可咋活呀。（站起欲走）

宝 爸 （拉住宝妈）你干什么去？你还嫌不够乱是不是？着急有什么用？这小子肯定跑不远，也就是个窝里横，没那个本事。再等等。

宝 妈 还等什么？（推开宝爸）

宝 爸 那你好好想想，还有什么地方？

宝 妈 该想的我都想了，这次他肯定气坏了，他从小到大，什么时候受过这么大的委屈，他要是万一想不开，怎么办？不行，你不找我找，不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你不心疼！（哭）今天晚上他饭也没吃，现在去哪儿了也不知道。（自语）宝宝，你在哪儿了？别吓唬妈妈了好不好，你来个电话吧，让妈妈听听你的声音，别吓妈妈了，妈妈错了。

宝 爸 行了，你安静一下吧，我的头都快炸了。一会儿爱个死一会儿恨个死。咱们再等等，我就不信，他有本事别上网别用手机，我用定位系统查他的IP地址，他能跑出我的手心？我倒是服了他了。

宝 妈 那他要是不上网不用手机怎么办？我们可到哪儿去找他呀？

宝 爸 不用手机？可能吗？你宝贝儿子你不知道，现在的孩子可以不吃饭不能不上网。不行了，电视、广播一起上，还有报纸、微信，我就不信他不和我们联系，他能不和同学联系？再说了，这才走了没多长时间，（看表）现在刚10点多，再等等。饿了困了，自然就回来了。

宝 妈 你等我可不能等，你现在就去派出所报案，让警察帮忙找找，他们肯定有办法。

宝 爸 你是气糊涂了，这才跑出去多长时间，就报案，人家派出所是你家呀，失踪24小时才能报案，不知道呀。

宝 妈 24小时？就是一天一夜呀，这么长的时间是谁规定的？这可不行，我可受不了。老公，咱们开车顺着马路边再找找。

宝 爸 （生气）行了，我说再等等，没有目标怎么找。

宝 妈 你……你……

【爷爷奶奶提着一筐水果上。急促的门铃声，二人一惊。

宝 爸 （高兴地）你看，回来了吧。

【宝妈激动地一个箭步冲上去，开门，一愣。

宝 妈 （表情奇怪）爸，妈，怎么是你们？

奶 奶 你们不欢迎呀？

爷 爷 我们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宝 妈 （失望）我还以为是……

奶 奶 （奇怪地）你以为是谁呀？

宝 爸 （赶忙上前）爸，妈，这么晚，你们怎么来了？

奶 奶 （不好意思）这不你弟弟刚从东南亚回来，给我们带来一筐热带水果，我们怕放着不新鲜了，赶紧给宝宝送过来，这不还没打开呢。

宝 爸 妈，这是小光专门孝敬你们的，（给宝妈使眼色）你愣着干啥？还不给爸妈倒点水。

宝 妈 妈，爸，你们应该留着自己吃嘛。

奶 奶 我们老了吃不动了，这是宝宝最爱吃的，（观察两人的脸色）你们吵架了？宝 爸 没有。

宝 妈 （赶忙）没有，没有。

奶 奶 我怎么看着你们俩脸色不对，没事就好。宝宝呢，叫他出来，学了一天了，也该歇歇了，叫他出来吃点水果。（一边说一边打开果篮）

（夫妻二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回答）

宝 爸 （为难）这……

爷 爷 你们是不是又因为宝宝学习的事生气了，还是宝宝最近没考好。孩子嘛，努力就行了。

奶 奶 就是，（看宝妈）你的眼睛怎么这么红呢？

宝 妈 没事，妈，刚才眼睛里进了个东西。（假装埋怨）都是你，真笨，让你折腾了半天也没弄好，把我的眼睛都弄红了。

宝 爸 （假装）我本来就不会翻眼皮嘛。爸，水果放这儿吧，我们一会儿就给他吃。

爷 爷 快叫他出来吧，不误事，正好休息一下。

奶 奶 我们来都来了，再说我们也好久没见他了，我们就见他一下，不耽误学习。快去叫呀。

宝 妈 （为难地看着宝爸）这个……

宝 爸 爸、妈，宝宝现在还没回来呢。

爷 奶 （奇怪）没回来？这都10点多了，还没回来？

宝 妈 （急忙）今天有晚自习，一会儿，我们就去接。

爷 爷 （惋惜地）唉！今天是见不成了，这臭小子肯定最近又长高了。

奶 奶 要不我们一起去接。

爸 妈 （异口同声）不用。（急促的电话声）

宝 妈 （急忙接电话）喂，是我刚才给你打电话了。我就是有个急事问你。一会儿，我给打过去。（刚放下电话，手机又响，宝妈看了一下，摁下去）

奶 奶 （奇怪）你怎么不接电话呀？

宝 妈 妈，最近老有推销保险的瞎打电话。

宝 爸 爸、妈，时候不早了，你们快回吧，我们也该去接宝宝了。（朝宝妈使眼色）

宝 妈 （点头）就是就是。那，我们走吧。（门铃响，大家一愣，宝妈急忙上前开门，舅舅急匆匆上）

舅 舅 （着急）姐姐、姐夫，小宝回来了没有？我都快急死了，电话里和你们也说不清楚。刚才电视你们看了没有，和咱小宝有没有关系。（才发现）噢，阿姨、叔叔，你们也知道宝宝离家出走了。别急，我们再去找找。（宝爸、宝妈几次阻挡，爷爷奶奶大吃一惊）

爷 爷 什么？小宝离家出走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我们进来就觉得不对，就奇怪怎么说你们也不让我们见小宝。闹了半天是这么回事！

宝 爸 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我们说了他几句，他一生气，可能到同学家去了。

爷 爷 （生气）行了，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们俩还在这给我和你妈演戏，还不赶快出去找。一个孩子要不是受了大委屈，能离家出走？

宝 妈 爸、妈，我们心里也急得不行。

爷 爷 你们，你们怎么当爹妈的。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这可怎么是好呀？走了多长时间了，出去找了没有？

宝 妈 两个多小时。

宝 爸 我们也是刚找回来。

奶 奶 都两个多小时了，这么小的孩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饶不了你们。

宝 妈 爸、妈，你们别着急，他胆子小，肯定是跑到他同学家去了，他从来没有一个人离开过家，不会走远的，一会就回来了。也就是想吓唬吓唬我们。

奶 奶 现在这么乱，这可怎么好呀，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

爷 爷 （着急地）别在这里废话了，还不快点找去，还都待在这儿干什么？他舅，你说刚才电视上演什么？是不是我家宝宝出事了呀？

舅 舅 不可能。

奶 奶 你快说呀，他舅舅。

爷 爷 快说，你要急死我们呀！

舅 舅 叔叔、阿姨，你们别急。就是，我姐给我打电话以后，正好电视晚间新闻里播，说在还礼路上发生了一起车祸。一个过马路的孩子受伤被送往医院，司机肇事逃逸，希望市民举报。我怕打电话说不清，就跑过来了。

爷 爷 （喊，着急地捂着心口）你们，你们还不快去看看是不是宝宝，（大叫）宝宝！（晕了过去）

众 人 （齐声）爸（老头子、叔叔）。

宝 爸 大家千万别动，我打120。

【灯暗，120鸣笛声响起。

三

【紧接前场。

【两个表演区。

1.【宝宝上。漆黑的夜空，远处传来风声和山间流水声，他站在角落里，一束光打在他的身上，他恐惧地四处张望，突然莫名的恐惧击打着这个突然远离父母出走的少年，摆脱了父母的束缚后短暂的自由瞬间被巨大的孤独和恐惧所包围。

2.【另一个表演区灯亮。城市的夜晚，依然是车水马龙，焦急的宝爸宝妈四处寻找离家出走的孩子，痛苦而疲惫的父母上，他们充满了绝望。

宝 妈 （哭着）宝宝，你现在在哪里？你还好吗？快回家吧，我们都非常想你。妈妈一刻也离不开你，从你出生到现在，从来也没有离开过妈妈这么长时间，你快把妈妈逼疯了，孩子，你快回来吧。

宝 宝 （生气）我在哪里我有必要告诉你们吗？我就是一直想问：你们是不是我的亲生父母？你们真的是我的亲生父母吗？

宝 妈 你真是太奇怪了，怎么会问这个问题？我们是你的亲生父母，你是我们的亲生孩子，这难道还有质疑吗？

宝 爸 你这臭小子，你脑子是出问题了？我告诉你，你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垃圾堆里捡的，孤儿院里领的，你相信吗？你妈生你的时候大出血，差点要了命，你太没良心了，竟然说这种话。

宝 妈 你别说了，当妈的连这点付出都没有还有资格当妈妈吗？孩子，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应该的，我们不求回报。我们千辛万苦把你带到这个世界上，我们就要对你负责，对你的一生负责，你是我们的孩子，你永远是我们的孩子，难道我们对你爱的不够吗？我们怎么做你才能回家？

宝 爸 他妈，你这是怎么了？我们生了他养了他，为他付出了一切，是我们欠他什么了吗？我倒要问问我们不是他的亲生父母是什么？不是他的亲生父母会这样倾力付出？你不感激也就罢了，还把我们当成了不共戴天的仇人。

宝 妈 宝宝，我们不是你的亲生父母，我们会倾尽全力，我们会为你付出一切吗？天下有这样的亲生父母吗？我肚子上现在还留着剖腹产生你留下的疤痕，不信你看。

宝 宝 我不看，我的耳朵都听出茧子了，这能说明什么？难道就因为这，我就必须忍受你们给我的折磨吗？我的心里有多累多苦，你们知道吗？难道亲生父母会给孩子带来的除了痛苦就是痛苦，我就是不相信天下的亲生父母会这样折磨自己的孩子。你们，你们不是我的亲生父母，肯定不是我的亲生父母，我没有你们这样的父母，（大叫）没有，绝对没有。和你们在一起对我来说，每天都是煎熬。我不信我会有你们这样的亲生父母。口口声声说为了我好，太可怕了。

宝 妈 宝宝，你难道不相信爸爸妈妈的话了吗？

宝 爸 白眼狼！你不用跟他解释。

宝 妈 宝宝，我们可以去医院，去做DNA，你不能不相信科学吧？我们愿意和你一起去医院。如果你觉得这样能打开你的心结，我，我们愿意，现在就去。

宝 爸 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能这样跟他说话，你以为你这样他就会领情吗？你不想说，我说，臭小子，你给我听好了，如果你不是我的孩子，我会千辛万苦地找你？你竟然跟我的妻子说这样话，为了生你，差点要她的命，你以为你是谁呀。我为什么跟你废话，我会狠狠打你一顿，你这忘恩负义的东西。15年了，你小子是风吹大的？

宝 妈 十月怀胎，我每天都在祈祷，祈祷你来到这个世界，感谢老天让我们成为一家人，我从心里发誓我无论受多少苦都要让你成为出类拔萃的人。

宝 爸 你妈每天忍着巨大反应，生病了不敢吃药，怕影响你的身体，为防辐射，不敢用电脑，不看电视，早早辞职在家静养，维生素、鱼肝油，不知吃了多少，为了让你更聪明，她到现在都不能吃这些东西。风里雨里送你上学下学，上各种学习班。你现在说这种话，你的良心让狗吃了？你妈为你受的苦你小子这辈子也还不清。

宝 妈 身体的痛苦算什么，因为我是你的妈妈，我的生命里因为有你而快乐，孩子。

宝 爸 你小的时候，身体不好，一个月发一次烧，我们整夜不能入眠，不抱不睡，你还不让别人抱，你妈整夜整夜抱你到天亮。一年365天，15年的365天，你妈苍老了多少，你看不见，我天天都看得见。你知道吗？你知道吗？

宝 宝 （不耐烦地）够了，我听了多少遍，为了我，你们历尽千辛万苦，我欠你们的，行了吧。都是为了我，你们牺牲了一切，因为你们给了我一切，给予我的太多了，我承受不起，我欠你们的，可以了吧。你们为什么让我觉得永远欠你们呢，我欠你们什么了？我求你们让我来到这个世界吗？我没有求你们让我来到这个世界，我倒想问问你们，你们生我征求我的意见了吗？

宝 妈 （语无伦次）你，你……（气得蹲下，捂着心口，宝爸赶忙扶起她）

宝 宝 你们还有什么要说的，就因为你们说的这些，难道就让我唯你们的命是从，还要感谢你们，让你们左右我的生活，想想我要是一生都活在这样的世界里，连自己的自由空间都没有，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不要再说了，你们的付出不是折磨我的理由，永远都不是。

宝 爸 我们折磨你，我们这是折磨你？世界上还有这种折磨吗？我们不乞求你感谢我们，起码不至于这么恨我们吧？我们哪里错了，严格要求你，不要受外界的干扰，让你多学本事，我们难道是为了我们自己吗？

宝 宝 你们就是为了你们自己，为了你们自己的虚荣心，每天跟别人比，跟别人的孩子比，我在你们嘴里永远听到的是别人的孩子怎样怎样。我休息的时候，你们跟我说别人的孩子在学习，我就知道玩。我学习的时候，你们又说别人的孩子在娱乐，懂得劳逸结合，我就会学习，什么也不会。我永远不如别人的孩子！别人的孩子学钢琴，你们的孩子也学钢琴，别人的孩子学奥数，我也要学奥数，别人的孩子学书法，我也要学书法，我还要学武术，你们要我样样都学，还样样要第一，我越努力我越痛苦，好像永远没有尽头。以前，我总觉得是我努力不够，今天，我才知道我永远达不到你们的目标。

宝 妈 宝宝，妈难道不想让你以后能过无忧无虑的生活吗？孩子，我们就不累吗？你现在还小，不理解父母的一片苦心啊！我们不就是希望你有一个好的未来嘛！今天的社会竞争这么厉害，我们是你的父母，我们就要对你负责，要对你的一生负责，有些事你现在还不能体会，当你走向社会，一事无成的时候，你就会知道，你就会埋怨我们的。我可以不管你，可是我们做不到啊！孩子，你好好想想，在这个世界上除了父母谁会这样？谁还会这样不需要回报的付出？（流泪）俗话说，养儿方知父母恩，你还小，我们这是爱你呀，孩子！

宝 宝 你们的这种爱让我太窒息了，让我实在无法呼吸。我没有朋友，你们说我现在不需要朋友，会影响我的学习。我没有自己的时间，你们说我不需要，我的时间全在你们的掌控之中。我甚至不能有内心的秘密，也就是你们不屑一顾的我的隐私！我的日记你们要看，我的微博你们要看，我的微信你们也要看，我的QQ，你们比我还熟悉。你们说我还有什么？你们在一切都是为了我好的名义下，肆意践踏我的尊严。我是你们的孩子，可我长大了，我也是独立的人，我15岁了。我讨厌你们，讨厌你们无孔不入地介入我的生活。你们问过我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吗？我也是人我是人，我要呼吸我要自由的呼吸，我要去一个你们找不到的地方，那个让我快乐的地方。

宝 妈 （哭）孩子，你千万别这样，妈妈有些地方可能做得不合适，可是我们是为了你好呀，宝宝，快回来吧。不要吓唬妈妈，妈妈求你了。

宝 爸 （生气）你这是干什么？臭小子，你这样只能吓唬你妈，我不怕。告诉你，作为父母我们不欠你的，我们没有错。你要是有良心，就赶快回来。你爷爷因为你已经住进医院了，你难道也无动于衷吗?

宝 宝 （跪下，喊）爷爷，最最疼爱我的爷爷奶奶，我好想你们呀！我几次哭着想去看你们，他们都以学习的名义不叫我去。爷爷，你怎么了？对不起。你们今天还好意思提爷爷奶奶，（大喊）爷爷奶奶，不是我不想看你们，实在是我真的害怕他们以你们的名义骗我回去。爷爷奶奶，原谅我，我一定会回去看你们的，我走了，你们一定要注意身体啊！

爸 妈 你别走，别走。（灯暗）

【舞台归于一片平静。

宝 宝 （如释重负）终于安静了，可是我的心却为什么安静不下来呢？（四处环顾）我这是在哪里？我这是在哪里？我能找到让呼吸自由的地方吗？天这么黑，夜这么静，静的只能听见我的心跳。我不是离家出走了吗？为什么，我一闭上眼睛，好像就能听见他们说话，他们好像就在我身边，我这是怎么了？我应该去哪里？难道我怎么也摆脱不了他们吗？让我还能走得再远一点吗?

【灯亮。

【山区。远景，群山起伏。昏暗的灯光下，一个简陋的小屋。一位老爷爷在做饭。宝宝满身疲惫上，敲门，老爷爷在剧烈的咳嗽中没有听到，宝宝推门入。

宝 宝 （昏暗的灯光，烟雾缭绕）有人吗？（宝宝被呛得咳嗽起来）

老 人 （没有抬头，淡淡地）回来了，吃饭吧。（显然把宝宝当成另外一个人）

宝 宝 老爷爷，我想喝点水。（老爷爷看了他一眼，平静地指指一个塑料大桶，宝宝莫名其妙地看着，不知如何应对。老爷爷只好站起来走过去拿碗，舀了一碗水递给他，从上到下打量着这个与当地人不同打扮的少年。

老 人 喝吧，孩子。

宝 宝 （迟疑地看了一下，一把接过水大口喝了起来）谢谢，爷爷。（奇怪地向四周看看）

老 人 你不念书？跑出来的？

宝 宝 （不知如何回答）出来转转，转转。

老 人 出来转转就回吧。不要误了念书。不念书，没本事，就要受苦了。

宝 宝 （自语）我的天哪！还真是跳不出如来佛的手心。山高皇帝远的穷山沟念的也是学习经，（自嘲地）我是没法活了。

老 人 啥？没法活？（咳嗽）

宝 宝 没事，开玩笑呢。我就是出来转转，散散心，闷得不行。

老 人 城里娃娃，有吃有喝，除了念书，啥也不干，有啥闷的，还要散散心？多大的娃娃，还有心呢？娃娃，心不能散，一散就没有了。人一生下来就一个心，干了这个不能干那个，你们就一个心，就是念书，还敢有别的心？现在你爹妈肯定着急上房了。

宝 宝 （一听到爸妈，显然不高兴，马上打断）谢谢。爷爷，你们这儿有没有快捷？

老 人 什么捷？（不知其意）

宝 宝 就是睡觉的地方，管吃管住的地方。

老 人 管吃管住？那要花钱呢。

宝 宝 花钱？大钱没有，小钱还是有的，我能用微信支付。

老 人 娃，你爹妈挣钱不容易，可不能乱花呀，要留着你念书娶媳妇用。

宝 宝 （笑）娶媳妇？爷爷，你可真逗？我才多大就娶媳妇。（老人剧烈地咳嗽）你咳嗽这么厉害，应该到医院看看。

老 人 不碍事，小毛病。老了，挣不来钱，又要花钱。唉，你饿了吧，饭在锅里，自己吃。

宝 宝 （看了一下周边的环境）我还是到外面吃吧。

老 人 外面？外面没有吃饭的地方，这儿不比城里。

宝 宝 那我给你钱。

老 人 不用，吃吧，我能要一个娃娃的钱？吃吧，多吃一点，出门在外。

宝 宝 （上前盛饭，一看，皱眉，自语）这是什么饭呀？（放下碗）

老 人 怎么不吃？嫌不好？

宝 宝 （不好意思）爷爷，我不饿。你们家，就你一个人？

老 人 儿子媳妇到外面打工去了。孙子念书去了，还没有回来。应该快回来了。

宝 宝 这么晚还没回来？上晚自习呢？

老 人 十几里地呢！你先吃，你先吃，他一会就回来了。

宝 宝 这么远？跑来跑去多累呀！

老 人 在学校吃住，不花钱呀，还是回家吃便宜，再说他也放心不下我。小娃娃，跑跑路，不碍事。再穷，也要念书，不念书，一辈子都要吃苦呢。村子里的娃娃都不念书了，不是没人管就是没钱，爹妈又不在，谁管？村子里的学校没人了，只能到县里了。你吃。

宝 宝 那我给你钱，给你钱。

老 人 （生气）给我钱？我能要你一个小娃娃的钱！留着留着，不能乱花。大了娶媳妇，盖房子用。

宝 宝 又娶媳妇？（笑）我不娶媳妇。

老 人 胡说，哪有男人不娶媳妇的。你今年十几了？

宝 宝 十五。

老 人 再过个四五年就二十了，就该娶媳妇了，转眼的事。

宝 宝 （狂笑不止）爷爷你，你也太逗了，张口闭口娶媳妇，哈哈。

老 人 （奇怪地）你这娃娃，有什么好笑的？（突然高兴地）我孙子回来了。（又不停地咳嗽）

宝 宝 是吗？我怎么没听见？

老 人 你当然听不到，你又不认识他。我从小把他养大，他的脚一个轻一个重，我听了10来年，一进村，狗叫的声都不一样。不信，你看。（剧烈地咳嗽）

【片刻，门开了，一个瘦弱的少年开门进来，昏暗的灯光他没注意到外人的到来。

少 年 （放下书包）爷爷，你的咳嗽又厉害了，我一进村就听到了。给，你快把这个药吃了，卖药的人说这个管用，我给你倒水。

老 人 （生气）谁让你买药了？咳嗽还用吃药，过两天就好了。告诉你不要乱花钱，你就是不听，买了药，你还买不买书了！（又咳嗽起来）

少 年 都咳嗽半年了。爷爷，我借别人的书看也是一样的，你不用担心。

老 人 你借了别人的，别人看啥？（打少年）你就是不知道轻重，我老了，多咳几天有什么关系呀。你这次考的咋样了？你爹妈打电话问了。

少 年 还行吧。

老 人 还行，就是不行，我知道你说还行就是不行。是不是因为没有书用影响了？我不让你买药，就是不听。（流泪）你爹妈就交代我这一件事，我都没做好，还要拖累你，我有啥用。我老了没用了，还要花钱。（咳嗽）

少 年 爷爷，你别生气了，我一定听你的。

宝 宝 （突然出现）爷爷，我有钱，（掏钱）给，你拿着，明天就去买书。

少 年 （大吃一惊）你是谁？爷爷，他是谁？

老 人 路过的，晚了，没地方住。

少 年 我凭什么用你的钱。你很有钱呀，来这儿要恩赐谁呢？我们又不是要饭的。

宝 宝 我不是给你，是给爷爷的。爷爷，不要客气，我都吃了你家的饭了，拿着吧。这是应该的。

少 年 收起你的钱。我的爷爷，我能照顾，跟你有什么关系？我最讨厌你们城里人了，以为有两个臭钱了不起。（鄙视地）拿着爹妈的钱显摆算什么本事，有本事自己挣呀！

老 人 娃，你以为这钱是你的吗？那是你爹妈辛苦挣来的，可不是大风刮来的，不能随便乱花，快收起来，爷爷不用。

宝 宝 我没有别的意思，我是真心地想帮助你们。

少 年 我们不需要。不想挨揍的话，就给我拿回去，我的困难我解决。

宝 宝 你，你怎么这样？

老 人 你咋这样对外人说话？小心我打你。（劝解）娃，你别理他，他就是一个牛脾气，凡事不求人。他是不愿意欠别人的，把钱收起来，收起来。（咳嗽）我问你，你这

几天没去念书吗？

少 年 我当然上学了，我不上学干什么？

老 人 （突然打少年）我让你不学好，我让你不学好，不好好念书，还胡说。你这几天到底干啥去了？下午老师来了，说你好几天没去念书了。（转身要拿棍子打少年，宝宝赶紧阻拦）

宝 宝 爷爷，有话好好说。

少 年 我不想念书了。

老 人 你说什么，（拿起木棒就拼命打了起来）跪下。（少年跪下，老人用力打少年，少年不屈服）

少 年 我不想念书了，我要打工挣钱，我要给你买药，我要和我爹妈在一起。

老 人 （继续打）谁让你不念书了，谁让你不念书了。（喘气咳嗽）天啊，老天爷呀！

宝 宝 爷爷，别打了，别打了，他错了。你快向爷爷认错呀！（宝宝拼命阻挡不成，欲争夺老人手中的木棒，最后只好扑在少年身上）

老 人 你给我走开，要不我一块打。（一边咳嗽一边打）

宝 宝 爷爷，打我吧。

老 人 一对傻娃娃。（仰天大哭）你说你怎么这么傻呀！我就是穷死病死，也不能不让你念书。你不念书，我怎么向你的爹妈、怎么向祖宗交代呀！你这个兔崽子，明天就去念书。

少 年 （哭着）不去。我就是不想去学校了。

宝 宝 听爷爷的话。

少 年 走开。不用你管。

老 人 （突然跪下）我求你，可以了吧。

少 年 （一惊，大叫）爷爷，我的爷爷，我错了。（二人相拥而泣）（切光）

四

【第二天一早。

【农村小土砖窑，冒着浓烟，昏暗而简陋，一排排半成品砖坯整齐地晾着，长不见头。（宝宝上）

宝 宝 有人吗？（无声，大声）请问有人吗？（老板上）

老 板 （浑身是土）来了。

宝 宝 （上下打量）对不起，打搅一下，我，我找老板。

老 板 老板？我就是。

宝 宝 你，你是老板？老板，你这要人吗？我想打工。

老 板 打工？就你这样，还想打工？

宝 宝 就是想找一个干活挣钱，管吃管住的地方。

老 板 你小子有多大本事？要求还挺高呀。小子，你能干什么？

宝 宝 我，不会可以学嘛，你就让我干吧。我现在很需要钱。不行，你先试试。

老 板 试试？我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有一个大毛病，就是心太软。小子，你是找对地方了，我这儿还真是符合你提的条件，干活挣钱，管吃管住。咱们可说好了，你要把活干好，我才能管吃管住给工钱，要不可别怪我不客气了。怎么样？干不干？

宝 宝 （千恩万谢）干，干，我一定好好干，谢谢老板。

老 板 （自语）不干，你也找不见干的地方呀。先别卖嘴，先和泥，搅拌机见过没有？

宝 宝 和泥？用搅拌机，就是把土和水混合到一起吧，会会。在电视里见过。

老 板 一天10块，管吃管住。

宝 宝 10块？一天就10块？

老 板 10块，嫌少？干不干？不干滚蛋，我还管吃管住呢。

宝 宝 （勉强地）干干，我干。

老 板 嫌少？还不知你有没有能耐挣呢。干不好，我10块也不会给你。我要不是缺人，我还不想要你呢，一看就不是干活的料。你小子要是耽误了我的工程，我可不客气。喂，过来，你拉坯，他和泥。告诉他怎么干？

【少年上，二人对目，一惊。

宝、少 （异口同声）怎么是你？

老 板 你们认识，那我就不多说了。你带带他，你小子有什么不会的，就问他。你可别小看了他，别看他的个子比你低，比你瘦，可是干活的好手。他是我这儿的老人了，别不服气，我要出去送货，你们俩好好干。（下）

少 年 （冲到宝宝的面前，威胁）你要敢告诉我爷爷我又不上学在这儿打工，小心我饶不了你。城里人了不起呀！我爷爷照顾你，我可不会，没本事滚回你家去，没人欢迎你。

宝 宝 你，你……

少 年 我怎么了？不想干不要干，没人请你。快点和泥，我还等着要拉坯呢。晚了，老板还要罚钱呢。你可不能影响我，我可是靠这吃饭呢。

宝 宝 （生气，自语）干就干，说那么多干什么？和泥有什么难？钱，钱，就知道钱。

少 年 是，我就知道没钱不能活，不干没有钱，干活才能挣钱。（下）

【宝宝开始干活，笨拙地往搅拌机里放水、倒土，机器轰鸣地转动起来，他低头看到泥不匀，拿起旁边的木棍伸向搅拌机。突然机器声戛然而止，少年突然冲了出来。

宝 宝 你干什么，为什么拉闸？

少 年 机器动的时候，你也敢拿木棒绞？不要命了，你知道这机器有多大劲吗？问也不问就瞎和泥，你以为在你家玩呢。

宝 宝 我家从来不和泥。

少 年 从来不和泥，你就敢出来干？以为钱就那么好挣？饭就那么容易吃？觉就那么好睡？天下的事就那么容易？

宝 宝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不就是干活挣钱，说那么多干嘛呀？（气愤地将手上的木棒摔在了地上）

少 年 真是无理取闹。

宝 宝 我没理，谢谢你救了我的命，你的大恩大德我感激不尽了。（鞠躬致意）

少 年 你不用讽刺我，你以为这是你一个人干活呢？干不好，老板不给工钱，你不缺钱，我不行。

宝 宝 影响不影响你，我不管，我就管我自己，走开，我要干活了。

少 年 （阻挡）你不能这么干，这活是两个人的，两个人就要共同作战。

宝 宝 共同作战？你还知道挺多，你不是也很牛吗？什么也能自己干吗？管别人干什么？这里可不是你家，不用耍横。告诉你，我已经忍你很久了。（推少年，少年毫不示弱，二人打了起来，浑身是泥。有些东西也倒了下来，摔坏了。老板上）

老 板 （上前拉开二人，大叫）怎么回事？吃饱了撑的，不想干了，都给老子滚。（少年看到老板停止了动手，宝宝显然没把老板的话放在眼里，继续追打少年，老板一把推开宝宝）你还没完了，没看见人家已经停手了，你还打，懂不懂规矩。（二人怒目而视）你们两个臭小子这么有能耐，架打得不错嘛。把我的东西闹坏了，咋办？（指着宝宝）你们现在就应该滚蛋，可摔坏的东西必须赔，赔了再滚。天下两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人多的是。还愣着干什么？干活去。

少 年 老板，我错了，我现在马上就把东西修好，不耽误你的工程，你就让我留下来吧。

老 板 先干活，说那么多废话干什么？（少年赶忙收拾因打架散落的东西，而宝宝还在那里生气地站着）你呢？是不是很有理，你没错，都是他的错，别跟我说，我没时间听，（走到搅拌机前，看到地下的木棒）我的祖宗，你这是想杀了我，我的妈呀！你这是要干什么？

宝 宝 我是想……

老 板 你差点要了你的命，你差点也要了我的命。你不用干了，你现在就滚，我可不敢要你，你不要命我还想活呢。你太有本事，我的庙小，请不起，（推宝宝）走，走。我看你还挺有理的。你这样的大爷我可请不起。你是想让我倾家荡产吧。

宝 宝 我承认我拿棍子搅泥很危险，可他非要让我听他的，等他一起干，我为啥要等他，凭什么我必须听他的？

老 板 谁对听谁的，你难道不懂吗？他比你来得早，就有资格说你，你什么也不懂还自以为是。你向他道歉。

宝 宝 他首先态度不好。

老 板 你怎么就会挑人的毛病，你自己捅这么大的娄子你看不见？人家救了你的命，这么大的恩，你也看不见吗？别人的一点不合适就揪住不放，天下怎么会有你这么不知好歹的人，你妈是怎么教你的！一个人不知好歹，遇事都不知道检讨自己，无可就药。一个连饭都快吃不上的人，还对别人颐指气使，无可救药。一个小事看不起，大事又做不了的人，无可救药。你简直无可救药！（突然发现，拍着头）我今天怎么变得有文化了。

宝 宝 （不屑）不就是一天10块钱吗？至于说这么多废话，我就像犯了十恶不赦的大罪似的。这些话我听够了，不用你撵，我不干了。（大踏步，昂首挺胸要走）

老 板 （用手一挡）有志气！慢，伙计，要走？没那么容易！

宝 宝 怎么，后悔了？你不是让我滚吗？我不挣你那10块钱了不行吗？

老 板 行，你可以不挣我那10块小钱。但你要赔偿我的损失。

宝 宝 我赔偿你什么？

老 板 赔偿什么，你看不见？人不大，记性也不好。你爹妈从小没告诉你，怎么做人做事吗？碰坏别人的东西你不应该赔吗？闹成这样，耽误了我的工程进度，不应该赔吗？你耽误了我的时间，我按时供不上货，我要赔客户的损失，你不赔我谁赔我？小子，你还嘴硬，你说你今天能就这么简单出这个门吗？不过你现在身上有钱也行，也可以立马就走。

宝 宝 （气得哭了起来）你，你欺负人。（少年突然上）

少 年 老板，他什么也不懂，我替他赔。

老 板 你替他赔？你很有本事嘛。不要以为你没事了，你的还没赔呢。小子，我不欺负你，凡事咱要说个理，你错了就是错了，自己的事就要自己担。赔了我的损失，想走，我不留你，要是这样走，那我可不客气。钱难挣屎难吃，别看不起10块钱，这小小10块钱大风也不会刮过来。干吧，在这里，没人替你干。（下）

【天空下起了雨。少年上前拍拍宝宝的肩膀。

少 年 来，我们一起来，你肯定行，伙计。

宝 宝 （吃惊地）你叫我伙计？谢谢，我，我，对不起。

少 年 （拍着宝宝的肩膀）咱们之间不说这个。宝 宝 好，不说了。来吧，我们一起。

【两个人相视一笑，互相击掌。宝宝在少年的指导下，干了起来。（切光）

【灯亮，宝宝和少年疲惫上。

少 年 累了吧，来吃点饭。（拿着凉馒头）给，吃吧。

宝 宝 咱们就吃这个？

少 年 对。

宝 宝 （不好意思）我不想吃。我累了，想躺一会。

少 年 （忙铺下草甸子）不吃可不行。你先休息一会，我们还有好多活要干呢。（少年大口地吃了起来，似乎很香）

宝 宝 我们不会是睡在这里吧？

少 年 （一边吃一边说）不是，睡在砖炉旁。

宝 宝 那么热，怎么睡？

少 年 晚上还要看温度，离得近。

宝 宝 这就是老板的管吃管住？

少 年 是。

宝 宝 无语，他怎么能这样对待我们?你每天都是这样？

少 年 是。

宝 宝 你怎么就会说是。这个老板太坏了，你怎么还要在这里干？要是我早走了。

少 年 其实他人不错，从来都不欠工钱。我们这里能有这份工已经很不错了。

宝 宝 伙计，这样真的不行，你必须上学。要是一辈子呆在这里就完了。

少 年 是我的朋友，就不要提这件事！

宝 宝 就是因为你是我的朋友，我才这样说，爷爷是为你好啊。

少 年 我知道，我家的事你不了解。我是男子汉，应该替他们分担。不用劝我了，我知道该怎么做。睡吧，我把吃的放这里，你一会儿饿了吃。

【夜静了，砖窑前的火苗燃烧着，少年的鼾声阵阵传来。宝宝大口大口地吃着以往难以下咽的冷馒头就凉水，还不时往火里添炭。红红的火焰照着宝宝渐渐变得坚毅的脸庞。一旁少年的笔记本吸引了宝宝。

少 年 （念）爸妈，你们好吗？你们已经好几年没回家了，我和爷爷都好，就是爷爷的咳嗽一直不好。我想读书，可是我又想挣钱给爷爷买药。只要有钱了，我们一家就可以在一起了，我真的很想你们，我想时时刻刻和你们在一起。妈妈，我好久没有听到你的声音了，我们好久没有拉手了。我不是不想读书，可我太想和你们在一起了。爸妈，我现在在砖窑打工，我攒够了钱带爷爷去看你们，爷爷不说，我知道他也很想你们。爸爸妈妈，你们听到了吗？爸爸妈妈，我真的很累，只要想起你们，想起和你们在一起的日子，我就很幸福。

宝 宝 好长的夜，他和我有什么不同，我不想读书，他想读书，我厌恶和父母在一起，他做梦都想和父母在一起。他的父母我的父母，难道不都是父母吗？我是孩子他也是孩子，我们怎么这么不同。才过来两天，我就好像过了一生，我期望的美好生活呢？【老板醉酒上，一边哭一边笑上。

老 板 不就是钱吗？你们以为老子没有见过钱吗？老子以前吃的啥用的啥，你们那点破东西，老子的钱都能买下，一转眼，啥都没有了，钱就是个王八蛋。水，水，我要喝水。（摔倒）给老子，上茶，最好的茶。（宝宝赶忙扶起老板，端水，老板用手打掉。少年惊起帮忙照顾，老板紧紧抓住他们的手）你们是谁呀，哪来的？我现在没钱周转了，你们先多多少少给点。过两天，我一定给，再宽限两天。你们以为我开砖窑，我容易吗？到处求人买我的砖，人家还挑三拣四的不给钱，大人顾不起，雇小孩。有个小子还看不起10块钱，10块钱也是几天的饭钱呀。爸妈，你们知道我心里有多苦。爸妈我错了，你们回来吧，我一定辛辛苦苦劳动，我对不起你们，你们听见了吗？今天是你们的忌日，我想你们了。（吐）（少年扶他躺下，宝宝嫌臭，捂嘴，少年欲下）

宝 宝 你干嘛去？

少 年 打点水，给他洗洗。

宝 宝 我去，他不要紧吗？

少 年 没事，他睡一觉就好了。（宝宝下，端水上。少年给老板洗，老板打着呼噜说着胡话）我们干活吧。（二人干活）（莫名其妙）我们是朋友吗？

宝 宝 当然。

少 年 听我一句话。

宝 宝 什么？

少 年 回家吧。这里不是你待的地方。

宝 宝 回家？那你也听我一句话。

少 年 什么？

宝 宝 好好读书，走出大山。

少 年 我行吗？

宝 宝 你肯定行。我还能回去吗？

少 年 能。

老 板 （突然起来，语无伦次地）不能走，你们都不能走。你们走了，谁给我干活呀？

二 人 （笑）我们不走，我们还没拿工钱呢。

老 板 工钱？在我口袋里随便拿。（从口袋里拿钱）

少 年 （按住，开玩笑地）老板，怎么今天有钱了？

老 板 当然，我是老板，我啥时候没钱？我是老板。

宝 宝 （笑）老板，我们没干完活，没干好活，不要你的钱。

老 板 又是钱，我就认得钱，伙计们，好好干。（切光）

五

【山村，砖窑，依然是烟雾弥漫，宝爸上。

宝 爸 （着急地向里面冲去）宝宝，宝宝，爸爸来了。

老 板 （冲出，推宝爸）也不看这是什么地方？就往里面冲，闲人免进，出了事你负责呀。

宝 爸 我找我儿子，（喊）宝宝，爸爸来了。

老 板 你儿子？这是什么地方？能有你儿子？找错地方了！到别的地方找找。

宝 爸 已经有人告诉我了，我儿子就在这儿。我儿子15岁了。这么高，你让他出来。

老 板 胡说，你这不是让我破产吗？我可不敢雇童工，雇用童工犯法，我可是遵纪守法的，快走开，我忙着呢。

宝 爸 （赶忙递烟）对不起，你没雇童工，老板，是不是有这么大个孩子跑到这里了，让我见见。

老 板 没有。我这儿又不是玩的地方，哪来的孩子，我这儿绝对不能让孩子进来。

宝 爸 老板，你看，我跟你好好说你不听，那我只有报警了。我让警察来看看这儿有没有孩子。

老 板 报警？你以为这是在城市呢，我这里山高皇帝远，只怕还等不到你报警，你就完蛋了。

宝 爸 （顺手拿起一个木棒）我找不到我儿子，我今天就不回去了，无非是鱼死网破。

老 板 厉害，你厉害，我怕你了。我这儿是有俩孩子干活，一个是我们村的，我认识，另一个是自己找上门来的，说父母早亡，我给你叫出来，是你儿子，你带走，不是你儿子，对不起，你赶快离开，要不我真不客气了。我还真不信了，世界真的这么小，那小子真是你儿子？

宝 爸 （放下木棍）谢谢，我一定说到做到。谢谢。

老 板 （喊）小子，出来。（等了一会）这个臭小子，睡过去了。你等着。（无奈，老板只好自己下去叫，下。推着宝宝上，宝宝揉着眼睛，睡眼迷离一副不情愿）看看，是不是？（指着少年）看清楚了，看仔细了。

宝 爸 （冲上去，激动地看着儿子）不用看，我闭着眼睛，也知道他就是我儿子，只有我的儿子，睡着能走路。（看着浑身脏兮兮的宝宝，心疼地）宝宝，我终于找到你了，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就两天你就变成这个样子。（宝宝看着宝爸，一惊，一把推开宝爸）

老 板 真是你儿子吗？这孩子，我可没虐待他，荒郊野外的，我收留了他，管吃管住。

宝 爸 我是爸爸呀！（摇晃着宝宝，欲与宝宝拥抱）

宝 宝 （好像突然睡醒似的，一把推开宝爸，无情地）你是谁呀？你认错人了吧，谁是你儿子，（生气地）我可不认识你。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觉？

宝 爸 宝宝，我是爸爸呀，你不认识我了？

宝 宝 老板，没事，我睡觉去了。

老 板 我说不是吧，走吧。（推宝爸）这可是咱们事先说好了的。（宝宝转身欲走）

宝 爸 （拉着宝宝，伤心地）孩子，你怎么不认识爸爸了，咱们回家，你妈你爷爷奶奶都盼着你回家呢。

宝 宝 （又一次推开宝爸）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儿子。

老 板 （又把宝宝推到宝爸的面前）别着急，你们俩都给我互相看清楚了，他是不是你爹，他是不是你儿子？

宝 爸 他是我儿子。

宝 宝 他不是我爸。（一字一句）我再说一遍。他不是我爸，我没有爸爸，我不认识他。我要睡觉。（扭头就走，宝爸冲上去一把拉住宝宝）

宝 爸 孩子，回家吧，有什么事，我们回家再说。你爷爷着急地住院了。我们到现在都不敢告诉你姥姥姥爷。

宝 宝 我都没有爸爸妈妈了，怎么还有爷爷奶奶、姥姥姥爷？你是不是出现幻觉了，乱认孩子，你还是赶快去医院看看。

老 板 （看着伤心欲绝的宝爸）臭小子，看清楚了，他是不是你亲爹。

宝 宝 不是，不是。（头也不回地下，宝爸追了上去，被老板拦住）

宝 爸 （痛苦地）孩子，我知道你现在想不通，等什么时候想通了，我就在这里等你回家。（深情地）宝宝，我就在这里等你回家。

老 板 伙计，走吧，我们还要干活呢。

宝 爸 老板，他没出过远门，没干过这么苦的活，求你一定善待他。（拿钱）这个你一定留下。

老 板 你把我说成什么人了？莫名其妙，我可不能要别人的钱。我就知道干活挣钱，不干活什么也没有。我不是好人也不是坏人。再说我也不是他爹妈，我就是他爹妈，也没欠他什么呀。走吧，别说他不是你儿子，就是你儿子，这么大了，有手有脚，饿不死，放心吧。

宝 爸 那你一定把这个留下。（递给老板一个包）

老 板 这是什么呀？

宝 爸 这是他妈给他带的爱吃的东西，还有他换洗的衣服。

老 板 一个都不认你是他爸的孩子，你这是干什么呀？这小子都说不认识你了，你还给他这些干什么？再说了，每天扬土和泥的，用不着。

宝 爸 老板，那，我也想在这里给你打工，可以吗？

老 板 你？我可雇不起。

宝 爸 我不要钱。

老 板 不要钱？我更不敢要了，你说咱俩谁当老板呀。你可真应该到医院看病了。你也是男人，你要是还在这里跟我磨叽，我就不客气了，我要干活了，是男人说话要算数。（宝爸无奈下）

宝 爸 （喊）宝宝，你一定要注意身体，别累着。我在外面等着你。（悄悄地，乞求地）求你一定留住他。

老 板 走吧，干得好，自然。干不好，滚蛋，我不会留闲人。你不走，我走了，我可没工夫，我们要干活了。

宝 爸 （无奈，喊）宝宝，我走了。宝宝，我把东西给你放下了。（下）（宝宝上）

宝 宝 走了？（似乎又不甘心地向宝爸离去的地方张望着）

老 板 走了。还在这儿干什么，干活去。（阴阳怪气地自语）跟自己的亲爹斗气算什么本事？这年头真是不可思议，爹不像爹，儿不像儿。吃你的喝你的，你还欠他的？想不通！可能是上辈子的冤家！

宝 宝 （固执地）他不是我爸，我不认识他。

老 板 行了，不用嘴硬，就你这两下子，还跟我玩？干活去，我可不是你爹你妈，我可不会白养你。去，把那车砖推到窑里去。

【宝宝艰难地推车上，东倒西歪，控制不住地向老板推过来。

宝 宝 老板，躲开。

老 板 你是来要我的命的吗？推车的时候，掌握好平衡，哪边重哪边用力，不看你干活，不放心，看你干活，心脏受不了。就你这本事也敢玩失踪？（生气下）

【老人送饭上，咳嗽声惊动了正在放砖的宝宝。

宝 宝 爷爷，你怎么来了？

老 人 孩子，可找到你了。（拿钱给宝宝）你把钱放下，也不说，我刚刚看见。没钱，你吃啥喝啥？

宝 宝 我有手有脚，我能饿着？这个你一定拿上看看病。

老 人 我没病。咳嗽，老毛病了，没事。我不能要你的钱，还没吃饭吧，（打开带来的饭）快吃。

宝 宝 吃了，爷爷，我吃了。

老 人 吃啥，你能吃啥？我还不知道那个灰鬼，能给你们吃啥，那也叫饭？快吃，你这样，你爹妈要是知道了，还不知道心疼成个啥呢？你不吃，我生气了。

宝 宝 那你拿上这钱，我就吃！

老 人 （一愣）好，我拿上，（高兴地）我拿上我孙子给我的钱。

宝 宝 好香，真是太香了，闻着就香，（迫不及待地，激动地大口吃饭，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哽咽着）爷爷，这饭真好吃，还有肉，爷爷让你破费了，（差点噎住，言不由衷地）爷爷你乱花钱，其实我也不爱吃肉。

老 人 还说不爱吃，吃得这么香，慢点。爱吃就好，爱吃就好。

宝 宝 爷爷，对不起。我挣了钱一定给你买肉吃，（很快吃完，意犹未尽地抹抹嘴）让你天天吃肉。

老 人 吃肉，吃肉，我们天天吃肉，吃你给我买的肉，好好。（激动地擦着眼泪）孩子，我的好孩子，我真是太高兴了。孩子，他答应我回去念书了。

宝 宝 （高兴地）真的，太好了，我太高兴了。（站起拥抱爷爷）

老 人 孩子，回家吧，你爸妈等着你呢。

宝 宝 我不回去，我不回去。

老 人 （爷爷摸着宝宝的头）你也是犟脾气。你猜猜，谁在我们家等你？

宝 宝 是哥哥？

老 人 不是。

宝 宝 那我就不知道了。

老 人 你知道，你怎么能不知道呢！

【温暖的音乐起。

尾 声

【夕阳西下，美丽的山村炊烟袅袅。远处砖窑冒着烟。宝宝浑身是土，但很结实的从远处走来。老人、少年、老板向宝宝招手。宝宝向远处的宝爸走去，一切是那么美好，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宝 宝 爸，我、我……

宝 爸 （示意什么也不要说了，像男子汉一样拍了拍宝宝的肩膀）回家，我们回家，你妈妈还在家为你准备了你最喜欢吃的馄饨。

宝 宝 真的！那可是人间美食啊！走，我们回家。【深情的舒缓的音乐响起，远方传来充满感情的中英文朗诵，中文高英文低，像娓娓道来的倾述，讲给每一位深爱孩子的父母：

致我们终将远离的子女

On Children

关于子女

Kahlil Gibran（纪伯伦）

Your children are not your children.

你的儿女，其实不是你的儿女。

They are the sons and daughters of Life's longing for itself.

他们是生命对于自身渴望而诞生的孩子。

They come through you but not from you，

他们借助你来到这个世界，却非因你而来，

And though they are with you，yet they belong not to you.

他们在你身旁，却并不属于你。

You may give them your love but not your thoughts.

你可以给予他们的是你的爱，却不是你的想法，

For they have their own thoughts.

因为他们有自己的思想。

You may house their bodies but not their souls，

你可以庇护的是他们的身体，却不是他们的灵魂，

For their souls dwell in the house of tomorrow，which you cannot visit，not even in your dreams.

因为他们的灵魂属于明天，属于你做梦也无法达到的明天。

You may strive to be like them，but seek not to make them like you.

你可以拼尽全力，变得像他们一样，却不要让他们变得和你一样，

For life goes not backward nor tarries with yesterday.

因为生命不会后退，也不在过去停留。

You are the bows from which your children as living arrows are sent forth.

你是弓，儿女是从你那里射出的箭。

The archer sees the mark upon the path of the infinite，

弓箭手望着未来之路上的箭靶，

and He bends you with His might that His arrows may go swift and far.

他用尽力气将你拉开，使他的箭射得又快又远。

Let your bending in the archer's hand be for gladness;

怀着快乐的心情，在弓箭手的手中弯曲吧，

For even as he loves the arrow that flies，so He loves also the bowthat is stable.

因为他爱一路飞翔的箭，也爱无比稳定的弓。【天幕落下，再次出现剧名《有一种爱无法言说》。

——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