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贾画才 苍穹艺境

艺术家：赵 旭（以下简称赵）

对话人：钱陈翔（以下简称钱）（厦门大学艺术学院艺术管理教研室主任、《艺品》杂志主编、策展人）

时 间：2017年9月

钱：赵总，您好！在访谈开始前我想先恭喜您，北京保利2017春季艺术品拍卖会经过43个专场的拍卖，以逾24亿元的总成交额圆满收槌，其中还有2件拍品成交破亿，是相当可喜的成绩啊。您个人如何评价今年的保利春拍？如何评价保利拍卖目前的状态呢？

赵：在刚刚过去的2017年春拍，我们保利拍卖系有4家公司组织了春季拍卖，总成交38亿人民币。于今年春拍我们还是比较成功的。首先是明星拍品成功交割。刚刚你也提到仅北京就有2件过亿拍品，其实此次春拍在香港和北京共有4件过亿的拍品成交。这几件重要拍品的成交我们是很满意的，当然，在拍品的艺术价值深挖和招商宣传上我们也是作出了许多努力，尤其在结算上，高价拍品成交关键是交割，如果你听到一件亿元拍品成交很久，但没有听到交割信息的话，也是让人担心的。在这里，我很高兴地告诉你，我们今年春拍4件过亿拍品目前都已经顺利完成交割了。其次是新客户的持续增长，此次保利春拍中出现了30%的新晋买家，这种递增我们一直都在保持，经过统计，每年保利拍卖新客户的增长率平均在30%左右，这是一个十分令人振奋的数字，是市场持续购买力和保利拍卖发展的保证。艺术品作为非标准商品，属于奢侈品中的奢侈品，与一般消费品有一定的区别，是面向小众群体的。与房地产市场或证券投资市场最大的不同是虽然经济大环境对艺术品在总体上有一些影响，但艺术品的魅力和藏家对艺术品的热爱不会受到经济大环境的影响。

保利拍卖系由6家子公司和1个金融公司，400多名同事组成，现在的状态是比较稳定的，客户资源也很丰富。6家子公司在拍品的侧重点和在整个拍卖系里的分工会有一些不同，在资源整合下，保利拍卖正向更为全面健康的方向发展。比如：近几年，保利香港以油画珠宝为主，更多地在培养发展新的海外买家；保利厦门则以瓷器为主并开拓华南地区的书画收藏市场；利山东立足于书画大省齐鲁大地；保利上海则以当代油画和书画精品为主，以沪上辐射全国；北京保利则是全面地系统地多方面地展示保利拍卖的实力。一般来说，艺术品的藏家终究会进入保利拍卖，这样的影响力是我们通过这12年的努力所成就的。一家成立12年的公司虽然年轻，但对于中国的拍卖史来说也算漫长，因为中国的拍卖最早是从1993年才开始的。

钱：您与您所带领的保利拍卖完全算得上是业内的传奇，在短短12年间，达到了超过700亿的成交额，连续17次蝉联内地艺术品成交额榜首。而且我早就听闻您在业内有个特别霸气的名号，叫“赵无敌”，能给我们讲讲这个“无敌”称号的来历吗？您自己可还喜欢？

赵：是有人这么叫我，可能是因为我从小画的画跟赵无极有点像，有点波洛克的感觉，不过说实话我真的没有波洛克的画集，近两年才买了。虽然成为成功的艺术家一直是我的理想，但1996年以后我就专心从事艺术品交易工作。虽然工作很忙，但我有时间还是会画画。有人看到我在这样高压和快节奏工作下还要抽时间画画很惊讶，因此好像“无敌”就这么叫起来了。这名字挺可怕的，挺张扬的，挺高调的，不过他们愿意叫就叫吧。

钱：要创造更高的成交额，首先必须在作品征集上下功夫，而您自身可谓深谙此道，并且在您的培养下，保利拍卖汇集了一支强大的业务团队面向国内外的藏家们。但征集工作有时候也看缘分，也有意外的收获，能不能给我们讲讲您印象最深的一次征集经历。

傅抱石 茅山雄姿106.5cm × 276.5cm 纸本 1965年成交价：1.86875亿元人民币北京保利2017年春季拍卖会

赵：这些年来的征集我都在一直参与，有很多很深刻的经历。我本身是行家出身，小团队单打独斗，加入到保利这个央企也是一个行家进入了正规军，工作起来会有比较全面的监督约束机制，也会有保利品牌作为后盾。刚加入保利时，拍品征集是靠我在全球的私人关系进行的，而从2007年我们首创亚洲区夜场以来，保利拍卖就开始引领中国艺术品的走向，到2009年尤伦斯的重要中国古代绘画及当代艺术专场再次带动中国艺术品市场3年的上涨和扩大。12年来，保利拍卖的品牌影响力越来越大，这是作为一个职业经理人的荣幸。

这12年来，我们的中国近现代书画板块有了12件亿元的拍品成交，当代水墨领域有9件，古董有8件，古代书画有9件，加在一起亿元成交的拍品已逾40件，而且全部交割。要谈印象最深刻的征集，还是这次春拍以1.87亿元成交的傅抱石先生的《茅山雄姿》。这件拍品的委托方是中国最有实力最重要的藏家之一，他对艺术品的热爱和研究是让我十分敬佩的。说服这样一个藏家释出他最为喜爱的藏品之一，我们是做了很多工作的，通过公司同事们的不懈努力，使这件作品找到一个新的、有实力的买家，让卖家和买家都高兴，我们更是欣慰。从2009年保利拍卖诞生第一件亿元拍品以后，连续8年一路高唱，每年都有几件过亿元的拍品。艺术品是不可再生的稀有资源，所以我们要一直努力才行。目前为止这些已成交的亿元拍品都被藏家珍藏着，没有一件被买家拿出来再次交易。让每一件亿元拍品都被有收藏实力又有欣赏能力的藏家珍藏，这也是保利的幸运。

钱：从事艺术品交易行业多年，从您眼皮子底下过了那么多名家的精彩书画作品，不知您个人是否也是位书画收藏爱好者？放眼古今中外，您最欣赏的艺术家是哪一位或者哪几位呢？

赵：我自己会收藏一些自己喜欢的作品，不在于作品的价值，也不是什么收藏体系，仅以自己的喜爱为标准。比如古代绘画，宋元明清我会每个时代有一件，我也系统收藏了明代的扇面。在近现代部分，我个人比较喜欢徐悲鸿和傅抱石，这跟我从小绘画有关系。我会更喜欢中西合璧的作品，因而徐悲鸿和傅抱石作品中的西画元素会很打动我。此外，我也收藏了一些齐白石、黄宾虹等画家的作品。在当代艺术领域，我比较喜欢曾梵志、周春芽、方力钧、贾霭力，不过虽然当代艺术我大概有600件藏品，但这4位的作品并不多。在古董方面，我有收藏一些从元到清的瓷器和佛造像。因为我接触艺术品的时间很长，收藏的时间也就比较长，所以有一定的量。虽然里面也有精品，但是套用现在比较流行的说贾跃亭的一个词“有情怀的企业家”，到我这儿是对艺术品收藏是有情怀的。

江苏省美术馆“近现代十二名家展”赵旭讲解重要作品

钱：最早您开始接触艺术品市场的时候，国内的市场还未激活，您更多地接触了中国台湾、香港市场及东南亚等海外市场，成为其间的桥梁，而如今大陆的市场也日渐繁荣起来。关于对比中外的艺术品市场现状这个问题，我想您是相当有发言权的。您认为中国的艺术品市场有哪些区别于海外的特点和现状？

赵：众所周知，中国艺术品市场相对于国外而言起步比较晚，但这20多年来中国艺术品市场从无到有，迅速崛起，2016年中国纯艺术拍卖品总额为全球第一。

虽然中国的艺术品散存在全球，但中国艺术品市场的买家99.9%都是华人，并且这其中绝大部分都来自内地，无论是纽约还是伦敦的中国艺术品拍卖专场都是这样的。因为中国的文化传承使得中国艺术品市场有着不同于海外艺术品市场的资源，中国书画以及瓷杂门类是中国艺术品市场的主要部分。这种扎根于本民族文化、以本民族认同感为基础的艺术品市场，受世界艺术市场的大环境影响是相对较小的，并且由于中国的悠久历史和地大物博也使得艺术市场的藏品资源相对丰富，买家也有不断壮大的基础。从保利的尤伦斯专场开始，国内的买家迅速扩大，对于艺术品感兴趣的超级企业家也不断进入收藏家行列，这使得国内艺术品市场有持续的增长力。相对于内地市场而言，香港的艺术品市场则是立足香港辐射全球，海外的藏家如果需要出售中国艺术品，会非常习惯、非常愿意地去找保利香港或保利澳门，这是中国艺术品市场开放的一面。

钱：眼下国内艺术品的线上交易发展迅速，各种网拍层出不穷，尤其是近年来微信平台的普及，让艺术品的网上拍卖、网上交易更加方便快捷。您如何看待网拍的利弊？这对于传统的线下拍卖行业有哪些影响？

赵：网络拍卖是个趋势，网络拍卖相对简便快捷，受到时间空间的限制比较小并且成本更低，因此网络拍卖未来机会很大，会很快增加市场占有率，但并不会影响到传统拍卖，反而会对传统拍卖有帮助，还能拓展客户资源。

近期艺典和保利将联手接受中信银行总行的委托，将资产也搬入网拍，与传统拍卖形成配合。但网拍对于非标准商品的交易，是种挑战，发展空间很大。

钱：盘点您成功路上的几次重要拐点：1997年东南亚金融危机时成功促成艺术品回流；2006年书画市场陷入困境之时发掘当代艺术潜力；2008年金融危机整个行业再次陷入困境时在古代书画上大做文章。每一次您都能化险为夷，盘活僵局，甚至创造奇迹。这必然与您对市场的敏锐洞察和了解有关，关于世界范围内艺术品市场的现状未来发展趋势，您怎么看？

赵：全球经济和金融增长重心正在从西方发达国家向新兴经济体转变，全球性的艺术品市场地理格局也随之发生变化，亚洲力量的不断崛起，大中华圈在文化大背景的认同过程中，正在形成一种新的市场力量，将越来越多地在全球性的艺术品市场中发挥更多积极作用。目前，全球苏富比、佳士得的利润总和也没有保利大。

这些年，保利开疆辟土，踏出国门，首先接受世界艺术品的交易。单从数量上讲，中国的拍卖公司是全世界拍卖公司的5倍以上，但大都拘泥于传统书画，涉及少量资产，在油画、珠宝、古董等方面都不够重视，这是中国拍卖公司发展的软肋。希望中国众多的拍卖公司能够与时俱进，能适应艺术品市场的变化，能适应世界买家的兴趣和需求。

钱：您曾经说过：“拍卖并不是一个重资产的行业，是一个重人脉的、创新的传统服务行业。”作为站在国内拍卖行业金字塔顶端的人，您认为具备什么样特质的年轻人比较适合拍卖行业？

赵旭 星际旅行之三180cm×140cm 布面综合材料 2015年

保利香港2017年春季拍卖会现场

赵：拍卖行业是人力资源推动型的管理模式，因此“人”是拍卖公司的成功必备因素。除了热爱艺术，有专业知识，在高压之下能保持思路清晰，有责任心等基本要求以外，我们的团队希望一直是年轻的，因为这个行业要给客人新鲜感。

12年前，我们保利拍卖创办的时候，同事的平均年龄是28岁；现在我们开始老了，但平均年龄还是30岁以下。对于部门专家，我也希望他们富有激情激情，虽然我们的主管都是工作六七年以上的，但他所带的团队都非常年轻。

钱：赵总，您的父亲赵准旺先生是位名声在外的画家，因此您从小便接受了艺术的启蒙和熏陶，曾先后在北京、香港和新加坡等地开办个展。但您似乎突然对艺术品的买卖萌发了兴趣，甚至一路走到了今天。当时是什么原因让青年时期的您在成为艺术家和成为商人之间选择了后者？

赵：作为身份来说，艺术家和商人之间并不矛盾，在西方自文艺复兴以来，大部分在世便名声大噪的艺术家无不是社会活动家。无论是我自己画画还是从事艺术品交易，都是源自于对艺术的热爱。因为这种热爱，在看到比自己更好的艺术家的作品时会被打动，甚至有拥有它的想法，把它分享给我的朋友拥有的冲动。其实让作品商业化卖个好价钱，并非就不艺术，就世俗了，而是在不断发现最优秀的艺术家和最有价值的艺术作品，用最大化的市场价格来体现艺术价值，去推动和创造艺术的历史，这也是我乐意花很大精力去做的事情，虽然这可能会分散一些我画画的时间。

钱：有人形容您繁忙的生活状态是“每年打无数个电话，见数不清的人，坐上百次的飞机”。一年又一年的春拍、秋拍连轴转，成功的背后是人难以想象的奔忙。说句实话，您有没有后悔过自己的选择？希望回头做个纯粹的艺术家？

赵：公司刚创立初期真的是这样，但是现在每天超不过10个电话，也不经常出国了，工作的节奏放缓了，只是每家公司拍卖的时候我会去待几天。征集方面我有团队在做，而我的工作主要在重要拍品征集招商上，在公司的发展方向上，在部门的开拓上。现在我把具体的工作减少了，也没有以前那么忙，也有时间画画了。纯粹的艺术家，我是做不了，由于工作的关系，能够拿出一部分时间作艺术家就已经很好了。其实做一个艺术家是最艰难的也是最简单的，艰难是你要一直突破自己，简单是你只要做自己就够了。

钱：2015年您举办了名为“星际穿越”的个人画展，让许多叹服于您商业才华的朋友们再次拜倒在您的艺术才华之下。整个星际系列饱含着巨大的视觉冲击力和情感上的震撼，为何选择这样一个主题进行创作？是否在一定程度上是对您内心情感和压力的一种释放和宣泄？

赵：从1992年至今，“星际穿越”一直是我创作的主题之一。彼时，我在新加坡深造，师从于国际知名画家唐近豪先生。受其启发和鼓励，我开始“星际穿越”系列的创作，并且一直延续至今。之所以如此钟情于这个系列，一是我自身的兴趣所在，二是这一系列在创作的过程中得到了众多的认可。比如说，2017年4月，英国剑桥大学的天文学院霍金工作室邀请我去做一个展览，然而恰逢拍卖期间，只好由油画部的主管代我前去。展览很成功，并且获得了霍金先生的赞许。我本身对星际、宇宙等感兴趣，平时也会观看霍金先生的相关视频，不仅仅是为了释放压力，更多的是源于浓厚的兴趣。

钱：那么，对于个人未来的艺术道路，您有些什么样的展望呢？不管怎么说，我对此怀揣期待。经历商场的历练，饱览了艺术的精品，必定会让您的艺术创作展现出别样的味道。

赵：在运营公司层面，我想在互联网和电商方面进行艺术市场的拓展，我觉得这两方面的空间要大于传统的拍卖。在艺术创作方面，我会按我的思路继续画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