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 南

时间花园（组诗）

牧 南

一

太阳一出海你就来吧

让我们一起走进时间花园

没有栅栏，没有围墙

花开如歌，花落如歌

你我都是时间的过客

不要总问果实的事情

看不见的种子，为花

准备了绚烂或素雅的一生

我们都是哭着上路的人

犹豫左右着刚刚起步的神经

叫喊和咒骂都被黑暗融化

黑色成了苦难和毛发的主调

婴儿小嘴般鲜嫩的日子

总在呼唤改变世界的风雨

面对花和婴儿

人总有新的希望

每朵花上都曾掠过蜜蜂的翅膀

看不见的时间

为万物留下舞蹈的线条

来吧，太阳已经出海

让我们一起走进时间花园

二

久久凝视了无痕迹的蓝天

凝视树梢的风

掠过远山的一抹青黛

你发现，看不见的精神

和最简单的事物

与你看不清的体液的运行

一样和谐、神秘

一样让你莫名地感动

不用万众一声纵情高歌

语言就是万物的祈祷和赞美

于是，你听见了书的沉默

听见了人的喧嚣

万物的对话

这花园是否还有更多的版本？

时间花园不可复制

人世没有两份完全相同的履历

这些从未想要出版的花圃

堆不满时间的约柜

美好的事物总让你回味

个体在时间中的多重角色

伟大，或者平凡

不可能只是几道简单的修辞

这时，燕子上下翻飞

荡动拂地的柳絮

你我就有了一个

不需写进履历的身份

——时间花园的园丁

太阳一下山你就来吧

时间花园还有另一个版本

礼物

一

那一轮不再消逝的月亮，望着你

最初的那声哭，不单是为了母亲

接纳你的这个世界

曾经迎送过无数幸福的呻吟

从那个不再回来的夜晚开始

这个世界就以万物的温柔

为你铺展向死而生的语词

打磨着永不朽坏的黑暗

你学会了仰望，将日月托在掌心

大地上的山水，源自母性的血脉

月光下，还有那么荒凉的肉身

时间，还有如此幽深的隧道

越过废墟的呼唤

和你的微笑一样高贵

整夜都在朗照

一生都是回应

望着你，母性的世界让你生根

爱，为何要从爱一个人开始

你的睫毛，为何在此时眨出泪水

子夜的肩膀，为何与头顶的月亮

同时感到丝丝清冷

二

空气中弥漫着玫瑰的香味

这是月亮还在回首的黎明

谁让我们用静默的呼吸

赞美这万物的苏醒？

羞于说出的，让颤动的地平线

簇拥着新生的太阳，缓缓上升

阳光点燃的城市、乡村和花朵

在我们的唇齿间寻找新的语言

泥土和肉体的故事

尝试着新的结构

鲸吞与占有的逻辑

如何走出死亡的怪圈？

这正在上升的一轮

来自屈原的天问

还是但丁与贝亚德最初的晕眩？

穿过田野如同跨越海洋的凡高

满身金黄

种子落地的声音

如同晚风拍打着鸦群

谁在勾勒万物的曲线？

谁在麦浪上逡巡？

这瞬间之问，让你敞开自我无论从哪个方向望过去

这个世界都是你灵魂里的风景

起伏的山峰，婉转的身躯

每条河都发源于被太阳祝福的黎明

我在你必经的地方等你

日月在你的歌声中起落

此刻，你正将这熊熊燃烧的一轮

移进一朵即将绽放的玫瑰

三

那些不再睁开的眼睛

依然注视着这个世界

那些不再绽放的花

依然馨香着这个世界

那些不再燃烧的火

依然温暖着这个世界

那些不肯沉睡的灵魂

依然拥抱着这个世界

黑暗，就在永恒的瞩望中降临

哪片黑暗

属于这个失眠的春天？

为月亮所爱的人

走出经典的丛林

踏遍人间的道路

你仍然不能说服自己

睡去，还是醒着？

因为还有一个人和你一样不能安寝？

因为还有一个国度邀请过你

而至今只收到一些暧昧不清的信息？

夜色越来越深

让所有的灯都熄灭吧

让所有的声音都归于沉寂

你发现，黑暗，这高贵的礼物

来自你赞颂过的孤独的行走

像块煤那样睡去吧！

然后你就会梦见自己：

一座苏醒的花园

沃土般黑暗的激情涌起

朝向万物再度绽放的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