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 忍

走在大街上

大街上，哪一天没有乞讨的人

他们人群中趴着

在路旁躺着，在十字路口跪着

纸上的身世

一个比一个不幸，一个比一个凄惨

每次走过大街，我都不敢正面看他们

要么学会绕道

要么匆匆逃离

在城市住久了

我哪里还是个有爱心的男人

小广告

小区过道的墙壁上，又密密麻麻贴满了小广告

除去暑假补课的

方便贷款的，回收废手机的

就是治疗各种疑难病症的

这些治阳痿的、治淋病的、治肾亏的

这些治狐臭的、治脚癣的、治痔疮的

这些治抑郁症的、治阴道炎的

治男女不孕不育的小广告，多像庄稼地里

永远也除不尽的杂草

一个个发炎、溃烂的词，在沉闷的空气中

不时散着难闻的霉味儿

每次路过，我都暗暗怀疑

这个时代，患者岂止只是你我

比如这个漂浮的尘世

比如这个多雨的季节

火葬场

这些年，在火葬场

我送过亲人，送过朋友

也送过同事

每一次到这里

我都抑制不住心里的悲伤

一个个鲜活的生命

在灾难和疾病面前

多么脆弱

人的一生，风风火火也好

平平淡淡也罢

火葬场，似乎就是每个人最终的归宿

高的、矮的、胖的、瘦的

老死的、病死的，或者累死的

又有什么区别

灵车上的遗体

被缓缓推进去

出来时，不过就是一小撮冰冷的骨灰

省 去

如果我死了

爱我的人，请省去青纱、白布

请省去香烛、纸钱

请省去花圈、锣鼓和鞭炮

请省去棺材、葬仪和追悼会……

爱我的人啊！我无牵无挂地来到这世界

现在就让我安安静静地离开吧

我的离去，你们要把它当着是一次没有归期的长途旅行

你们要为我省去披麻戴孝

省去失声痛哭。随便找一个地方

将我安葬。躺在故乡的怀抱里

哪儿都温暖

爱我的人，把我的墓碑和灵位也省去吧

只要你们不把我忘记

我也就活着

路灯没有想过要照亮什么

静静的夜里

屋檐下的那盏路灯，还亮着

微弱的光芒，如同一个人疲惫的心跳

除了加重黑夜的沉

小院的深。路灯没有想过要照亮什么

憋足了劲地亮着

或许是在坚守，是在等待

漫长而又孤寂的夜里

一盏路灯，就这样一声不吭

眨也不眨地亮着

一个人坐在阳台上，静静地看着路灯

像看着夜色中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