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 苏

唇齿相依（组诗）

/柳 苏

柳苏，原名刘桂林，男，汉族，祖籍山西省河曲县，1954年7月出生于内蒙古伊克昭盟。1970年代开始发表作品，作品散见于《诗刊》《星星》《诗林》等近百家文学期刊，作品收入《新世纪中国诗选》《中国诗歌排行榜》《中国年度优秀诗歌》等数十种选本，著有诗歌、散文集《柳苏诗文选》《与过去隔河相望》《诗歌旅程：一场心的行走》等，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诗歌学会会员。

爱人说：日子是吵出来的

一场风，一场雨，过后

起因、必要性、不可抗拒性

当事人，也说不明白

好端端的天气，没有一丝云彩

瞬间，乌云密布，飞沙走石

憋气，呼吸急促，能见度很低

受伤的狮子咆哮，沉重的坦克压过来

躲闪不及，倾盆大雨，盖顶，淹没

我们在嘴上种了蒺藜

生长日期短，成熟比常物来得快

短则三天两头，长则十天半个月

唇被扎破，舌尖浸出血迹

心灵的窗口，绿色消失，鸟儿遁飞

说我们是怨偶，不会有人相信

一个贤淑温柔，驰名街坊，有口皆碑

一个戴副眼镜，文绉绉的样子，即使伪装

轻易不可识破。流水淙淙，花儿簇拥的

日子里，何以动辄擦出火星

投身一条大河，做过不少探索

一直没找到源头。找也是多余

注定的东西，只有承受、认可的份儿

谁能给命运戴上缰绳？纵然有气性的霉菌潜入

婚龄，好在无法动摇阳光支撑的爱情

无心分析一粒尘埃有多少能量

但排山倒海之后，总会出现一片真实的

祥和。炒豆坊里不能没有爆豆的声音

泪水

发源地：拳头大小的静谧之所

只能听到推动血液循环的舒张和收缩

一当受创，委屈、伤感、悲痛突然占据

紊乱，失控，无色透明的液体涌到释放的堤岸

程度操纵表现形式：含在眼里打转，檐口的水

一滴接着一滴，断线的珠子，扑簌簌坠落

决堤，山洪直泻而下。随之，各种表情浮出水面

双手掩面，嘴唇紧咬，捶胸顿足，啜泣，嚎啕

绝望。也有兴奋、激动，那是发生在

阳光里的事情

真情重归的快乐——写给分别40年的知音

一座大山被挖空

仅存的瘦薄如纸，更多的

化为灰烬。用一个时代

的麦秸和炭火烧热的炉膛

转身就变为一眼冰窖

鸟儿的伤心，莫过于找不到

明亮的天空。人与人操着同一种语言

却无法坦诚交流。即使说

打拼所获温饱覆盖不了后半生

眼下忧愁不是很多。可内心深处

的湖水失去荡漾，心驰神往只是一种

假设，我们的生活和一盆塑料花有何两样

“真情不会毁灭”。与丑恶并存的美好

在不懈抗争着，只是改变了方式

密云不雨，是不到时候

行啊！你悄悄中关注了我四十年

对我所有的行程，细小的变化

了如指掌。家乡的小河枯竭

你的爱却没有干涸

一粒种子栖身于春天

田野不会失去希望

成熟溢出的幸福感

当青果子熟透，才发现

再找不回生涩的滋味

曾经是曾经

现在是现在

那时她还是个孩子

盯着讲台上的我，聆听讲述

相距咫尺，心与心之间却隔着

一时难以摆渡的大河

一把钝刀磨得锋快

借用多少岁月光泽？从波涛中

赶赴安静的港湾，生生将一头乌发

变成苍白

仿佛一条战壕里的战友

不可逾越的墙早已不复存在

我们说到当下，说到晚年

两颗熟透的果子从枝头落到地上来

花篮的花儿香

一只生日花篮，送到家里来

满屋子花香，溢开

“我为你采集了大自然所有的美

放在你生日的烛台上”

贺卡上这句话，让生日的主人

一个喜欢分行文字的人，陶醉

用花香浸润一个日子

只有花香心肠的人才能做得到

花篮一米六，正好我的身高

送花人的爱，独出心裁

把一篮花变成自己，姗姗而来

一朵朵花就是一双双鲜亮的眸子

年纪，更适应哲理和寓意

但凡美好深长，总需经历咀嚼

我读出百合花语，百年好合，也含有

尊贵，杰出。“将祝福藏在花朵里

让它为你开放每一天”。落款空白

但我明白，送花人是谁

幸福：一场思念

如果这几十年是一场电影

留存的，只有几个镜头

时间准确，地点清晰，画面：

你端端正正坐到我的面前

几欲张口。印象仅此而已

一条美人鱼跃到岸上

转身又回到水里。悄无声息

一股暗流，没有被人发现

就这样，不知疲倦地流动了四十年

与水一起呼吸，濯洗出

两个人深不可测的思念

向往，导致了一生的心病

天意呵护的爱，历经煎熬

依偎如初，无法拆散

想象，最美不过的境界

静下心来的时候，自己给自己

讲一段故事，虚构许多生动感人

的细节，然后用文字表述，以信投寄

两情久长，朝朝暮暮，一墙之隔

你那头读后放声大笑

我这边默默泪流满面

窗户：该打开时，不遮掩

朝幸福行进，还是在逃难

连自己也说不准确

一切都留在彼岸。此岸

我只管赶路，不曾言语

一片片的蒲公英枯死

凄然，生出失控的疼痛

事物的走向难以捉摸

带伤的鸿雁最后飞出天空

一不小心，进入戏剧性——

当一只蝴蝶顽强越过几十年的篱栅

出现在从没有的安分中，我问自己

要不要表达爱，要不要投入迟到的高潮

细节略去。死灰复燃已成事实

与生活不需要签订相关协议

也不必举起右手，向谁庄重起誓

命运最喜欢听话的人。随命吧——

这把年纪，“在裸露的心尖上跳舞”

淡淡情怀，不浓，不咸，保持适中

让剪枝活下来的意义

留下三支水竹，转身走了

表达什么夙愿和寄托，没解释

以深藏不露的情结设下一片沼泽

让一个人，在无法沉淀头绪的日子里

仔细斟酌。也许，用心丈量过程长短

一下子恍然大悟，要比轻易得到答案幸福的多

水竹是剪枝，没有根须

发芽生根的程序漫长

暂且不适应盆栽，只能插于水中静静等待

除了赖于缘分的约定，必须保证

适量的光照，勤换水

三支水竹，于我就是对一颗心的栽培

五个多月过去。水竹长高一尺

生出十二片绿叶。绷得紧紧的心终于

以风筝的名义，在自己的天空放飞

答案清晰。我对赠花人有了交代

自己的时光也晴朗起来

来人都夸水竹的长势，他们注目观赏

我，沉醉于他们视角之外

一个让我纠结了一辈子的女人

一件事留在记忆里

成为一辈子纠结——

满天雷声，震颤分秒不停

一个被狂风裹挟的人

死死抱住崖边一棵刚刚长成的树

身后，就是几十丈深的峡谷

即使树干折断，她不会丝毫放松

这里，没有雨露禾苗间的接吻

一切都在信任和纯真中展开

最终结果，阻挡成功

如果保护了一份善良，我是仁者

如果保护了一位母亲，我是儿子

故事之外。她，公认的一朵花

花开的周期，出乎常人的长

小街一二里，风景很深

唯一亭亭玉立的范本。小镇人

说到女人，说到漂亮，无不以她为荣

一晃五十年。不出汗的躯体

生命已很衰弱。干净了一辈子

干净的，找不着自己生息的泥土

仅存的，只有自己听得见的轻微呼吸

一个人静静躺在床上，任时间风干

她喃喃道，失去再多，唯一心疼的

是年轻的身段和容貌。这个

大我21岁的女人，母亲般的女人

除了灯光下的影子，以及那只

老掉牙的猫。近乎，自己不认识自己

她老了，故事老了

我也失去火焰

最亲密的，还是老妻

再尖锐的眼光，有时

穿不透身边的事物

打开思考的空间

拉网式的过滤了一遍

这么多年，意志的鞍前马后

谁跟从我最紧，最懂我心

星星一样的天空

笑容万千，还有不经意间耕耘的

零散的，翠绿稻田

距离最字，或多或少

还差一半截台阶

从盘点中返回

定位于生活的地方

猛然发现，那个符合最字者

就在眼前

即使困难重重，苦不堪言

从没对我有过动摇

习惯于，在时空的旷远寻觅

一不留心，竟忘记身边最亲密的存在

（责任编辑 琳子 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