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伟

[摘 要]

近年来，以法国国民阵线为代表的极右翼政党在欧洲政治舞台上迅速崛起，影响力日渐增强。意识形态是法国国民阵线崛起的重要支撑，其意识形态具有三个主要特征，即极端民族主义、民粹主义与反对全球化和欧洲一体化。通过探究其意识形态逻辑，可以来深入研究其崛起的价值理念和政治策略。

[关键词]

法国国民阵线；意识形态；特征

[中图分类号] D73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9-928X（2017）10-0055-03

近年来，欧洲政治出现整体“右转”的趋势，尤其是极右翼政党在政治舞台上的影响力日益增强。在这些极右翼政党中，法国国民阵线是一个典型代表，它以自己鲜明的特点和强大的政治声势，引起了普遍关注，并且在2017年总统大选中再次挺进第二轮选举，影响力更是再创新高。本文试图通过对法国国民阵线意识形态的意涵分析，从总体上把握其三个主要特征，以探究支撑其发展背后的价值观念因素。

一、极端民族主义的核心特征及其时代意蕴

民族主义既是指一种对民族情怀至上忠诚的观念形态，也内含在这种思潮指引下的集体行动。民族主义是一般右翼政党意识形态的共有部分，但对于国民阵线来说，则其程度更加深，表现为一种极端民族主义。

考察国民阵线的产生可以发现，其诞生在石油危机后的经济困难和移民潮带来巨大社会冲击的时期。这一复杂背景就蕴含了深刻的经济、政治和社会危机。经济危机造成了一系列就业和社会保障的困境，福利资本主义给国家和社会都带来了巨大的负面冲击。法国的人口问题、用工市场上经济转变的限制、始于19世纪末的城市化进程和世俗化运动的完成等众多因素引起了深受失业问题打击的大众的焦虑。随着左派掌权期望建立“乌托邦”理想的破灭，更是加强了法国人心理上的不安全感。[1]一方面是国家财政不堪重负，一方面是人民生活水平受到抑制。而对于这些危机，法国人无论在现实上还是在心理上都会把相当一部分原因归咎到移民上。二战后，涌入法国的马格里布移民人数约为126万，移民确实在分占社会资源和社会治理难题上难辞其咎。这些危机反映到公民心理，则造就了民族主义和排外主义的政治倾向。

国民阵线作为一个政党，其本质属性就有汇聚民意和表达民意的功能，而为了达到其政治目标，则又必然会对民意进行综合加工。对于政党领导人来说，对民意的有效吸纳和即时反馈是保证选票的重要要求。“移民所带来的一系列问题和影响促使法国政治家对法国社会模式进行思考。他们希望构思一种新政策，该政策不是以同化来消除移民的特性和愿望，而是以新的‘社会行动结构将坚持共和原则与发挥移民价值两者结合起来。”[2]

国民阵线的创始人勒庞是一位有着丰富政治经验和鲜明行为特点的人。勒庞在其著作《法国人第一》中归纳了他的政治纲领，包括要求修改宪法，提出了实行比例代表选举制；经济上实行非国有化；限制罢工权利；恢复死刑，加强社会秩序和民防建设等。

从一般的民族主义思潮到转化为一个政党极端的民族主义政治意识形态，国民阵线经历了一个过程。从国民阵线的移民问题主张可以看出其基本轨迹，这是国民阵线关注的核心问题。要想保持法兰西民族和文化认同的唯一有效方法，就是停止接纳外来移民并遣返已经生活在法国的移民，修改并制定更为苛刻的移民入籍法律，对触犯法律的外来移民实施严厉的法律制裁。

国民阵线反对外国移民、主张极端的民族主义的主张，赢得了法国中下层民众的广泛支持，其民众支持率伴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持续攀升。

当然，意识形态不是一成不变的，国民阵线意识形态的特征就是实用主义。勒庞这位极右翼的领导人带有强烈的极端种族主义色彩，经常公开为纳粹辩护。而近年来新一代的的领导人玛丽娜·勒庞则改变了策略，她在一些种族主义问题上变得更为温和，试图改变自己与社会主流价值的不相容性。在新当选法国国民阵线主席之际，玛丽娜表示不赞同父亲否认大屠杀和反犹太的主张，她希望把国民阵线改革成为一个强大而受欢迎的政党，不仅受到右翼选民的欢迎，也能为整个法国所欢迎。[3]

二、民族——民粹主义相互交织的理论关切与内含变迁

民粹主义的核心关切是公民的价值诉求，之所以能上升为一种主义，关键是其关切程度的极端化倾向。在这一层面上，国民阵线也淋漓尽致的发挥了作用。以移民问题为分析背景可以看出，在移民带来社会结构嬗变的进程中，很多移民群体及原住民中的弱势群体沦为社会的边缘群体。这些群体很容易产生极右政治情绪，加之执政党没能做出及时有效的回应，国民阵线就抓住了这个机遇，把强烈的民粹主义情绪吸纳进自己的政治主张里。

极右翼民粹主义意识形态的塑造有着深层次的社会危机因素，然而国民阵线自身能动性发挥的作用则是更为本质性的内涵。在这里，国民阵线有一个把公民的“价值理性”转化为其“工具理性”的潜在过程。这既是作为政党的本质规定性的一个反映，即为了赢得其最高的政治目标——执掌政权，也透露着国民阵线这个极右翼政党对民意与其他政党的不同政治解读。

在宏观层面的经济主张上，国民阵线奉行民族——民粹主义，从表面看其大力反对经济全球化、欧洲一体化，声言要实行贸易保护主义。这些声音的背后无不体现其所裹挟的民粹情绪，因为法国的中下层阶级在经济全球化和欧洲一体化进程中是处于一个较边缘化的群体，他们在这一进程中所面临着激烈的竞争和压力，产生了强烈的失落感和悲观情绪。为了宣泄不满和维护自己的利益，他们反对现有的经济政策、移民政策，他们发现在这一道路上国民阵线可以为他们发声。于是，一个政党的党纲就和具有政治辐射力的民意结合了起来，共同反對现存的体制。

在宏观层面的政治主张上，国民阵线奉行这样的民粹主义思想，他们“反对精英政治，拒绝并对抗主流政党，指责精英为全球化和欧洲大市场所迷惑而出卖了国家；法国当今之衰退，责任全在他们。若把法国继续交在精英手中，法国会进一步走向衰亡。”[4]在国内政治中，国民阵线将斗争的矛头对准法国主流左右翼政党，勒庞一贯标榜自己既反对左翼政府，也不赞成代表大资产阶级的右翼，国民阵线是“既不左也不右”的政党，他声称“保卫共和联盟、法国民主联盟和社会党在第五共和国轮流执政已经成为不可改变的事实，由于法国政治中的两个执政集团没有任何差别，轮流执政是虚伪的。”[5]勒庞明确地表示要与“贪污腐化”的传统左右翼政党保持距离，他认为国民阵线是不民主的、腐败的政治阶级的反对党，是唯一能够替代狼狈为奸的左右翼政党的“真正的替代性政党”，也是唯一能够打破死水一般的法国政治的变革性政党。[6]2002年勒庞在进入第二轮总统选举后曾攻击当时的法国政权说：“我们将目睹一个颓废的、腐败的政治体系的瓦解。”[7]endprint

当然，国民阵线的民粹倾向也不是无理性的，它也是为目标而有选择性的。比如，国民阵线虽然要求实行直接民主制，但又深知在法国代议制民主传统的地位不可动摇，因此，它主张扩大全民公投的权利，用全民公投代替直接民主。在其1987年的政治纲领中写到：为了把法国人民从政治阶级的影响下解放出来，国民阵线将会增加公投的使用，只有这样，人们才能在面对绝大多数的社会问题，如移民、“民族优先”、“死刑等时表达自己的意见”。但要明确的是，国民阵线对“人民”这个政治概念的阐释是有限定性的，它既不包括利益集团、政治精英，也不包括外来移民，因为他们站在“人民”利益的对立面，可能侵害人民的权利，国民阵线是代表人民反对精英和移民的“斗争者”。[8]

三、“疑欧”情绪与排斥全球化的

孤立主义发展

从民族主义来看，在全球化和欧洲一体化层面上，国民阵线的核心主张是反对全球化和欧洲一体化对法兰西民族的独立性的侵蚀，这些侵蚀包括经济贸易、信息科技和思想文化等各个领域。勒庞认为欧洲是“被过渡延伸了，它和前苏联极其相似，欲求囊括世界公民，这样就切断了自身的基督教根基，穆斯林就会像潮水一样涌入欧洲”。[9]在国民阵线看来，“应该颁布一项真正意义上能够保护文化创作原创性的政策并且在全世界推广和应用，真正保护本国文化不受外国文化侵袭，保证法国文化的本土性和纯粹性”。[10]同时国民阵线批判欧盟是一个“集权机构”。国民阵线在1997年的纲领中写到：布鲁塞尔和马斯特里赫特的欧洲是一部碾碎国家和人民的机器；它制造失业、征税主义、政治官僚和经济衰退，权力被掌握在一小撮陌生的和不负责任的公务员手中。[11]

在经济政策立场上，国民阵线主张民族主义、贸易保护主义，反对自由放任的市场经济和全球化。国民阵线认为欧洲融入全球化会带来欧洲的美国化，因为经济全球化是美国主导的，在美国主宰的世界秩序中，欧洲将永远处于从属地位，丧失自己的独立性和民族性，丧失自己在国际社会的声音。因此，国民阵线积极反对经济全球化，主张国家保护主义、经济民族主义和福利沙文主义等，大力宣扬“欧洲人的欧洲”。[12]

以民粹主义角度来看，反对全球化和欧洲一体化有着相当深厚的民意基础。以移民问题来看，在欧洲一体化的进程中，更多地表现为有产阶级获得了因移民输入带来的经济结构调整、经济竞争力提升带来的利益，而无产阶则更多地是在与移民群体争夺就业机会、社会福利等资源。两个阶级中，很明显前者对移民多持多元主义包容态度，而后者则多为排外主义抵制态度，恰恰后者又是在数量上占优势的阶级。因此，这就为国民阵线打下了选民基础。在这里，民意中的排外的民族主义政治情感转化成了国民阵线政治意识形态中的民粹主义基础。

法国国内的民众政治情绪和欧洲整体背景下的民众政治情绪是具有一致性的，这在2017年的总统选举中也可以窥见一斑。当越來越多的欧洲国家意识到移民、难民带来的破坏性时，都纷纷在情感上和行动上趋于保守立场了。法国也不例外，法国人固然具有自由、平等、博爱的思想传统，但是理念往往难抵现实的冲击。当最初的移民从“解放”底层劳动者的角色，转变为“侵略”底层劳动者和法国安全的时候，群起的民意就会在行动上背离传统的意愿。欧盟不同的国家对待移民策略会有不同，这对欧盟核心国之一的法国来说是犯难的，尤其是随着移民与恐怖主义交织的时候，法国政府和政党不得不考虑民意而对别国的移民政策加以指摘。

通过刚刚落下帷幕的2017年总统大选可以发现，国民阵线的意识形态在去单一标签化原则的指引下，正进行着不断的适应性调整，这背后透露的是一个政党制度化水平不断提高的深刻变化。透过层层递进的内在逻辑分析，可见国民阵线意识形态内容的复杂性及其诱因的多重性。国民阵线行动背后的价值取向——实用主义，即一切服务于该党的核心目标，意识形态视具体的、细化的目标和现实环境的逆顺而收缩或调适。

欧洲近几十年的发展有这样一个逻辑，那就是欧洲一体化的大趋势与反对欧洲一体化的民族——民粹主义一起发展，看似矛盾却都在向前发展。这种趋势自然会投射到国民阵线这一特点鲜明的政党身上，并且各阶段都呈现不同特点。尤其是近些年伊斯兰移民问题更加复杂化的新趋向和极端恐怖主义势力的强势抬头，加之经济发展速度迟缓这一更深层次的原因，国民阵线的意识形态调整必然会更多的体现现实主义的特色。当国民阵线对环境的自主性程度和自身的体系化程度不断加强时，一个更加有影响力的极右翼政党必将给法国乃至国际社会带来更大的潜在冲击。

参考文献

[1]张莹.“狭隘的”民族主义的回归：当今法国极右翼政党国民阵线的崛起[J].法国研究，2013（02）.

[2]马胜利. “共和同化原则”面临挑战——法国的移民问题[J]. 欧洲研究，2003（3）.

[3]张莉.当前欧洲右翼民粹主义复兴运动的新趋向[J].欧洲研究，2011（03）.

[4]彭姝祎.法国极右政党“国民阵线”缘何强劲崛起[J].当代世界，2014（12）.

[5]张莉.西欧民主制度的幽灵——右翼民粹主义政党研究[M].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2011.125.

[6][8][12]张璠.法国极右翼政党国民阵线发展问题研究[D].西北师范大学，2015.

[7]郑若麟.从9.11到4.21——近距离看勒庞现象[J].世界知识，2002（10）.

[9]Schmid，Bernhard[J].JeannesagtNein，BlicknachRechts22（10）.2005.

[10]王吉英，徐雅竹.法国极右派政党国民阵线的文化主张探析[J].中国法语专业教学研究，2015（00）.

[11]董玉洁.法国右翼“变脸”：换汤不换药[J].世界知识，2011（4）.

作者系中共上海市委党校中共党史专业硕士研究生

责任编辑：赵 菲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