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昊君?

摘 要：在虚拟现实技术高速發展的背景下，文章从三个方面探讨了虚拟空间与现实世界的边界问题。非绝对真实的观念拓展了虚拟空间真实性问题讨论的余地；虚拟现实技术挑战了人的实存，化身自我具有的超现实可能性，考验着现实世界中的伦理道德；虚拟空间和现实世界在空间、情感、记忆以及创伤层面上具有连续性，因而对虚拟空间的规范和约束成为一种必要，对虚拟空间的探讨有助于人们对现实生活以及自身有了更加深刻的认识理解。

关键词：虚拟现实；真实；边界

中图分类号：J95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2-8122（2017）09-0022-02

2016年被称为虚拟现实的元年，VR、AR成为时下很热的词汇，虚拟现实技术正逐步在游戏、电影、教育等各个领域贴近人们的生活。虚拟现实技术的目标是利用集成高性能的计算机软硬件及各类先进的传感器，去创建一个使参与者处于一个具有身临其境的沉浸感、完善的交互作用能力以及能帮助和启发构思的仿真环境[1]。随着技术的飞速进步，不难设想在不远的未来，虚拟空间中人的感官、情绪、行为等可以实现登峰造极般的逼真。在这一背景下，虚拟空间与现实世界的边界问题值得我们的深思，这一边界已不再是人们卸下虚拟现实设备的瞬间，因为人的身体和意识在一个空间中带上的印记，都将带到另一个空间并产生影响。

一、空间真实性的边界

美国哲学家罗伯特诺齐克（Robert Nozick）认为：“插入一个虚拟体验机，并给予无条件的快乐，将是对人性的剥夺——人类只有通过‘真实的体验，才能获得更深层次的真实。”借助机器设备获得的体验，即使有再高的逼真度，也只是对经验的模拟和组合。在虚拟空间当中，经验的整体关联被打破，事物的视觉效果、气味、质感、声响等成为了各自独立的部分，再人为进行组合，需要更多地依赖意识去填补不同经验之间的关联。此外，在设备的操控下，可无限次重复的经验挑战了现实生活中变化与衰败的规律。如同阿道司赫胥黎（Aldous Leonard Huxley）的《美丽新世界》中的主人翁约翰所说：“这里的东西都太容易得到了。[2]”

但是，这种“绝对真实”的观点是值得反思的。虚拟空间中人的互动行为是切实发生的，借助技术设备，人的视觉、听觉、嗅觉等都发生了切实的作用。外国学者布拉斯科维奇（Blascovich Jim）和拜伦森（Bailenson Jeremy）认为：真实只是人们大脑的产物，虚拟现实是操纵人们认知真实性的一种方式，影响虚拟空间中交际真实性的有三个变量，即：动作真实性、测量真实性、以及外观真实性[3]。这种观点扩大了虚拟空间真实性问题探讨的空间，“真实”并非固定地“在某处”，然后等着我们简单地去体验它，而是随着建立在常识和经验基础上的认知的改变，“真实”也体现出变动的特性。

二、人的存在的边界

在虚拟现实环境中，人体验着外境，并产生相应的内心变化，但是人的形象却由虚拟的化身代言，由它来展现背后“操纵者”的行为和思想。这种台前和幕后的拆分，挑战了有关人的存在的概念。将这种拆分推演至极端，与著名学者希拉里·普特南（Hilary Putnam）提出的“缸中之脑”概念有相似之处，我们的大脑漂浮在营养液里，连接到一个线缆网络，以支持正在某处的自我。披挂着传感器等各种设备的人们仿佛正处在这样的情境下。

美国学者迈克尔·海姆（Michael Heim）对虚拟现实环境中人的本质提出了这样的疑问：我们进入虚拟实在空间能有多远而仍然是人？虚拟现实技术对身体实存的挑战，降低了人类相遇的质量，给予了机器设备这种替代物以扭曲人类自身的机会，人体实际上成了这些装置移植的“肉”[4]。国内学者汪寅借用马尔库塞有关“单向度的人”的概念，认为虚拟世界中生存的人存在虚拟异化的倾向，成了技术的奴隶，背叛了人之为人的本性，忘却了自我，成为“他者”[5]。

人在虚拟空间中的“化身”或者“代理”虽然只是替身的自我，但它们可以经历屡次的消亡又再次被激活，具有无限的可能性，这可以令背后的操纵者有动机和可能去超越现实世界中的伦理道德，人与人之间的情感纽带和责任义务在虚拟空间里如果失去了原有的重量，此时，人何以立？

三、虚拟空间与真实世界的连续性

人们在现实世界中的经验和习惯在虚拟空间里必将有所体现，同时也会将虚拟空间里的经验带回到现实世界中，这种相互的影响一同模糊着虚拟空间和现实世界的边界。虚拟空间和真实世界在空间、人的情感、记忆以及创伤几个层面上具有连续性。正是由于这种种的连续性，对虚拟空间的规范和约束成为一种必要。

（一）空间连续

目前，线上交流和活动已经成为现代人生活里密不可分的一部分，当我们拿起手机或开始玩游戏的时候，并没有一种明确的信号来告知我们正在线上和线下进行切换。同样，随着虚拟现实技术的发展，未来可能不需要繁复的设备穿戴和调试就能轻而易举地在现实世界和虚拟世界之间切换。外国学者保罗·米尔格拉姆（Paul Milgram） 和书绪岸野（Fumio Kishino） 创造了“混合现实”这个术语，指位于真实世界与虚拟现实之间的区域。他们认为虚拟现实技术将逐步把虚拟的信息应用到真实世界，真实的环境和虚拟的物体实时地叠加到了同一个空间，并同时存在，两种信息相互补充、叠加，构成一种“虚拟现实连续统一体”[6]。

（二）情感连续

外国学者通过实验研究，观察了人们与虚拟现实环境中“代理”人物的人际交往特征，提出了虚拟行为会影响到真正的关系的结论。实验要求现实中的情侣一同在虚拟现实环境中互动，并观察他们返回现实后的行为。研究发现在虚拟环境中从伴侣处获得的信心和鼓励，会在真实世界中依然持续，并对两人的情感起到积极的促进作用，反之亦然[3]。虚拟空间中人类交往情感的根源，来源于现实空间中的人体，这与任何一种媒介相类似，人们可以通过媒介延伸感官、寄托情感，但情感生发之源并不是媒介本身，因而也不会随媒介的有无而生灭。endprint

（三）记忆连续

外国学者还通过实验研究人的“虚拟记忆”，研究发现孩子们在虚拟现实中看到自己进行某些动作时，能让他们产生虚拟记忆，认为自己的确曾经做过或经历过这样的事情[3]。这一研究发现是令人惊叹的，无论虚拟空间中经验的真实性如何，它都将在体验者的记忆中打下烙印，并且存在记忆的发生地被模糊掉的可能。与此相似的是，在日本导演今敏的动画电影《盗梦侦探》（英文：Paprika又译“红辣椒”）中，科学家发明了可以嵌入人们梦境的设备，在梦境中对人的意识进行修改来治疗心灵创伤，等人们醒来后就把修改后的经历认为是真实发生的。这无疑是一把双刃剑，在修补创伤的同时，也隐含著人为添改的隐患，虚拟记忆的效果对虚拟现实技术提出了更高的伦理道德要求。

（四）创伤连续

在虚拟空间中的经历会对隐于其后的人产生何种伤害？参考虚拟现实技术在军事领域的应用可以看到，美军的无人机操作员在训练中很容易产生创伤后应激障碍，即使是远程操作机器，人们也可能在精神层面受伤。当虚拟现实技术应用到新闻、教育、娱乐等领域，人们在虚拟空间中“身临其境”般地体验平常无法抵达的现场，必须考虑的是在这个过程中体验者的心理安全，尤其是灾难、犯罪、战争等方面的场景，把握逼真的虚拟体验在什么范围内止步，是对体验者的一种责任。

四、结 语

媒介理论家马歇尔·麦克卢汉（Marshall McLuhan）把艺术家创造出的世界称作“反环境”， 如果没有一种反环境，一切环境都是看不见的，艺术可以使我们意识到我们生活的环境和创造的技术[9]。新的媒体技术也给我们提供了一面镜子，它的出现打破了人们原先的生活模式，在虚拟现实空间逐渐向生活中渗透的时候，人们也借此不断地观察与反思，从而对现实生活以及自身有了更加深刻的认识理解。著名学者尼尔·波兹曼（Neil Postman）曾在媒介环境学会成立大会上发表主题报告，提出了思考媒介技术的人性化进步观点：“一种媒介在多大程度上有助于理性思维的应用和发展？有助于民主进程的发展？能够使人获得更多有意义的信息？在多大程度上提高或减弱了我们的道义感，提高或减弱了我们向善的能力？[10]”在媒介技术迅猛发展的背景下，保持这种思辨的精神能让人们掌握技术的舵。在虚拟现实技术的帮助下，现实生活中人的各种局限性有了突破的可能，但是与此同时，体味痛苦、直面不完满、认识自身的渺小等等，是否也应是人们的一种权利。虚拟与现实的边界在哪里，对这个问题的探讨不仅是虚拟现实技术发展道路上应有的反思，也让我们得以离开身体的实存来反观我们自身。“当我们寻求一种技术的本质时，我们就是在思辨，思辨涉及到我们何处立足、我们是何许人、我们选择成为什么人。[11]”

参考文献：

[1] 汪成为.灵镜（虚拟现实）是建立人机和谐仿真系统的关键技术[J].系统仿真学报，1995（4）：1-4，17.

[2] （英）阿道司·赫胥黎.美丽新世界[M].北京：北京理工大学出版社，

2013.

[3] （美）吉姆·布拉斯科维奇，杰里米·拜伦森.虚拟现实：从阿凡达到永生[M].北京：科学出版社，2015.

[4] （美）迈克尔·海姆.从界面到网络空间：虚拟实在的形而上学[M].上海：上海科技教育出版社，2000.

[5] 汪寅.虚拟现实技术的哲学意蕴及其社会影响[D].广西大学，

2004.

[6] 周逵.虚拟现实的媒介建构：一种媒介技术史的视角[J].现代传播，2013（8）：29-33.

[7] （加）埃里克·麦克卢汉，佛兰克·秦格龙.麦克卢汉精粹[M].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00.

[8] 林文刚.媒介环境学[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7.

[9] （美）马克思·布鲁克曼.下一步是什么：未来科学的报告[M].长沙：湖南科学技术出版社，2011.

[责任编辑：思涵]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