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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安分的老屋

2017-10-18晓晓

雪莲 2017年15期
关键词:老石叔父哭声

晓晓

山还是那山呀,怎么就静寂无声了呢?连鸟叫都稀稀巴巴,有气无力,难道不欢迎我这个归乡的老家伙?

老李一下车,在湾口站定,抬眼望着就在跟前的山峦,没有心潮澎湃的感觉,倒觉出几丝寒意。这是从家出发时没有想到的。本以为会激动,会兴奋异常。毕竟,一晃就是几十年过去,爹妈去世后,中间只有几次做清明匆匆来去,连顿饭都没吃。

总算回来了,这回,得好好守着老屋,就算不住到死,也得住到老伴发疯。一想到一直坚决反对老李回来的老伴,心里就想笑。这个婆娘,一点不懂我,过一辈子日子了,还是不懂。

老李退休了,退休了的老李松了口气。

声名利禄争权夺利都与自己无关了,孩子早已在另外一个城市成家立业,该好好享受享受清静自在的晚年生活了。老伴让到儿子那过段时间,玩玩,散散心,也调节一下退休综合症。老李笑了:盼的就是退休成为自由人,哪来的什么综合症?

老李早就有一个想法,现在总算可以实施了。吃的喝的穿的用的,准备上了一个大皮箱加一个大背包,老李出发了,从市里坐车到县城,从县城坐农村班线客车到小镇上,再坐小四轮到山里。闻着还没完全陌生的泥土香花草香树木香,老李深深地吸了口气,在心里喊了一嗓子:

家啊,我回来了!

老李出世生长在这山里,在这里读的小学和初中,然后考到了县城的高中,再然后是省城的大学。从此就扎根在了城市。父母就老李一个儿子,怎么都不愿意跟着到城里生活,直到就在老家去世。

只有这里才叫家啊。父母在哪,哪就是家。几十年的城里生活,老李把自己定义为漂泊,离家的游子在外漂泊。买了房,安了家,安顿奔波劳累的身体而已,心还在山里的那个家。一直有个计划,那就是在退休之后,回到山里的老家居住,能住多久是多久,最好是就在那死,然后和父母一样,安葬到老坟山上。那才叫叶落归根。

一转眼,父母去世已经十来年,没人住的老屋,老李舍不得拆,一直保留着。大门钥匙交给堂叔父,托付他照看。屋子漏了换瓦,电灯不亮换灯泡,过年贴个对联,就差在里面住人。山里的宅基地不值钱,就是再值钱,老李也不会卖。老李要的就是念想,早就有所准备。这不,退休了,自由了,有时间了,终于如愿了。

大老远看着老屋,老李仿佛看见了老母亲在门口转悠,看见自己回来了,就搭个手在眼睛上,仔细地瞅,瞅准了,就赶紧回屋里告诉爹,再两个人站在门口望。

唉!永远不可能了,只是梦,只是回忆。

“回来啦!”一声苍老的问候,把老李的思绪拉了回来。回来,好亲切的说法,家在这里,根在这里,再久远的时间,不还是回来吗?是下湾的张嫂,头发也白了,腰也佝了,手里挎个装了菜的竹篮,站在路边上。

“张嫂,这么大年纪了还在忙呀。”

“不忙咋搞呢,活着总要吃饭呀。”

“张哥呢?”

“山上有毫麦,就着天晴,抓紧把它割掉。才走一会呢。不是过年不是节,怎么现在回来了?”

“哈哈!退休了,回来就不走了。”老李笑了,笑得特别开心。看着不相信的张嫂,老李没多解释,得赶紧回家,十来年没住人,得下功夫打扫和整理。

离老屋还有一段路,堂叔父已经在迎候着了。

一手接过手里的大皮箱,一手接过肩上的背包,一起往老屋走。老屋还没到,各自的近况都了解得差不多了。听说老李打算长住,叔父的脸色有些僵硬,说:“屋子搁了那么长时间,什么都不能用,哪能住人。要不就住到我家吧,反正就我一个人在家,我吃什么,你吃什么,添双碗筷。”

老李说:“那哪行。老屋留到现在,就是为了退休后回来住。我生活简单,不需要什么东西,随便打扫一下,有张床能睡觉,锅台能烧饭就行。”

叔父不好说什么了,闷着头向前走。没一会,也就到了,叔父放下东西,从怀里掏了半天,才摸出钥匙开了锁。吱哑一声响,一股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

老李没觉得。

站在老屋前,他的脚步就停止了,从上到下,从左到右,细细地望。太破旧了,墙根角全是杂草,有的有半人高,大门的水泥台阶断裂成了好几块,墙都变了色,窗户上破烂的塑料皮随着风乱飘,屋瓦七零八落,再不下大功夫修整,真的是没法住人。曾好多次交待堂叔父的,花多少钱,给他多少,看来他没用心,没当回事,压根没想到老李会回来。都不住了,花那个钱,不是浪费吗?在一分钱都要掰成两半花的叔父眼里,反正不用的东西,就是花一分一厘都不值得。

进到厨房,锅台还好,还是完整的。但锅烂了,不能用。老李对叔父说:“你帮我找两个人,先把屋瓦捻捻,烂的都换掉,换口铁锅,烟囱疏通一下。其它的什么杂草之类,回头没事,我慢慢干。”又补了句。“不管多少钱都行。”

叔父哽了一下,说:“现在哪还有捻小瓦的。”老李这才想到,庄子里的人家,早就都换成楼房了,整个山乡都是,也就自己的土墙小瓦房子还在,要算文物。

叔父说:“现在哪找到人,就一些老年人在家,年轻的都出去打工了。”见老李半天没出声,接着说:“我来慢慢干吧,可能要几天。你先住到我家。”

老李里外转转看看,一时半会还真搞不了,也罢,就按叔父说的,先住到他家。既然回来了,也就不急了,不在乎那几天。

说好的几天,拖了一个星期。老了就是不行呀。老李好一番感叹。

就着这个时间,老李起早歇晚,把屋四周的杂草全部清除了,屋里的东西全都搬出来洗洗晒晒,包括桌子、板凳、柜子等等。床不好搬,叔父帮忙都不行,就算了。有些已经霉烂,只好扔掉。能用得上的不多,是个念想吧,每一样东西都能從记忆里找出几个故事来。

总算住了进来,老李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太安静了,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扑通扑通。翻下身,木床就咯吱咯吱响几下。太多的往事往上涌,你推我,我挤你,都急着出来亮相。老李的眼睛闭着,却像是在放电影,画面快速切换,一会是爹,一会是妈,一会是自己,一会是以前玩的小伙伴们,马不停蹄地闪现。endprint

隐隐地,老李好象听到一阵嘤嘤的哭声。收回纷乱的思绪,凝聚心神地听,又没了。过了会,又出现了。是女人的哭声,悲悲戚戚的,忽隐忽现。老李不敢确认,把头从枕头上微微抬起一点,侧着耳朵听。停了会,又出现了。

老李的汗毛竖了起来。小时候听过的鬼故事,一个一个往外冒,该不会是鬼吧?世上真有鬼吗?

老李本来胆子就不大,小时候胆子更小。漆黑的晚上不敢出门,急得要上厕所,就叫妈陪着,站在厕所外边。突然听到一声鸟叫,尤其是猫头鹰的叫声,会吓得一抖。妈为此没少骂过他,说他没出息。老古话说: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敲门心不惊。只有做了坏事的人,才会怕鬼。这是妈说的。可小时候的老李没做什么坏事呀,但就是怕。

这老屋是在自己还不懂事的时候建的,算来应该差不多有六十年了。人老生病,树老生虫,也有说什么东西老了都会成精。屋里也没什么古老的东西呀。这可是我家的,我是主人,只不过空了十来年,倒被其它东西占山为王了?

老李又想到了全庄。原本有十几户人家,这些年随着出外打工的潮流,一半的人家都搬走了,在县城里买了房子,就在打工的地方安家,都有。庄子里就剩了个空房子,好好的楼房,才盖起来不久的,就空在那了。没走的,也是老年人,不想走,或者准备走。

哭声又出来了,像一股冷风,直往被窝里钻。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微微地发抖。老李已经完全缩在了被子里,裹成了一团,可还是怕。

不知道什么时候,老李迷迷糊糊地睡着了,还做了个恶梦,一个披头散发的女鬼一把卡住老李的脖子,半天出不来气。

硬是惊醒了,醒来一看,浑身是冷汗。

第二天,老李考虑再三,还是装作没事的样子,晃到叔父家,试探着问。“我小时候在家,经常听鬼故事,上了大学,到了城里,人人都讲科学。也怪,怎么就农村这有鬼那有鬼呢?”

叔父在择菜,头都不抬,说:“农村人没文化。我是真看见过鬼。”老李惊着了,头皮一麻,紧跟着问:“鬼是什么样?”

“说不好。”叔父还是头都不抬,手上也没停,不想说的样子。老李心里急得像猫抓,把坐着的板凳往前挪了一步,又凑近了些,催促说:“说说呀。”

叔父的手顿了顿,开始说:“我家老婆子才死的时候,她经常回来看我,不放心我。鬼白天是不敢出来的,见不得光,只有深更半夜才能出来。活着时到过的地方,鬼都记得,都会到。”

老李沉默了,在想。难道是死了十多年的父母听说我回来了,来看看我?看看就看看,别吓人地哭呀,又不是有什么冤屈。要么是庄子里的哪个,是含冤而死的,找我倾诉来了?

老李头都想疼了,也想不出所以然。掉进了叔父的话里,反正是鬼,连带着把小时候听过的鬼故事一个个翻了上来,重新过一遍。

“这附近能买到纸吗?烧给死人的纸。”老李问叔父。

叔父说:“出湾上大路,往畈上走四五里路,有个小商店,那里常年有卖。”

老李去了,买了黄裱纸,还就机会买了油盐酱醋。回到家,到父母的坟头上,烧了一些,告诉一声,说自己回来了,住些日子,看看老屋,看看爹妈。又在老屋的墙角,跪着烧了几堆,一堆是给爹妈的,一堆给爷爷奶奶太太们,一堆给孤魂野鬼,让他们别打扰。还是小时候学的,孤魂野鬼可怜,没后人烧纸给钱花,会抢别人的。给他们烧点,他们就不好意思抢了。

纸烧完,老李的心踏实了许多。今晚睡个安稳觉了吧。

心里这样想着,睡觉时的老李还是悬着心,脱衣服上床都小心翼翼的,生怕惊动了谁,得罪了谁。逼着自己不想害怕的东西,只想快乐的开心的。比如小时候和小伙伴们玩游戏,自己造枪玩打仗,上山下河,闹得鸡飞狗跳,也挨了不少打。

哭声又出现了!女人的哭声,掩着嘴,小声地偷偷地哭。一会好像在墙角,一会好像在窗子跟前,一声长,一声短,比电视里的窦娥哭得还凄凉。老李头皮一阵发麻,浑身的鸡皮疙瘩又起来了,发冷,被子裹成一团,还是冷。

啪!老李一个翻身坐起,拉亮了电灯,瞪大眼睛仔细地四处瞅。哭声停了,骤然而止。老李不敢起来,就坐在床上,仔细地一处处瞅。实在是瞅不出什么名堂来,再次躺回被窝,灯就让它亮着,有些刺眼也算了。

鬼是怕光的。

也怪,灯亮着,没有哭声了。老李想把灯拉灭试试,灯一灭,不到一支烟功夫,哭声就又出现了。老李只好再拉亮电灯,就那么亮着睡,有没有睡着,自己都搞不清,第二天起来头昏脑胀,难受得很。

老李想到了一个人,一个经常在一起下棋的同一个小区的老石,专门写鬼故事。他会不会对鬼很有研究呢?老李找到他的电话,打了过去。

老石笑了,笑得半天止不住。老石说:“这样吧,你说在哪。这些天我正好闲着没事,想找点素材,我过来吧,帮你捉鬼。”老李一听,求之不得,连忙把怎么坐车详细地告诉了他。然后,就坐在门口,望着进湾的小路,等着老石出现。

老石一到,饶有兴趣地听老李把前因后果细细一说,包括叔父说的看见过鬼的事,都事无巨细地听了。老石一会皱着眉头,一会好象苦苦地思考,老李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只是眼巴巴地望着他,巴不得他能说出一点什么。但老石啥也不说,只是让老李带着,把屋前屋后看了一遍,也把家里面到处都看了看。

“没事,有我呢。”老石拍拍老李的肩膀,這才露出淡淡的笑容。

时间好慢,老李急不得晚上马上到来,好让老石把鬼抓住。老石要下棋,老李心不在焉,老是出错,下得老石也没了劲,只好棋盘摆在那,瞎聊。

天黑了,两人早早吃完饭,拉呱了会,就上了床。一张床,你睡这头,他睡那头。老李要把电灯亮着,老石说关掉,没事。endprint

又听见了,两人几乎同时听见。老石把头转过来转过去,侧着耳朵听,听着听着,眉头皱上了。老李盯着老石,看他的反应,他皱眉,也跟着心拎着,皱眉。

老石摸出一杆强光充电灯,一只手在黑暗里按了按老李,意思让他别动,自己悄悄地起床,摸索着穿鞋,往窗跟前走。老李的心提到了嗓子口,全身绷紧,拚命瞪大眼睛,企图在黑暗里能瞅到老石。

“咳!”

只听老石猛地一声大大地咳嗽,同时摁亮强光电灯,向窗外突然照去。哭声瞬间中止,一阵悉悉窣窣的声音远去,像是离开了窗户。

那天晚上,再没出现哭声,一夜到天亮。

老石问老李,庄子里现在还有哪些人,都是什么情况。老李就自己从叔父那了解的,一五一十地都说了。

老李问老石:“你怀疑是人?”

老石没说话,过了老半天才说:“再看看吧。我也说不好。”

第二天晚上没了,第三天晚上也没了。真没了,两人倒急了,好象就是为了专门等它出现似的,没有了,心便空着,没个落处。

老李怕老石说走,如果一走,后面又出现了怎么办。这天下午,老石还是走了,背上包,两人一道顺着湾里的小路往大路上走。

老李一个人回来了,跟平常一样,四处晃晃转转,看看书,然后吃饭洗脸睡觉。

“谁?!终于抓到你了。”

就在哭声刚出现不久,和衣躺在床上的老李,突然听见屋外传来老石惊雷一般的大叫,一个滚翻下床,开门冲了出去。

老石如白昼一样的电灯光柱里,是一个缩在窗台下蹲着,一动都不敢动的人。两个人一人手里各捏着一根木棍,慢慢靠拢,老石用棍子狠劲一捣,那人抱着头倒在了地上。

是叔父!

老李张大了嘴巴,不敢相信。怎么会呢?叔父为什么要装鬼?为什么要吓我?一连串的疑问堵在心头,急着要找到答案。

叔父歪坐在地上哭起来,老泪纵横,先是小声地哭,接着是嚎啕大哭。老石望望老李,老李也莫名其妙,怎么倒自己哭上了,这回是真哭。

“走,回家吧。”老李对叔父说。

叔父没动,老李走上前,开始攙,顺着老李的劲,叔父颤悠悠地站了起来,腿还在颤抖,全身都在抖。

三个人回到屋里,坐在那。叔父的哭缓了些,低着头,一哽一哽地。老李和老石什么也不说,只是看着他,期待着他张口。原因只有他自己知道,也只有他自己说出来。

两人在等,耐心地等。不管是什么原因,有原因就行。好歹有结果了,老李的心坦了下来,只是多了沉重和不解。

说是叔父,其实只是辈份上的,离得比较远,但没出五服。湾里人家这一个,那一个,很少有两家连在一起的。老李家和叔父家算是近的,加上叔父的年龄比老李大不了多少,也就亲近许多。

老李能知道的,就是叔父有一儿一女,儿子小些,也就四十出头。女儿嫁得比较远,回来很少。儿子忠厚,一直没娶到人,三十多岁头上,才和一个寡妇成了亲。儿子跟在别人后面,在外面打工,有不少年数了,但没挣到什么钱,只是糊口。媳妇先是在家,然后听说和儿子一道出去了,也是打工,已经有两三年没有回来。

老李知道的,就这些。

“说说吧,也没别人在。”老李递了根烟给叔父,叔父没接。老李自己含在嘴里用打火机点着,塞在叔父手里,叔父这才狠狠地吸了两口。

“造孽呀!我前生做了什么过,今生要遭这个报应。”

叔父开口了,下面是他的讲述:

儿子老好,一直讲不到人。三十五岁那年,才有人介绍了一个外地的寡妇,成了家。哪晓得,那寡妇不是个东西。她前头的丈夫,就是因为她和别的男人私通,搞得见不得人,才上吊死的。这是后来才晓得的。

儿子在外面辛辛苦苦打工,她在家里不安分,七搭八搭。让她一道出去,不干,说打工累。前几年生了个男孩,跟儿子一毫不像,结果给了别人,本身就不是儿子的种。

现在庄子上就剩几个老头老婆子了,她和其它湾的两三个男人勾搭上了,有的比我岁数还大。胆子大到什么程度,我在家睡觉,都有野男人上门,躲在房里干混帐事。

那一天,我喝了酒,借着酒劲,我好言劝她。本来,不应该是我做公公讲的事呀,实在是看不过眼。她倒上火了,把衣裳一脱,光溜溜地往我跟前凶,说你儿子不在家,我总不能守活寡吧。要不肥水不流外人田。我当时气得直抖,抓起桌子上的酒瓶朝她头上砸,没想到,真把她砸死了,当时就没了气。

我想投案自首,可丢不起这个脸呀。我一把年纪了,就是死也没什么,可儿子还要做人。思来想去,我赶到晚上天黑,把她用麻袋装了,扛到你家,就在这个床底下挖了个坑,把她给埋了。跟儿子在电话里商量好,就说媳妇也出门打工了,过个几年,再扯个谎,就说她跟野男人跑了。

这房子你反正不要了,迟早要自己倒,不会有人知道。没想到,你竟然回来了,还要住。我急呀,一是对不住你,也怕你知道了这个事。就,就想出个装鬼的办法,吓你走。你只要走了,不回来了,等它哪一天自己倒了,就什么事都没了。

可是……

唉!

叔父一声沉重的叹息,结束了讲述。老李呆了,扭过头,望着床底,恨不得要用眼光挖出东西来。这床底下竟然埋着人呀,这些天,我竟然就睡在这上面。那个懊恼和气愤,想一巴掌扇过去,扇死个狗日的叔父。

叔父又接着说:“我不是有意祸害你,实在是想不到办法。你这屋子反正不行了,我那房子好歹还是两层楼房,我们换换吧。我给你赔罪了!”

话说着,叔父扑通一声跪在了老李面前。老石看了一眼老李,去拉他,像石雕的一样,怎么都拉不动。

老李的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理不出头绪来。他也不知道怎么是好了。这一趟兴致勃勃地回来,怎么闹出了这样的事呢?要是不回来就好了,可事情……

唉!

老李这声叹息跟刚才叔父的,不相上下。

天不知不觉地亮了,三个人一夜没合眼,带在身边的香烟都抽完了,就那么呆坐着。

老石扯了扯老李的衣服,老李会意,两个人走出门,站在场院上,小声地说话。

大门不知怎么关上了,是有风吧,两人没在意。很显然,两人的意见不太一致,你坚持那样,我坚持这样,半天没商量出结果。

就在这时,老屋的窗户上透出红光来,越来越亮。

不对!是火。两人扑到大门前,门关着,上了门栓,怎么也推不开。连忙跑到后门,后门也是。屋里的火越烧越大,火舌很快就卷上了屋顶。本就是老屋子,都是木头结构,干燥老化,没等两人想出办法,屋子已经烧塌了大半,等到几个老头老婆子匆忙赶过来,成了一堆冒着青烟和小火的荒墟。

老李这才想到叔父换房子的说法。原来,他已经打好了主意,没打算活着了呀。

帮着叔父的老好儿子,料理完后事,老李决定回城了。

老屋没了,家也没了,还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呢?山乡变了,变得冷清,孤寂,荒凉,不再是儿时的山乡了。

叔父的事,老李埋在了心里。

既然人都走了,就让他安心地去吧,至少,让他忠厚的儿子继续干干净净地活。苦也好,累也好,能够干干净净地活着就行了。

人啦,就那么几十年光阴,又何必添累添堵?

和老伴到儿子那去吧,好好散散心。

从此,不回也罢。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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