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20世纪90年代至今，受图书馆市场萎缩及出版社制度压力的影响，美国学术专著出版领域经历了相应的变革。其一是采取选择性策略；其二是传统出版文化变革；其三是出版书目多样化及出版领域迁移。美国学术专著出版的根本转变关系到学科的本质及发展，学术界、图书馆、出版社母体机构应该合力支持与保障学术专著出版的发展。

【关 键 词】美国；学术专著出版；出版变革

【作者单位】胡光华，中原工学院信息商务学院。

【中图分类号】G230 【文献识别码】A

一、美国学术专著出版领域的压力表现

美国学术专著出版是整个出版研究过程的重要组成部分，21世纪初，美国的学术专著出版处于极大的压力之下。在学术专著供应链中，学术出版商是首要的供应者和风险承担者，图书馆以及学者则是主要市场。因此不难看出，美国学术专著出版领域的压力主要来自图书馆市场萎缩和大学出版社制度。

1.图书馆市场萎缩

最近几十年，美国学术专著出版领域出现了关键性转变，即学术专著销量下降。学术专著销量下降最重要的一个因素，是大学研究型图书馆所面临的经济压力。20世纪70年代，美国大学的扩展推动了学术专著出版的繁荣。高等教育的大规模扩展伴随着大学投资的增加——包括新图书馆的建成以及增加现有图书馆资源的供应，学术市场对图书的需求呈增长趋势。但是，自20世纪90年代早期开始，这种需求开始下滑，依靠公共资金维持生计的大学预算逐渐被挤压[1]。图书馆预算尤其是采购预算首当其冲。

据美国研究图书馆协会（ARL）的数据显示，ARL的会员研究型图书馆购买专著的数量从1996年的32679部下降到2009年的24294部，下滑了25.6%。尽管在2010年增长到27059部，但是在这14年里，图书馆购买专著的数量下滑了17%[2]。图书馆新书预算的削减导致图书馆市场的萎缩，这对学术专著的销售无疑造成重大影响，因为大学图书馆是学术专著的主要市场。同时，随着学术专著销量的降低，美国许多大学出版社开始承受来自大学母体机构的压力。

2.大学出版社制度的压力

通过出版高质量的学术专著来传播知识是大学出版社的职责之一。一般情况下，美国大学出版社可以从大学机构和慈善基金中获得各种补助和支援。但是，随着大学预算被削减，大学对其出版社的财政支援也持续减少，某些大学出版社甚至被卖给了大众出版社，例如，爱荷华州大学出版社被卖给了布莱克维尔出版公司[3]。财政责任的变化强化了大学出版社性质和目的的不确定性。一方面，大学希望拥有一家出版高质量学术专著的出版社，这家出版社不仅能反映还能巩固该大学作为重要学术研究中心的地位。另一方面，大学期望出版社能像商业机构一样运作，达到财政收支平衡或降低对大学财政的需求。但是，随着学术专著市场的退化，大学出版社要想继续巩固大学的学术研究中心地位，并将对大学的经济需求降到最低是不切实际的。

二、美国学术专著出版的变革

随着图书馆市场的萎缩以及库存的不断增加，美国学术出版商开始采取各种措施来减少损失，并重新定位、界定出版社的出版行为。

1.采取选择性策略

图书馆市场的萎缩使学术出版商更加仔细地审视自身的出版行为，开始摆脱高产量模式，采取选择性策略。选择性策略包括以下三个方面。

（1）提高图书质量

学术出版商认为，造成一些学术专著销量下降的原因之一就是质量不佳。因此，出版商开始寻求出版真正优秀的专著，改善图书的質量和业绩，更多地关注销售情况良好的图书[4]。但是，专著质量与销售量并不完全关联。事实上，专著销量由图书馆市场、学科领域及研究待遇的好坏等因素决定，而不是专著本身的质量。提高专著质量的做法，可能不会对专著的销量产生重要影响。

（2）改变书目组合

学术出版商经常出版不同种类的图书，包括学术专著、教科书、参考工具书等。改变书目组合意味着出版重心的结构转换：学术出版商在专著选题、开发上缩减时间，将重心置换于获取、发展其他种类的图书。重心的结构转换对于书目结构来说意义重大，不仅对学术专著出版的性质和发展很重要，而且对它所服务的学术领域也很重要 [5]。

（3）构建学科专门化出版模式

在图书馆市场萎缩的环境下，推行涉及各学科的出版政策存在一定劣势。许多学术出版商巩固已有实力的学科领域书目，对利润薄弱或者亏损的领域减少投入，对出版利润有增长潜力的领域积极投资。学科专门化出版模式最具代表性的是麻省理工学院出版社，该出版社提出在小范围学科领域集中书目——“我们选择了六个领域，这会成为我们的核心出版项目” [6]。麻省理工学院出版社是学科专门化出版转变成功的早期行动者，如今它已经被一些出版社当作典型来效仿。但是，这种转变在大学出版领域是一个非常复杂、动荡的过程，并非所有的出版社都参与了这种转变。因此，学科专门化出版依然是一个十分具有争议性的话题。

2.出版传统文化的变革

美国学术出版机构已经处于深刻变革的阵痛中。在广泛的学科领域建立高质量学术书目的学术出版传统文化，逐渐让路于一种市场意识文化。质量问题并未被忽视——让质量在市场的圣坛前牺牲是对这一领域的过度简化[7]。但是，只有在新书项目具有销售潜力和财政允许的情况下，质量问题才能从各个方面得到完善。市场意识的重要性也日益渗透到学术专著出版传统文化，编辑在日常工作中不得不更多地考虑市场因素。

学术出版总是与观念、市场、文化、商业有关，学术专著销量的下滑迫使学术出版商正视过去不曾面对的市场问题：当图书馆市场萎缩、主要的学术专著销量严重下滑时，一个出版机构如何继续运行？这是学术出版领域在最近几十年里必须努力思考的核心问题。一些学术出版商认识到，学术出版只有不同于严格意义上的学术出版才能够得以生存。这种观点基本上自相矛盾：作为学术出版商，只有能够而且愿意超越学术出版领域，并为不同的市场出版不同种类的图书，才有可能生存下来。

3.书目多样化和领域迁移

为应对学术专著销量下滑，美国学术出版商尝试用多种方式建立不同于传统专著出版领域的项目，这种方式可以描述为书目多样化。书目多样化的目的是从学术专著中转移收支差额，以确保出版商不再把图书馆市场作为唯一的收入来源。如果出版商决策得当，因图书馆市场萎缩造成的损失就可以依靠毗邻领域出版的成功得到弥补。

（1）书目多样化

学术出版商支持书目多样化基于两个因素。一个是经济因素，通过扩展在相邻出版领域的活动，有可能将出版从学术专著出版中转移至其他类型的出版，追求更高的单位销量和收益。另外一个因素即书目的构建[8]。对于大学出版社来说，书目多样化本身就是一个值得追求的目标。书目多样化的吸引力显而易见，但也存在风险。在市场坚挺和扩展时期，依靠迁移到新领域的方式，学术出版商也许能够创造增长点，但是当市场缩小时，出版商就会处在一个非常危险的领域。就像是一种能达到支撑出版机构财政状况并弥补学术专著销量下降的策略，突然滑入一块沼泽地[9]。

（2）退出学科领域

美国大学出版社追求书目多样化的同时，仍在继续出版学术著作——毕竟这是其职责的一部分，但是商业学术出版社不愿受困于学术出版领域。如果学术专著的销量下滑到不能承受的程度，商业出版商将会放弃学术出版项目，甚至会在极端的情况下退出该领域。正如一位高级经理人所说：“我们必须经历根本性的转变。此刻我们已有的业务无法运作，除非我们经营完全不同的业务，否则将身处险境。”[10]

这种停止出版学术专著和重新调整机构以适应其他出版领域的決策，需要长远的目光，也需要付出代价。作为学术出版商，放弃学术专著出版，冒着声誉受损和与学术机构逐渐疏远的风险，完全是为了改善出版社的财政状况，但是却破坏了企业的象征性资本，从而使出版社陷入危险之中。

（3）领域迁移

对于学术出版来说，当出版商从领域内战略性退出时，是否预示着学术专著出版即将让位？是否标志着一个更为复杂的领域结构转移？相对来说，领域迁移导致该领域结构转变，而非摧毁该领域[1]。主要的结构转变有以下三个方面。

第一，学术专著出版领域正在被边缘化。在美国，学术专著出版领域的出版商数量锐减，仍在该领域活动的出版商则试图通过书目多样化的政策减少出版专著的数量。大学出版社仍热衷于专著出版，这是因为其肩负教育的责任与使命。随着学术专著出版领域被边缘化，有潜力的专著资源会积极寻找出版商，仍留在这一领域的出版商会承受更大的压力。

第二，和学术专著出版领域相比，学术出版商们迁移进入的领域日益拥挤，因为越来越多的出版商通过向更有利的领域转移来弥补专著销量下降所带来的损失。目标领域的竞争会更加激烈，而且竞争不仅仅存在于新进入的学术出版商之间，也存在于新到者和已在者之间。

第三，学术出版商和学术领域的学者之间的关系变得越来越紧张。出版商在领域迁移的驱动下偏离其原有的轨道，甚至与学者的目标和利益产生直接冲突。当专著出版的困境迫使学术出版商尝试减少甚至停止专著出版业务，并重新调整在其他领域的行为时，学者们出版原创著作的难度会越来越大，他们的挫败感和失望情绪也将日益增加。

三、美国学术专著出版变革的影响及展望

自1990年以来，美国学术专著的销量明显下降，这主要是由图书馆市场萎缩导致。一些商业学术出版商不受制度约束，随即退出学术出版领域。而大学出版社却始终坚守在这一出版领域，一方面是因为这是他们教育使命中的核心部分，另一方面是因为学术界的认证体系使得他们无法从中轻易脱身。学术专著出版已经成为一种严重的财政负担，出版商要持续出版专著就必须拓展书目品种。这种跨领域转变的逻辑推导出一个自相矛盾的结论，即学术出版商若要继续在学术专著出版领域生存，就必须能够超越该领域的界限。

1.学术专著出版的根本转变关系到学科的本质及发展

图书馆市场的萎缩导致学术专著出版领域的变迁，这种变迁不仅影响学术出版商，同时也影响学术界本身。学术界依赖于学术出版领域，把它作为学术专著的主要传播途径和专业认证的核心机制，学术专著出版的根本转变对学科的影响潜在而深远。如果学术出版商有组织地从没有继续存在价值的学科或分支领域中退出，那么，这些领域中的青年学者将来如何发表自己的作品？新的想法如何呈现？新的发展又如何形成？在许多人文科学和社会科学中，图书在学者之间的沟通中仍然扮演着十分重要的角色。图书是学者辩论的焦点，是教学和研究的重要参考，同时也是学科进步的关键[1]。所以，学术专著出版情况的根本性转变，关系到每一个关心学科的本质、活力及未来发展的人。

2.学术界、图书馆、大学出版社母体机构应该合力支持学术专著出版的发展

学术专著出版的未来与三个因素息息相关，即学术界、图书馆、大学出版社母体机构。当大学图书馆有足够的采购经费使学术专著出版有利可图时，诸如为何出版某种作品等问题也就无须再被提及。但是，随着支撑这一机制的母体机构的经济状况不断恶化，学术界必须反思，要如何获得资金支持？学术界必须认识到，即使图书馆市场萎缩，也仍然要继续出版学术专著的主要原因并非为了职称评聘，而是为了学科知识的发展；出版学术专著是因为它对知识做出了重要贡献，对学科的进步至关重要，且受到学术界的重视。学术专著是学科领域内传播知识和促进研究的手段，因此，学术界必须担负起传播专著的任务。学术专著对于研究及知识的传播仍然是一种非常有价值的媒介，值得积极支持并使其存活下去。这些支持活动包括竭力维持大学图书馆的购书经费，学术界的支持，为特殊的出版项目争取补贴。目前更为重要的一点是，大学出版社母体机构能够在出版社的困难时期对其提供经济支持。

|参考文献|

[1][英]约翰·B. 汤普森. 数字时代的图书[M]. 南京：译林出版社，2014：376.

[2]石蕊. 泛IP时代出版企业资源重组与产业链重构研究[J]. 现代出版，2016（1）：12-14.

[3]王雅菲. 美国大学出版社的发展及启示[J]. 现代出版，2016（3）：72-75.

[4]林阳. 编辑视角[M]. 北京：中国书籍出版社，2015：364.

[5]聂震宁. 洞察出版[M]. 北京：人民出版社，2014（1）：416.

[6]盛虎. 基于生产和销售预测的图书出版产业投资优化研究[J]. 出版科学，2013（9）：22-25.

[7]徐艳. 众筹出版：从国际实践到国内实验[J]. 科技与出版，2014（5）：10-13.

[8][美]小赫伯特·贝利. 图书出版的艺术与哲学[M]. 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2005：131.

[9]范军. 关于出版价值观的几点思考[J]. 出版科学，2013（5）：5-8.

[10]董中锋. 论出版文化的冲突[J]. 现代出版，2016（1）：69-7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