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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才的要素

2017-08-16克劳迪娅·卡尔布

华夏地理 2017年5期
关键词:达芬奇天才大脑

克劳迪娅·卡尔布

胡安娜·伊內斯·德拉克鲁兹修女

海什木

拉马努金

伽利略

孔子

爱因斯坦

迈尔斯·戴维斯

罗莎琳德·富兰克林

天才最真实的衡量标准是:其作品的魅力是否能久历岁月而不衰。在意大利佛罗伦萨的学院美术馆,米开朗琪罗的雕像“大卫”昂然伫立在赞慕不已的观赏者面前;这位巨匠用其他雕塑家丢弃的一整块大理石雕成了这座5.17米高的人像,距今已有五百多年。

艾伯特·爱因斯坦是天才中的代表人物,这使得后人对其大脑产生了不绝的兴趣。1951年,他的脑电波被录制下来;1955年去世后,一名病理学家将他的大脑切片染色,并安装在载玻片上。

这套玻片多数被收藏于美国马里兰州的国家健康与医药博物馆。

美国费城的马特博物馆收藏着一批举世罕有的医学标本。在一楼,可以看到19世纪一对连体双胞胎黏连融合的肝脏,泡在玻璃罐里。旁边,参观者可以打量痛风患者肿胀变形的手、首席大法官约翰·马歇尔的膀胱结石、从格罗弗·克利夫兰总统下巴里取出的癌变肿瘤,以及南北战争中一名士兵的大腿骨——打伤他的子弹还嵌在原处。但能激起访客无比敬畏之心的还是入口附近的那件展品。凑近去看,能看到众多参观者前额紧贴玻璃墙留下的印渍。

令他们出神注视的是一只小小的木盒,里面是46枚显微玻片,夹着46片纤薄的大脑组织——来自阿尔伯特·爱因斯坦本人的大脑。置于其中一枚玻片之上的放大镜,使得大小略同于邮票的组织标本展现出细节,那优雅的枝杈和曲线如同河口湾的航拍景观。这些零星留存的脑组织是那么使人着迷,即便——或者说正是因为——它们全然显示不出物理学泰斗那份惊世骇俗的智力。博物馆里的其他藏品展示着疾病和畸变,也就是机体出现差错的结果。爱因斯坦的大脑样本却代表潜能,即以一个头脑、一份天才凌驾于举世常人之上的能力。“他眼里的世界就与我们不同。”参观者卡伦·奥海尔端详着那片茶色的标本说道,“而且他能够超越那个视野,进入他看不见的领域,这太厉害了。”

在历史长河中,拥有稀世才华的人偶一登场,便在自己的领域中绽放异彩。比如紫式部和她的文学发明;米开朗基罗和他的大师笔触;居里夫人和她的科学睿智。德国哲学家叔本华曾写道:“天才会照亮他的时代,如同飞入行星轨道的彗星。”想想爱因斯坦对物理学领域的震撼吧。当时他除了自己的脑力别无工具,却能在广义相对论中预言:巨大的加速物体——例如彼此相绕旋转的黑洞——能在时空之中激起涟漪。后人耗用了一百年时间、强大的运算能力和极尽精锐的技术,才在不到两年前检测到真实的引力波,一锤定音地证明了他的正确。

爱因斯坦在他的广义相对论中预言了引力波(时空中泛起的涟漪)的存在,一个世纪后,山本一博(骑车者)等科学家准备使用在日本初次面世的地下引力波望远镜,来探索爱因斯坦当年推导得出却无法检验的物理现象。

爱因斯坦颠覆了我们对宇宙根本法则的理解,但我们对于像他这样的天才头脑如何运作的理解,却固执地停滞不前。是什么使他获得卓然出群的脑力,把他与同时代的一般智者区分开来?是什么造就了一个天才?

天才的起源是哲学家们揣摩已久的论题。著有《天才的历史》一书的史学家达林·麦克马洪说,早期希腊思想家相信,充裕的黑胆汁(希波克拉底提出的四大体液之一)赋予了诗人、哲学家和其他英杰的“高贵能力”。颅相学的信奉者试图从头部凸起处寻找天才之位,颅测量学者搜集了许多头骨——包括哲学家康德的——进行刺探、测量、称重。

不期而至的灵感火花仍然需要一定思索过程的酝酿。艾萨克·牛顿在1666年看到一颗苹果垂直落向地面,就推理出“物质中必然存在某种吸引力”(据一名朋友讲述)。英格兰伍尔斯索普庄园内,启发牛顿探究引力定律的那棵苹果树仍伫立在他儿时的故居旁。

超乎常人的高产是天才的决定性要素之一。佛罗伦萨美第奇礼拜堂之下,在曾被掩藏的密室四壁上,画了许多炭笔素描。1530年,米开朗琪罗得罪自己的赞助人之后到这里躲了三个月。墙上的素描中有一幅坐像(右),画的是曾在上方礼拜堂的墓地中出现过的某人。

他们连一处天才“源点”都没找到,而这样的寻找本来就是水中捞月。天才可遇而不可求,它太缥缈、太主观、太依赖于后世历史的判定,不可能轻易认出。而且它需要太多种人格特质的终极表达,不可能简化成单一人类标尺的最高点。但我们可以通过对其复杂而相互纠缠的多种品质进行条分缕析,从而尽量理解它。这些特质包括智力、创造力、毅力和单纯的好运——这只是随手举几个例子——它们缠在一起,造就了能改变世界的人。

智力常被视为天才的默认标尺,它是一种能带来巨大成就、且可测量的品质。斯坦福大学心理学家刘易斯·特曼是早期智商测试的先驱开发者之一,当时的信念是:一种能反映智力水平的测试也能把天才发掘出来。1920年代,他开始追踪1500名以上的加利福尼亚学生——其智商普遍在140以上,他把这个门槛标注为“准天才或天才”——观察他们的人生发展轨迹以及与其他同龄人的差异。特曼与合作研究者对他们进行了终生跟踪调查,将他们的成就评估整理为一系列报告,即《天才遗传研究》。这一高智商人群后来囊括了美国国家科学院成员、政客、医生、教授和音乐家等等。研究启动40年后,主持者们记录了上述人群著述的数以千计的学术报告和图书,以及所获专利(350项)和撰写的短篇小说(约400篇)。

但特曼等人由此发现,单凭出类拔萃的智力并不能保证出人头地的成就。该项研究的许多参与者尽管拥有顶尖智商,在奋斗的过程中仍会力不从心。先是有好几十人因成绩不合格被大学劝退,然后有另一些人——也接受了这项研究的测试但智商不足以成为天才候选——长大后却在各自的领域备受瞩目,其中最出色的是同为诺贝尔物理学奖获得者的路易·阿尔瓦雷茨与威廉·肖克莱。这种丑小鸭式的后发天才早有先例:达尔文记得自己小时候被视为“一个非常普通的男孩,智力方面还够不上普通标准”;成年后,他解开了世间洋洋万物如何演化形成的奥秘。

像达尔文进化论这种科学突破的出现不可能没有创造力的参与,而创造力作为天才的脉络之一,是特曼无法测量的,但它的内涵和运作可以由创作者本人在一定程度上解释。费城想象力研究所的科研主顾斯科特·巴里·考夫曼有一个持续进行的项目:把在各行业担当领军者的人物,例如心理学家斯蒂芬·平克、喜剧大师安妮·利贝拉,请到研究所讲述其思想见解的形成过程。考夫曼的目标并非阐释“天才”——在他看来,这个词带有抬高少数、轻视其余的社会裁决意味——而是培养每个人的想象力。

通过此类讨论,发现那些所谓“灵机一动”、冷不丁“福至心灵”的时刻——在梦里,在淋浴时,在散步途中——常常是在一番冥思苦想之后出现。头脑有意识地纳入信息,而在无意中演算处理,所得的答案则在头脑最料想不到的时刻蹦出来。“绝妙的想法一般不爱在你死盯着问题的时候到来。”考夫曼说。

英国艺术家、自闭症患者斯蒂芬·威尔特希尔创作了一幅细节精确的墨西哥城全景;为了这幅画,他花了一个下午观察、五天动手画。精神病医生唐纳德·特雷费特相信,接通左右半脑的独特神經线路使得像威尔特希尔这样的人能够调用之前存储的视觉信息来创作。

至于这些灵机一动的时刻如何发生,可以在脑科学研究中找到一些提示。新墨西哥大学神经科学家雷克斯·荣格说,创造过程依赖于多处神经网络协同运作、活跃互动,它们同时从不同脑区提取信息——包括大脑的两个半球、尤其是前额叶皮层的一些区域。这些神经网络当中,有一个负责培养我们满足外部要求的能力——例如上班、交税这些必须进行的活动,它基本位于大脑的外层区域。另一个网络酝酿内在的思维过程,包括白日梦、脑海成像,这部分主要伸展于大脑的中部区域。

“如果我们相信天才的苗子是可以选拔出来加以培育的,那么想想已有成千上万的天才或潜在天才枯萎、死去,是多让人心痛的悲剧。”

达林·麦克马洪,历史学家

要观察创作过程中不同神经网络的互动,爵士乐即兴演奏是一个引人入胜的实例。加州大学旧金山分校的听力专家、耳科手术医师查尔斯·林设计了一副不用铁质材料的小型琴盘,可以让爵士乐手拿进核磁共振扫描仪里去演奏。他先后请了六位爵士乐钢琴家接受扫描:过程中要弹奏一个音阶、一段记忆中的乐谱,然后伴着爵士四重奏的音乐即兴发挥。林说,扫描图像显示乐手们即兴演奏时的大脑活动有着“根本性的不同”:与自我表达关联的内部网络动态增强,而与注意力集中、自我审查相关的外部网络消停下来。“就好像大脑主动关闭了自我批评的功能。”他说。

这应该有助于解释爵士钢琴家基思·贾勒特那令人叫绝的演出。他的即兴音乐会可以长达两小时,而他却觉得很难——其实根本不可能——解释自己的音乐如何形成。但每当他坐在观众面前,就会故意把音符驱离自己的脑海,任凭双手敲打他根本无意触碰的琴键。“我完全绕过了大脑。”他对我说,“一股力量牵动着我演奏,对它我只有感恩。”贾勒特对在慕尼黑的一场演出印象格外清晰:那次他觉得自己似乎已消失在键盘的高音里。他的创造力是从几十年的倾听、学习、练琴中磨炼而得,会在他最大限度解除控制的时候浮现。“那是一片旷远的空间,是我信任的音乐之源。”他说。

拥有创造力的一个指征是:能够在看似不相干的概念之间建立联系。如果大脑不同区域间有着更为丰富的交流,也许有助于促成这些本能的思路跳跃。托马斯·杰斐逊大学医院-马库斯整体健康研究所的科研主任安德鲁·纽伯格正在利用弥散张量成像(一种核磁共振对比技术)来测绘创作型人群脑内的神经线路。参与他这项研究的人来自考夫曼追踪的天资超卓群体,他们接受标准的创造力测试,被要求为球棒、牙刷等日常物品想出新颖用途。纽伯格此举旨在将这些成就杰出者的脑区连接程度与常人对照组的进行对比,看他们各自不同脑区的互动效率是否有差异。他的最终目标是在每个类别下扫描多达25个样本,然后把数据汇总,寻找每个测试组内部的相似性以及不同行业间可能显现的差异。例如,喜剧演员与心理学家相比,其大脑是否有某些区域比后者活跃?

通过将一名“天才”(纽伯格宽泛地使用这个词来区分两组参与者)和一名对照组人士进行初步比较,揭示了非常有趣的反差。在两名受试者的大脑扫描图像上,红、绿、蓝色块照亮了脑白质纤维束,其中含有供神经元传递电讯息的线路。图像中的红色块是胼胝体——位于大脑正中的一个由超过2亿条神经纤维组成的团块,它是大脑左右半球的连接点,便于两边的信息互通。“图中呈现的红色越多,连接两边的神经纤维就越多。”纽伯格说。这差异清晰可见:“天才”大脑的红色部分看起来约有对照组大脑的两倍宽。

“这暗示着左右半脑之间有更多的联络发生,对于具有高度创造力的人是一个意料之中的现象。”纽伯格说道。他强调这项研究仍未完成。“他们的思维过程有更多的灵活性,多个不同脑区做出了超乎常人的贡献。”绿色、蓝色部分呈现的是其他神经连接区,从前向后伸展,其中包括额叶、顶叶、枕叶之间的交流,纽伯格认为它们有可能揭示另外的线索。“现在还不知道我们以后还会有什么发现。目前仍只是管中窥豹。”

年龄与成就

你的人生开始走下坡路了吗?这要看你追求的是哪种成就。1953年,心理学家哈维·莱曼发表了一项至今无人超越的关于年龄与成就的最全面研究。他引用那个时代最知名的作品,以及每件作品的主人创作时的年龄,分领域阐明了最有希望拿出杰作的人生阶段。也有一些例外情况:威尔第58岁时谱写了《阿依达》,比伟大歌剧的创作高峰期晚了20年。关于一个人的成就为何集中在特定时期发生,莱曼列出了16个因素,包括随衰老而来的健康、意志力下降。

研究天才的专家、心理学家迪恩·基思·西蒙顿认为,创作生涯的盛衰取决于两件事:你选择的领域和你掌握它的速度。诗人一般能比小说家更快速地把灵感打造成作品;在同一领域内,天才都是学得最快的人。“其实人与人的个体差异之大,足以淹没年龄的影响。”西蒙顿说,“80岁的一流天才仍比40岁的二流人才出色。”

毕生之作

莱曼以每五年(岁)为一个区间,把单个领域在区间内产生的作品数除以处于此年龄段内的创作者人数,再把所得的数值换算为占巅峰产量的百分比。

天才社会网络

孤星式的天才是极其罕见的。迪恩·基思·西蒙顿梳理了人物传记辞典,在2026名科学家和772名艺术家中间寻找提到的人物关系。他发现,每个领域内的成员都产生于相互钩连的社会网络内,下图以牛顿和米开朗琪罗为例说明。

诗人威廉·华兹华斯说过,艾萨克·牛顿有“一个永远在陌生的思维海域里独自航行的头脑”。但牛顿熟知欧洲的顶尖科学家,他们互相阅读对方的著作。他曾在一封信里寫道:“如果我看得更远,那是因为我站在巨人的肩膀上。”

在父亲的帮助下,米开朗琪罗获得了在佛罗伦萨画家吉兰达伊奥身边做学徒的机会。导师没过多久就把这个得意弟子送进了显赫的美第奇家族的雕塑园工作。这不仅让米开朗琪罗得以在陈列着世界名作的环境中耳濡目染,也让他遇上了最具财力的艺术赞助者。

神经科学家竭力探究大脑如何酝酿出革新性的思维过程时,其他研究者则在跟这种能力的开发机制(它出现的时机、源头)较劲。天才是天生的还是人为造就?达尔文的表亲弗朗西斯·高爾顿曾驳斥所谓“天然平等的假象”,相信天才是随家族血统世代继承的。为了证明这一点,他从多个不相关领域抽取例证,绘制了一批欧洲翘楚的世系图——从音乐家莫扎特、海顿到诗人拜伦、乔叟,再到霸主提图斯、拿破仑。1868年,高尔顿以《遗传的天才》一书发表了他的研究,自此开启“先天对后天”的不休争讼和误入歧途的人种优生学。他总结道,天才很稀有,大致占人口的百万分之一;而一种屡见不鲜的现象是,“达到一定杰出程度的人物往往有着显赫的出身”。

如今,基因研究的进展使我们有望在分子水平上审视人类特征。几十年来,科学家们一直在搜寻促成人类的智力、行为乃至独特禀赋(比如完美音准)的基因。在智力根源的问题上,此类研究触发了一些对于其可能用途的伦理忧虑;此外,牵涉的因素及其复杂,因为参与的基因可能数以千计,每一个都产生某种小小的效应。那么其他类型的能力呢?比如,对音乐敏感的耳朵是天生的吗?许多成就斐然的音乐家,包括莫扎特和艾拉·菲茨杰拉德,据称都拥有完美的音准,这可能为他们辉煌的创作生涯助过一臂之力。单凭基因潜能还不够保证实际成就,培养对于天才的生成也很重要。适当的社会、文化影响就是一种促进成长的后天营养,曾在历史上的特定时期和地点造就了密集的天才,比如伊斯兰黄金时代的巴格达,孟加拉文艺复兴时期的加尔各答,今日的硅谷。

约1万对同卵、异卵双胞胎参与了遗传学家罗伯特·普洛明在伦敦国王学院的“纵向研究”,提供了基因及环境对人成长之影响方面的线索。智能遗传学是极其复杂的。“大多数天才的父母都并非天才。”普洛明说。

如果出生时并非恰逢文教昌明的环境,如饥似渴的头脑在家里也能找到足够养分,比如出生在澳大利亚阿德莱德乡间的特伦斯·陶。这位华裔青年是公认的当代顶尖数学大师之一。陶在年幼时即展现出对语言和数字的出色掌握,但他拥有的成长环境要归功于父母的营造。他们提供了书籍、玩具和游戏并鼓励陶自己玩耍和学习——父亲比利相信正是此举激发了儿子的独创性和问题解决技能。陶开始接受正式教育后,比利和妻子格蕾丝便为儿子物色更高级的学习机会,并幸运地遇见了有能力助他培养、拓展才智的教育家。陶7岁上了高中,8岁时考SAT数学的得分是760(满分800),13岁进入大学全日制学习,21岁成了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的教授。“天赋确实重要,”他曾在博客中写道,“但更重要的是人怎样去开发和培养它。”

天赋再加上有助于成长的环境,仍可能造不出一个天才——如果没有促使人前行的自强和毅力的话。正是因为有这样的性格特征,达尔文花了20年完善他的《物种起源》,印度数学家拉马努金留下了数以千计的公式,而心理学家安吉拉·达克沃思对此产生了研究的兴趣——她相信,激情与坚持的结合可以推动人们取得成就。达克沃思宾夕法尼亚大学任心理学教授,她本人就是麦克阿瑟基金会认可的“天才”。她说,天才的概念太容易被笼罩在层层神奇光环之下,让人以为伟大的成就不需要辛苦就能自己冒出来似的。她认为个体的天赋虽有差别,但不论一个人多了不起,坚强和自律都是成功的必要条件。“真正认真地审视一位取得重大成就的人,都可以看到那成就得来不易。”

听力专家查尔斯·林用功能性磁共振成像(fMRI)技术对大脑进行扫描,发现爵士乐手和自由说唱艺人在即兴创作的时候会抑制大脑中负责自我监督的部分。林打算用脑电图来测量其他创作者的大脑电信号动态,包括喜剧演员。他在加州大学旧金山分校的实验室(上)里先拿自己做了次试验。“唯一管用的办法就是放任自己发挥。”爵士钢琴家基思·贾勒特说。

而且也没有一击即中的美事。“最能预示个人成就的因素是高产。”加州大学戴维斯分校心理学名誉教授、长期研究天才的学者迪恩·基思·西蒙顿说。一鸣惊人的杰作总在多次尝试后出现,“科学界发表的大多数论文从不会被人引用,大多数曲谱都得不到录制,大多数艺术作品没有机会展出。”爱迪生发明了留声机和第一个可供商业生产的灯泡,但它们只是他在美国取得的上千项专利中的两项。

缺乏支持也会阻断潜在天才的前途,使他们从来没有机会高产。从古到今都有许多女性得不到正式教育、职业进步受限或者成就不被充分认可。莫扎特的姐姐玛丽亚·安娜是出色的羽管键琴师,但她的音乐生涯到了18岁的适婚年龄就被父亲截断了。特曼的天才追踪调查中,一般高智商女性最后都做了家庭主妇。生于穷困或高压社会的人,所有工作都仅能指向谋生。“如果我们相信天才的苗子是可以选拔出来加以培育的,那么想想已有成千上万的天才或潜在天才枯萎、死去,是多让人心痛的悲剧。”历史学家达林·麦克马洪说。

有时,出于纯粹的好运,潜质和机会撞了个正着。如果说古往今来曾有一人,能全方位地体现天才的概念——从自身要素到深远影响——此人非达芬奇莫属。他生于1452年,是非婚私生子,意大利托斯卡纳山间的一座石砌农舍就是他人生的起点。他就以这寒微的出身,像叔本华所说的彗星一样冲向智慧与艺术的巅峰。他的才能之广,身兼艺术巨匠、人体解剖学专家和远见卓识的工程师,无人可与之比肩。

达芬奇的天才之路始于少年时为佛罗伦萨的艺术大师安德烈亚·德尔韦罗基奥做学徒。他的创造力不绝喷涌,一生留下了数千页满满的笔记,里面是各种研究和设计,从光学理论到后人熟知的发明,包括旋转桥梁和飞行器。他面对任何挑战都不退缩。“阻碍压不倒我。”他写道,“志在星辰的人不会改变心志。”而达芬奇又刚好生活在文明璀璨的地区(佛罗伦萨)和时代(文艺复兴),富贵之人扶植艺术,新奇发明随处可见,包括米开朗琪罗和拉斐尔在内的巨擘云集,竞逐功名。

达芬奇以构思看似不可能实现的目标为乐,用叔本华的话说,就像去击中一个“别人连看都看不见的靶子”。今天,一支国际学者、科学家团队担负起了难度类似的任务,因为他们选择的研究对象同样不可捉摸——莱奥纳多·达芬奇本人。这项“莱奥纳多计划”正在追踪达芬奇的家族系谱,寻获他的DNA,以增进对其出身血统和生理特征的了解,鉴定被归于他名下的画作是否真迹——最着重的方向仍是搜寻其惊人天赋的遗传线索。

“传奇密码”是一个自由说唱团体,每周五晚上在纽约市的联合广场公园表演。艺人们联袂上场,即兴“喷”词,炒热气氛。与其他创作行为一样,说唱也需要练习。“说唱上面要是下够了功夫,就跟练肌肉差不多。”团体组织者帕勒迪乌姆·菲洛兹说。

自古以來,英才总是自然涌向文艺复兴时期的佛罗伦萨、今日硅谷这样的创造力中心。人工智能公司Vicarious的研究者连文昭在教一个机器人识别、摆弄物体。该公司志在开发模范大脑功能的软件,如视觉、语言、行动控制能力等。

团队成员戴维·卡拉梅利在佛罗伦萨大学设有技术先进的分子古人类学实验室,在一栋16世纪古建筑中。窗外,延伸到天际线的盛大美景一览无余,世界驰名的佛罗伦萨大教堂圆顶高耸。圆顶塔尖最初的镀铜球体就是1471年由韦罗基奥铸造、达芬奇帮忙装上去的。这座城市古今交错,对于专事研究古老DNA的卡拉梅利来说正是适合的背景。两年前,他发表过对一具尼安德特人骨架的初步基因分析,如今他正准备用类似技术审视达芬奇的DNA。该团队期望从某些生物学遗物中获取所需的样本,例如达芬奇的遗骨、一绺头发、留在画作或笔记本上的皮肤细胞,甚至唾液——当年使用银尖笔画法的艺术家会用口水来制备画布。

这项计划听起来野心太大,但团队成员们正乐观地做着铺垫工作。家系学者寻访到达芬奇在世的父系亲族,提取他们的口腔细胞DNA,卡拉梅利将从中选定一种基因标记,以后如果找到可能属于达芬奇的DNA,就可以用这标记来确定真伪。达芬奇于1519年被安葬在法国卢瓦尔河谷的昂布瓦斯城堡,生理古人类学家正在找途径接触据称是本尊的遗体。艺术史学家和遗传学家则在试用新型技术,从脆弱的文艺复兴时期画作、纸张中取得DNA。“这桩大事的轮子已经转起来了。”研究计划的协调人杰西·奥苏贝尔说。他的正职是理查德·劳恩斯伯里基金会副主席、洛克菲勒大学的环境科学家。

团队早期的目标之一是探索如下可能性:达芬奇的天才不仅是源于其智力、创造力和文化环境,还源于其独到的感知力。“正如莫扎特可能拥有出众的听觉,”奥苏贝尔说,“达芬奇的视觉似乎也超乎寻常的敏锐。”视觉方面的一些基因构成已被明确识别出来,包括X染色体上的红绿视觉色素基因。洛克菲勒大学的感官神经科学专家托马斯·萨克马说,可以合理设想:让科学家们探索基因组中这些相关区域,看达芬奇是否拥有独特的变异,使他可感知的色彩范围超越大多数人。

数学家特伦斯·陶的流体力学公式写在他身后的黑板上。2006年,陶凭着众口交赞的“外星人般的才智”,于31岁之年获得菲尔兹数学奖。然而他排斥高高在上的“天才”概念,认为真正重要的是“以直觉、文献和一点运气为指导的勤奋工作”。

“莱奥纳多计划”的研究者们对其他一些问题尚无头绪,例如,达芬奇看清飞鸟动态的能力如何解释?“他画飞鸟简直像拍摄定格的频闪观测照片。”萨克马说,“想必也存在与这种能力相关的基因吧。”他和同事们把自己的工作视为一次探险远征的开始,会随着DNA的奥秘重重揭开而把他们带上新的路途。

对天才起源的求索也许永远到达不了终点。它的神秘如同宇宙,即便到了我们能够游弋星空的时代,仍会不断带来挑战。对有些人来说,本该如此。我问基思·贾勒特他在不在乎自己的音乐来源不明这件事,他说:“我根本就不想弄清楚。如果有人表示要给我答案,我会说:拿一边去。”关于天才的研究进行到最后,很可能答案已不太重要,而求索的旅程本身就能带来足够的启迪。沿路获得的领悟——关于大脑,关于基因,关于我们的思考方式——将酝酿出天才的火花,并且不只属于世间罕有的个体,而是属于我们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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