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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论谷崎文学的要素

2017-08-15郭扬

神州·中旬刊 2017年6期
关键词:女性

郭扬

摘要:谷崎润一郎是二十世纪初期登上日本文坛的作家,直至今日他的作品在世界各地都拥有广泛的读者群。其作品以唯美、异端著称,与当时日本的文坛主流“自然主义”形成强烈的对比,是探究日本文学不可忽视的一位作家。

关键词:女性;美;异样的快感;艺术至上

小说《刺青》是日本作家谷崎润一郎的处女作,于明治43年(1910年)11月发表在第二期同人杂志《新思潮》的第三号刊。当时的谷崎只有24岁,还是东京帝国大学大二的学生。明治44年(1911年)11月永井荷风在《三田文学》中提笔对《刺青》及谷崎的才华大加赞赏,因而年轻的谷崎润一郎华丽登场文坛,开始了他独特的文学生涯。

永井荷风曾评价《刺青》为他读过的谷崎作品中最精彩的一篇,他认为谷崎润一郎的文学创作成功地开辟了明治文坛以来的新的艺术领域。[1]此外,著名的谷崎文学研究者千叶俊二评价《刺青》为“富含谷崎文学生涯主题、展现谷崎文学的基本形态,富有谷崎特色的作品”。[2]优秀作家的处女作的共同的特点便是:处女作是一个作家创作生涯的开端,是呈现作家文学作品的雏形的重要开篇,并暗含此作家创作生涯中的闪光要素。由此可知,要了解一位作家的作品特色及创作思想离不开对其处女作、成名篇的解读和分析。本文旨在以《刺青》为中心,以谷崎润一郎的其他代表作品为基础,尝试阐明谷崎文学中不可忽视的鲜明特色或称之为谷崎文学的要素。

一、追怀往昔的耽美倾向

小说《刺青》的开篇部分写到“那还是人们拥有所谓愚笨的高贵品德、世间并非像现在这样为生存而无情斗争的时代。年轻的公子哥儿和地主乡绅的面孔仍未阴云密布、在官房里做事的女佣和名妓的嘴边经常挂着微笑,趣味风谈、茶楼的帮佣等职业大受青睐,生活太平充满欢乐的悠闲时代。”[3]谷崎在初篇作品中的这一特殊的时代设定和对生活环境、氛围的细致渲染并非随意,恰恰是这段文字对“愚”的称赞、将其视为一种品德,便不难体味到作家独特的审美和对往昔的淳朴,安逸的世代的向往之意。而其晚年的名作《细雪》记录了关西就资产阶级莳冈一家,对四姐妹性格的刻画和对四季风俗、礼仪的娓娓道来不难感受到作家对古典、往昔、即将逝去的事物的珍惜,所以作家即使经历战时的艰难处境也坚持创作,坚持对美的记录。可以说对往昔的憧憬、对美的追求是贯穿谷崎创作生涯的主题,不曾改变。而这一不变的主题离不开童年经历对作者产生的深远影响,谷崎润一郎出生于东京日本桥附近,这里是江户时代的下町地区也是幕府时期庶民生活居住的地方,这片土地氤氲着浓厚的日本风情,这种氛围的影响对作家的成长不可磨灭,成为其创作生涯的动力与源泉。在明治末期、寻求脱亚入欧、实业兴国的日本,谷崎追怀往昔的颓唐美的倾向注定是特别的。小说《刺青》中还写到“肉体的美,当然是生活的主要目标,为了追求它人们不惜纹身以求之,在他们的身体上夺目的线条和艳丽的色彩以一种跳跃的方式展现出来。”也直观传达作者对肉体的关注,而这种对肉体的直接称赞在当时令人惊愕,官能、享乐的情绪跃然纸上也是后续如《各有所爱》、《痴人之爱》、《春琴抄》等作品中持续出现的要素。另一方面,江户憧憬、对即将逝去的古典美的追怀以及对官能的赞美与当时聚焦于个人生活的苦闷,情感纠葛,曝露家庭矛盾的文壇主流“自然主义”形成了鲜明的反差,可以说是对立性的存在。

二、魅惑的女性形象及女性崇拜

小说《刺青》文中写到主人公清吉作为刺青师有一个夙愿,他做梦都想寻到肌肤雪白发光的女子,并向其肌肤刺入自己毕生的功力,自己的灵魂。当然他对这个梦寐以求的女性的肤质和容貌有很多具体要求。通过文章的细节描写大体可以总结为三个方面。

1.肌肤雪白双足美丽的女子:

小说中关于女子的足的描写不只一处“这只雪白的脚对于清吉来说简直是稀世奇珍,那些形状完美的完美的脚趾,那些闪耀光泽的趾甲,浑圆的脚面,那皮肤光洁得就像曾被无数山涧清泉洗涤多年,所有这一切综合起来构成了一只完美的脚。”

这一部分对女子足的描写尤为细致,是主人公初次与夙愿一样的女子相遇时的情形。用文中的话评价即是:这不仅仅是一双美丽的女子的足,它以男性的鲜血为滋养,踩在男性的躯骸之上。在谷崎的笔下,这样雪白美丽的双脚俨然有了另一种魅力甚至是邪恶的美丽带有征服意欲。

2.花街柳巷中的女子:

一天,令清吉心驰神往的肌肤突然出现的场景作者予以细致的描述。“虽然她不过十六七岁,但她的容貌却奇怪地有着某种成熟。在她的双目中反映着生活在这里所有英俊男子和漂亮女人的梦想…..”清吉梦寐以求的并非传统道德审美下的像是伊豆的舞女一样纯粹,天真的女孩形象,而是生活在花街柳巷中有着丰富阅历但外表纯美动人的女性形象。有研究将谷崎作品中对这类女性的痴狂与其成长经历,恋母情结联系在一起解释,笔者认为不无道理。谷崎在回忆童年时曾提到与自己的母亲一起泡澡的经历,那时印象深刻的便是母亲雪白的肌肤,这一印象在他的记忆里留存着,在文学创作中女性的形象也不例外的表达了对肌肤的拘泥。

3.潜藏魔性的女子:

“他拿出两幅大画卷,把其中一幅在她面前展开……姑娘好一阵把目光凝视在那副奇怪的画上,她不自觉地双眼开始闪耀,嘴唇哆嗦起来,她的神情逐渐和画作中的女子变得一样……”清吉为了实现作为刺青师的夙愿将画展示给女子,女子的表情为清吉尽收眼中,他洞察女子的内心,最后将女郎蜘蛛图刺入女子的肌肤实现了夙愿。换句话说女子的内心的魔性受到清吉的刺激,进而被引发最后女子的形象是具有诱惑力的魔性的和征服力的。而清吉拜倒在女子的裙下的设定是之后的一些列作品中体现女性崇拜及受虐倾向的开端。小说《刺青》以特定的年代和生活环境为背景,以清吉的夙愿为线索在女性描写方面刻画细致入微,这让读者品读刺青时不能忽略这篇小说中的女性形象,作者通过“清吉”的夙愿来塑造的女性形象一定程度上反应的就是作者心中的理想女性的形象。从上文的分析可以总结她是有着雪白肌肤和美丽双足的但内心是潜藏魔性和征服欲望的女性。endprint

带有恶魔潜质的女性在其代表作《痴人之爱》中再一次得到塑造,主人公河合让治是生活宽裕的独身社员来自乡村但是公认的为人老实,虽然没有交过女朋友内心对女性是渴望的,孤独的他也希望找到伴侣。一次在咖啡厅看到做女工,长相洋气的小女孩娜奥密便开始想带回家培养成自己的妻子的盘算,后来这一计划顺利实现。一心想将娜奥密培养成西洋丽人的让治尽心尽力,可是随着成长小娜变得骄纵、虚伪、放荡在与让治结婚后与多个男子交好,尽管如此让治抵却挡不住其肉体的诱惑和西洋式的外表心甘情愿成为娜奥密手中的玩物,满足其在金钱上挥霍无度的无理要求与物资虚荣。

因此从谷崎的初期作品来看,其中的女性是具备恶魔潜质不同于传统意义上的美女,这两部作品中的貌美女性的内心并非如同外貌一样“真、善、美”而是潜藏着恶魔特质、并一点点显露的,而作品中的男性则是心甘情愿地拜倒在“美女”的石榴裙下,成为女性征服和奴役的对象。这无疑透露着一种强烈的对官能美的追求和对女性的强烈崇拜。谷崎润一郎在《回忆东京》里谈到:“我从来是不关心政治的,我只是关心衣食住的模式,女性美德标准和娱乐场所的发达”,在《金色之死》中谷崎提出“艺术就是性欲的发现,所谓艺术的快感就是胜利和官能的快感,因此艺术不是精神的东西而完全是实感的东西”由此可以得知在谷崎润一郎的世界里直观的美、可以感受到的美才是他关注的焦点。对于女性美的发现与官能美感的体验是他创作中持续的要素之一,他不关心看不到的美也不知道其是否真正存在,将精力集中于直观的看的见的美的发现与创造上才是创作的标准,因此将不难理解为何其作品中出现的沉湎于女性肉感美的男主人公。

另一方面,明治维新以来日本对西方文明的强烈崇拜,大量西方思潮的涌入之下的社会环境对谷崎不无影响。尤其是十九世纪后期出现的西方唯美主义的代表王尔德的主张一定程度上与谷崎的艺术追求不谋而合。不惜一切追求感官带来的刺激和快乐让谷崎感到了“恋爱的解放”、“性的解放”[4]。

但是这种思潮带来的影响或许只是一时的冲击,并不是全面地左右着谷崎的艺术追求。

从后期作品中女性形象的转变便可以解释。1929年11月出版的《各有所好》讲述了富家出身的男主人公斯波要痴迷于一位亚欧混血带有西洋气息的娼妓,而自己的妻子美佐子也想脱离“妻子”的传统角色,她有一个情人,热衷爵士乐美佐子经常与其见面追求刺激,因此夫妻关系愈发冷淡名存实亡。美佐子的父亲是传统主义者邀请夫妇看人形表演,以此次表演为契机,斯波要发现了人形的美,对日本传统美,焕发了对传统女性的永恒的美的认识。此时的作家谷崎润一郎因地震从东京迁居到了关西,周围环境的变化再一次激发了作家对日本传统的认识,作品中的主人公的美意识也随着作者的变化而发生转变。

此后1933年6月在《中央公论》上发表的《春琴抄》女主人公春琴出身富裕,聪慧端庄,美艳动人,热爱三弦琴,且才艺出类拔萃。作为下人的佐助深深为之吸引,爱屋及乌也开始刻苦练习三弦,之后在春琴容貌被毁时,佐助自刺双目只为在心中保留春琴美丽的形象。可以说文章以春琴抄为主线刻画出女主人公克服坚信坚持不懈地追求音乐的成就,佐助对爱的坚定对春琴的崇拜去体味春琴的世界,两者的爱情以及对音乐的追求勾勒出日本古典美,传统美德世界。文章的女主人公不再是《刺青》中那样花街柳巷中的女子,也不像《痴人之爱》中娜奥密那样放荡的女子而是拥有才华和内涵的带有日本古典韵味的女子。这部作品的问世也标志着谷崎超越嗜虐的享乐而回归日本传统美的回归之作。此后的作品《阴翳礼赞》、《细雪》等女性的美一直是贯穿其创作生涯的要素,无论是崇拜西洋、还是回归东方,其耽美的意识没有改变。

从处女作《刺青》开始,谷崎的作品中除了追怀往昔、追忆古典美、女性美,其作品中也暗含一种颠覆正常意思的倒错的快感。拥有才华的主人公对于艺术的追求也是特殊之所在。

三、颠覆的快感、艺术至上:

以《刺青》为开端“在这个年轻的刺青师心里藏着不为人知的快乐和夙愿,当他用刺针刺得肌肤肿胀并流出鲜红的血液顾客无法忍受痛苦地发出呻吟时,他便感到莫名地快乐,客人呻吟的越厉害清吉的这种快乐就越强烈。”呈现在读者眼前的刺青师清吉几乎是封宽的,当清吉听到因他的刺针而产生的肉体的痛苦的客人的叫声时,他会感动到快乐,并且因此去选择刺痛感更强的刺针,客人的叫声越惨烈他就越开心。这种明显建立太他人的痛苦之上的快乐是变态的。可以看出作为艺术家的清吉在追求美、创造美德过程中颠覆狂的忘忽正常的伦理与道德的。在小说《麒麟》中灵公沉溺于夫人南子的妖艳美色之中,在孔子到达后虽然有意识地远离南子决心治国理政,但最终还是没能抵挡住南自千方百计的诱惑再一次心甘情愿地沉溺于女性美、官能美之中。也可以说孔子与南子的一番较量之后选择离开。最后一句话:“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也充分道出追求美艳是本能驱使,而追求道德则需要恪守自己、自我规范、自我节制。所以灵公能自我约束一时但最后又回归本性。文中的“美”显然是强者之所在,是最终的追求。这也印证了唯美主义的思想精髓:唯美主义的作家和艺术家认为艺术的使命在于为人类提供感官上的愉悦,而非传递某种道德上的信息。而在其作品《饶太郎》中提到:“美比善多余,与恶一致”这也暗示了唯美的宿命达到了极点。“他苦恼过艺术与人生难能一致,已经感到在自己的艺术世界里不可能实现其文学理念的统一。”“他总结了艺术与生活的关系认为对于他本身来讲,第一是艺术,第二是生活。最初尽可能使生活与艺术一致,或者努力试图让生活隶属于艺术,但在后来感受到了艺术与生活的差距”因此他在文学中践行文学表现官能美的思想。

四、总结

本文以《刺青》为中心、结合谷崎润一郎的其他代表作品尝试归纳出其文学中独特的要素,从前文的叙述可以看出女性、官能美、艺术至上等特点贯穿其一生的文学创作。在西方思潮的影响下谷崎的作品中虽體现出西洋的崇拜,但童年的成长周遭环境的变化仍激发了他内心潜在的对日本古典美的认同。作者穷其一生追求美,将美视为最高享受,并用漫长的创作生涯将美呈现给读者,至今其作品仍拥有广泛的读者群。因此,谷崎润一郎的作品对研究日本文学、美意识都具有不可忽视作用。

参考文献:

[1]《吉田精一著作集》第十卷.枫叶社.1981

[2]《大正7年时的谷崎润一郎》千叶俊二 国文学研究 1977

[3]《谷崎润一郎·日本文学集》集英社1967

[4]《谷崎润一郎作品集—痴人之爱》叶渭渠 郑明铎 中国文联出版社 2000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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