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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经·小雅·采薇》主旨探析

2017-08-10王雪霏

青年文学家 2016年33期
关键词:采薇主旨

王雪霏

摘要:对于《诗经·小雅·采薇》一诗的主旨,自汉代以来主要有两种不同的观点。第一种观点以毛亨、郑玄、孔颖达、朱熹四家为代表,认为《采薇》的主旨是“遣戍役”;第二种观点以姚际恒、方玉润两家为代表,认为《采薇》的主旨是“戍役归”。笔者主要依据这六家的注释探析了《采薇》一诗的主旨,并同意第二种观点,即认为《采薇》一诗的主旨是“戍役归”而不是“遣戍役”。

关键词:采薇;主旨;遣戍役;戍役归

在《诗经》中,《采薇》是《小雅》中广受赞誉的名篇之一。对于《采薇》一诗的主旨,自汉代以来主要有两种不同的观点:第一种观点认为《采薇》的主旨是“遣戍役”,这一观点以《毛诗》及孔颖达《毛诗注疏》以及朱熹《诗集传》为代表。《毛诗序》中写道:“《采薇》,遣戍役也。文王之时,西有昆夷之患,北有猃狁之难。以天子之命,命将率遣戍役,以守卫中国。故歌《采薇》以遣之,《出车》以劳还,《杖杜》以勤归也。”。朱熹《诗集传》中也认为“此遣戍役之诗”。第二种观点认为《采薇》的主旨是“戍役归”,这一观点以清人姚际恒《诗经通论》、方玉润《诗经原始》为代表。姚际恒《诗经通论》中写道:“此戍役还归之诗。小序谓‘遣戍役,非。”方玉润《诗经原始》中也认为“故以戍役归者自作为近是”。笔者个人认同第二种观点,即认为《采薇》的主旨是“戍役归”而非“遣戍役”。下面,笔者将主要依据孔颖达《毛诗注疏》、朱熹《诗集传》、姚际恒《诗经通论》和方玉润《诗经原始》等文本,探析《采薇》一诗的主旨。

一、归来之期的不可预测

在《采薇》一诗的前三章,作者用重章叠句的手法反复吟咏野薇的生长变化情况,询问归期为何时。孔颖达疏毛诗序云:“上三章同遣戍役,以薇为行期,而言‘作止、‘柔止、‘刚止,三者不同,则行非一辈,故首章笺云:‘先辈可以行。言先,对后之辞,则二章为中辈,三章为后辈矣。”孔颖达认为,《采薇》一诗前三章所描写的是以野薇不同的生长阶段为时间节点,先后派出了“先辈”、“中辈”、“后辈”三支部队。他的证据是第一章的郑笺:“西伯将遣戍役,先与之期以采薇之时。今薇生矣,先辈可以行也。重言采薇者,丁宁行期也。”“日女何时归乎?亦岁晚之时乃得归也。又丁宁归期,定其心也。”此后孔疏云:“文王将以出伐,豫戒戍役期云:采薇之时,兵当出也。王至期时,乃遣戍役,而告之日:我本期以采薇之时,今薇亦生止,是本期已至,汝先辈可以行矣。既遣其行,告之归期,日何时归,日何时归,必至岁亦暮止之时乃得归。言归必将晚。”第二章孔疏又云:“王遣戍役,戒之云:我本期以采薇之时遣汝,今薇亦始生柔脆矣,汝中辈可以行矣。日归日归,汝所归期,会至岁暮,汝心亦忧其晚矣。”由此可见,郑玄和孔颖达都认为《采薇》的前三章所描写的是时为西伯的文王先后派出三支部队去防御猃狁的侵略,并且分别与他们约定了出发和归来的时间。朱熹《诗集传》中写道:“以其出戍之时采薇以食,而念归期之远也。”朱熹并没有谈及部队派遣顺序的问题,而是认为作者的反复吟咏是一边在出征的路上采野薇以为食物,一边想着归期的遥远。

那么通观《采薇》前三章的内容,可以看出作者的思想感情在里面有一个连贯的变化:先是陈述因为猃狁入侵有家而不能回的现状,然后表达行军艰难、归期未定的忧虑,最后将这忧虑之情推到高潮。如果《采薇》前三章所描写的是文王派遣三支不同的部队,那么每支部队出发之前的感情应该都是类似的,何来这种仿佛出自同一人之口的层层递进的连贯性呢?

笔者认为,派遣部队出征的文王不可能在一开始就清楚地预测归期,因此《采薇》一诗的前三章应该是“戍役归”的战士回忆自己在前线的经历。作者在回来的途中回想起自己过去在前线一边眼看着野薇出芽、抽条,从柔嫩变的坚韧,一边说着要回家却迟迟回不了家,思乡之情在忧愁中不断酝酿,直到此刻真正踏上了回家的路,这些情绪才一并抒发出来。

二、前线战况不可预料

《采薇》一诗的第四章和第五章,作者描写了将军华丽的戎车和前线“一月三捷”的紧张的战况。郑玄认为,这两章所描写的盛大华美的“君子之车”,是出征之时的壮观景象,而“一月三捷”则是对于尚未发生的战事的预想。第四章郑笺云:“将率之志,往至所征之地,不敢止而居处自安也。往则庶乎一月之中三有胜功,谓侵也,伐也,战也。”孔疏云:“将帅乘此以行,至于所征之地,岂敢安定其居乎?庶几于一月之中,三有胜功,是其所以劳也。”“此言‘庶乎一月之中三有胜功者,谓侵、伐、战于三事之内望有胜功,非谓三者之中惟有一胜功耳。”朱熹《诗集传》中解释“一月三捷”说:“庶乎一月之间三战而三捷尔。”既然朱熹和毛、郑、孔一样认为《采薇》的主旨是“遣戍役”,那么他解释的“一月三捷”也是对尚未发生的战事的预想。

姚际恒在《诗经通论》中写道:“又‘_一月三捷,亦言实事,非逆料之词也。”方玉润《诗经原始》中写道:“至于在戍,非战不可,敢定居乎?一月三战必三捷耳。”在这里,姚际恒和方玉润都认为“一月三捷”所写的不是出征之前对前线战况的预测,而是事实上已经发生了的战果,只有战争确实已经有了胜利的结果,作者才能顺理成章地写下“一月三捷”这样的诗句。

笔者认为,“一月三捷”的战果是不可能在出征之前就被预料到的,因此《采薇》一诗的第四章和第五章同样应该是“戍役归”的战士在归来的途中回忆当年在前线时“一月三捷”的战况。作者回忆当时在战场之上,将军的战车就像棠棣之花一樣盛大华美,套着四匹高大的辕马,后面掩护着战士们。战况十分紧急,环境异常艰辛,但他们终于还是战胜了侵略的猃狁,带着胜利的喜悦和对故乡的思念凯旋。

三、归来情景不可预演

《采薇》一诗的最后一章是全诗的点睛之笔。对于这一章中所描写的“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的景色,郑玄和孔颖达都认为,前一句是在描写出征时的情景,后一句是在预想归来时的情景。郑笺云:“我来戍止,而谓始反时也。上三章言戍役,次二章言将率之行,故此章重序其往反之时,极言其苦以说之。”孔疏云:“此遣戍役,豫叙得还之日,总述往反之辞。汝戍守役等,至岁暮还反之时,当云昔出家往矣之时,杨柳依依然。今我来思事得还返,又遇雨雪霏霏然。既许岁晚而归,故豫言来将遇雨雪也。”朱熹也认同这一观点,他在《诗集传》中写道:“此章又设为役人预自道其归时之事,以见其勤劳之甚也。”正是因为毛、郑、孔、朱四家都认为《采薇》一诗的主旨是“遣戍役”,所以他们才会不约而同地将“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解释为战士出征之时对归来之日的预想。

与之相反,姚际恒和方玉润不同意毛、郑、孔、朱四家的解释,认为“今我来思,雨雪霏霏”不是战士出征之时对归来之日的预想,而是战士归来之时所见的真实情景,而前一句“昔我往矣,杨柳依依”则是对之前出征之日情景的回忆。姚际恒在《诗经通论》中写道:“诗明言‘日归日归,岁亦莫止,‘今我来思,雨雪霏霏等语,皆既归之词。”方玉润在《诗经原始》中写道:“《小序》、《集传》皆以为遣戍役而代其自言之作。唯姚氏谓戍役还归诗也,盖以诗中明言‘曰归日归及‘今我来思等语,皆既归之词,非方遣所能料者也。愚谓日归、岁暮可以预计,而柳往雪来,断非逆祝。使当前好景亦可代言,则景必不真;景不真,诗亦何能动人乎?此诗之佳,全在末章:真情实景,感时伤事,别有深情,非可言喻,故曰‘莫知我哀。不然,凯奏生还,乐矣,何哀之有耶?……今何幸而生还矣,且望乡关未远矣。于是乃从容回忆往时之风光,杨柳方盛;此日之景象,雨雪霏微。一转晌而时序顿殊,故不觉触景怆怀耳。诗意若此,何可以人代言耶?故以戍役归者白作为近是。”方玉润认为,“今我来思,雨雪霏霏”的景象不可能是战士在出征之前预想出来的。他认为《采薇》一诗的精华全在最后一章,这一章之所以感人,正是因为其中所写的都是真情实景,如果这一章所写的情景不是真实的,那么这首诗就不会感人。

笔者认为,“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这样的情景及其之后所抒发的悲哀之情是不能在出征前预演的,因此《采薇》一诗的最后一章应该是“戍役归”的战士在归来的途中回忆当年出征时的情景并与眼前的情景进行对比,以抒发自己思乡的悲哀之情。

四、小结

综上所述,笔者认同姚际恒、方玉润两家的观点,认为《采薇》一诗的主旨是“戍役归”而不是“遣戍役”,理由主要有归来之期的不可预测、前线战况不可预料和归来情景不可预演这三个方面。在笔者看来,诗歌就是用来表达真情实感的一种艺术形式,而不是某种政治思想形态的载体。因此,对于诗歌的解释应该做到合情合理,而不是合乎政治思想。诗人的归诗人,帝王的归帝王,对于诗歌最好的解释就是用诗歌的方式来解释诗歌,而不是用其他方式来解释诗歌,惟其如此,读者才能更加深刻地感受到诗歌的艺术魅力,诗歌也才能更加富有生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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