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琦/中国船舶及海洋工程设计研究院

挪威：全新商业模式重塑海事业

秦琦/中国船舶及海洋工程设计研究院

挪威More集群拥有船厂14家、船东20家、设计公司13家、设备配套厂商169家、雇员2.25万人，全球75%的大型高端海工船设计从这里诞生，全球40%最先进的海工船队由该地区船东控制。

挪威作为一个历史比较悠久的欧洲沿海国家，海事产业非常发达，产业集群效应明显，产业创新成果丰富，以挪威海事设备产业为例，超过1500家的船用设备设计、制造和贸易商在2015年产生760亿挪威克朗经济收益，为挪威经济产生210亿挪威克朗的效益增加值，雇员超过2万人，平均每个雇员创造的挪威GNP（国民生产总值）接近110万挪威克朗，海工钻井设备制造产业的效益增加值达到99亿挪威克朗。2015年挪威制造的船用设备和钻井设备的出口额占挪威商品和服务出口总量的12.5%，船用设备90%对外出口。以下将从挪威概况、挪威造船业接单状况、挪威主要海事企业、挪威海事产业集群、创新发展等几方面对挪威海事产业的发展及其经验予以简要阐述。

Ulstein造船俯瞰

核心企业的创新理论与产品

面对持续下降的油价，挪威经济受到重要影响，2013年、2014年和2015年GPD分别是5227.5亿、4983.4亿和3835.8亿美元，GDP出现明显下降。另外，根据上述的挪威主要海事企业近几年经营业绩可以看出，多数企业的经营业绩同比出现下降，导致净利润出现亏损。面对2014年和2015年油价断崖式的下跌，上述主要海事高端装备研发企业多数采取了一些转型升级措施，这些转型升级的创新行为包括改善效率和降低无效成本的行动、多元化、技术创新、重组并购等，部分企业仍然在逆势中保持了较强的盈利能力，例如挪威政府控股的康士伯集团。

在业务转型方面，挪威海事业开展了经营领域的创新，随着近几年能源公司削减资本开支预算、海工船运营商停止支出，挪威造船厂也承受了较大的影响，只得重新思考经营策略。新商业模式主要源于非传统船型带来的收入，转型产品包括高科技渔船、海上风电场支援船、铺缆船、区域渡船和邮轮等。以下简述部分核心企业近几年提出的创新理论与采取的创新转型措施及创新产品。

Ulstein集团

在创新理论和思考方面，Ulstein集团认为在创新方法论中，知识交换贯穿整个创新过程，从隐形知识到知识流，再到显性知识，再到増强能力。并且提出了以知识为核心的技术平台，它是平台技术开发过程中的一个中间结果，通过开发技术平台(PTD)可以创造一个通用和模块的基础，以制定新船设计理论、方法体系、基本原则和概念，建立一个系统的工作方法——内外部合作开发人员可以使用开发的模块，PTD可以为所有利益相关方提供一个界定优先权和保留有效控制关键重要研发的框架。并且利用技术平台可以最终开发出应用平台和生产服务平台。

在创新实践中，Ulstein集团非常重视外部创新思维资源的利用与整合，例如在研发X船首过程中，Ulstein集团聘请了一些具有丰富创新经验但完全没有海洋工程经验的专家，提出了非常多的创新建议；又比如在研制Ulstein Bridge Vision船桥系统时，充分发挥了挪威奥斯陆建筑和设计学院在研制桥梁领域的丰富经验和方法。

Ulstein集团在近十年开发了大量的颠覆性技术创新，以X船首、X船尾等闻名全球海事业。2015年该集团投资1.748亿挪威克朗进行研发创新，其中430万挪威克朗来自政府支持，所支持的项目主要来自挪威科研理事会 (NFR)、NAV和创新挪威等政府组织机构。以X船首为例，挪威称之为20世纪80年代以来八项最佳创新产品之一，该型船首的优点包括：一，没有外飘和砰击；二，在拖航和动力定位模式下，增大了作业窗视野；三，在拖航模式下，节省燃料约8%—10%(取决于波浪)；四，较高的拖航速度；五，减少了排放；六，提高了船舶舒适度；七，改善了运动特性；八，增加了容量。DNV GL通过CFD分析X船首和常规船首在DP操作的风阻，结果表明同样的受风面积条件，X船首受到的风阻力更小。Ulstein集团又在X船首的基础上创新研发了X船尾，可以改善船员和设备的安全性、增加作业的灵活性，降低燃料消耗，其中通过降低纵倾运动节省50%的推进功率，在平静水域和波浪中可以最多降低28%的阻力。在系统设备的创新方面，U1stein集团亦开发了一些新型设备，2015年开发了安装在标准起重机上的3D运动补偿技术“ULSTEIN COLBRI”,可以提高船舶和固定式海洋平台之间的人员输送时的操作灵活性，进行运动补偿，这样就能在恶劣环境下更多地使用成本更低的小型船舶作业。

VARD公司

VARD公司认为创新主要由以下因素推动需求、颠覆性技术、新市场领域、创造力、用户/客户反馈、降低成本、规则规范以及其他。在创新中非常重要的是合作创新，船舶的新功能需求可以驱动船东、设计公司和船厂之间的合作，利用已验证的技术进行功能的创新，可以进入新市场，特别是未来属于大数据和物联网世界，更加需要创新。例如，VARD公司采用大数据技术进行乘客特性和信息的收集，与客户进行密切合作开发并降低成本，同时满足客户需求的海洋工程船舶与渔船的“智能客舱”——两个客舱共享一间卧室。又比如VARD公司与研究组织、设备供应商、船厂和客户等合作研发了一型独特且技术先进的加工拖网渔船“F/T Molnes”号，在废弃物利用技术、改善冷冻技术、获取渔场信息技术方面有所创新，且船舶更加环保，产品质量得到提高。2015年，Vard Accommodation公司、Vard Electro公司、Vard设计公司与挪威和美国设计企业开展一项名为“前进一步”的创新项目，旨在开发可以改善客户投资回报的工具，提高操作效率和便捷性，増强作业环保性能。

夜色的中的VARD造船

Havyard 集团

Havyard集团面对市场环境带来的挑战，在业务上进行创新，实施了多元化战略，包括进军不断增长的风电场服务市场、开建破冰船、采用新技术以及利用设计和设备包巩固其在水产市场的地位。自2006年以来，Havyard集团共投入2亿挪威克朗开发平台供应船、三用工作船、海底建设船舶、海洋破冰船、风电场服务船、渔船等。该集团自主开发了用于设计、计算和试验的系统与工具，并且与主要科研机构进行密切合作。此外，Havyard集团利用其在电气设计、船用关键控制系统等领域的能力，更好地整合船舶系统功能和实现船舶的创新设计。

Aker Solutions公司

Aker Solutions公司认为知识管理是公司的核心资产，创新是一项关键的竞争性优势，培育知识十分重要，竞争力=知识×能力（协调）×态度（激励）。获胜者一般能够将竞争前知识进行成果转化。因此需要培育具备专业质量和效率改善的内部能力型专家，同时实施前瞻性研发战略，优化项目目录和进行合作，最后建立学习型组织。

在合作创新方面，Aker Solutions公司认为在顶尖合作伙伴之间建立联盟，可以増强业务竞争力，消除技术缺口，増强国际化扩张的平台，保持开发自主产品和技术的灵活性，降低研发新兴技术的成本与风险。其合作的目标是明确的，那就是能力的提升和产品的开发，Aker Solutions提出了产业链合作的四个关健要点：“对话”“创新”“标准化”“工业生产”。

2014年Aker Solutions公司在技术开发的初步阶段更加强调研究和创新能力，公司设立了创新委员会以评估和推动雇员、外部专家、内部项目、智库、研究机构等各方面的建议，既寻求智能标准化项目，又寻找可以革新产业的颠覆性技术。其中手段之一是跳出海洋油气产业去其他产业例如航空产业或自动化产业获取灵感。例如Aker Solutions公司探求与通信产业合作开发下一代海底电子远程控制系统，将电信产业的团队整合至开发组，最终实现了Vectus 6.0控制系统的开发。Aker Solutions公司认为合作与创新是实现其愿景的关键，重视价值链客户对于创新的作用，并且十分重视与关键合作伙伴之间的有价值合作。例如整合从海底到上部模块的属于各个领域顶尖专业公司的产业链资源，通过与ABB公司、贝克休斯公司、MAN柴油机与透平公司、Saipem公司之间的知识和经验交流而提高自身在新一代海底压缩系统的开发能力。

对于未来的研究投资方面，Aker Solutions公司认为通过研究、创新和技术开发可以研制出成本更低、适应更复杂环境与更大水深、提效增产、满足更严格标准等特点的产品，主要投资方向包括先进的海底生产产品与解决方案、下一代控制和自动化系统、海洋绿色油田开发概念、海洋褐色油田改善。为了能力和业绩的改善，采用了内部创新措施和标准化措施，其中包括利用知识和技术发现高效研发解决方案。

挪威华轮威尔森航运公司的汽车运输船“manon”号

Aker Solutions开发的海工船

康士伯集团

康士伯集团特别注重能力与知识的融合分享，例如其在动力定位领域的大量知识来源于潜艇和导弹控制系统开发获得的专业技术。康士伯集团的系统与产品重点关注四大核心竞争力——信号处理、系统集成、系统控制和软件开发。该集团持续大量投资内外部项目并进行产品研发，据统计其产品开发总费用约占营业收入的10%。

2016年，康士伯集团提出未来5年年均增长率为10%的发展目标，5%来源于自身业务的内生性增长，5%来源于并购业务。内生性增长主要依靠现有产品、服务和市场地位的开发与拓展，同时开发或研制适合于新市场的新产品，鉴于此，康士伯集团提出继续加大产品开发投资，同时进一步调整国际化业务市场模式。在并购方面，补充现有业务产品，并实现产品的进一步开发。其中海事业务通过巩固领先地位和加强创新与并购，延展产品范围及全生命周期服务。为了应对物联网、大数据、自动化和机器人等新兴科技的发展，康士伯集团整合软件专家、油气业务、软件业务等成立了“康士伯数字化”公司。

对于康士伯集团的研发实践，创新并不是一句空话，而是业务与思想结合的新动能。以可持续发展为例，由于过去几年全球对于气候变化的影响相当重视，于是康士伯集团充分思考“可持续发展”这个社会主题，提出企业两大战略发展方向“海洋空间”和“智慧社会”，利用先进技术研发更适合绿色可持续的海事技术，其主要举措包括：一，利用海洋油气技术与经验，开发可持续利用的海洋渔场设施；二，开发包括水下视频摄像机、拖曳声呐、测深仪等在内的综合系统，监测鱼类的可持续健康生长；三，利用集团在决策支持和传感器系统上的全球领先技术，开发了运用于海上风电场资源配置预报和规划的Empower解决方案系统；四，开展一些从海底到太空的环境监测研发项目，例如2015年该集团在斯瓦尔巴特群岛推动了从海床到大气层的甲烷排放监测项目，2014年为欧洲航天局(ESA)环境监测卫星“Sentinel”提供地面站服务，卫星采集到的数据用于高纬度的溢油、冰区和船舶探测等；五，减少材料的使用，创新设计和引入预锻造钛金属坯料生产工艺；六，打造蓝色海洋，开发船用数据和传感监测设备，优化船舶运营效率，研制使用电池的混合推进方案，以节省能源和减少排放。

ulstein 研发的x-bow型船设计效果

发达的海事产业集群

从上述对于挪威海事业的主要参与主体看，挪威企业在产业链的上下游环节均拥有一定的参与力量和市场份额，涵盖了从上游的船东到中游的研发设计、系统集成和海事服务(以DNV GL为代表的检验机构和以DNB银行为主的金融服务机构)，再到下游的建造运营等，尤其以高端制造服务业为主的产业链中游实力最强。同时挪威政府还创造环境，引入大量的国际海事巨头，包括国民油井等在内的国际高端制造巨头在挪威设有研发机构。大量知识密集型企业、持续创新是海事高端制造服务产业的两大特点(这也是挪威海事产业效益和效率在全球较高的原因之一)，产业集群就是促进知识交流进而改善创新的一种产业本局发展方式。挪威Torgeir Reve教授定义知识中心/集群为“创新制造企业的高度集中、先进研究机构、风险资本和具备竞争力船东的密切关联，简言之是互联、专业化、开放式创新、合作与竞争”。

通过本土企业与外部企业的强强联合，挪威海事业创建了全球知名的海事产业集群。目前挪威拥有大量区域性的产业集群，其中Alesund地区的More集群是挪威目前主要的海工产业集聚区域之一，也是一个世界级的海事集群。在这个集群中，有船厂14家，其中大部分是国际型企业，例如VARD公司、罗·罗公司、Kleven公司和Ulstein公司等。另外有船东20家、设计公司13家、设备配套厂商169家、雇员2.25万人。据了解，全球75%的大型高端海工船的设计从这里诞生，全球40%最先进的海工船队由该地区船东控制。在这个集群地区，全球海洋产业中的先进船舶操作方面的创新、原型研制、竟争、合作、非正式交流、独特知识保持较快的节奏发展。又比如在挪威Hordaland存在一个挪威专家中心海底集群，负责开发和生产创新型产品与服务，安装、运行和维护海底油气生产系统。据统计，该集群共有126家合作伙伴和成员，主要组成成员包括工业界8家公司、研发教育机构8家、联合创新保障中心以及联合试验设施和研发基础设施等。2006—2013年该集群的营业收入和价值创造值翻倍，2013年营业收入为510亿挪威克朗，雇员超过2万人。

Vard Marine 为Seaspan设计的LNG渡

对于挪威海事集群的作用，目前国际和国内对其开展了大量研究分析。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经济研究所的王永中等认为，挪威之所以能实现海洋经济产业的完整聚集，基本原因有五点：一是从维京时代开始，挪威便成为一个航海之国；二是挪威有大量敢冒险的船东和船舶投资人；三是挪威拥有大量技术创新型的船坞和船舶设备制造商；四是挪威在海洋金融和海事服务方面拥有商业竞争力；五是挪威在海洋经济研发方面处于全球领先地位。挪威管理学院Christopher Eikanger Anderson分析了以知识为基础的挪威海事产业集群的创新力，指出“区域聚集、研发投入、高等教育、产业内部流动性”是影响产业集群创新的主要因素。

康士伯创新的FISHMASTER船舶控制系统

挪威海事业可借鉴之处

综上所述，挪威海事产业包括系统集成、高端装备研制等具备高复杂度技术特点的业务及创新业务。需要说明的是，上述这些海事企业只是其中的一部分典型代表。海洋产业特别是海洋油气产业是一个高度资本密集和技术知识密集型产业。中国能源战略、“中国制造2025”、产业转型升级和供给制结构性改革，都要求我国必须发展高端海洋设备制造业和服务业的创新能力和工业制造能力，必须完善高端研发/管理以及创新型人才的培养机制，必须优化资源配置和创造更优良的环境以实现产业链高端资源的聚集发展，必须以更加开放的理念加快与世界海洋高端装备制造强国的学习交流或者战略跟踪。

其中，向海洋科技强国挪威学习就是一种比较可行的选择。从近40年挪威船东订购的新船看，中国船厂从中接获的订单份额仅为韩国船厂份额的一半，未来发展的空间较大。虽然目前挪威船厂的订单主要集中在特种船舶和海洋工程辅助船、渔船等领域，但船舶建造总量在持续下降，而我国拥有较多大型船厂，未来挪威发展海事产业的需求仍然存在，两者具备互补潜力。特别是挪威在创新研发设计、系统研制、海底工程、极地开发等领域具备极强的实力。

那么，中国海事业可以学习挪威高端装备海事研发研制和服务产业哪些经验呢?根据上述分析可以得到以下几点。第一，推动产业融合。从Ulstein集团开发X船首和船桥系统、Aker Solutions公司开发海底电子远程控制系统、康士伯集团开发动力定位系统等案例可以看出，与跨行业(相关行业)的优秀专家合作，能够创新思路，能够跳出行业看行业，能够整合利用其他行业优秀的经验。

第二，强化产业链的资源整合。挪威高端海事装备制造和服务企业特别注重产业链资源的整合，既包括价值链资源的整合，又包括供应链资源的整合。整合方式包括合作、联盟和并购等方面。在全产业链整合方面，以产业集群的培育和发展为代表，这种模式既发展了区域经济，又通过密集交流资源、信息和人才而形成了具备全球创新优势的工业中心。如何推动基于产业链整合的高端海事装备制造和服务产业发展以及相关的技术创新，推动区域产业集群向全球知识中心升级，是宏观的产业布局问题，实际上是从低端产业链向高端产业链升级的供给倒结构性改革表现。

第三，内外兼修，提升核心竞争力。VARD公司和Aker Solurions公司通过开发自身业务模型和模式进行业务划分，通过开发工具提高研发设计效率，这些都是从内部提升竞争力的手段。而Aker Solutions公司、康士伯集团等采取并购手段保证发展速度和获取竞争力，则是一种通过外部资源补齐自身短板的途径。

第四，技术体系化和产品系列化，突出核心能力优势。从上述核心海事企业的主要产品和服务可以看出，每家企业并非广泛布局，而是在几大核心领域发展，突出发展具备世界级水平的核心能力。卓越能力的修炼来源于企业的专业化，以Havyard公司为例，其在海洋渔业各类船舶开发、船舶建造、设备研制、岸基装置等价值链全产业链领域布局，开展一体化业务。其他海事核心企业的产业布局亦相同，均呈现出布局核心领域、业务垂直一体化、产品系列化的特点。

第五，协调研发设计与系统集成发展。研发设计能力与系统集成能力两大能力的并行发展，已经成为高端装备制造和服务核心企业的通行选择。如何实现两者协调发展，如何从研发设计向系统集成拓展，将成为我国海事企业必须重点解决的问题之一。

第六，知识管理势在必行。从上述各大核心海事企业建设和维护自身的数据库开展研发，从这些企业充分重视产业链上下游的知识学习，从这些企业开展创新理念和思维的探索，作为知识密集型的高端海事制造服务业必须在未来抓住“数字化、信息化、智能化”这个新兴工具，实施知识管理，确保企业长期竞争力的持续改善。

挪威环保项目Rosellinis Four-10的柴—电电池推进research expedition vesse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