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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析《哦,香雪》与《菊花的幽香》中的旅程母题
——从女性形象入手

2017-07-15李及婷广西师范学院文学院南宁530001

名作欣赏 2017年26期
关键词:香雪幽香现代文明

⊙李及婷[广西师范学院文学院, 南宁 530001]

浅析《哦,香雪》与《菊花的幽香》中的旅程母题

——从女性形象入手

⊙李及婷[广西师范学院文学院, 南宁 530001]

铁凝的《哦,香雪》与劳伦斯的《菊花的幽香》中塑造了两个同中有异、异中有同的女性形象。本文试图从《哦,香雪》和《菊花的幽香》中的女性形象入手,分析两个女主人公焦虑的诞生、矛盾的爆发、自我觉悟这样一个自我成长的过程,以达到揭示形象背后所存在的同一母题的目的。

旅程 女性形象 自我成长

伍尔夫的《一间自己的屋子》为女性主义批评奠定了基础,她明确地指出:“一个女人如果想要写小说的话,那她一定要有钱,还要有一间自己的屋子。”也就是说,女人想要独立,首先是要有自己的收入,达到经济独立;其次是要有自己的空间和时间。在父权社会中,妇女的教育既没有办法得到保障,又囿于家庭的小天地,养育子女和操持家务成为她们的全部生活内容,使她们无法获得丰富的阅历,自然也就没有办法写作。而女作家铁凝代表的是新时期的女性,纵然现在仍是男权社会,但是妇女的地位有了明显的提高。她们有机会学习,有自己的空间写作,可以为女性自己而写作。铁凝的《哦,香雪》便是一个以女性为主人公的小说。而《菊花的幽香》的作者——英国作家劳伦斯则是一个笃信只有女性才能使男人的灵魂充满活力,具有旺盛的想象力和生命力的男性作家。他身上带有的俄狄浦斯情结使他所创作的小说多以女性为主人公且处于主动的位置。《哦,香雪》和《菊花的幽香》的女主人公都是对男权社会的一种反叛,她们的身体和精神都在经历一次旅程,继而蜕变。

一、焦虑的诞生:现代文明入侵原始社会生态

《哦,香雪》与《菊花的幽香》创作于不同国家的不同时期,作家的个人经历也不尽相同,但创作时都正经历着现代文明与原始生态的碰撞过程。面对这样的碰撞,两个女主人公也都处于茫然或焦虑的状态。《哦,香雪》创作于20世纪中后期的中国,当时的中国从“大跃进”和“文化大革命”走出来后,便在1978年确立了改革开放方针以及设立经济特区的方针。作家铁凝出生于1957年,目睹了整个变化过程。1975年铁凝下乡当知青,参加了近四年的农村劳动,更由于当时特定的文艺理论,铁凝热爱农村生活,并主张向贫下中农学习,这在《哦,香雪》中有明显体现。小说中的故事发生在偏远贫穷的台儿沟,那是未被外界影响的最原生态的环境,“一心一意掩藏在大山那深深的皱褶里”,保留着这个山村所特有的淳朴和善良,香雪便是山村的代表,她性格内向,胆小害羞,就如台儿沟内敛的性格;她在火车面前像一棵小草,这正如台儿沟面对现代文明时的谨慎态度。也就是说香雪身上带有着台儿沟最本质的东西,同时也充满了对文明的渴望。而火车在台儿沟停留一分钟则是现代文明开始侵入的表现。火车停留的一分钟打破了台儿沟的宁静,姑娘们用山里特有的核桃、鸡蛋、大枣等换来外面常有的挂面、火柴、发卡、纱巾等,并且开始学着火车上的那些城里的姑娘打扮起来,开始不自觉地受外面世界的影响。

无独有偶,《菊花的幽香》创作于19世纪末的英国,是作家劳伦斯早期的作品。劳伦斯出生时英国已完成了第一次工业革命,他生活的时代,英国早已由一个典型的农业国而变为“世界工厂”,工业化和机械化充斥着整个国家,原先悠闲的生活变为快节奏的都市生活。同时,由于煤炭工业和机器文明,生态环境也开始恶化。劳伦斯出生于一个矿区山区,作为一个矿工的儿子,更清楚工业文明对人们的伤害。劳伦斯的父亲从童年时期便开始在矿井工作,因此劳伦斯熟悉矿工身上的习惯:泡酒吧、酗酒、胡扯,以至于很少回家,与家人的感情逐渐淡化。小说《菊花的幽香》的故事背景便是一个矿区山区。矿区是煤炭工业的催化物,是工业革命的具体表现形式。女主人公伊丽莎白因为作为矿工的丈夫沃尔特经常绕过家门到酒吧喝酒被人抬回家而渐渐对生活失去信心。沃尔特由年轻时候的血气旺盛而快活的小伙子变为除了在矿井工作便是到酒吧胡扯的酒鬼。诚然,形成这种结果的原因还有女主人公伊丽莎白的因素,但更为重要的是工业文明对人们精神状态的影响,它逐渐吞噬了人与人之间的友爱关系。在矿区里,丈夫没日没夜地工作,没有了生活的乐趣,与亲人疏远。伊丽莎白面对工业革命的侵袭,所表现的焦虑只能通过对丈夫的严苛要求和责备来宣泄。

如上所述,现代文明侵入原始社会生态,是全人类都会面临的问题,只是时间迟早的不同。铁凝和劳伦斯都是通过女性人物来传达出对现代文明的焦虑与思考。香雪开始对台儿沟外面的世界感兴趣,怀疑台儿沟所代表的质朴文化。伊丽莎白不满自己生活的现状,却又被工业文明拽拉,心中的理想与现实发生严重的分歧。她们都开始怀疑自己的身份,蜕变的开端便是从怀疑开始。自我开始否定方才能给自我升华提供必要的机会。

二、矛盾的爆发:“铅笔盒”与“菊花”

《哦,香雪》与《菊花的幽香》中各自存在一个有特点的意象,即“铅笔盒”与“菊花”。而这两个意象又是矛盾爆发的代表所在。《哦,香雪》中,作者通过构建“铅笔盒”这个意象,塑造了一个理想远大、有自己的虚荣心,且自尊、坚韧的山区少女形象,传达出台儿沟在现代文明冲击下的迷茫与回归。“铅笔盒”在文中分别出现了三次,这三次的出现是随着主人公的成长和性格的丰满而出现的。第一次出现在香雪因为没有抓紧时间在一分钟内向车内的旅客打听自动铅笔盒而埋怨自己。与其他姑娘相比,作为一个中学生,香雪并不像她们对发卡等饰品感兴趣,能吸引她的是象征着学习和教育的铅笔盒,同时通过香雪对铅笔盒的渴望也暗示着贫穷落后的山区开始小心翼翼地探索着外面世界。或许,这里出现的铅笔盒最多只能说明作为学生的香雪与其他姑娘不同,她爱学习、渴望文明、理想远大。那么第二次铅笔盒的出现,便是山区与城里、文明与落后的正面交锋,也是作者将香雪推向矛盾的顶端。具体来说,香雪面对先进的现代文明也会有自己的虚荣心和徘徊。在铅笔盒出现的第二次,香雪的小木盒也同时出现。小木盒是当木匠的爸爸特意为香雪制作的,代表的是朴实自然的台儿沟。而能自动开关的铅笔盒则是现代文明的产物之一——城市的代表。香雪在女同学的再三盘问下,“第一次意识到这是不光彩的,因为贫穷,同学们才敢一遍一遍地盘问她”。可见香雪离开自己熟悉的地方,在被孤立的环境里开始动摇,她开始怀疑养育她的台儿沟,变得不自信。换言之,现在台儿沟在香雪心中并不完美,她看到了台儿沟的贫穷落后。香雪想象着用好不容易攒下的鸡蛋换来铅笔盒,她觉得这样才不会被人嘲笑,才会有自尊。显然,在外界的干扰下,香雪的虚荣心被唤醒。香雪这个形象开始丰满起来。铅笔盒第三次出现时,香雪已为了铅笔盒奋不顾身地踏上了火车,并用一篮鸡蛋换回了铅笔盒。这个时候香雪的形象最为丰满。她有属于台儿沟的尊严,当铅笔盒的主人借口说学校没法吃鸡蛋打算把铅笔盒送给她时,香雪有自己的原则:“台儿沟再穷,她也没白拿过别人的东西。”她将一篮鸡蛋留下了来。这个时候的香雪变得坚韧,有自信。当她知道“北京话”已经有了妻子的时候,“她感到一点委屈,替凤娇委屈,替台儿沟委屈”。在她看来台儿沟是最值得珍惜的地方,更坚定地一个人在西山口下了火车。这个时候的香雪找回了台儿沟赋予她的美丽,香雪借着月光一个人走在回台儿沟的路上,第一次真正地感受到大山的美丽;她认识到了乡村的独特,认识到了台儿沟的魅力。

在《菊花的幽香》中,“菊花”这个意象更是贯穿全文。菊花代表了伊丽莎白人生的几个阶段,最能解释这一点的如文中:

我不觉得香。我和他结婚的时候,菊花正开着;你生下来的时候,菊花也开着;他们第一次把他送回家来,他喝得烂醉的时候,纽扣眼里也是别着一朵褐色的菊花。

从这段话看出“菊花”是伊丽莎白婚姻与家庭兴衰存亡的见证。伊丽莎白与丈夫结婚的时候,是第一阶段,这个时候的她对新生活充满幻想和希望。伊丽莎白和丈夫有两个孩子后,这就是她的第二个阶段,希望开始破灭但仍对生活充满着希望。最后一个阶段即是小说正面且重点描写的阶段,伊丽莎白的希望破灭,对生活采取麻木的态度。文中写到伊丽莎白坚持每天喝茶点并做祷告,喝茶的茶杯洁白发亮,狭小的厨房里有洁白的壁炉以及伊丽莎白不愿意到酒吧去找丈夫和里格利太太对她流露出来的尊重等,可以看出伊丽莎白是一个对生活要求很高的女性,这与生活在矿区邋遢无聊的生活形成鲜明的对比,更与她预想的生活南辕北辙。也就是说,当现实与自己理想的生活形成强烈反差时,她便采取高姿态的态度,去处理和丈夫、和其他人的关系。这就直接导致了她与丈夫不能互相理解。作为矿工的丈夫感觉被拒绝便每天到酒吧逃避现实,而伊丽莎白在家里只有“幻想破灭的神情”,满腹的抱怨;整个家庭充满了沉闷的气氛,也就是说工业文明摧毁了伊丽莎白理想中的家庭生活。不难看出,丈夫纽扣眼里的“菊花”是伊丽莎白婚姻开始破灭的开始,她与丈夫开始走向不同的方向。但更值得注意的是当丈夫的尸体被抬回,卧室插有菊花的花瓶被打碎这一细节,从侧面反映出伊丽莎白善于持家,在位于矿区的狭小房间里不忘装饰房间,也暗示她对生活人抱有希望。而打碎的花瓶暗示着伊丽莎白希望的彻底破灭以及她与沃尔特的过往的结束。这时伊丽莎白的第一反应不是去看丈夫而是收拾打碎的花瓶。她的冷静与她母亲歇斯底里的反应形成鲜明对比,在希望幻灭后她变得坚强且开始正视与丈夫的疏远关系,反省自己。

如上所述,香雪与伊丽莎白都是一个发展的人物,经历了焦虑的诞生后,矛盾终于爆发。香雪代表的是贫穷落后的山区,当她的小木盒遇上铅笔盒,矛盾爆发,她由最初全力舍弃小木盒到最后发现台儿沟的美,拒绝拿铅笔盒。而伊丽莎白是一个善于持家、对生活要求很高,在工业文明的吞噬下,最后由希望走向失望,继而对生活麻木,最后在丈夫死后醒悟的女性。矛盾的爆发是给予人物成长的机会,香雪和伊丽莎白都在这场战斗中得到了发展。

三、自我觉悟:两个女性的精神超越

通过上文对《哦,香雪》与《菊花的幽香》中对女主人公焦虑的诞生、矛盾的爆发的分析,不难得出两个女性都实现了精神的超越。《哦,香雪》中的香雪是台儿沟对现代文明渴望的象征。这表现在香雪是“台儿沟唯一考上初中的人”,寄托着整个台儿沟的希望,如姑娘们打趣凤娇时说到“北京话”脸白,有人说“北京话”是捂白的而香雪是天生的,是比不过香雪的,在她们心中只有香雪能比过城里人;或者更确切地说,香雪是他们在现实面前进步的动力。香雪离开台儿沟到城里读书时遭遇同学们的嘲笑是现代文明对原始生态的嘲笑,这样的痛苦使香雪产生了向往现代文明而怀疑原始生态的迷惘。到后来她跳上火车去追寻“铅笔盒”独自走回台儿沟,重新认识到台儿沟的价值和乡村的独特。一言以蔽之,香雪在现代文明的冲击下实现了精神上的超越。

《菊花的幽香》中伊丽莎白是工业文明的牺牲者。在工业文明的推动下,煤炭工业异常发达,她背离自己的理想生活搬来矿区,开始厌恶当前的生活,心中充满了对丈夫沃尔特的抱怨。伊丽莎白曾试图操纵丈夫沃尔特的生活,但她坚持着却无法改变,直到孩子的出现,“她从他的沉默与执拗中看出了自己的个性,还从孩子只顾自己、不关心其他一切这一点上看到了她父亲的为人”,她对丈夫的不负责任而失望,可是在工业文明的吞噬下也无可奈何。值得注意的是丈夫的死给她很大的打击,他和她只是两个单独的个体,在这沉重的打击下,伊丽莎白认识到自己的错误,重新审视自己,开始理解丈夫,“他一定感到做一位丈夫多么可怕”,被迫独自面对生活。但沃尔特的死是伊丽莎白的重生,她的责任不是死而是重新开始,在工业文明的冲击下寻找一条生活之道。

综上所述,两个性格不同的女性开始她们脱离自幼熟悉的环境,开始人生的旅程,受到痛苦和磨炼,开始重新认识自己,完成对过去的超越,性格和对世界的看法都有了重大的变化,从而进入另一个成熟的、新的世界。

总之,香雪与伊丽莎白是在现代文明冲击下的两个叛逆者,她们不同程度地对现代文明提出了挑战。纵使两个人物所处的时代和国度不同,但面临同一问题时她们的精神都得以超越。换言之,她们在城市与乡村、自然与文化面前,对所在地有了更深的理解,构建了全新的自己,实现了旅程母题的诠释。

① 〔英〕弗吉尼亚·伍尔夫:《一间自己的房间》,吴晓雷译,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4年版,第19页。

②③④⑤⑧ 铁凝:《哦,香雪》,中国盲文出版社 2008 年版,第2页,第9页,第11页,第11页,第8页。

⑥⑦⑨⑩ 陆锦林选编:《劳伦斯作品精粹》,河北教育出版社1990年版,第431页,第425页,第428页,第447页。

编 辑

:张晴 E-mail:zqmz0601@163.com

作 者

:李及婷,广西师范学院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国现当代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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