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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邕集版本考述

2017-06-051清华大学中文系北京1000842国家图书馆北京100081

山东图书馆学刊 2017年2期
关键词:活字蔡邕篇目

刘 明(1清华大学中文系,北京 100084;2国家图书馆,北京 100081)

册府说苑

蔡邕集版本考述

刘 明1,2
(1清华大学中文系,北京 100084;2国家图书馆,北京 100081)

蔡邕集明确以“集”之称流传始见于南朝梁,而其编撰应始自魏晋,北宋欧静序本为今传蔡邕集的祖本。蔡邕集传本在诗文篇目、卷第多寡和正文文字等均存在差异。明活字本蔡邕集保留了北宋本的篇目,藉此可考知明本蔡邕诗文增益入集的情况。蔡邕集版本的比对及版本系统的梳理,也为校勘整理该集提供底本和校本方面的参考。

蔡邕集 编撰 流传 版本系统

蔡邕集所收作品以碑铭为主,诗赋仅三篇(依明活字本),似其文集价值不高。但现存单行的东汉人集惟蔡邕一家,且其集属北宋人重编而自身传本较多,不宜忽视。严可均《蔡中郎集叙录》即云:“余因思两汉人别集,梁隋有百一家,唐有七十八家,今皆不在,独蔡集残本孤行。”*严可均《蔡中郎集叙录》,转引自《藏园群书经眼录》,北京:中华书局2009年版,第820页。又顾广圻跋活字本《蔡中郎集》称“东汉人文集存于世者,仅此一种,尚是宋以前人所编,其余无之矣。”*顾广圻《思适斋书跋》,宋元明清书目题跋丛刊本清代卷第7册,北京:中华书局2006年版,第647页。甚至明人胡应麟称:“今汉人集传于世者,惟蔡中郎。当是本书,其集十卷,亦独富于诸家。”*胡应麟《诗薮》,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79年版,第261页。显然是拔高蔡集,今传蔡集以北宋编本为祖本,相较于南朝和隋唐时本已属残本。又经明人增订,主要表现在诗文的增益,早已非原本之貌。但可藉以了解存世各本蔡邕集在诗文篇目上的差异,提供审视个别诗文(比如《饮马长城窟行》)真伪性的版本依据。同时考察蔡邕集的版本系统,对校勘整理该集在选择底本和校本方面也会有所裨益。

1 蔡邕集的编撰和流传

蔡邕集的编撰,应始自魏晋,至迟在南朝梁已存在明确以“集”为名目的蔡邕集。梳理蔡邕集的流传,主要体现为文章篇目和卷第多寡两方面。

范晔所列蔡邕文章篇目,除据旧史资料外,疑主要援自挚虞《文章志》或荀勖《文章叙录》。按《后汉书·桓荣传》称桓麟“所撰碑、诔、赞、说、书凡二十一篇”,李贤注云:“案挚虞《文章志》,麟文见在者十八篇,有碑九首,诔七首,《七说》一首,《沛相郭府君书》一首。”此为范晔据《文章志》之证。所以,蔡邕本传出现未著录文章的现象,可能是受魏晋文体观念的影响,有些撰述不属“文章”的范畴。也有可能是魏晋时所编蔡邕集,篇目搜罗尚未齐备之故。总之,蔡邕本传的“百四篇”,反映的是魏晋时期蔡邕的著述情况,与范晔之时所能见到的蔡邕集篇目不尽相合。而杨以增《蔡中郎集叙》称:“范《书》称中郎经学深奥,撰集湮没多不存,当刘宋之时其文仅传已不逾此。”*杨以增序载国家图书馆藏清咸丰二年(1852)杨氏海源阁刻本《蔡中郎集》。便将两者混为一谈。其实,南朝所传蔡邕集未必符合魏晋集貌,篇目也会相应有所不同。

蔡邕仕于董卓,董卓败后为王允所杀,未能善终,推测蔡邕无法自定其集,甚至也未曾整理过生平著述,有学者即称:“生前当未遑自编其集。”*邓安生《蔡邕集编年校注》,第579页。魏晋应已存在蔡邕文章的结集整理本。按《金楼子·立言篇》云:“挚虞论蔡邕《玄表赋》曰:‘《幽通》精以整,《思玄》博而赡,《玄表》拟之而不及。’”*萧绎《金楼子》,许逸民校笺,北京:中华书局2011年版,第925页。推断挚虞《文章流别集》或《文章志》中存在有关蔡邕文章的整体论述,则当时似必有蔡邕集。又陆云《与兄平原书》云:“景猷(笔者注:指荀崧)有蔡氏文四十余卷,小者六七纸,大者数十纸。”也是蔡邕文章至迟在西晋初已结集的证据。或认为:“当时还未出现编成的蔡集定本,但是由这条材料可见当时文士珍爱蔡文之普遍。”*张根云《蔡邕集版本源流考论》,载《长春教育学院学报》2014年第2期,第23页。虽笼统称以“蔡邕文”,未具“集”之名;但既结撰为卷帙形态的文本,还是视为蔡邕集为宜。恐《晋中经簿》丁部或《文章叙录》均已著录蔡邕集。

南朝梁时,已有明确的称“集”名的蔡邕集流传。按《隋书·经籍志》“《蔡邕集》十二卷”条小注云:“梁有二十卷、录一卷。”*魏征等《隋书》,北京:中华书局1973年版,第1058页。此即阮孝绪《七录》著录之本,姑称梁本《蔡邕集》。此梁本当即刘昭注《后汉书》所引之本,如《后汉书·律历志》云汉灵帝熹平四年(175),“诏书下三府,与儒林明道者详议,务得道真,以群臣会司徒府议。”刘昭注云:“《蔡邕集》载:‘三月九日,百官会府公殿下,东面,校尉南面,侍中、郎将、大夫、千石、六百石重行北面,议郎、博士西面。户曹令史当坐中而读诏书,公议。蔡邕前坐侍中西北,近公卿,与光、晃相难问是非焉。’”*范晔《后汉书》,北京:中华书局1965年版,第3037页。又《五行志》刘昭注云:“案《邕集》称曰:‘《演孔图》曰:蜺者,斗之精也。失度投蜺见态,主惑于毁誉。《合诚图》曰:天子外苦兵者也。’”*范晔《后汉书》,第3352页。此两条均未见于今本蔡邕集,已远非梁本之貌。

刘勰《文心雕龙·铭箴篇》云:“蔡邕铭思,独冠古今。”*范文澜《文心雕龙注》,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58年版,第194页。又《诔碑篇》云:“自后汉以来,碑碣云起。才锋所断,莫高蔡邕。”*范文澜《文心雕龙注》,第214页。刘勰必定读过蔡邕集,方能对蔡邕的碑铭类文章作出整体的评价,此亦为南朝梁流传有蔡邕集的佐证。

《隋书·经籍志》著录后汉左中郎将《蔡邕集》十二卷,相较于梁本佚去近半。《四库全书总目》称:“则其集至隋已非完本。”*永瑢等《四库全书总目》,北京:中华书局1965年版,第1272页。邓安生据此也认为:“是则蔡集至隋已亡失差半。”*邓安生《蔡邕集编年校注》,第579页。但陆心源《重雕兰雪堂本蔡中郎集序》则称:“盖十二者,二十之倒文”,“谓隋亡其录,非谓集有缺文也”*陆心源《仪顾堂集》,王增清点校,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2015年版,第100页。。从刘昭注引不见于今本蔡邕集,推定已阙佚八卷的十二卷隋本蔡邕集未“缺文”似非确论。两《唐志》均著录为二十卷本,与梁本卷第相合,《四库全书总目》云:“当由官书佚脱,而民间传本未亡,故复出也。”*永瑢等《四库全书总目》,第1272页。或认为:“二十卷当即十卷之误。”*邓安生《蔡邕集编年校注》前言,第12页。按唐李贤注《后汉书》蔡邕本传引《蔡邕集》数处,所据当即为《旧唐志》著录之二十卷本。如注蔡邕对诏问中“又长水校尉赵玹”句,云:“《蔡邕集》‘玹’作‘玄’。注蔡邕自陈中“及营护故河南尹羊陟、侍御史胡母班,合不为用致怨之状”句,云“胡母班”“《邕集》作‘綦母班’也”;又注“臣一入牢狱,当为楚毒所迫,趣以饮章,辞情何缘复闻”句,引《蔡邕集》中“吏遂饮章为文书”句相校,云:“俗本有不解‘饮’字,或改为‘报’,或改为‘款’,并非也。”以本传与《集》本互校,藉以可窥李贤所据唐本《蔡邕集》的文本面貌。按明正德十年(1515)华坚兰雪堂铜活字印本《蔡中郎文集》十卷本(以下简称“兰雪堂活字本”),作“棊毋班”“饮”,不尽同于唐本。

大概唐末,蔡邕集散佚。严可均称:“唐末蔡集亡。”*严可均《蔡中郎集叙录》,第820页。邓安生也称:“后经唐末五代之乱,蔡集再亡。”*邓安生《蔡邕集编年校注》,第579页。又称:“蔡集亦未免于唐末兵燹之厄。”*邓安生《蔡邕集编年校注》前言,第12页。故北宋出现蔡邕集的重编本,按天圣元年(1023)欧静序,云:“《唐书·艺文志》,洎吴氏《西斋书目》并云《邕集》十五卷,今之所传才十卷,亡外计六十四篇。”又云:“是集也,今既缺五卷矣,见所存者盖后之好事者不本事迹,编他人之文相混之耳,非十五卷之本编固矣。建安、黄初文体多相类复,不逮广披众集,固不可知其谁之作也。”*欧静序载国家图书馆藏明正德十年(1515)华坚兰雪堂铜活字印本《蔡中郎文集》。《新唐志》著录蔡邕集为二十卷,抄自《旧唐志》,不足为据。唐吴兢《西斋书目》著录为十五卷本,则唐存在十五卷和二十卷两种本子。北宋重编为十卷本,收文六十四篇,其中误收王肃《魏宗庙颂》、魏武《祀桥太尉文》和魏佚名《刘镇南碑》三篇,实际为六十一篇。相较于本传“百四篇”,佚去三之一,主体篇目尚存。此重编本不出自欧静之手,但因其序述之,姑称为“欧静本”,是今传蔡邕集的祖本。除此十卷本外,《崇文总目》还著录《蔡邕文集》五卷本,此当为秘阁藏本。

北宋欧阳修和赵明诚均依据蔡邕集校碑铭。如欧阳修《集古录》跋尾东汉延熹八年(165)“《后汉老子铭》”条云:“世言碑铭蔡邕作,今检《邕集》无此文,皆不可知也。”*欧阳修《集古录》,邓宝剑、王怡琳笺注,北京:人民美术出版社2010年版,第55页。按今所传明兰雪堂活字本蔡邕集保留欧静本的篇目(删去欧静序所称的两篇非邕之作),即无《后汉老子铭》。又赵明诚《金石录》卷十八“汉陈仲弓碑”条云:“碑文字已漫灭,蔡邕字画见于今者绝少,故虽漫灭之余,尤为可惜。以校《集》本不同者已数字,惜其不完也。按《邕集》仲弓三碑,皆邕撰。”*赵明诚《金石录》,刘晓东、崔燕南点校,济南:齐鲁书社2009年版,第149页。按此三碑均见于兰雪堂活字本中,即卷二所载此碑及《文范先生陈仲弓铭》《陈太丘碑》两篇。又《金石录》同卷“汉陈仲弓坛碑”条云:“按《蔡邕集》,有仲弓三碑,以《集》本校之,此《碑》非邕撰者。”*赵明诚《金石录》,第150页。兰雪堂活字本即无此碑,或确非蔡邕之作。推知欧阳修和赵明诚所据蔡邕集当即欧静本。

总之,北宋欧静本蔡邕集属重编本性质,既以当时所见残本(疑即《崇文总目》著录的五卷本)为基础,同时也编入残本之外的蔡邕作品。未入集者,至少在当时人看来是不属于蔡邕作品的。

南宋所传蔡邕集均为十卷本,《郡斋读书志》著录《蔡邕集》十卷(以下简称“郡斋本”),云:“所著文章百四篇,今录止存九十篇,而铭墓居其半。”*晁公武《郡斋读书志》,孙猛点校本,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0年版,第810页。《遂初堂书目》也著录《蔡邕集》一部,不题卷数。《直斋书录解题》亦著录《蔡中郎集》十卷本(以下简称“直斋本”),云:“今本阙亡之外,才六十四篇。其间有称建安年号及为魏宗庙颂述者,非邕文也。卷末有天圣癸亥(1023)欧阳静所书《辨证》甚详,以为好事者杂编他人之文相混,非本书。”*陈振孙《直斋书录解题》,徐小蛮、顾美华点校本,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版,第461-462页。关于两本的关系,陆心源称:“晁昭德《读书志》所著录亦分十卷,云铭墓居其半,似与直斋本同。”*陆心源《仪顾堂集》,第100页。实则直斋本蔡邕集即欧静本,而郡斋本则属另本蔡邕集,篇目为九十篇,比欧静本溢出二十六篇。郡斋本至元初似尚有流传,王应麟《困学纪闻》卷十三《考史》云:“蔡邕文今存九十篇,而铭墓居其半,曰碑,曰铭,曰神诰,曰哀赞,其实一也。”*王应麟《困学纪闻》,栾保群、田松青校点,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5年版,第282页。郡斋本下落不明。

降至元代,《文献通考·经籍考》和《宋史·艺文志》均著录为十卷本,即欧静本。《四库全书总目》称该十卷本,“则又经散亡非其旧本矣。”*永瑢等《四库全书总目》,第1272页。而杨以增《蔡中郎集叙》云:“则今之传本十卷,已为近古。”北宋初欧静所编十卷本,从重编时间而言还是保留了些许旧本面貌。

明人书目中屡见《蔡邕集》的著录,如《行人司重刻书目》著录《蔡中郎集》一部,不题卷数,证明代曾有官刻蔡邕集。私家所藏著录为十二卷本者,如《徐氏家藏书目》,即明天启、崇祯间刻《七十二家集》本。八卷本者,如《澹生堂藏书目》,即明万历、天启间新安汪氏刻《汉魏六朝二十一名家集》本,或万历十一年(1583)翁少麓刻《汉魏诸名家集》本和明刻《汉魏六朝诸家文集》本。以上属丛书本。六卷本者如《万卷堂书目》《澹生堂藏书目》,即明杨贤刻本。其中最为流行者还是十卷本,而且丛书本蔡邕集均出自该本,只是改易卷第而已。都穆《南濠居士文跋》云:“蔡伯喈集,旧十五卷,今所传者十卷。余尝见《艺文类聚》载伯喈《焦君赞》、伯夷叔齐碑及翟先生碑诸文,今集中皆无,以是知其非全书也。”*都穆《南濠居士文跋》,宋元明清书目题跋丛刊本明代卷第3册,北京:中华书局2006年版,第269页。自欧静始所编的十卷本蔡邕集,还是有助于考察早期蔡邕集诸如诗文篇目的存留、真伪等细节性问题。

2 蔡邕集的版本系统

现存蔡邕集版本较多,卷第也不尽相同,但均属于同一版本系统,即北宋欧静本系统。欧静本在明代的传本即兰雪堂活字本,其它各本蔡邕集基本出自此本,只是存在篇目多寡和文字的异同。兹将欧静本系统内的明刻蔡邕集主要版本考述如下:

2.1 明兰雪堂活字本

明华氏兰雪堂活字本为现存蔡邕集最早的版本,行款版式为7行13字,小字双行同,白口、左右双边,单黑鱼尾。版心上题“兰雪堂”,中题“伯喈集卷几”,下题排印工人,如“庆”“魁”“广”等,《涵芬楼烬余书录》称:“盖印工名字也。”*张元济《涵芬楼烬余书录》,载《张元济古籍书目序跋汇编》,北京:商务印书馆2003年版,第647页。。卷端题“蔡中郎文集卷之一”,次行低三格题“汉左中郎将蔡邕伯喈撰”。卷首有欧静《蔡中郎文集序》,末署“天圣纪号龙集癸亥余月哉生明后八日海陵西斋平阳欧静识之序”。次《蔡中郎文集目录》,目录末印“正德乙亥(1515)春三月锡山兰雪∕堂华坚允刚活字铜版印行”两行,《外传》末印“锡山兰雪堂华坚∕允刚活字铜版印”两行。正文十卷,附《外传》一卷。

该活字本保留北宋天圣元年欧静序,叙及当时所编蔡邕集,云:“是集也,今既缺五卷矣,见所存者盖后之好事者不本事迹,编他人之文相混之耳,非十五卷之本编固矣。”知欧静本即北宋重编本蔡邕集为十卷本,收文六十四篇,其中误收非邕作三篇,实际为六十一篇。欧静本颇受推崇,顾广圻跋明刻本《蔡中郎集》称:“忆卢抱经氏曾言,蔡集以天圣年间欧静所辑本为最古”*顾广圻《思适斋书跋》,第647页。,又跋抄本《蔡中郎文集》称:“蔡集以宋人所编十卷本为最佳。”*顾广圻《思适斋书跋》,第648页。惜其不传,而兰雪堂活字本即据之排印,又作增订。

此活字本标题及题目均大字,文双行小字,似即属欧静本旧貌。在篇目上删去欧静本之《魏宗庙颂》和魏武《祀桥太尉文》两篇,而保留《刘镇南碑》,收文六十三篇。《外传》收文八篇,即《胡广黄琼颂》《上汉书十志疏》《述行赋》《短人赋》《饮马长城窟行》《释诲》《篆势》和《隶势》,合计七十一篇。其文献价值在于保存了北宋本蔡集的篇目,为考察蔡邕某些诗文的真伪提供了早期文本的依据。比如《饮马长城窟行》,《文选》卷二十七题“古辞”,《玉台新咏》题“蔡邕”。或称:“唐人皆不从《玉台新咏》而从《文选》,亦甚可疑。”*邓安生《蔡邕集编年校注》,第586页。北宋本不收该诗,恰可为非邕作一证。

但活字本也并非尽善,恰如明万历八年(1580)茅一相文霞阁刻本《汉蔡中郎集》(以下简称“茅本”)卷末署名“东海生”跋,称:“前后错杂至不可句读。”*国家图书馆藏本。校以明嘉靖二十七年(1548)杨贤刻本(以下简称“杨贤本”)和明刻本(旧称“徐子器”本,以下简称“徐本”),存在倒文、脱文和误字,如:

《述行赋》“遘雨之经时”,“雨”前脱“淫”字,杨贤本、徐本作“淫雨”。

《述行赋》“桀马蹯而不进兮”,“马”字误倒置于“桀”字后,杨贤本、徐本作“马桀蹯”。

《述行赋》“诮无忌之神”,“神”前脱“称”字,杨贤本、徐本作“称神”。

《述行赋》“憎佛□之不臣”,杨贤本、徐本脱字作“肹”。

《述行赋》“廓廖壑以峥”,杨贤本、徐本“廖”作“岩”,属误字。“峥”后脱“嵘”字,杨贤本、徐本作“峥嵘”。

《述行赋》“虋菼奧台莔兮”,“台”前脱“与”字,杨贤本、徐本有“与”字。

《述行赋》“悲宠□之为绠兮”,杨贤本、徐本脱字作“妾”。

《述行赋》“零雨集之溱”,杨贤本、徐本作“集霖雨之溱溱”。

《述行赋》“丝威遗以东运”,杨贤本、徐本作“思逶迤”。

《述行赋》“阳光见之颢颢兮”,“见”字倒置于“阳光”之后,杨贤本、徐本作“见阳光”。

《短人赋》“□刃不恐”,杨贤本、徐本脱字作“加”。

《短人赋》“□□嗜酒”,杨贤本、徐本脱字作“矇眛”。

2.2 据兰雪堂活字本而刻的郑氏本

明代除影刻兰雪堂活字本蔡邕集外,还有一部明郑氏刻本《新刊蔡中郎文集》十卷(以下简称为“郑氏本”)、《外传》一卷(国家图书馆藏,编目书号11142),据活字本而刻。《中国古籍善本书目》著录上海图书馆藏本为全帙,另有《独断文集》二卷、《诗集》二卷,版本著录为“明嘉靖三年(1524)宗文堂郑氏刻本”。

该本行款版式为9行20字,黑口、四周双边,顺黑鱼尾。版心上镌“蔡中郎文集”,中镌卷次和叶次。卷端题“新刊蔡中郎文集卷之一”,次行低九格题“汉左中郎将蔡邕伯喈撰”。卷首有天圣癸亥欧静《蔡中郎伯喈文集序》,次《新刊蔡中郎伯喈文集目录》。目录末镌“此书原系正德乙亥春三月锡山兰雪堂华坚∕允刚活字铜版印行,今郑氏得之,绣梓重刊行”两行。郑氏本虽据兰雪堂活字本而刻,但两本存在差异,主要表现在脱文和异文两方面,如:

《胡广黄琼颂》“穷宠□贵”,兰雪堂活字本脱字作“极”。

《述行赋》“以予能鼓琴”,兰雪堂活字本“予”作“余”。

《述行赋》“藐髣髴而无间”,兰雪堂活字本“间”作“闻”。

《述行赋》“路丘墟以盘荣”,兰雪堂活字本“荣”作“縈”。

《述行赋》“□王府而纳最”,兰雪堂活字本脱字作“充”。

《述行赋》“感□心之殷殷”,兰雪堂活字本脱字作“忧”。

《述行赋》“前车复而未远兮”,兰雪堂活字本作“覆”。

《述行赋》“跋涉□路”,兰雪堂活字本脱字作“遐”。

《述行赋》“寻前□兮”,兰雪堂活字本脱字作“绪”。

可见,郑氏本重刻活字本产生了一些讹误和脱字,反不及活字本,或可称之为“徒为木灾耳”(茅本卷末跋之语)!

2.3 出自兰雪堂活字本的杨贤本

据兰雪堂活字本而刻者,尚有杨贤本和徐本。

杨贤本,行款版式为9行21字,白口、四周单边,无鱼尾。版心上镌“蔡中郎集”,中镌卷次,下镌叶次。卷端题“汉蔡中郎集卷之一”,次行、第三行均低四格合题“明祋祤乔世宁景叔、无锡俞宪汝成校订、任城杨贤子庸梓行”。卷首有欧静《蔡中郎集序》,次嘉靖二十七年乔世宁《刻蔡中郎集叙》、嘉靖戊申(1548)俞宪序和《汉蔡中郎集总目》。按乔世宁序云:“中郎集十五卷,今止传十卷,十卷中又多疑讹难信者,以是知逸亡益多也。”“集旧无精本,顷与俞子汝成校理,汝成又稍稍增定。顾其籍散落既久,无从搜逸补亡耳。《独断》旧附小说,今列置卷首,以皆中郎之言宜汇成一家。”又俞汝成序云:“吾锡旧藏《蔡中郎集》,往往脱误至不可章句,西京乔子来眎楚学,耦余校之。”据此两序,推知杨贤本在文字和收文篇目上均以兰雪堂活字本为底本而加以校订或调整。

在篇目上,杨贤本相较于兰雪堂活字本溢出二十篇,总计九十一篇,编次为六卷本。溢出篇目如下:《独断》《陈政要七事》《答齐议》《东巡颂》《正交论》《祖德颂》《樽铭》《警枕铭》《汉律赋》《协和婚赋》《笔赋》《琴赋》《弹琴赋》《弹棋赋》《胡栗赋》《答元式诗》《翠鸟诗》《京兆尹樊德云铭》《九疑山铭》《焦君赞》。兰雪堂活字本有而杨贤本未收篇目三篇,即《上汉书十志疏》《被收时表》和《表太尉董公可相国》。傅增湘称:“此本乃乔世宁与俞宪校订者,以《独断》列卷首,为文凡九十二篇(笔者注:《宗庙祝嘏辞》离为两篇,按诗文篇目为九十一篇)。自谓卷省旧之半,篇益旧之三,盖次第悉已改易矣。”*傅增湘《藏园群书经眼录》,第819页。

杨贤本文字上的校订,如:

《述行赋》“余有行兮京洛兮”,杨贤本第一个“兮”字作“于”。

《述行赋》“经圃田而看北境兮”,杨贤本“看”作“瞰”。

《述行赋》“吊纪信于荣阳”,杨贤本“荣”作“荥”。

《述行赋》“甚涛塗之复恶兮”,杨贤本“甚”作“稔”,“复”作“愎”。

《述行赋》“魄嵯峨以乘邪兮”,杨贤本“魄”作“迫”。

《述行赋》“行游目以南游兮”,杨贤本后一“游”字作“望”。

《述行赋》“忿子带之滛逆兮”,杨贤本“逆”作“逸”。

《述行赋》“玄雪黯以凝结兮”,杨贤本“雪”作“云”。

《述行赋》“义二士之侠坟”,杨贤本“坟”作“愤”。

《述行赋》“弘宽裕以便辟兮”,杨贤本“以”作“于”。

有些纠正了兰雪堂活字本存在的误字。茅本卷末署名“东海生”跋云:“得南都余(‘俞’字之误)汝成本,益文二十有一(笔者注:覈检目录似实增二十篇),而损卷为六。益之则是,损之则非,其间亦稍稍补辑遗漏,尚不免鲁鱼亥豕之舛,信乎校书之难也。”肯定了杨贤本补正兰雪堂活字本“遗漏”之处,但自身也存在讹误字。

2.4 出自杨贤本的茅本

茅本刻自杨贤本,其行款版式为9行19字,白口、四周单边,单黑鱼尾。版心上镌“蔡中郎集”,中镌卷次,下镌叶次和刻工。卷端题“汉蔡中郎集卷之一”,次行低八格题“吴兴后学茅一相康伯父订”。卷首有欧静《蔡中郎文集序》,次嘉靖二十七年乔世宁《蔡中郎集叙》、嘉靖戊申俞汝成《刻蔡中郎集说》、万历元年王乾章《蔡中郎文集叙》、《汉蔡中郎集卷目录》。

该本不仅将杨贤本由六卷调整为十一卷本,而且在杨贤本九十一篇的基础上,增益活字本有而杨贤本未收的三篇,总计九十四篇,可能是存世蔡邕集收文最多的本子。另外,两本在文字上也存在差异,如《述行赋》“怀伊吕而黜遂兮”,杨贤本“遂”作“逐”;《协和婚赋》“二族崇饰”,杨贤本“饰”作“餙”等。

该本卷末有署名“东海生”跋,云:“中郎集,余得三本,一出于无锡华氏,为卷十一,得文七十有一首,前后错杂至不可句读;再得陈留令徐子器本,大都袭华之旧,而了不加察,徒为木灾耳。最后得南都余(‘俞’字之误)汝成本,益文二十有一,而损卷为六。益之则是,损之则非,其间亦稍稍补辑遗漏,尚不免鲁鱼亥豕之舛,信乎校书之难也。”推断茅本之刻似弥补活字本、徐本和杨贤本之失。又书中有郑振铎墨笔题跋,云:“茅一相编刻本,斟酌诸本异同,颇为精善,惜世少知者。”考虑到茅本收文较全,辑校尚属谨严,校勘整理蔡邕集应以茅本为底本。

2.5 出自兰雪堂活字本的徐本

徐本,《北京图书馆古籍善本书目》《中国古籍善本书目》均著录为“明刻本”。因书中有万历元年(1573)王乾章《蔡中郎文集叙》云:“文集若干卷,旧刻于吴中”“检笥中得中郎文集,檄陈留令徐子器校雠而雕之……杀青已竟,请余斯文,乃弁诸首。”又按明万历三十九年(1611)马维骥刻本(以下简称“马维骥本”)保留有万历二年(1574)徐子器《跋中郎文集》称:“今即其遗文之仅存者,刻而传之”,“予遂刻而成之,俾益流传于不朽云。”故旧称“徐子器本”。

此本行款版式为9行21字,白口、四周双边,无鱼尾。版心上镌“蔡中郎集”,中镌卷次和叶次。卷端题“蔡中郎文集卷之一”,次行低三格题“汉左中郎将蔡邕伯喈述”。卷首有王乾章《蔡中郎文集叙》,次《蔡中郎文集目录》。篇目同兰雪堂活字本,亦为七十一篇,正文十卷、外传一卷。

关于此本的底本,序并未明言,而序所称“文集若干卷,旧刻于吴中”似即指兰雪堂活字本蔡邕集。徐本篇目同兰雪堂活字本,茅本卷末署名“东海生”跋云:“得陈留令徐子器本,大都袭华之旧,而了不加察,徒为木灾耳。”瞿镛亦云:“万历间有徐子器刻本,虽依旧第而有增删处,失其真矣。”*瞿镛《铁琴铜剑楼藏书目录》,宋元明清书目题跋丛刊本清代卷第4册,北京:中华书局2006年版,第270页。近人傅增湘则认为:“中郎集刊本以此为最佳,亦殊少见。王序不言其所出,然其次第、篇数与活字本同,盖出于宋本也。至杨贤、茅一桂诸本均改易卷第矣。”*傅增湘《藏园群书经眼录》,第819页。又张元济认为:“是本首篇为《故太尉桥公庙碑》,四铭印列庙碑之后。其余编次,亦悉依欧本,并未变乱,是犹远胜俗刻也。”*张元济《涵芬楼烬余书录》,第648页。以之与兰雪堂活字本、杨贤本和马维骥本对校,存在差异,如:

《胡广黄琼颂》“仍践其卫”,兰雪堂活字本、杨贤本“卫”均作“位”,马维骥本同徐本。

《述行赋》“白朝廷敕陈留太守遣余到偃师”,兰雪堂活字本、杨贤本“白”均作“自”,马维骥本同徐本。

《述行赋》“心郁伊而愤思”,杨贤本“伊”作“悒”,兰雪堂活字本同徐本,马维骥本作“抑”。

《述行赋》“路丘墟以盘荣”,兰雪堂活字本、杨贤本“荣”均作“縈”,马维骥本同徐本。

《述行赋》“谿壑藑其杳冥”,杨贤本“壑”作“谷”,兰雪堂活字本、马维骥本同徐本。

《述行赋》“置菼奥与台莔兮”,杨贤本“奥”“莔”分别作“薁”“菌”,兰雪堂活字本、马维骥本同徐本。

《述行赋》“缘增崖而结茎”,杨贤本“增”作“层”,兰雪堂活字本、马维骥本同徐本。

《述行赋》“悲宠妾之为梗兮”,杨贤本“妾”作“嬖”,兰雪堂活字本脱,马维骥本同徐本。兰雪堂活字本“梗”作“绠”,马维骥本同徐本。

《述行赋》“操舫舟而泝湍流兮”,杨贤本“操”作“乘”,兰雪堂活字本同徐本;兰雪堂活字本“流”作“浴”,马维骥本同徐本。

《述行赋》“纠忠谏其侵急”,杨贤本“侵”作“骎”,兰雪堂活字本、马维骥本同徐本。

《述行赋》“周道鞠茂草兮”,杨贤本“鞠”作“鞠为”,兰雪堂活字本、马维骥本同徐本。

《短人赋》“憔侥之后”,杨贤本“憔”作“僬”,兰雪堂活字本同,马维骥本同徐本。

《短人赋》“哗啧怒语”,杨贤本“哗”作“啧”,兰雪堂活字本、马维骥本同徐本。

《短人赋》“与人相距”,杨贤本“距”作“拒”,兰雪堂活字本、马维骥本同徐本。

《短人赋》“弊凿头兮断柯斧”,杨贤本“弊”作“敝”,兰雪堂活字本、马维骥本同徐本。

《饮马长城窟行》“书上竟何如”,杨贤本“上”作“中”,兰雪堂活字本、马维骥本同徐本。

通过上述比对,徐本基本出自兰雪堂活字本,又经部分修订文字。傅增湘认为该本“出于宋本”而以之为最佳,似非允论。马维骥本除个别文字与徐本有异外,两本基本相同,佐证直接出自徐本。

2.6 出自徐本的马维骥本

此本行款版式为9行18字,白口、四周单边,无鱼尾。版心上镌“蔡中郎集”,中镌卷次和叶次,下镌刻工姓名。卷端题“蔡中郎文集卷之一”,次行低三格题“汉左中郎将蔡邕伯喈传”。篇目和卷第同徐本和兰雪堂活字本。卷首有欧静《蔡中郎文集序》,次万历元年王乾章《蔡中郎文集叙》、万历二年徐子器《跋中郎文集》,次《蔡中郎文集目录》。篇目同徐本和兰雪堂活字本。

国家图书馆普通古籍藏有一部马维骥本(编目书号81637),有万历三十九年《重刻蔡中郎文集跋》,“用是谒选得陈留令。陈留,故汉中郎蔡公里也。余履其地,遐想其人,因询诸父老,购所为其裔苗者,而未有也。独邑中有文集十卷,板已磨勒不可校矣……会郡伯(?)王使君亦有此命,于是开□□工,几阅月而始成。”末署“万历辛亥小暑之吉乡贡进士知陈留县事历下震乐马维骥谨跋”。跋所称“邑中有文集十卷”应即徐本,据该本校订后而刻。

通过现存蔡邕集版本的梳理,可以将其版本系统描述为:北宋欧静本为今传蔡邕集的祖本,该本在明代的直接传本是兰雪堂活字本,活字本在欧静本的基础上删去非邕作篇目,而增益外传一卷八篇。徐本出自兰雪堂活字本,篇目照旧保留,而文字经过校订。马维骥本又直接出自徐本。郑氏本据兰雪堂活字本而刻,存在部分文字的讹误脱佚。杨贤本也出自兰雪堂活字本,篇目增益二十篇,文字也及经过校订。茅本直接出自杨贤本,篇目又增益三篇,是现存蔡邕集收文较多之本。校勘整理蔡邕集,应以茅本为底本,而以兰雪堂活字本、杨贤本和徐本作为参校本使用,郑氏本和马维骥本可不用。

3 结语

研究两汉人集应以蔡邕集为重点,其一,传本较多,为考察蔡邕集诗文篇目和版本系统提供了资料基础;其二,可追溯到早期的祖本,即北宋欧静本,藉以可知旧本之貌。这两点是同样有明刻单行本的贾谊集、东方朔集和扬雄集所不能及的,更远胜明人所编丛书本汉人集。开展蔡邕诗文研究的基础,依赖于完备的蔡邕集校勘整理本(笔者注:邓安生先生已撰有《蔡邕集编年校注》,在校本的使用上似尚需增补)。存世蔡邕集版本及其系统的考察和梳理,无疑为进一步整理蔡集在甄选底本和校本方面提供有益的参考。

Research on the Editions of Caiyongji

Liu Ming

Caiyongji first named “Ji” explicitly in the Liang Dynasty during the period of Southern Dynasties while its compilation started from Wei and Jin Dynasties. Oujingxu edition of the Northern Song Dynasty is the original copy of the existing Caiyongji. In terms of Caiyongji edition, there are some differences in the poem title, volume number and body text. The movable edition of Caiyongji in the Ming Dynasty kept the titles of the Northern Song edition, from which the situation of Caiyongji of Ming edition can be known. The comparison of different Caiyongji editions and analysis of edition system can provide reference for collating and sorting out Caiyongji in the aspects of master copy and proofread copy.

Caiyongji; Compilation; Spreading; Edition system

G256.22

A

刘明,清华大学中文系2014级博士研究生、国家图书馆古籍馆善本组副研究馆员,主要从事古籍版本目录校勘学和汉魏六朝集部文献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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