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流沙河公路 日

柳韵走在公路上，一台崭新的“奔驰”轿车从对面驶来，“嗤”一声，停车了，车门开了，韩光下来了。

柳韵一惊，急忙走上前去，笑道：“县太爷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见谅！”

韩光紧紧握住柳韵的手：“还那样嘴尖舌利！”

柳韵：“禀性难移，臭毛病难改。”

韩光：“什么县太爷，挂职，副的，软差使，管文教，离七品芝麻官还有遥远的里程。”

柳韵：“老同学，好好镀金，前程无量啊。”

韩光：“我可是来看你的，你可不能用冷讽热嘲来欢迎我。”

柳韵笑道：“哪敢？”

韩光：“我先到乡里照个面儿，走走过场，过一会儿来找你。”

2.流沙河岸边 日

韩光、柳韵漫步于流沙河岸边。

韩光：“你发表了不少佳作，有的还上了选刊，令人景慕。”

柳韵：“几个小故事而已，何足挂齿。”

韩光：“你在大学的时候，恃才傲物，目空一切，现在，虽然作了乡村中学教师，可不能剜到筐里就是菜啊。”

柳韵：“老同学了，打开天窗说亮话嘛。”

韩光：“听说近来，你同乡农业站有个叫杨风的常接触。”

柳韵：“我这儿搞艺术的不多，杨风油画画得挺酷，简直是个奇才、怪才、鬼才，有时候同他交流交流创作信息，挺有意思。”

韩光：“什么奇才、怪才、鬼才，听说美院都没考上，可怜巴巴地考上个农学院，学种地。”

柳韵：“人家的油画《解悟》得了省美展金奖……”

韩光：“听说是抄袭来的。”

柳韵：“抄袭谁的？”

韩光：“听说是抄袭他父亲的，他父母都是画家。”

柳韵：“这个人挺有艺术个性，我看无法抄袭别人。”

韩光：“我还听到他的一些奇闻轶事。”

柳韵：“什么奇闻轶事？”

韩风：“听说他到果农家喝酒，喝得酩酊大醉，把人家的酒柜给踹了，把人家的酒瓶给摔了，把人家的媳妇给打了。”

柳韵闪动着一双幽深的大眼睛。

韩風：“还有，听说他勒索有个叫田禾的果农15万元，要给自己买汽车，这可是一个严重的干部贪腐问题啊。”

柳韵轻颦柳眉。

韩风：“还有，听说他在农学院有个恋人，叫陆茵，因为他有种种劣迹，被恋人一脚蹬了。”

柳韵：“老同学，你在哪儿道听途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韩光：“我们是要好的老同学，我能不关注你吗？退一步说，就算是道听途说的，也无风不起浪啊。”

柳韵轻轻摇摇头。

韩光：“还有，听说你几次遇到危险，他都在场，是不是下圈套，阴谋猎取你的芳心啊？事物复杂啊，要警觉。”

柳韵笑笑：“谢谢指点。”

韩光：“你到县城工作吧，我照顾起来还方便些。回去我和教育局长说说，你到重点高中吧。”扫了一眼柳韵。

柳韵情态没什么反应。

韩光：“不愿从教，我和县文化局长说说，你到县文化馆搞创作吧。”

柳韵的情态依然没什么变化。

韩光：“你得有个明确态度啊。”

柳韵：“谢谢老同学，不过太突然了，我想想吧。”

韩光：“那台‘奔驰是我个人新买的，政府有公车，等各种证件都办好，这车就留给你，我看你上下班步行，太辛苦了。”

柳韵：“上下班步行，那是锻炼啊，10分钟1公里，要不我的形体这么苗条。”

韩光：“城市不少苗条的女孩都有车啊。”

柳韵：“父母要给我买车，我没让，我是个缺乏自我约束能力的人，怕有了车，就懒惰了，发福了，影响市容。”

韩光哈哈笑了起来。

柳韵：“老同学的，不觉得今天你的言行有些超越常规吗？”

韩光：“你猜为什么？你知道，我的妻子去年去世了，朋友们要给我寻找一个全县最漂亮最上档次的年轻女教师做夫人，他们一致都物色到你头上了。”

柳韵咯咯笑了。

韩光：“今天，他们要开四五台车来，我没让，因为婚恋问题是两个人的事情，我怕他们七嘴八舌，把好事搞砸了。”

柳韵：“谢谢这样看重我，可本姑娘虽然老大不小了，但至少目前还不想考虑这个问题。”

韩光：“婚姻是一个人的终身大事，特别是女孩子，更需要很好考虑，这也体现了女性对婚恋问题的重视。我渴望老同学的佳音及早传来。”

3.柳韵闺房 夜

柳韵躺在床上颦眉思索着，回味着……

4.师大教学楼前 黄昏（回忆）

大学生韩光在与同学们辩论。

末寻找韩光的柳韵走近了，韩光的慷慨陈词飞过来了：“实践雄辩地证明，爱，是虚假的，性，才是真实的。大哲人叔本华就说过，爱情是灵魂玩弄的狡黠骗局，是上帝设下的美丽陷阱，最大的罪恶是不嫖！看人家劝告得多忠恳，同胞们，及时行乐，游戏人生吧！”

柳韵一惊。

韩光突然发现了柳韵，发言戛然而止，拉起柳韵的手就走：“林学院标本园。”

5.街上 夜

柳韵：“刚才听了你的高谈阔论，言不同俗流啊，你真的认为爱情是虚假的，性才是真实的吗？”

韩光笑了：“我的大小姐，那是辩论，辩论就得有对立面，辩者口说的观点常常不是他心里的主张。”

6.林学院标本园 夜

韩光与柳韵从高大的绿篱钻进郁郁葱葱的标本园，向园林深处走去。

柳韵：“韩光，你对现代爱情到底有什么高见？”

韩光：“从后现代的视野来看，现代经济、现代科技、现代战争，早把现代爱情解构得无影无踪了。”

柳韵一惊：“那你没有爱情给我了？”

韩光：“你不要把爱情提纯出来，爱与性是融汇在一起的，难分难解的，爱就是性，性就是爱。”

柳韵思索着。

韩光拥吻起柳韵：“现代女性都欣赏男士的阳刚、豪侠、英武，喜欢男朋友为其宽衣解带……”一面充满激情地说着，一面迅速给柳韵解衣裤。

“住手！”柳韵急了，“你简直是个野兽！”

韩光哈哈笑了：“野兽怎么的？恩格斯就说过，人永远不能摆脱兽性！”

柳韵立刻反驳：“恩格斯还说过，就连妇女的皮肤、头发也是社会历史的产物！可见，从本质上说，人身上残留的动物性，已经被社会历史化了，被人性化了。”

韩光依然没有收手。

柳韵急了：“小红魔昨天就来了，放开我！”

韩光仍然没听她的，一下子把她按到地上，疯狂地撕扯起她的衣裤。

“砰”，柳韵一脚踢中了韩光，他叫了一声，捂着肚子倒到地上。

突然传来“哏——嘎——”的呕吐声，伴随着的呕吐声，响起了淫荡的说笑声：“弟兄们，今晚有狂欢节目了，哥们轮流坐庄！”

韩光一下子爬了起来，丟下柳韵，一阵风地跑了，黑影们立刻向他追去。

柳韻借机钻进树丛里。

一点动静没有了，柳韵才战战兢兢钻出树丛，钻出标本园。

7.街上 夜

柳韵坐在行驶的出租车上。

柳韵：“师傅，这标本园里常出事吗？”

司机：“这附近有群酒鬼小流氓，夜里经常到标本园里‘拿双，拿到以后，打昏男的，轮奸女的。”

柳韵一听，出汗了，低头思考着。

8.师大女生宿舍 夜

夜深了，同学们都入睡了，柳韵却在默默流泪。

柳韵画外音：“性就是爱，爱就是性，还有爱的生存空间吗？我怎么能和一个野兽同床共枕一辈子呢？”

柳韵痛苦地翻了个身。

柳韵画外音：“怎么一个个精明的小伙子都成野兽了，只有性没有情，只有欲没有爱，只有肉没有灵？现代爱情真的消亡了吗？无论如何，本姑娘绝不做性奴隶，遇不到有爱情的小伙子就独身一辈子！”

柳韵把嘴唇一咬，下了狠心。

柳韵画外音：“我并不是个柏拉图精神恋爱的追求者，我向往高雅的爱情，这种爱情并不驱逐性活动，但是，两性之间的接吻、拥抱、做爱等性活动，必须爱情化。可如今上哪儿去寻找这种稀有情愫呢？”（回忆完）

9.流沙河公路 日

柳韵走在公路上，迎面走来了杨风。

柳韵自言自语地说：“真是冤家路窄……”

杨风老远就打招呼：“美女作家，你好！”

柳韵来到路旁一棵高大的钻天杨树下站住。

杨风一阵风地来到她面前：“不是冤家路窄，是苍天不负有心人。”

柳韵：“画家，这话怎讲？”

杨风打着手势：“不论刮风还是下雨，我每天都要见到你一面，见到你一面，觉得一天都在欢欣中过活，见不到你一面，觉得一天都在失落中度日。因此，天天都要想方设法见到你一面，这是我的爱情宣言。请令我景慕的柳韵老师表个使我狂喜的好态。”

杨风的话令柳韵感到十分意外，为了解除一时的尴尬，她嗔怪地笑道：“个人生命史上这么一个重大篇章，你可倒好，当儿戏一样，在路上碰见，嬉皮笑脸的，随便说说，像话吗？退一步说，即使人家对你有好感，也得变成有伤感。”

“没想到！”杨风立刻辩白，“你这就冤枉好人了。为了对你表白心意，生怕平淡无奇，被你认为智商低下，我翻了不少世界文化名人的传记，但又觉得不能机械照搬，你读书破万卷，机械模仿，非被你的慧眼一眼识破不可，这样，你会鄙视我一辈子。我觉得，还是随机应变好，这样自然，有时还会碰出智慧的火星、激情的浪花，谁知弄巧成拙，完了完了完了厂

柳韵咯咯地笑了，紧接着又一脸严肃：“谢谢你的坦荡。不过，我喜欢水到渠成，瓜熟蒂落。”

杨风看着柳韵，片刻之后：“我知道我没有汽车，没有楼房，没有官职，只有爱情，可这年头爱情一文不值！”

柳韵扁起小嘴：“你不要傲慢地轻看一切，除非视力有问题，我不信这年头就找不到轻看汽车、楼房、官职，重看爱情的姑娘。”

“但愿有，可即使有，也是凤毛麟角。”杨风注视着柳韵，“可那凤毛麟角怎么能砸到一个农业站的穷小于头上呢……”

柳韵讥讽地说：“那可要摘掉傲慢的眼镜，厚着脸皮主动进取，而不要恃才傲物地消极等待，戈多是等不来的。”

“谢谢指点迷津。”杨风用一只大手紧紧握住了柳韵的一只小手，“我将放逐戈多！”杨风走了。

“不要做语言的巨人，行动的矬子！”柳韵喊道。

杨风回头摆手：“牢记在心中了。”

柳韵也走了，边走边思索着。

柳韵画外音：“杨风，你的爱情表白，虽然使我措手不及，但里边蕴藏着极为珍贵的爱情情愫，希望你从此解开我的爱情疙瘩。我们第一次相见，你挺主动……”

10.流沙河公路 日（回忆）

柳韵走在公路上。

迎面走来了杨风，他挺主动：“柳老师，你好！柳老师可能不认识我，我是农业站的杨风。”

柳韵伸出手，眼睛注视着杨风，他注视着她，一只大手给她有力地握手。

柳韵：“高兴相识。”

杨风热情地说：“希望经常交流文学艺术信息。”

柳韵微笑地说：“谢谢。”

柳韵继续赶路，杨风的浓发、长鬓、剑眉、秀目不断在她面前闪现，她淡然一笑。

柳韵画外音：“漂亮青年大都是绣花枕头，好看的草包。”

11.镇商店门口 日

杨风在画夹上画着两个吃长柄大樱桃的顽童，旁边站着一群人围观。

柳韵走上前，被震惊，画面上，杨风把两个淘气包的顽皮劲儿画得活灵活现。她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这两个小家伙要从画面上跑下来了！”

杨风一抬头，见是柳韵，特高兴：“谢谢柳老师高度夸张的赞誉！”

柳韵笑道：“这是人家的真情实感嘛。”

杨风特高兴：“谢谢柳老师真情实感的赞誉，太万幸了！”

柳韵：“什么创作意图？”

杨风：“想给果农们出本樱桃栽培技术挂历。”

柳韵：“好！可有钱出版吗？”

杨风：“我的朋友田禾愿助一臂之力。”

12.镇街 日

柳韵边走边想：“形貌美，有才华，这样的青年大都有一身臭毛病，特自私，极端个人主义……”（回忆完）

13.流沙河公路 日

田禾走在公路上。

“老同学的，等一下。”柳韵在后面喊田禾。

田禾转身，大步流星走过来。

柳韵：“听说杨风要给果农出本樱桃栽培技术挂历，你慷慨解囊？老同学的，不愧是县劳模，越来越懂事了。”

田禾笑道：“过去，老同学见面就批评，今天太阳从西面出来，虽然是在批评栏里表扬，我也很喜欢。”

柳韻笑道：“喜欢就好。”

田禾：“杨风是天字第一号的大好人，我们建立了牢不可破的友谊，他要干点事儿，我能不帮他一把吗？”

柳韵：“天字第一号的大好人，牢不可破的友谊，未免太夸张了吧？”

“我说几个小例子你听听。”田禾打开了话匣子，“那天，杨风下村技术指导，路过我们家，你知道，我们家是个孤家……”

（闪回）

一座结构错落有致的小白楼矗立在河岸边，四周苍松翠柏，溪流潺湲。

路过的杨风发现二楼窗口冒出一股黑烟，又听到孩子没命的哭叫声。

杨风一推大门，大门在里边锁着，他急忙爬上大墙，从大墙跳进庭院，跑到楼门前，楼门锁着，他“咣”一声，一拳砸碎了一块窗玻璃，顺手打开窗，爬了进去，他没顾流血的手，冲入浓烟到二楼，两个孩子趴到窗台上嗷嗷嚎叫，他急忙抱出两个孩子……（闪回完）

柳韵：“你怎么搞的？”

田禾：“我同媳妇赶集去了，把两个淘气包锁在家里，谁知他们玩起打火机，点着了被套了……”

柳韵：“多险啊！”

田禾：“多亏了杨风，要不，两个孩子就没命了，这样，我媳妇就得疯，我也得傻。”

柳韵：“提起媳妇，听说你有钱了，添个臭毛病，一高兴就喝酒，一喝酒就喝高，一喝高就打媳妇……”

田禾：“平时我和媳妇处得甜哥哥蜜姐姐似的，可我一喝起酒来就大哭，一大哭就糊涂了，一次次把媳妇打得鼻青眼肿的。为这事儿，杨风把我收拾完了，他心特别软，一听说谁打妻子就受不了，他能轻饶我吗？”

（闪回）

田家餐厅，餐桌倾倒，盘杯落地。

田禾大哭，把媳妇按到地上疯狂击打。

杨风突然闯入：“住手！”

田禾慌忙站了起来。

田禾媳妇也站了起来。

杨风一脚就把酒柜踹倒了，拿起一瓶瓶名酒，什么茅台、董酒、五粮液、古井贡、洋河大曲“叭叭叭”都给摔了，一屋瓶碴，一地酒液。

田禾清醒了，“咕咚”一声，给杨风跪下了：“哥们，我今后再也不喝酒了，如果没脸皮再喝酒，叫滚雷劈十八辦！”

杨风一脸愤怒：“别给我下跪，给嫂子下跪，听听嫂子的发落意见。”

田禾转向妻子下跪，又“叭叭叭”扇起自己的耳光子，痛哭流涕。

田禾媳妇：“杨风兄弟，谢谢你为我伸张正义，就最后原谅他一回吧，再有一回，为了尊严，我就永远离开田家了。”

杨风问田禾：“为了尊严，听到没有？”

田禾立刻答道：“听到了，听到了，听到了！”

杨风示意田禾站起来。

田禾站起来了，给杨风、媳妇各深深鞠了一躬。（闪回完）

柳韵：“田禾，你媳妇又温柔、又漂亮，你怎么舍得下手打呢？你再喝酒打媳妇，不仅杨风不让你，我也不让你，你再不改，我就把同学们找来，把老师找来，开你的批斗会！”

田禾不停地点头：“改改改……”

柳韵：“你对杨风可真言听计从。”

田禾：“你知道，在学校，我是个别生，在农村，游手好闲，人们都瞧不起咱……”

柳韵：“脚上泡自己走的……”

田禾：“可人家杨风不像你，就会冷嘲热讽，人家杨风劝我过另一种生活，劝我栽樱桃，帮我张罗贷款，亲手教我保护地建设、樱桃栽培技术，缺钱，自己掏腰包给我买建材……”

柳韵：“算你小子走运……”

田禾：“我们家的樱桃有黄色的、绿色的、红色的、紫色的、黑色的，冬季收获后，批发给城市宾馆饭店，都百八十元一斤，我发了家，买了汽车，盖了楼房。我能不听杨风的吗？”

柳韵：“你小子还有点良心。”

田禾：“去年，我把张银行卡给杨风，说，那里有15万元，你下村技术指导，来回步量大地，怪辛苦的，给你买台车吧。杨风拒绝我，我们争执起来，我生气了，说，你看不起哥们，从今以后，我们的友谊一刀两断！”

柳韵：“田禾，你也太决绝了。”

田禾：“我说一刀两断，杨风急忙说，别别别！我收下还不行吗？杨风收下了银行卡，我笑了。可是第二天，杨风就从我给他的银行卡里把15万元都提出来了……”

（闪回）

农业站办公室内坐着一群村民。

杨风把一沓沓百元钞人民币放到办公桌上：“各位，先富起来的田禾没有忘记我们这些想栽植大樱桃但有困难的兄弟们，他拿出15万元送给你们，每户1万5，希望你们栽植好大樱桃，我负责技术指导，希望各位一定不要辜负田禾的好意。”

伴随着农民兄弟泪水，响起了一片掌声（闪回完）

田禾：“就这样，我就稀里糊涂当上了县劳模……”

柳韵：“你在中学念书的时候，可真是个名符其实的捣蛋包，如今当上了县劳模，我们的脸上也放光彩。”

田禾：“老同学的，我有个建议，兴不兴提？”

柳韵：“我从没堵塞过人家的言路啊。”

田禾：“那好，我说错了，你可别生气，不理我。”

柳韵笑道：“那你拣好听的提嘛。”

田禾：“当然，杨风是我最要好的朋友，你是我最崇拜的同学，我发自内心，希望你们喜结良缘。我今天是专程末找你的，就为这件事儿。”

“谢谢你这位热心肠的月下老人，你再不快点儿用红绳来拴我，我就要成老姑娘了。”柳韵笑道，“可你把杨风吹得天花乱坠，那些瞪大眼睛的姑娘们怎么能放过他呢？”

“总有漏网的鱼嘛。”田禾笑道，“这事不能遮着掩着，听说杨风在农大时爱上了一个校花级的女同学，叫陆茵。可是要毕业了，他们分手了。这也不奇怪，听说大学生要毕业的时候，就是情侣分手的时候。”

柳韵一惊，心想：“从分手中可以看出不少问题。陆茵，我认识，是我们同校不同年级的同学，一次在高中讲演比賽中，我们并列第一名，关于杨风高考问题，关于油画抄袭问题，她肯定会知道……”

14.中学校长室 日

柳韵轻轻敲门，随着“请进”声，推门进了校长室。

室内，韩光在看报，见柳韵进来，急忙站了起来：“老同学的，请坐。”

柳韵：“老同学的，找我有事吗？”

韩光笑道：“没有事儿就不能找你了，找你叙叙旧。”

柳韵：“难得。”

他们相继落座。

韩光：“回想大学时光，真使人心驰神往。那时你是天之骄子，又漂亮又有才华，我们几个男生，你的粉丝，背地描摹你的美貌，我实在想不出来了，就借用宋玉对绝代佳人的苍白描写，‘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着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

柳韵：“谢谢你的离现实相差十万八千里的恭维。”

韩光：“不是恭维，是真情实感。当时，我们几个男生谁要碰到你的修长纤丽的小手，谁要接触你的凝脂般的肌肤，都会感到特别荣幸。”

柳韵：“别人怎么说与我无关，但我对自己有定位，只是一个上过几天大学，读过几本书，不算丑陋的农家女孩而已。”

韩光：“太过谦，太过谦。”

柳韵：“老同学的太过奖。”

韩光：“还有件事儿，过去和你解释几次了，怕你仍有误解，再说一遍。大三时，有天晚上我们进林学院标本园，遇到一群小流氓，我故意弄大声响，先跑了，以便把他们引走，好给你制造或隐蔽或逃走的机遇，还奏效了。我引火烧身，结果被他们一个绊子就打倒了，挨了一顿胖揍，被打得鼻青眼肿，幸亏警察未了，我才解脱了。”

柳韵笑笑：“谢谢你的好意。”

韩光：“理解就好，理解就好。关于工作问题，上重点高中，我回去同教育局长说了，他一口答应，我提出你讲一个班级语文，腾出时间看看书，搞搞创作的问题，他也点头了。

柳韵只是淡淡地笑笑。

韩光：“关于上文化馆，我回去也同文化局长说了，他也一口答应，我提出只搞创作，不作辅导的问题，他也点头了。”

柳韵也只是淡淡地笑笑。

韩光：“我想，你先到城里待个三年二载，等我镀完了金，我们一起回省城去。”他意味深长地，“时不待我啊……”

柳韵出于礼貌，淡淡地说了句：“谢谢老同学的关怀……”

15.公园古藤下 日

柳韵和陆茵在漫步。

柳韵：“陆茵姐，听说杨风的油画《解悟》参加省美展得了金奖，他是怎么下功夫画的？”

陆茵：“这个问题我也问过杨风……”

16.省美展油画厅 日（回忆）

一群人欣喜地看着展品油画《解悟》，有的指点，有的品评，有的赞誉。

装在画框里的《解悟》画面：云雾滚动的校园林荫下，一个身着毛蓝地白玉兰花长裙的少女坐在一块黑色窟窿赭色脉络的太湖石上，膝上放着一本摊开的精装厚书，清秀的脸上现出解悟的动人微笑。油画笔触细腻、平滑、质感，在光影、明暗、色彩作用下活现了少女清纯本真的解悟神韵。这是陆茵的形象。

陆茵牵着杨风的手从看《解悟》的人群中拉出杨风。

陆茵：“你怎么下功夫画的《解悟》，我怎么一点儿也不知道？”

杨风：“你每天早早到校园东南角的林荫下晨读，我藏在树后，画了你50多幅素描，由于你读书精神特集中，自然就发现不了我。”

陆茵给了杨风一拳，笑道：“你真坏，那你怎不告诉人家一声？”

杨风一把捉住了陆茵的小拳头：“告诉你，你就会故作姿态，我就捕捉不到你那种清纯、本真的神韵了。”

陆茵没有抽回自己的手，笑道：“那你为什么美化人家，把人家画得天仙似的？”

杨风动情地说：“你本来就是天仙……”（回忆完）

17.公园睡莲池旁 日

陆茵：“当初，有人怀疑《解悟》这幅油画是杨风抄袭他父亲的。”

柳韵：“为什么会这样呢？”

陆茵：“《解悟》这幅油画画得那样超群出众，作者又那样年轻，作者的父亲又是著名画家，省美展馆的同志产生了怀疑，还到我们学校未了解情况了。他们来的时候，杨风正在画另一幅油画，这幅油画画的也是我，叫《阳光》，画我在阳光下穿着泳装，坐在海滨沙滩上，他们赞不绝口。再说，杨风的爸爸、妈妈也没看到我，杨风的爸爸、妈妈也没有类似《解悟》的作品。”

柳韵：“杨风那样有绘画天才，当初报没报考美院？”

陆茵：“没有。”

柳韵：“为什么？”

陆茵：“杨风的父母都是画家，他五岁就跟父母学油画。可是那年夏天父母回到家乡十八峪写生……”

18.十八峪山野 日（回忆）

苍松翠柏、悬崖峭壁笼罩在滚动的云雾中。

突然，响起震撼山野的隆隆声，震颤大地的隆隆声此起彼伏，齐腰的泥石流冲下来了，泥石流裹挟着杨风的爸爸、妈妈，他们的画夹被泥石流冲走了，在泥石流上面翻滚着，很快被泥石流吞掉。爸爸拼力斜着泥石流的流向推出了妈妈，可是爸爸筋疲力尽，再也没有力量挣脱泥石流了，妈妈痛不欲生，又跑进泥石流里拽爸爸，结果都被泥石流裹挟走了。（回忆完）

19.苍松下 日

陆茵：“提起绘画，杨风自然就会想起双亲，一想起双亲，自然就会遭受强烈痛楚的重重袭击。这样，他就放弃报考美院了。可是后来，为了展现父母的形象，他又拿起了画笔，一拿起画笔，就放不下了……”

柳韵的眼睛湿润了。

陆茵：“柳韵妹妹，我知道你为什么来找我，你不找我，我还要找你呢，我要告诉你……我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现在的父母是我的养父母，我是爸爸从雪包里拣来的……”

20.青石岭 日（回忆）

大雪纷飞，爸爸路过，路旁的小雪包上的一个小湿洞引起爸爸的注意，他连忙用脚踢了踢，踢了几脚露出个孩子，把他吓了一跳，急忙扒去积雪，用手试试孩子的鼻息，孩子呼吸微弱，他立刻脱下大衣包起孩子，抱起孩子就往家跑。

21.陆家庭院 日

爸爸一头大汗，呼嗤呼嗤直喘，抱着孩子冲了进来，妈妈惊慌地从屋里跑出来。

爸爸：“在青石岭拣个孩子。”

妈妈急忙接过孩子，看看孩子的手脚：“这孩子的手脚都冻白了，千万不能见热，见了热，孩子的手脚就要坏死了。”

22.陆家农具屋 日

妈妈、爸爸用雪团急遽搓擦孩子的手脚，搓擦了一阵，孩子的手脚逐渐泛红了，妈妈解开衣扣，用自己的胸脯暖孩子的躯体、手脚。

爸爸也解开自己的衣扣，接过孩子，用胸脯暖孩子的躯体、手脚。

孩子哇一声，哭了，小手小脚能活动了。爸爸、妈妈都笑了。（回忆完）

23.古柏下 日

陆茵：“这孩子就是我。”

柳韵：“你好幸运啊。”

陆茵：“从这以后，我就是陆家的掌上明珠了。我记事了，那是寒冬的一个夜晚，我感冒了，突然发高烧，憋得上不来气，特难受，妈妈又上姥姥家去了，爸爸慌忙用棉被包住我，抱起我就往乡医院跑去……”

24.山乡公路 夜（回忆）

下过冻雨，路面镜子似的。

爸爸抱着孩子，一跳一滑地跑着。

爸爸突然摔了一跤，孩子哇一声哭了起来。

爸爸脱了棉皮鞋，用鞋带，把两只棉皮鞋拴到一起，挎到肩上，脚上只穿着袜子，抱着孩子一阵风地快跑着。

25.乡医院急诊室 夜

孩子躺在爸爸怀里，护士给孩子打完了针，目光忽然落到爸爸没穿鞋的双脚上：“大叔，你怎么没穿鞋？”

爸爸这才想起没穿鞋，急忙放下孩子，穿起鞋，但脚冻肿了，穿不上鞋了。

26.农学院校园林荫下 日

陆茵哭了：“杨风，你鄙视我，斥责我，怒骂我，我都接受……”

杨风一惊，急忙问：“怎么了？”

陆茵哭诉：“眼看要毕业了，可我的工作还没有着落，爸爸又查出了肠癌……”

杨风为陆茵拭泪：“你别难过，我们共同想办法……”

陆茵：“前些日子，农学院李琇副院长找了我，我们是同乡……”

（闪回）

农学院副院长室，陆茵站李琇的办公桌前。

李琇音调低沉地说：“由于工作太投入，自己虽然很爱妻子，但体贴得不够，多情的妻子不满，有了外遇。在妻子的一再要求下，我们在平和的氛围中离异了，这对我打击太大了……”

陆茵不安地：“李院长，你……”

李琇背书似地：“这话我考虑挺长时间了，如果说错了，请原谅我。新生入學第一天见到你，就忘不了了，很快就暗恋上了你，别人给我介绍几个，我都没去看，但一个被遗弃的男子对你张不开口，现在眼看你就要毕业了，不得不张口，恳求你做我的妻子。”（闪回完）

27.农学院校园林荫下 日

陆茵：“为了救爸爸，后来我答应李琇了……”

杨风惊呆了，落泪了，停了半天，终于开口了：“我无能为力帮助你，世间再也没有比这更使人痛苦的事情了，但我理解你，尊重你的选择。”

陆茵泪流满面。

杨风：“我等着你，如果他对你不好，我去找你，欠下他的钱，我们一起还……”

陆茵一下抱住杨风，泣不成声。

28.农学院男生宿舍 日

杨风病倒了，独自躺在床上落泪，望着天花板，不停地低声呼唤陆茵的名字。

他欠起身，在笔记本上，不停地画着陆茵的头像……

29.农学院女生宿舍 夜

夜深了，同学们都睡了。

躺在床上的陆茵还在默默地流泪：“杨风，我对不起你！杨风，我对不起你！杨风，我对不起你厂

陆茵不知不觉地进入了梦乡……

30.陆家 日

陆茵慌忙走进家里堂屋，见父母的尸体停放在短凳搪起的木板上，身上罩着红布，便号啕大哭起来。

陆茵：“我最亲的人，你们都走了，我对不起杨风，我也不想活了……”

陆茵拿起燃着火焰的烧纸点燃了自己的长发，长发“噗”一声着了，嘎嘣嘎嘣直响，身体也着火了，迅速成了一团跳动的火焰，可是她一点儿也不觉得疼痛，片刻之后，她成了一个跪在父母面前的灰人。

陆茵：“杨风，我这身体化为灰烬了，给你做油画颜料吧。”

突然未了一阵狂风，飞沙走石，吹散了陆茵那化为灰烬的身体。

猛然，躺在宿舍里的陆茵醒来，原来是一场梦。（回忆完）

31.喷泉旁 日

陆茵：“为了给爸爸治病，李绣拿出了所有的积蓄，不够，又向朋友借了一些，但还缺五六万元。杨风知道这个消息后，把那幅获奖油画《解悟》通过一家画廊卖给了韩国一位企业家，那位企业家说那肖像的神韵很像他离世的妻子，付了50万美元，可是画廊才给杨风五万人民币。杨风把这五万人民币打到我的帐号上了，爸爸动了手术，活了下来。”

柳韵听了挺受感动，眼睛湿润了。

陆茵：“去年杨风又来电话问我，李璘对你好不好，我说挺好的，他说，有实例吗？我说，你听着。暑假回娘家看父母，那天我同李琇上山采蘑菇，挺累的，晚上我们睡在里屋，我早早就睡了，我蹬了被单，额头上沁出一片汗珠，李琇就拿把大芭蕉扇一下下给我扇风，我似醒非醒地说，谢谢你，别这样……说完又睡了。到了12点多，我又醒了，发现李琇仍坐在身旁给我扇扇子，让我十分感动。”

柳韵：“是令人感动。”

陆茵：“杨风又问，还有例子吗？我说有，你听着。去年早春，我同李琇领学生实习，路上，我没注意，掉进路旁的一个小水泡子里，还赶上小红魔来捣蛋，李琇急忙把我拽了出来，我的鞋袜都湿了，李琇连忙把自己的鞋袜脱下来，帮我换上，他光脚跑到附近商店买双新的。我说完后，杨风还问，还有例子吗？三个才算多。于是我又说了一个例子。去年参加马拉松长跑，我被人撞倒了，两个手心都戗破了，虽然医生给包扎上了，但一活动钻心疼，一时什么也不能做了，脚也不能洗了，李琇就帮我洗脚，擦脚，搓脚，剪趾甲，洗袜子……”

柳韵感慨道：“李琇对你真的太好了。”

陆茵：“我讲完了第三个例子，杨风说，你一定要对李琇好。我说，你将有妻子，对妻子，一定要向李琇学习。他说，我得超过他。从这以后，他再没来电话。”

柳韵笑了。

陆茵：“今晚一定要坐晚车回家吗？”

柳韵：“不论刮风还是下雨，杨风每天都要见到我一面，见到我一面，他就觉得一天都在欢欣中过活，见不到我一面，他就觉得一天都在失落中度日。”

陆茵笑了：“那你呢？”

柳韵：“女孩都陶醉爱情，我更痴迷爱情。”

32.长途汽车客运站 夜

陆茵开车送柳韵来到长途汽车客运站，她们相继下车。

陆茵从手袋里取出一个银行卡：“上面有15万元，请转给杨风，密码是我的生日。”

柳韵摆手拒绝：“谢谢你，但我不缺钱，我不缺钱，杨风自然就不缺钱。”

陆茵笑道：“我把杨风当做自己的小弟弟，他没有车，没有楼，没有一官半职，我怕你给他气受。”

柳韵笑道：“陆茵姐，你这真是门缝儿瞧人，把我看扁了！”

33.长途客车上 夜

客车在行进，旅客们大都进入了梦乡，坐在临窗座位上的柳韵还在兴奋地思索着，回味……”

客车驶入流沙河流沙段旁的山区公路上。

34.流沙河 日（回忆）

一个白色警示牌立在流沙河岸边，上面画了一个阴森可怖的人头骨，写着“严禁进入流沙段”几个黑色宋体大字。

河滩布满了涌水的小泉眼，细沙松散，悬起浮动。这是流沙河陷入的流沙段。

柳韵穿着一身毛蓝底白大理石花牛仔套装，脚蹬白色运动鞋，走在岸边公路上。

两个背书包上学的捣蛋包走在岸边的草地上，边走边疯闹，不停地挥拳，踢腿，推搡，一个被迫的捣蛋包在惯性作用下，误入流沙段，陷进流沙里。

只听“唉呀”一声，柳韵回头一看，一个捣蛋包陷进了流沙里。

柳韵立刻对那个捣蛋包失声大喊：“平躺下，千万不要乱动！”

小孩平躺下了，但两腿还拔不出来。

这时，路过这里的杨风发现这儿的危机，冲刺般地跑来。他冲到这儿，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急忙撕挣下鞋袜，要去救那个孩子。

柳韵一把拽住了杨风的手臂：“為了减轻压强，得滚过去，我体重轻，让我来！”她一面说着，一面扔下了手袋。

杨风一把紧紧抓住柳韵的双臂：“在危难之际，要一个弱女子冲锋陷阵，你叫我这个男子大汉怎么活？”他扫了一眼附近，大眼睛立刻亮了，“有救了，前天那场大雨过后，这儿形成了一条粗沙带，粗沙带上的沙粒粗大，颜色深黄，这样的沙带，只要不是骗人的表层，即使地下水往上涌，也不会形成陷入的流沙。”他按住柳韵的双臂，下了命令，“冤家，你给我好好站着，不准添乱！”踏上了粗沙带，试探着，一步步向前走去。

柳韵没听他的，跟在他后面，一步步向前走去，但没来得及脱鞋袜。

杨风接近了那个躺在流沙上的孩子，可是站在粗沙带上够不着，还差五六尺远，那个孩子由于惊吓，着急，不断活动，因而正往下陷。在这危急时刻，杨风急忙挣下外衣，攥住一只衣袖，把衣服甩了过去，那个孩子捉住另一只衣袖。岸上那个孩子也急忙脱下鞋袜，踏着粗沙带跑到他们身后，大家齐心协力，把那个遇险的孩子拽到了粗沙带上。

人们都松了一口气，他们来到了硬草地上。

杨风看了柳韵的花脸，笑了。

柳韵扫了杨风一眼：“你也没幸免，脸上的沙浆一点儿也不比咱少，别幸灾乐祸！”

杨风笑了：“走过流沙段洗把脸吧，刚才吓一跳，我送送你吧。”

柳韵扁起小嘴，笑道：“送什么，多此一举，人家也不是小孩子。”低头一看，自己的鞋袜没在脚上，立刻用眼睛搜寻起来，可是影儿也没见到，不知陷到哪里去了。

杨风急忙拣起自己的白色运动鞋、白色丝袜，扔给柳韵：“别嫌，人家的鞋袜都是新上脚的。”

那个推搡人的孩子急忙拣起自己的鞋袜，递给柳韵：“老师，我的鞋袜你穿合适。”

柳韵喊：“杨风，给你鞋袜。”

杨风赤着脚，头也不回，大步走了。

柳韵急忙把杨风的白丝袜塞进他的白运动鞋鞋壳里，追几步，“嗖”一声，甩了过去，正好打到他的腿弯上，这么大的小伙子不堪一击，一下子跪下了，柳韵“咯咯”笑着跑了。

35.镇街 日

杨风、柳韵镇街相遇，他们的脸上都现出动人的微笑。

柳韵：“谢谢你。”

杨风：“不谢，谢就分生了。”

柳韵笑了：“那你坦白坦白，面对灭顶之灾的流沙，你当时是怎么想的？”

杨风笑了：“好，柳老师，你别难为我了，我不是英雄豪杰，没有豪言壮语。”

柳韵：“软语柔话也可以嘛。”

杨风：“一天见你一面不容易，我们唠点别的吧。”

柳韵：“我偏不唠别的，流沙事件发生后，你是怎么想的？”

杨风：“还用想吗？在危难关头，一个男子汉不把生路让给钟爱的人，还叫爱吗？”

柳韵笑了：“有点儿韵味儿。”

杨风紧紧握住柳韵的手：“一天见一面，不容易，让我好好看看你……”

柳韵大大方方站到杨风面前：“有你看够的一天！”

杨风连忙说：“没有，没有，没有！ ”（回忆完）

36.长途客车上 夜

柳韵仍然在想着心事。

柳韵画外音：“如果韩光遇上了流沙事件能怎么样呢？那儿离乡政府不远，他会开飞车到乡政府去找人，可是等他们人来了，那个孩子早就沉入流沙窒息了……”

客车驶入山鸡谷公路，柳韵继续兴奋地思索着，回味着……

37.山鸡谷公路 日（回忆）

柳韵走在公路上，杨风走在柳韵后面，他们之间有段距离。

迎面跑来一匹黑马。

“咯咯咯”，路旁草丛中响起山鸡们的尖利叫声，伴随着山鸡们的尖利叫声，“啪啪啪”，山鸡们振翅低空飞行起来。

由于山鸡们的尖叫声、拍翅声，黑马突然受惊，“咴咴咴”惊叫起来，像流线似的，四蹄腾空，飞奔而来。

柳韵一时惊呆了，僵在路上。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杨风闪电似地冲上前去，一把把柳韵推到路边的一棵高大的钻天杨树干后，黑马带着雷霆万钧的冲击波流星般地一闪而过，柳韵回头一看，杨风跌倒在地上。

柳韵急忙扶起他：“伤没伤着？”

杨风一下子爬了起来，跳了跳，抡起双臂，笑道：“胳臂腿还没动迁！”

柳韵嗔怪地笑道：“把人家都吓傻了，你还贫嘴！”

杨风：“笑笑，好驱散你的惊吓。”他望着远去的黑马，“这是县种畜场从土库曼斯坦引末的汗血马，这马漂亮极了，每天，它都出来玩一阵，玩够了，自己就回去了。它皮毛油黑，身腰直广，四肢细高，四条腿膝关节以下雪白，像蘸过白雪一样，那白脑门，显得特俊俏。我没少画它。”

柳韵埋怨道：“你还赞美它呢，人家差一点儿就被它的铁蹄践踏成碎片了。”

杨风笑了。

柳韵：“怎么在惊险中又遇到你了？”

杨风：“我不是每天都要看到你一眼吗？我还要给你画张肖像，刚才，在你身后，怕你烦，保持了点儿距离，人家正欣赏你的背影呢，紫葡萄灰色纱质连身长裙，长裙紧腰没踝，你显得特别高雅、清丽、修长。我一面欣赏一面记下你的秀美线条、光影、图形……”

柳韵慎怪地笑道：“你烦不烦啊！”

杨风：“听说现代女孩对别人夸她温柔、聪慧，并不怎么在意，如果夸她靓丽、秀美，则非常高兴。我想，特别受到画家的夸奖，就更加非常高兴，就什么惊吓、烦恼、焦虑，都统统烟消云散了。”

柳韵：“谢谢你再次救我于危难之中，之后又对我进行心理辅导。”

杨风：“不成谢。”

柳韵：“我问你，刚才救我那一刹那，怎么想的？要说真话。”

杨风：“我的柳老师，你怎么像个新闻记者，尽问些不用问的问题，那一刹那，就几秒钟，谁来得及想什么？”

柳韵：“那你过后怎么想的？”

杨风：“我想，这女孩子真得小伙子好好保护，一遇到惊险，就吓傻了。”

柳韻：“好啊，你瞧不起我们女孩子，刚才，我说的感谢话，收回！ ”

杨风：“谁要你感谢了，刚才吓一跳，我送送你吧。”

柳韵连忙说：“别别别，不敢劳驾，你请回吧。”

柳韵独自走了，走了几步，她回头望望，见杨风仍然站那棵钻天杨树下向这边凝望着。

柳韵画外音：“这个纯度100%的呆子，你会不声不响地跟在我后面吗？你这样，我发现了，会非常欢欣的，女孩子有些话是相反的，女孩子长于说反语，这可坑了不少傻男孩……”（回忆完）

38.长途客车上 夜

柳韵仍然在想着心事。

柳韵画外音：“如果韩光遇到惊马事件能怎么样呢？他会像个灵巧的猴子一样，自己先躲到钻天杨树干后，这是他的本能。等他看到我的时候，我已经倒在路上奄奄一息了……”

客车驶入食人草河公路，柳韵继续思索着，回味着……

39.食人草公路 日（回忆）

西北天一角乌云翻滚，翻滚的乌云突然跃起一条火蛇似的闪电，不一会儿，就从天边隐隐约约传来隆隆的滚雷声。

远处，云雾中的杨风匆忙向这边走来。

膛河的柳韵把外衣搭到肩上，手提鞋，袜子塞到鞋壳里，一步步向前膛去。她来到河心，突然听到远处传来的呜呜的声响，扫了一眼河面，一堆堆泡沫、一段段浪柴随着水流你追我赶地向前冲去。

柳韵惊惧地自语：“糟了，农谚说，‘黑云、暴风在大雨头，泡沫、浪柴在大水头。”她向上游扫了一眼，水头还没有下来，她“噼啪”地溅起一片片水花，拼力向岸边冲去。突然，她“妈呀”一声惊叫起来，她觉得河水里黑压压的水草一大片，一棵棵水草的蔓茎张牙舞爪地向她扑来，似乎飞快地缠上了她的身腰，她迈不开腿了。

柳韵画外音：“老人们说过，食人草河里有食人草，那食人草能飞快地缠上人的身体，消化掉人的皮肉，连块骨头也不剩……”

“呜呜”，上游传来了震撼大地的声响，河面，泡沫激增，浪柴追逐，水头就要下来了。

这时，杨风突然出现在柳韵身边，他像个疯子似的，霹雳闪电般地撕扯着缠著柳韵身体的水草，搅起的水花铺天盖地，什么也看不清了，一只大手铁钳似地抓住了柳韵的手臂，一阵风地拽起她向岸边冲去。柳韵一点儿气力也没有了，杨风一把抓起她，把她扛到肩上疾风暴雨似地向岸边冲去，上了岸，又跑了三四十步，一下子把她扔出好远，她实实在在被摔到河滩上，啃了一嘴沙子。

杨风一头拱到沙滩上，呼嗤呼嗤大喘，爬也爬不起来了，柳韵急忙爬过去，扶起他。

他们向河面望了一眼，铺天盖地的大水伴随着震撼山野的呼啸声，横扫一切地向前冲去。

柳韵擦擦泥手，为杨风擦擦泥脸：“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遇险来搭救我？”

杨风：“我不是天天都要看到你一眼吗？听说你到食人草河家访，我就到这儿作技术指导。听说你没带伞，就急急忙忙到商店买把伞给你送来。”

柳韵看看杨风，只穿着背心、裤衩，虽然像个泥猴似的，但依然呈现大卫式的躯体健美。柳韵看看自己，外衣、鞋袜都被大水抢走了，自己只穿着背心、裤衩，还挂了一身泥浆，心里一酸，眼泪下来了。

杨风却笑了。

柳韵生气了：“人家这样惨，这样目不忍睹，你可倒好，不来安慰几句，还笑，还幸灾乐祸，你坏坏坏！”

杨风哄小孩子似地说：“坚强的女孩不哭，不哭才是坚强的女孩。我给你买的雨伞，我的鞋袜都在上游的岸上，我去拿来，你穿上我的衣服、鞋袜，我送你回家。”

柳韵：“亏你想得出，穿着男式大衣服、大鞋子的姑娘身旁伴个穿着背心、裤衩的大小伙子，这条花边新闻，不用炒作，转眼之间就能传遍十里八村。”

杨风挠头苦思。

柳韵笑了：“不用劳你大驾了，我到家访那个学生家，她的衣服我能穿，让她家父母送我回去，这回放心了吧7”

杨风：“不放心！”

柳韵望着杨风，会心地笑了。

40.中学校门外 日

杨风与柳韵相遇。

柳韵：“有事吗？”

杨风：“有事儿。”

柳韵：“请说。”

杨风：“来看你一眼，担心你昨天在食人草河遇险吓着。”

柳韵：“谢谢。”

杨风：“这回人家作了准备，你怎么不‘采访了，问我当时怎么想的，过后又怎么想的？”

柳韵：“不‘采访了，因为不愿被你嘲笑。不过，你说作了准备，你准备说些什么至理名言？”

杨风笑道：“我要把你‘看管起来。”

柳韵微笑地盯着他：“怎么‘看管？”

杨风：“放到手心上，怕握碎了；放到嘴巴里，怕含化了。”

柳韵扁起小嘴，笑道：“美着你厂

柳韵给杨风三鞠躬，向学校走去。（回忆完）

柳韵仍然在想着心事。

柳韵画外音：“如果韩光遇上了食人草河的惊险能怎么样呢？他会急忙给大河下游各乡镇领导打手机，要他们立即组织人到大河里去堵截我，可我经过第一个桥洞，就可能撞昏过去……”

41.柳家父母寝室 夜

“爸、妈，我回来了。”柳韵喊着推开父母寝室的门，“杨风被哪股风吹没影了，怎么手机也哑巴了？”

爸爸、妈妈坐在沙发上等着女儿，女儿这么一问，他们的脸立刻冷落了下来。

爸爸：“杨风突然精神失常了，又哭又笑……”

柳韵一时惊呆了。

爸爸紧皱眉头：“听说县主管文教的韩副县长妻子去世了，要在全县物色一个最漂亮、最上档次的年轻女教师做妻子，听说物色到你头上了……”

妈妈唉声叹气：“可怜的杨风听到这个消息后，觉得人家有汽车，有楼房，有官职，自己除了爱情，什么也没有，可这年头爱情一文不值，觉得自己输定了……”

爸爸：“特别想到一次次惊险，他用生命救过你，可事后他要送送你，你都不答应，觉得自己在你心目中一点儿位置也没有，越想越不是滋味……”

妈妈：“不知哪个长舌妇乱咬舌头，说你柳韵犹豫不决了，说你柳韵见异思迁了，说你柳韵进城与那位县长幽会了。听到这些，杨风绝望了……”

柳韵：“爸、妈，你们细说说，我再细想想，这事情怎么会弄到这一步呢？”

42.流沙河岸边柳林 日（回忆）

杨风走在流沙河岸边林丛中，愁眉苦脸，陷入深沉的痛苦之中。

韩光与柳韵漫步于河边柳林中。

林丛中的杨风发现了他们，一惊，皱起浓眉。

韩光：“在大学的时候，我们班级有12位仙子，一个比一个漂亮，但最漂亮的还数你……”

柳韵：“老同学的，别拿农村女孩开涮了！ ”

韩光：“这是真情实感，当时你有一大堆粉丝，马何任、张薛、韩光最活跃。”说着，一把攥住了柳韵的一只胳臂。

柳韵挣脱着。

韩光紧紧攥住不放：“今天是周末，晚间我们到山庄杏花邨酒家开房去，不少达官贵人都光顾那里。”

柳韵奋力一挣，一下子挣脱了韩光的手：“不！”

林丛中的杨风一时被激怒占有，要冲过去解救柳韵，但刚迈步，就觉得忽悠一下，两眼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一头倒到地上。

听到杨风倒地的轻微声响，韩光一惊，但看看四周，没出现什么问题，就阴阳怪气地笑了：“在大学的时候，我们班级有12位仙子，这些美女，把外班的男生羡慕死了，那11位仙子的前门早被外班的勇士们攻破了，就剩下你一个封建堡垒，形单影只地矗立在荒漠之中，茕茕孑立，形影相吊，凄呀惨呀悲呀。这次来前，我对朋友夸下海口，说对你这个最后的封建堡垒，一定要用冲锋陷阵的精神一举攻破！”

“咣”，气昏了的柳韵给了韩光一个响亮的大耳光子。

韩光一惊，继而用一只手摸摸被打的面颊，正要动怒，又平静下来。

韩光画外音：“不能一时感情用事，而要忍辱负重，放长线，钓大鱼。等我猎取到你的芳心后，就要你加倍偿还！ ”

柳韵抬腿就走，一面走一面说：“我就是嫁不出去，獨身一辈子，也不能找个男人来污辱自己！”

韩光挡住柳韵的去路：“冲锋陷阵，一举攻破，这是男子汉最阳刚、最坚挺的豪言壮语啊！时尚女孩都欣赏啊。你一时误解，我不责怪，我相信，不同的见解，在事实面前会统一起来的。”

柳韵要冲出韩光的阻挡，但被韩光紧紧搂住：“那台‘奔驰，证件都办完了，这次就交给你了。还有，杨风就要离开流沙河农业站了，到他的家乡十八峪农业站上班了。”

柳韵在极度激怒的驱动下，左冲右突，终于冲破了韩光的搂抱，疾步走了：“你怎么这样卑鄙呢！”

43.流沙河柳林 夜

月亮升起未了，躺在林丛中的杨风似醒非醒，似睡非睡，含混不清地嘟哝着：“这床板怎这么坚硬……”嘟哝几句后，又稀里糊涂地睡过去了。他再醒来，睁开眼睛一看，漫天星斗，一地月辉，猛然清醒，一下子爬了起来，“柳韵呢？”

（闪回）

韩光一把攥住了柳韵的一只胳臂，柳韵挣脱着，韩光紧紧攥住不放：“今天是周末，晚间我们到山庄杏花邨酒家开房去，不少达官贵人都光顾那里。”

柳韵奋力一挣，一下子挣脱了韩光的手：“不！ ”（闪回完）

“柳韵要被强暴了呢？”杨风拼命抓自己的头发，扇自己的耳光，捶自己的胸膛，“关键时刻，你算完透了，你算完透了！”他急忙掏出手机，拨打电话，大喊，“柳韵，柳韵！”

手机的声音：“你手机已欠费……”

杨风“叭”一声，狠狠把手机摔到岩石上，“我这几天算乱套了，一夜夜睡不着觉，一天天被幻觉捉弄……”起身，发疯地向前跑去。

44.中学传达室 夜

杨风跳墙，跑到中学传达室门前急遽敲门：“大伯，柳韵来没来上班？”

传达室传出痛骂声：“你有病啊，午更半夜的，上什么班？”

杨风灰溜溜地走了。

45.乡医院急诊室

夜

杨风闯进乡医院急诊室。

杨风：“大夫，柳韵来没来住院？”

大夫气愤地回他一句：“人家好好的，住什么院，神经病！”

杨风垂头丧气地走了。

46.流沙河公路 夜

垂头丧气，走在公路上的杨风忽然觉得前方出现了柳韵的咯咯的清脆笑声：“杨风，你给我画的穿旗袍油画像，谁看谁都夸好。”

他急忙向前追去，追了一段路，什么也没有。

走了一段路，他又忽然觉得前方出现了柳韵的咯咯的清脆笑声：“杨风，你给果农画的樱桃栽培挂历，有我采摘樱桃的形象，谁看谁都夸好。”

他又急忙向前追去，也追了一段路，也什么也没有。

又走了一段路，他又忽然觉得前方出现了柳韵的咯咯的清脆笑声：“杨风，你给我的小说作的插图，谁看谁都夸好。”

他又急忙向前追去，也追了一段路，也什么也没有。

47.柳家门前 夜

杨风跑着，柳家黑色大理石贴面的小楼出现在面前。

一辆轿车驶来。

杨风迅速隐藏到路旁的林丛中。

轿车来到柳家大门前，响了几声喇叭，车门打开了，柳韵爸爸下车了，他下车活动活动腿脚。

柳韵开了大门，兴奋地扑了上去：“爸爸进城回来，给没给女儿买好吃的？”

爸爸：“小馋猫，爸爸进城，哪回没给你买？”

柳韵拥抱了爸爸：“真是好爸爸！”

杨风笑了，撒腿就往回跑。

48.农业站宿舍 夜

杨风一脚踢开了宿舍门，进屋就抑制不住地大笑起来，接着，又抑制不住地大哭起来，哭笑交替进行着，之后又不停地呼唤柳韵的名字，不停地画柳韵的头像。（回忆完）

49.柳家寝室 夜

柳韵：“爸、妈，前天同韩光河边谈话之后，就急忙到省城去找陆茵姐，一点儿也不知道杨风的不幸……”

爸爸：“这事情进展得也太快了……”

柳韵：“我后悔死了，人家一次次用生命救我，之后要送送我，我为什么那么铁石心肠，断然拒绝人家呢？”

妈妈注视着女儿。

柳韵：“我为什么同韩光到河边谈话，对他的‘关照不断然拒绝呢？”

妈妈握住女儿的一只手。

柳韵：“我为什么要去省城，了解人家的婚恋史呢？”

妈妈把女儿揽进怀里。

柳韵想了想，果断地对双亲说：“爸爸、妈妈，你们的女儿爱上杨风了。”

妈妈立刻撒下了泪花。

爸爸紧皱浓眉：“我和你妈说过，杨风是个难得的好孩子。我们这儿常刮台风，台风一来，高棵作物就都铺到地上了，颗粒不收……”

柳韵注意听着。

爸爸：“杨风从河北引来谷子‘矮88，那谷子80来公分高，亩产800多斤。他还从澳大利亚引来矮棵苞米‘矬多多，那苞米1米来高，亩产1000多斤……”

柳韵：“爸爸，当地谷子、苞米亩产多少？”

爸爸：“当地谷子亩产才200来斤，当地苞米亩产才600来斤。经他推广示范，这些矮棵良种就迅速普及到全县了……可他疯了……”

柳韵：“爸妈为了我的婚事操碎了心，事到如今，我也不顾女儿的羞臊了。杨风深深打动了女儿的心，他对我一见钟情，天天都要看到我一眼，看到女儿一眼，觉得一天都在欢欣中过活，看不到女儿一眼，觉得一天都在失落中度日。在这个世界上，没有第二个青年这样对我……在这爱情失落的年代，一个个精明的小伙子都成野兽了，女儿不能错过这个机遇。”

妈妈一边擦泪一边说：“用不了几天，他就会不梳头，不洗脸，一脸乌黑，一头乱发，披着撕得一条条的衣服，提着开裆裤子，在街上各处走，后面跟着一群小孩子，不断用石子打他，用沙子扬他……你把自己托付给这样一个人，即使父母到了九泉之下，也闭不上眼睛啊……”

柳韵：“妈妈，爱情能医治百病，我相信，杨风历经艰难，得到了向往的爱情，一定会好起来。我会精心爱护他，专心治愈他。”

爸爸紧拧浓眉：“精神方面的疾病，就是现代医学，也不能包治，有的可能治好，有的可能治不好，要治不好呢？”

柳韵：“爸爸、妈妈，要治不好，女儿养他一辈子！”

爸爸、妈妈惊异地望着女儿。

柳韵哭了：“女儿还有个心底秘密没有透露给二老，涉及女儿的终身抉择，不得不端出来了。你们的女儿由于几次恋爱的失败，见到精明的小伙子，常常会产生幻觉，那些精明的小伙子会突然变成一只青面獠牙的猛兽，张牙舞爪地向女儿扑来，女儿会失声叫喊，浑身哆嗦，吓出一身冷汗。产生这种幻觉，女儿不也疯了吗？可女儿接触杨风，从没有产生过这种幻觉，他的高雅、爽朗、热情，使女儿很动心。”

妈妈不停地唉声叹气。

爸爸重重地紧拧浓眉。

柳韵同时搂起爸爸、妈妈：“爸爸、妈妈，祝福女儿吧！ ”

三个人哭成一团。

50.柳韵寝室 晨

柳韵对着衣柜镜子拢着长发，长发一侧垂胸，另一侧披在肩后，微露耳朵……

柳韵对着衣柜镜子换上紫葡萄灰色纱质旗袍，旗袍立领，无袖，身腰紧俏，下摆修长，开衩很高。蹬上黑皮鞋，皮鞋小尖头，浅鞋帮，中鞋跟。提起手袋，手袋小巧，雅致，艺术。

51.农业站宿舍 晨

柳韵来到农业站宿舍门前，宿舍门半掩着，从窗玻璃向室内扫了一眼，一惊，见室内贴了一墙少女头像，定睛一看，是她的神韵不同的写生头像。

杨风注视着一幅挂在墙上，装在石膏画框里的油画，那画面，虚幻、浓重交融的云雾中明晰地呈现了一张高雅、清丽、娟秀的少女面影，少女凝视着一片花朵盛开的兰蕙花丛，在光影、明暗、色彩的作用下，画面逼真地活现了少女珍爱兰蕙的纯真神韵，那少女是柳韵的形象。画面下写着“兰心蕙性”几个刚劲有力的文字。

杨风不停地说：“柳韵，我的仙子！柳韵，我的女神！柳韵，我的天使！”

柳韵轻轻敲门。

杨风吓了一跳，惊恐地一回頭，见是柳韵，立刻滚下了两行晶莹的大泪珠。

柳韵急忙走进室内，充满柔情地说：“谢谢你为我画了这么多肖像，把那幅油画像给我吧，我要把它挂到寝室里，天天看到它，好勉励自己。”

杨风轻轻摇摇头。

柳韵不解地望着杨风。

杨风泪水涌下：“你要走了……那幅油画……将伴随我一生……”

“瞎说，我往哪走？我哪也不去！”柳韵从手袋里取出两张面巾，轻轻为杨风拭泪，一面说，“你天天要见我一面，见到我一面，觉得一天都在欢欣中过活，见不到我一面，觉得一天都在失落中度日，我如果走了，你上哪儿见我一面？”

杨风不解地问：“你为什么要这样？”

柳韵：“因为不会再有第二个小伙子对我这样。”

杨风在思索柳韵的话。

柳韵：“到河边走走，好吗？”

杨风孩子似地笑了：“那快走吧。”

52.山村小路 日

杨风的目光不断投向柳韵，不由自主地赞美道：“你这样高雅、清丽、娟秀，简直是仙子下凡，简直是女神下凡，简直是天使下凡。过些日子，我一定给你画下来。”

柳韵笑道：“人世间，哪有什么仙子、女神、天使……”

杨风认真地说：“有！ ”

柳韵笑了：“瞎说，在哪儿？”

杨风：“不在天边，而在眼前。”

柳韵：“那是幻觉。”

杨风：“不是幻觉，是现实。台湾星云大师说过，佛是人。邵大箴教授对妻子、美术史大家奚静之女士一见钟情，说她是仙子，他们相爱了，现在都七老八十了，他依然把自己的妻子当做仙子。”

柳韵惊异地望着杨风。

杨风：“拉斐尔的圣母像，是人世间最美好女性的化身，可见，人心目中的仙子、女神、天使，是人世间最美好女性特质的集中，而你，就是这样高尚的女性。”

柳韵笑了：“接触时间长了，你就知道了，我只不过是个上过几天大学、读过几本书的农家女孩而已。在父母的娇惯下，一般女孩的弱点，就像过敏、任性、挑剔、调皮、得理不让人等等，什么臭毛病都不缺。”

杨风直摇头：“不不不，你特高尚，特聪慧，特秀丽。”

柳韵咯咯笑了，用咯咯的笑声来反驳他。

杨风认真地说：“你在中学做班主任，班上有个女孩叫张晖，那年14岁，姐姐16岁，因为煤烟中毒，父母双亡。为了生存，姐姐要嫁给一个36岁的酒鬼，妹妹要到一家做童养媳，你到她们家去了……”

柳韵：“我到她们家，她们姐俩要分手了，正抱在一起失声痛哭……”

杨风：“你送给她们一万块钱，要她们建蔬菜大棚，栽培山菜刺龙牙，这对两个孩子来说，是无法实现的，可是在你和你父母的帮助下，在乡亲们的帮助下，在全班同学的帮助下，她们居然建起了蔬菜大棚，栽培起山菜刺龙牙，每年收入两三万元，姐姐没有嫁给那个酒鬼，一面种植大棚山菜，一面念农业广播大学，妹妹也没有做童养媳，在你的努力下，现在都念高中了。这不高尚还什么高尚？”

柳韵：“做点好事就高尚？那高尚就太通货膨胀了！”

杨风：“用什么表述你呢？我翻箱倒柜地寻找词汇，终于找到了，什么？兰心蕙性。我画的那幅《兰心蕙性》的油画，正是你的贴切写照。”

柳韵扁起小嘴巴笑了：“帮助一下小张晖姐妹，就这么点儿陈芝麻烂谷子，你都翻腾好几遍了，可不能发霉！”

杨风：“闪放光彩的珍珠什么时候也不能发霉。”

柳韵：“再说，我是小张晖的班主任，我能救她而不救她，眼看她掉进火坑里，等我七老八十回首往事时，能受得了吗？”

杨风点点头：“还有，你在名刊上发表七八篇小说了，篇篇构思灵巧，蕴涵深邃，有一篇还上了选刊。只有聪慧的头脑，才能写出精美的作品。”

柳韵笑了：“没想到，你也学会了奉承人，不学点好。”

“看到人家的长处，就是学好的开始。”杨风辩解道，“我还要说，你的天生丽质，使酷爱美的我非常着迷，看你那双长睫毛大眼睛，我读出了许多美的元素，幽深、清秀、纯真、多情、聪明、智慧、顽皮、滑稽……”

柳韵：“你这叫情人眼里出西施。”

杨风：“不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是西施进入我的眼睛里。”

柳韵：“谢谢你对我虚张声势的夸奖。”

杨风：“我对你说的‘虚张声势提出抗议。”

柳韵笑了。

53.流沙河岸边柳林 日

柳林里有块细沙平地，这块平地有农家院子那么大，中间有突起的青色花岗岩。

杨风自言自语地说：“这小路怎么这么短，这时间怎么这么快……”

柳韵望着杨风，开玩笑道：“那你把小路拉长，把时间定格。”

杨风笑了：“我要有那么大本事，一定把小路拉长十万八千里，把时间老人的双腿紧紧捆住，让他老人家寸步难行。”

柳韵：“那我们就永远在路上了……”

杨风：“只要我们在一起……”

柳韵握住杨风的一双大手：“你听着，我和你，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回味片刻，杨风狂喜起来：“那我们就结下了永远的天仙配，恒久的神女缘！”

柳韵：“谢谢你的痴情。”

杨风充满激情地说：“这梦寐以求的梦想变为现实了，不知怎样感激你好了，我能吻吻你，抱抱你吗？”

柳韵也充满激情地说：“听便。”

杨风一下子抱住了柳韵，高高地举起她，激情的语言脱口而出：“你是我的仙子，你是我的女神，你是我的天使！ ”他轻轻放下柳韵，一下子跪到她面前，抱住她的腿，仰起头，虔诚地吻起了她下移的双唇，“你是我的星星，你是我的月亮，你是我的太阳！ ”他松开柳韵的双腿，跪着吻起她的脚面，“你是我的阳光，你是我的雨露，你是我的沃土！”

柳韵：“谢谢你这些浪漫比喻……”

杨风：“这些比喻虽然不怎么灵巧，然而是从我的心底流淌出来的，对着你的油画肖像《兰心蕙性》，我天天都这样说，有挺长时间了。”

柳韵挺激动，扶起杨风。

杨风站了起来，握着柳韵的双手，嗫嚅地说：“我一阵阵是个懦夫……”

柳韵反驳道：“风，面对惊涛骇浪，你毫不犹豫地跳了进去，救了惊慌失措的我。面对狂奔的惊马，你急中生智，一下子把我推到树干后，救了惊呆了的我。面对灭顶的流沙，你選择凶险，把生路给我……”

杨风紧紧地拥抱柳韵，又自言自语起来：“我没有汽车，没有楼房，没有官职……”

柳韵：“风，我可要批评你了，你，一个有个性的画家，怎么那样世俗！我爱的是你这个人，这个有深切爱情，有艺术魅力，令我怦然心动的人，否则，就是有高档跑车，有华丽别墅，有省部级官员职位的人，也不是我的选择。”

杨风坐到突起的花岗岩上，把柳韵紧紧抱进怀里。

柳韵：“再说，我的父母就我一个孩子，我们家是农业站树的大樱桃栽培示范户，每年都收入二三十万元，汽车、楼房可以随时有。我们家有处老房子，爸爸、妈妈说，扒了老房子给我盖新楼。我想，新楼要有你的画室，画室宽敞明亮，要有我的书房，书房藏书琳琅满目，要有我们的寝室，寝室温馨艺术，这就要发挥你的艺术天才，和设计院、装修公司好好研究研究，这个小楼，一定要又艺术又绿色又适用。”

杨风亲昵地把面颊贴到柳韵的面颊上。

柳韵：“至于官职嘛，在我心目中，人维护自我，发展自我，实现自我，才是最美好的。你按自己的意愿发展自我，成为一个画家，画自己最喜欢的东西，我认为最好。这些，是我的肺腑之言。

”

杨风重重地吻起柳韵，激泪盈眶。

柳韵注视着杨风：“风，我也要问你个问题，你将来要是成为一个大画家，身边美女如云，而我将红颜消退，成为一个黄脸婆了，我将进入更年期，成天喋喋不休了，我将七老八十，老态龙钟了，你还能这样爱我吗？”

杨风紧紧搂住柳韵：“韵，从心灵到仪表，你是我心灵中最美的女性，令我痴迷，如果得不到你的爱情，我将会疯，会傻，会彪。而你在激烈的爱情角逐中，无视荣华富贵，无视自我价值等同，毅然选择了穷光蛋的我，使我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我将感激不尽。在今后漫长的人生道路上，我将发挥无限的艺术创造精神来热爱你。比如，你喜欢天女木兰，我将把自己画得最美好的天女木兰油画挂到你的书房里，我将采集最美好的天女木兰花枝插到你书房的花瓶里，我将从深山移植来最美好的天女木兰苗木到你书房的房前屋后……”

柳韵紧紧拥抱了杨风那大卫式的躯体，重重地亲吻了他的浓发，他的长鬓，他的剑眉，他的秀目：“我早就想拥抱你的健美，亲吻你的英俊！”

“你真好！”杨风充满激情地说，“可你父母能接受我吗？”

柳韵立刻告诉他：“爸爸、妈妈早就夸你是个难得的好孩子。”

“谢谢二位老人，我没有父母了，我会把你的父母当作自己的亲生父母。”杨风泪流满面，“一个人有了父母多么幸运啊！”他泣不成声。

柳韵急忙用一只小手为杨风拭泪。

杨风用两只大手轻轻拿起柳韵那只为他拭泪的小手，看了又看：“修长纤丽，真美！我一定把它画下来，画它一百种柔媚的姿态！”他又歪下头，把她的小手贴到自己的面颊上，“像妈妈的手，我小时候就爱把妈妈的手贴到自己的脸上，真好！”

泪珠进入柳韵的眼角。

杨风用一只大手把柳韵的一只小手压到自己的面颊上：“我第一次与你握手后，三四天没洗手，因为我怕把你留在我手上的芬芳洗掉了。”

柳韵笑了：“这回呢，我的手爱抚到你的面颊上了。”

杨风也笑了：“我再也不洗脸了。”

柳韵：“我有妙计天天让你洗脸。”

杨风握着柳韵的手：“我知道，你天天用修长纤丽的小手爱抚我的面颊……”

柳韵情不自禁地长吻了杨风。

杨风：“今后，我会长时间亲吻你，一亲吻就几十分钟，我会长时间拥抱你，一拥抱就几个小时，你会不会烦？”

柳韵：“女孩子都陶醉爱情，你的妻子更痴迷爱情。”

杨风紧紧地搂着柳韵。

柳韵：“你搬到我们家来住吧，我们家有客房，农业站的科技人员，除了你，都有家室，你自己住一处农业站宿舍，太孤单了，你搬来了，我和父母照顾你方便。”

杨风：“不。”

柳韵：“为什么？”

杨风：“为了你父母，为了你，我得顾及点民情习俗。”

柳韵用手指轻轻戳了一下杨风的额头：“思想一点儿不解放！”

杨风：“我双休日、节假日去你们家，帮助栽培大樱桃，种植蔬菜，做零活儿，我要使你父母不仅把我当作女婿，还要当作儿子，当作亲生儿子，当作亲生好儿子。”

柳韵重重地长吻了他。

“你真好，我太兴奋了！”杨风站了起来，向岸边洁白的沙滩跑去。

54.流沙河岸边沙滩 日

杨风在洁白的沙滩上跳起高，翻起筋斗，绕圈跑，不停地高喊：“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韵，你永远是我的仙子，你永远是我的女神，你永远是我的天使！”

柳韵惊异地望着杨风，因为他有些失常了。

杨风突然站住了，向下游望去：“爸爸、妈妈，你们来了，我特高兴，你们那次进山写生后，就再也没来看看我，我好想念你们啊厂

杨风突然向下游跑去，一面跑一面高喊：“爸爸，妈妈，我有亲人了，她是位高尚的仙子，叫柳韵，心灵特高尚，头脑特聪慧，形貌特秀丽，对我特好！

柳韵滚下了痛楚的泪珠，拼力追去。

（剧终）

[作者简介]

范垂功，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一级作家，主要作品有：文艺评论集《生存价值的艺术观照》《超越烦恼的文学》，长篇小说《碧玉风流》，影视文学剧本《玉都》《山里红》等。近年来，文艺评论《文学艺术的超越性》《底层叙事的广阔空间》《文艺当展现生存价值》等发表于《人民日报》，文艺评论《论和谐美的灵魂》《更深刻地关注人的成长》《文藝引进需经民族化改造》等发表于《文艺报》理论版头题。2014年，《语文教学与研究》（中文核心期刊）为作者开辟《议论文写作讲坛》专栏，发表文章12篇。2015年，该杂志为作者开辟《叙事策略讲坛》12期，已发4期。《玉都》摄制于1997年，中央电视台播放，获省“五个一工程”奖，文艺评论《生存价值的文学观照》获中国文联文艺评论奖。本剧改编自作者的小说《柳韵杨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