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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众文化视域下的斯皮尔伯格电影

2017-06-05任群

电影文学 2016年20期
关键词:斯皮尔伯格大众文化

[摘要]一直以来,在探讨电影文化时,“斯皮尔伯格及其电影”是一个值得特别关注的话题。在大众文化与电影互动的探讨中,斯氏的作品更是难以避免的观照对象。以大众文化为视角来分析斯皮尔伯格的电影可以看出:在文化镜像上,斯氏在顺从大众审美的同时不忘个性化的艺术创造;在文化叙事方面,斯氏采取了碎片化的表现手法,并不断尝试互文性的创造实践;在文化反思上,斯氏的影片以小见大地传达生活思辨,又注重人性的解剖。

[关键词]大众文化;斯皮尔伯格;文化镜像;文化叙事;文化反思

如何看待电影,取决于不同的视域。在法兰克福学派等大众文化研究视域里,我们已然行进到所谓的后工业社会,或日晚期资本主义社会。在此社会形态里,最大的特征是社会结构产生变化,致使一个消费性质的、文化大众化的社会形成,而电影就是社会最为显著的文化消费符号和都市景观之一。一直以来,在电影文化框架里,“斯皮尔伯格及其电影”是一个值得特别关注的话题;对大众文化与电影互动的探讨而言,斯氏和他导演的作品更是具有特殊的地位和文化意义。电影/大众文化/斯皮尔伯格,三重指称及其三者的奇妙并置已然成为今日考察电影文化在所难免的观照对象,有其特殊的文化蕴含。所以,以大众文化为视角,尝试对斯氏电影的特征、意义做些论述,不失为有价值的话语实践。

一、文化镜像:大众语境的归依和个性化的选择

电影作为大众文化构建核心部件之一,承载着艺术主体和大众主体之间的话语交流,自有其文化语境依托,呈现为非文本文化的泛文本状态。就此意义而言,斯氏的电影之所以能够在乱花渐欲迷人眼的电影工业中立足,并不断地引发浪潮,形成既能坚持边缘书写又能被主流大众认同的态势,其根本原因就在于其对各种文化语境的巧妙并置与利用,于大众文化、主流意识文化、精英文化三元对垒中获取一种平衡。如《辛德勒的名单》里,导演借助主角辛德勒之口说道:“我们从来都是稳重的,不随波追流,也不巧取豪夺。”这可视为对此种微妙平衡选择策略的一种暗示。

第一,斯氏的电影从不掩饰其“媚俗的姿态”,尽可能顺应大众文化及其驯养下的民众的观影期待。大众文化学认为,消费社会也指称着多元的社会,特别是指大众文化中消费意识和享乐心态的日益蔓延。电影的顺应姿态就是放逐传统的经典文化模式,拒绝道德、政治化的激进批判,顺从大行其道的商业精神、市民意识,乐于展现简单化的、平面化的文化价值和时尚化的、刺激化的、感官化的历史意识和身体意识。斯氏的很多电影都是这种大众思潮的直接呈现——消解深度,去除中心,代之以消费的、便捷的快感体验,极力刺激着大众的感官。《大白鲨》充斥着血腥和暴力,展现为直观化的商业粗俗影像。它借助平静的旅游胜地中怪异生物突然袭击的叙事讲述,动用了极致化的光学视觉特技以及动作电脑特技、灵动多变的剪辑、拍摄特技,打造出大众最喜闻乐见的、极具震撼视觉冲击力的画面,而故事本身其实并无多少新意;《侏罗纪公园》与其说是一部电影,不如说是暴力与特技的视觉展示舞台戏,故事情节依然是简单而乏味的——人类来到公园遭遇了原始生物进而展开了一场大屠杀,高明的电脑特效、夸张煽情的音响效果、身体部件被慢慢吞噬的镜头、庞大恐怖的恐龙形象、黏稠状的内脏器官的画面,将恐怖和血腥、暴力和视觉发挥到了极度变态的地步。以上画面、叙事的设置在斯氏之后的影片,诸如《夺宝奇兵》《世界之战》《拯救大兵瑞恩》等中也得到了延续或部分继承。这是斯氏迎合消费时代文化受众的欣赏品位、审美情趣、心理趋向的表现。

第二,在文化镜像上顺从大众审美的同时,斯氏又不忘个性化的艺术创造,摆脱其强力制约。斯氏别具用心之处在于对这些大众感兴趣的素材加以创造性的加工改造,赋予其自身的美学趣味和思想倾向,一定程度上实现了与现实文化空间的默契,展示出良性的共谋。《夺宝奇兵》依然是迎合商业效应之作,主要叙事都是建立在现代科技基礎上的惊险、刺激的画面,不断呈现太空漫游、荒野惊悚等梦幻、刺激的场景,积极营造神话奇观,但又淫浸着斯氏独特的观念化叙事意境:展示现代人间的冷漠、浮躁和异化的同时,借助符号化的怪兽、外星生物等,呈现人情、关怀、帮助、爱恋和失而复得的故事叙述,表达出对理想人间和超越性人文关怀与悲悯的呼唤渴求的基调。《侏罗纪公园》系列首创性地打造了符号化的虚拟场景——侏罗纪公园。故事的叙述一反好莱坞叙事套路,其情景设置并不对应现实世界的真实,也没有与实际社会中的其他实在环境组件物质的纽带关联,而是封闭而内指的人/动物的冲突设置,是主观虚拟化了的抽象性的环境符号,直接指向“现代人类社会”这一抽象概念,和符号化的人物、情节一起为叙事意境服务,暗示着人类危机四伏的真实处境。这样的叙事、技艺、主题和思想内涵的突破,在斯氏的其他影片,比如《机器人启示录》《拯救大兵瑞恩》《玩家一号》《吹梦巨人》等中,都得到了充分的展现。这也是斯氏力图摆脱大众文化定式下的电影范式所做出的个性化选择和努力。

二、文化叙事:碎片化的叙事策略和互文性的实践创造

大众文化视域里,电影作为符号,最大的变革在于创作观念、叙事策略、电影元素、修辞表征、语言系统都发生了变动,呈现为能指的游戏和视像的狂欢。斯氏的电影实践,从《大白鲨》《战马》到《夺宝奇兵》,渗透着“狂欢节状态的世界感受”,是对世界压抑机制的一种宣泄,是对体制建构的理性生活的彻底颠覆,虽然并未完全脱离传统的重视意义建构的叙事范式,但其艺术形式从本质而言却在力图破除传统的戏剧性结构,建立起适应大众又独具风格的审美取向和表意模式,体现出自身的独特追求和对大众审美的扬弃。这样的镜像理念,表现在文化叙事上,则是有意地呈现碎片化的叙事策略和实践创造上的互文性格局。这同样展现了斯氏在大众文化强势压力下既顺应又疏离的文化策略和矛盾心理。

首先,斯氏在其作品中择取了碎片化的叙事表现,捕捉现代社会异化的征象,从而在废墟、暴力、死亡的展现中,打破美的幻象,引发观者的思索,显示出其电影的真理内涵。《战马》就是这种叙事策略的经典文本。它刻意地弃置了呈现总体性的叙事表现和集体化经验,安排了个人视角和个体体验,借助青年阿尔伯特和小马乔伊在战乱年代的友谊的讲述,以凌乱的、碎片化的、内心独白化的情节布置,表达了对弥漫着动乱、传统德性失落、精神无处皈依的隐喻背后的社会现实感受。其视角在《丁丁历险记》《E.T.外星人》《世界大战》《辛德勒的名单》等片中如出一辙。《侏罗纪公园》则编排了“组合段叙事”的结构,影片被分层为数个叙事段落,分述不同人物——格兰特博士、塞特勒博士、利克斯等人的遭遇,最后或隐或暗地夹杂在一起,在完整的故事叙述中嵌入不完整的个体感受片段,打破情节流的模式,并以反叙事的策略转向个体情绪的表现,产生了凝视和逼视影片人物的画面效果。此叙事安排恰如其分地传达了不同层次的人所共有的心态,对应着现代大众散乱化、驳杂化的审美趋向,将现代人焦灼的生存体验投射至影像语言中,呈现现代社会纷乱、拼盘化的精神状态。

其次,不断尝试着互文性的创造实践,展现大众文化时代颠覆文本的解构精神,体现文本与世界的互动关系。《人工智能》中,不仅片中的表意策略、视觉形式、镜头表达与《卡里嘉利特博士的小屋》有神似之处,片中大卫苏醒与回家长达数十分钟的片段也与1968年出现的《人猿星球》在形式上有异曲同工之妙;《侏罗纪公园》里,格兰特博士四人被恐龙追赶,不顾一切地朝前逃亡,时间长达12分钟,最后影片一个画面定格完结了全片,这不能不令人想起德国名片《罗拉快跑》,同样的时间长度,一样的画面定格,主角们面对同样的精神和现实困境。类似这些互文性的创造实践在斯氏的电影诸如《拯救大兵瑞恩》《断锁怒潮》《林肯》等片中都俯拾即是。斯皮尔伯格的这些结构性上的互文尝试与不同文本形成了有层次的交杂,是对已有的文本进行潜意识或有意识的转换、汇集和引述,从而与经典影片形成“对话”。这不仅是在回应大众文化文本的叙事状态,也是在不断地激发观者的联想,使得影片在表意上出现事半功倍的效应。

三、文化反思:小处见大的生活思辨和人文关怀

大众研究的扛鼎人物阿多诺曾说过:“文化的大众化,意味着观察视角的个体化、细微化,和对人文关怀逆反式的期待和渴求。”也就是说,在后工业时代里,集体化逻辑权威的旁落使得社会呈现出破裂和开放性,宏大叙事的体验不再成为依托,新型的个体流动性体验应运而生。同时,在个体生命之间细微的相互渗透、相互流动的交感中,人文关怀也成为不可或缺的文化哺养。斯皮尔伯格的作品以1993年的《辛德勒名单》为界,其后的影片展示出美学转型和突破,在紧密的叙事链条中,通过细微的情节、个体生命的感受或者深沉的主题,自然而然地展露出深刻的内涵,表达出某种文化反思,发人深省。这种突破具体体现在处理审美思辨时摒弃宏大叙事,代之以个体化视角和以小见大的隐喻方式,而主题的设置则浸淫着人文关怀旨趣,寄托深远。

一方面,影片以个体化的体验、以小见大的隐喻方式传达生活思辨和题旨意趣,展现具体的生活或者人生感悟。《辛德勒的名单》里,叙事者通过对辛德勒一次次挣扎和拯救的反复书写,思辨性地揭示了令人困扰的生存困局与道德律令的“二律背反”,暗示了有着浓烈的文化冲突、政治纷争和种族歧视的人类社会向文明指称的现代社会转化的困难。当片中的斯塔恩捧着辛德勒给出的名单念叨时,画面镜头突然转向他颤抖的双手,并给予了特写,这样以小见大的镜头语言带给观者的是极大的震撼。这部展现历史悲剧氛围和富含人性深度的影片就在颤抖双手的画面中将潜在的一切诉说都涵盖了;《E.T.外星人》则不妨视为当代社会的寓言,它以令人嘀笑皆非的画面,借助小男孩艾里奥特和妹妹与外星人的友情的讲述,刻意凸显他们之间交往的点点滴滴和种种趣事,还有政府官员们的重重干扰,展示出让人既熟悉又漠然的现代人类的荒诞与冷漠,弘扬了富有朴素人际关系的爱与关怀和忧患意识。斯氏特别注重以小见大、于平凡中见不凡的叙事策略,从小事的断面里洋溢出令人慨叹的主题意蕴,刻画独特,体贴入微。

另一方面,注重对人性的解剖和人类命运的展示,以及对人类的生存状态的关注,进而呼吁消费时代日益稀释的人道力量和人文关怀。斯氏的影片,特别是后来的制作毫不吝啬地体现着这一点。《大白鲨》《侏罗纪公園》《机器人启示录》《玩家一号》等影片深思了在现代科技文明主宰的文化图景中,科技进步和人伦关爱、人际关系、人类文明之间的不协调乃至背反,以骇异的批判性角度反省这样的事实——科技的进步往往是人类走向自我毁灭、人心驶向荒芜、人性被异化的因由;《丁丁历险记》《间谍之桥》《夺宝奇兵》《战马》《E.T.外星人》《世界之战》《拯救大兵瑞恩》诸片则以黑色幽默、反讽的叙事笔调、隐喻性的表达方式批判和反思现代人类社会生存困境的,并深切解析了生活中的种种困惑、贪婪、浮躁、阴谋、迷茫、动荡、纷争、冷漠、混乱的荒诞境地和不人道,传达出大众社会消费群落中现代人躁动不安的感觉和情绪。

斯皮尔伯格的影片承载了沉重的主题和深邃的内涵,展示了在物欲泛滥的大众化社会中最易淡忘又最应珍惜的人文关怀和人道关注,无疑是斯皮尔伯格及其影片最弥足珍贵的地方。也因此,一方面,其影片作品多披着商业的媚俗的外皮,获得大众文化的欢迎与追捧;而另一方面,在众多的商业片中,斯氏电影因其独特的个性化创造和突破得以脱颖而出,成为人们研究探讨的经典。

[作者简介]任群(1973- ),女,江苏淮安人,硕士,淮阴师范学院外国语学院讲师。主要研究方向:英语语言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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