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由周星驰执导的电影《美人鱼》，以人鱼题材为核心，通过环保危机与人性危机的双重折射，构建了一出现实与梦幻交织下的人性悲喜剧。该剧超越历史情境的叙事方式，使我们对环保意识的觉醒、人性的救赎等问题有了更深一层的理解。环保问题本质上是人的问题，生态危机本质上又是一种文化危机，是人类内在危机的外在表现。《美人鱼》试图说明人性的救赎需要诉诸一种英雄主义的、无欲的、包容的生态伦理观。

[关键词]《美人鱼》；环保危机；人性救赎；周星驰

自2016年2月8日由周星驰执导的《美人鱼》上映后，有关该片的影评已经很多，但影评界解读该片的焦点多囿于对周氏电影脉络的分析，深入该剧核心主题的影评尚不够多。在后现代文化发展危机中，对于周氏电影的理解难免带有偶像情怀的病症，正如有的学者指出的，“单论《美人鱼》，拿掉周氏电影的情怀，观众可能就会觉得电影不免存在空洞感”。如果关注周星驰电影的发展历程，不难发现自从《功夫》之后，《长江七号》《西游·降魔篇》及《美人鱼》处理的都是较为深刻的主题，同时也融入了很多导演的思考。《美人鱼》的摄影师蔡祟辉就认为，该剧的“导演（周星驰）希望透过电影本身，能引起观众对生命、对爱情及对各种社会现象的审视与反思”。因此，我们如果对这些“审视与反思”视而不见，那么无论是对电影的理解，还是对导演苦心的体味都是不充分的。

一、从人鱼题材看环保危机与心灵危机的双重折射

影片讲述的是富豪刘轩为开展房产计划，开发填海工程，利用声呐驱赶人鱼。人鱼面临失去家园的危险，于是派出了珊珊深入城市，接近刘轩并阻止其填海行为。在和刘轩接触和交往的过程中，珊珊和刘轩开始爱上了对方。影片的内容结构和叙事方式都不算复杂，但影片对于环保问题的深切关注以及对于人性救赎的隐喻，则值得深入研究。

通常来说，环保是科幻电影和纪录片较为青睐的主题。《后天》《可可西里》《难以忽视的真相》《海豚湾》等影片的上映，将环保主题影片推向了发展的高潮。与以往的环保影片有所不同，《美人鱼》将喜剧、爱情、环保、奇幻等多种元素进行了完美的融合。《美人鱼》的核心主题就是环保与爱情，但是二者并不是割裂的。从爱情主题的一面来看，《美人鱼》是一部充满笑点的喜剧；从环保主题的一面来看，《美人鱼》却是一部严肃的悲剧。作为爱情喜剧与环保悲剧的结合，《美人鱼》并没有设定天意或宿命的存在，一切都顺其自然地发生，也没有先验性的意义。在环保与爱情的主题之下，又隐藏着唤醒环保意识与拯救心灵危机的精心设计。因此，受到考验的是道德立场，观众其实是通过感情的共鸣体验剧中的悲伤与快乐。

从选题上来说，《美人鱼》本身就贯穿着环保的元素和主题。关于影片中的环保内容，很多评论都认为是硬性穿插，其实仔细体会剧情及其细节的安排就会发现这样的结论是比较草率的。环保问题是当前时代的主题，生态破坏与环境污染的日益严重，早已受到了人们的广泛关注。电影作为记录时代的影像语言，也以自己独特的方式关切环境问题的发展，而《美人魚》在选题上便已经贯穿着这一主题。在东西方文化想象中，美人鱼都是美好而神秘的存在。特别是“美人鱼”这一概念的存在，本身就能让人产生童话的感觉，童话里的纯真世界更激起了我们对干净环境的追求和保护意识。

在此基础上，特定的时空设定也让电影《美人鱼》有了一种超越历史的寓意。《美人鱼》将时空的背景设置为现代，但在其中又融入了一些超越时代的元素，如特技和3D拍摄技术的使用就使得影片的场景充满了奇幻色彩，不仅满足了剧情关于奇幻元素的空间设定，同时也让影片的整体风格带有了历史的超越性。因此，剧情承载的环保主题和爱情主题也产生了超越时空的意义。当然，这种带有永恒性的电影叙事难免让人产生脱离现实的感觉，为了规避和降低这种违和感，导演也做了很多努力。第一，加强影片的视觉冲击。如刘轩看到若兰对人鱼的血腥研究，内心深感恐惧。导演为了制造一种轻微的气息感，于是采用手持镜头来表现人物被吓的恐惧心理和实验室血腥暴力的感觉。第二，通过插入纪录片片段，提高影片对真实场景的表现力。第三，运用柔和的光质与眼神光对人物进行美化，从而降低画面的压抑感。这样的处理，让观众在梦幻与现实之间来回穿越，有效地拉近了剧情与观众日常生活的距离。

二、现实与梦幻交织下的人性悲喜剧

通过对剧情冲突、发展、高潮与结尾的分析，可以说《美人鱼》就是现代版的人鱼传说，是现实与梦幻交织下的人性悲喜剧。在环保与爱情主题的双重折射中，我们看到的是现实悲剧与梦想不断破灭的交织，是对人性的不断追问和解答。伴随着剧情的冲突、发展、高潮，人性中的残忍与冷漠开始被步步逼问，还好在影片的结尾，大团圆的结局又让我们看到了人性的一丝温暖。

（一）声呐：剧情冲突的导火线

《美人鱼》将声呐作为激发剧情冲突的导火线，从而开始了环保与心灵的救赎过程。电影中用鱼缸里的金鱼来测试声呐的威力，金鱼瞬间粉身碎骨，声呐的使用就是利用声波对水底的目标进行定位和探测的设备，很多研究都表明鲸豚类生物的死亡都和海洋声呐的使用有关。声呐的安装，让人鱼失去了生存的环境，而剧中的主人公刘轩由此也开始了对自己的救赎过程。

（二）环保影片片段：充满张力的临视感

《美人鱼》穿插多处有关环保危机的影片，深化了剧情的发展。在剧中，《美人鱼》穿插了三处有关海洋生物生存危机的影片片段，其中一处是刘轩看到若兰暗中对人鱼进行血腥的研究，受到了强烈的刺激后，开始在网上搜索相关的信息，而其搜索到的画面其实就是奥斯卡获奖影片《海豚湾》的片段。该片由路易，西霍尤斯执导，里克，奥巴瑞主演，对日本太地町（TaiJi）渔民捕杀海豚的经过进行了真实的记录。血腥的场面、斑斑的血迹、血染的海洋，充满张力的临视感，让观众在梦幻与现实中来回拷问自己的道德底线，从而激发其保护环境的欲望和想法。

（三）对白：深沉的环境危机

在剧情的发展过程中，《美人鱼》通过主人公之口表达了对环境问题的关切。影片中珊珊问刘轩：“假如地球连最后一滴干净的水、一口干净的空气都没有了，钱还有什么意义呢？”对于鱼来说，水是生存之本；而对于人来说，赖以生存的则是空气。如果没有干净的水和空气，人和鱼类的生存都处于一种深沉的危机当中。于是在生存、生活、生态的多重心理选择中，《美人鱼》将问题引申到了剧情之外，唤起观众对环境保护的意识，同时也引导观众在环保行动中寻找人性救赎的智慧。

（四）海洋：回归初心的象征

当所有的美人鱼都被赶到被人类遗弃的破船中的时候，其实也就暗示了美人鱼已经成为人类存在的附庸，是被人遗弃的“同类”。由于人和人鱼的祖先都是鱼，二者都具有共同的“初心”。经过几万年的发展，美人鱼依然是一群“初心不改”的存在，而人却早已忘记自我存在的初衷。人鱼珊珊最终得救并与刘轩幸福地生活在一起是该剧要传达的核心内容，因为作品的本意就是要暗示人与自然可以和谐相处，不相侵害。因此该剧的结尾设计得颇具匠心，地点设定在一家游艇俱乐部的咖啡馆，透过两人的双肩就可以看到远处湛蓝深远的海面。这正好回应了刘轩送珊珊回家的一段对话。珊珊说：“前面就是我家。”刘轩回答道：“这整个海湾都是我的！”珊珊笑着说道：“这整片海洋都是我的！”这时候的两人正处于热恋中，很多言语和举动都是由于“初心”的触发，到了影片的结尾，画面转入了和谐、无边的海面上，暗示了两人“初心”的双双回归。就在上一段对话之后，刘轩调侃珊珊道：“那么厉害啊？”珊珊回答道：“对啊！”刘轩继续追问道：“那什么都是你的了？”珊珊回答说：“对啊！”于是诡计得逞的刘轩，开始坏笑着说道：“那我也是你的了？”结合影片的结尾来看，美人鱼珊珊其实代表着人类的“初心”，而人类要得到灵魂的救赎就必须回到“初心”当中。

三、在无欲的境界中自由穿行

面对人鱼族的抗议、珊珊的矛盾、刘轩的忏悔，特别是面对电影之外污染环境、破坏生态、自私自利的现实世界，《美人鱼》亟须给出一个人性救赎的出口。当然，影片中自然不会给出现成的答案，但是却以暗示、隐喻的方式说了出来。通过分析，我们知道导演其实更加推崇一种英雄主义的、无欲的、包容的生态伦理观。

（一）《美人鱼》中的英雄主义价值观

影片中的对白其实直接交代了这一主题，八爪鱼对珊珊说道：“你的心上人是一个盖世英雄。”所谓的“盖世英雄”不仅存在于珊珊的心中，也存在于被拯救的人鱼和被感动的观众心中。影片结尾，吴亦凡扮演的研读海洋生物学的龙剑飞采访了故事的主人公刘轩，他问道：“您现在一心投入环保事业，而且至今单身，这是什么原因？”龙剑飞之名出自香港电影《如来神掌》，是一位名副其实的侠客。《美人鱼》将其巧妙地安排在片尾出现，也是有深意的，当环保问题受到社会的重视的时候，必须有科学团队的介入，而龙剑飞所学的海洋生物学也代表了拯救海洋的力量，龙剑飞其实被寄予了拯救海洋的英雄重任。而且《美人魚》的开场音乐乃根据李小龙主演的《精武门》的主题音乐Fist of Fury Main Theme改编而成，影片的主题歌《世间始终你好》又出自于1983年版本的《射雕英雄传》，这并非巧合，而是导演的精心安排，目的就是要突出本片隐含的英雄主题。

（二）《美人鱼》对于无欲的精神追求

刘轩在镜子前整理自己的胡子，和珊珊唱歌的时候胡子脱落以及对若兰的冷漠态度，其实都说明了刘轩是个“无欲”的人，这和人鱼师太口中的“郑先生”是呼应的，可以说刘轩就是六百年后再次拯救人鱼的另一个“郑先生”。其实这就是《美人鱼》的暗喻：人与自然的和谐相处必须诉诸人的“无欲”。虽然我们并不赞成所谓的“阉割焦虑”“太监暗示”的解读，但我们应该相信“《美人鱼》所要讴歌的是一种无能的力量”。在无欲的状态下，人类的同情心能够超越经济的利诱、人性的狭隘、物种的差异，关怀身边的万事万物。

（三）《美人鱼》中包容的生存智慧

影片中八爪鱼对人鱼跟“万恶”的人类相爱抱着深沉的不安和疑问，人鱼师太劝说他道：“爱超越了一切规则和界限。”又告诉珊珊：“为了救你心爱的人，不惜牺牲一切，这是你的本性。”超越一切规则和界限的爱，可以说就是人类同情心的不断扩展，是将自然界、人类社会与精神世界进行统一的力量。爱的本质就是包容和忍耐，正如剧中的人鱼师太说的：“人类是邪恶的，但是也有正义的。爱是包容，也是忍耐，它经得起时间的考验，永不休止。”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智慧，又何尝不是这样呢？只有包容才能获得自然的爱，只有忍耐才能克制破坏自然的冲动和欲望。

四、结语

综上所述，《美人鱼》以人鱼题材为核心，通过环保危机与人性危机的双重折射，构建了一出现实与梦幻交织下的人性悲喜剧。现代生态科学告诉我们，生态系统如果处于平衡状态，这就有利于能量的流动和物质的循环。然而填海工程、港口建设、岸线开发等破坏性项目改变了海岸带的生态环境，造成了原生海洋生态系统的严重失衡。事实上，环保问题本质上是人的问题，生态危机本质上又是一种文化危机，或者说本质上就是人类内在危机的外在表现。《电影史》的编导戈达尔就主张唯一能拯救人类的是影像，只有通过视觉，人才可能得到拯救。《美人鱼》立足环保主题，将人与自然的关系表现得尤为紧张，然而该剧超越历史情境的叙事方式，则引导我们对人性污染及人类意识的环保有了更深一层的思考。在东方生态智慧的视野中，这场环保危机中的人性救赎显得尤其有趣，同时又隐藏着深沉的悲哀和不安。

[作者简介]张杰（1985- ），女，甘肃兰州人，硕士，四川师范大学讲师。主要研究方向：广播电视与电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