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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今天起,我也是漂泊者

2017-05-20阿成

湖南文学 2017年5期
关键词:上野六楼清酒

阿成

日本清酒

父亲在世的时候,每临近春节,我总要想方设法给老同志弄一瓶日本清酒。纯粹的那种。这种事在今天办很容易,但是在上个世纪的七八十年代,要想搞到一瓶原产地的日本清酒就不容易了,需要托那些在日本有亲戚朋友的人帮忙。这自然是一件麻烦人的事。要知道从日本捎酒到咱中国来有诸多的不便,但是,朋友听说是我准备春节孝敬老爸的,难,就变成了难得了,会想方设法满足我的托付。

是啊,老爷子为什么喜欢喝日本清酒呢?这要从他年轻的时候说起。父亲年轻的时候是在一个靠近苏俄边境的伪县公署上班,是日满时期的小职员。父亲是国高毕业之后直接到县公署工作的。他内心有怎样的感受鬼才知道。但是那周边的环境,包括待遇都挺好。这对年轻人是一个诱惑。年轻的父亲日语很好,在国高的时候就是一等合格,日语讲得很地道,人也仪表堂堂,颇有点文艺范儿,偶或的幽默和不过问政治的态度,让他很快和伪公署的日本职员熟识起来。当然,日本职员也是侵略者,是不端刺刀的日本兵。但是,在和这些文职鬼子的接触当中,父亲很快发现他们当中也不乏有一些反战分子。那么,咱父亲是怎样了解到这一点的呢?其中的一个重要媒介,就是日本清酒。

平日,这些日本职员在公干之余喜欢聚在一起喝酒。由于父亲没有语言上的障碍(还可以兼做翻译),他们常着拉上父亲一块儿去整(喝)。有道是“酒后吐真言”。这几个日本职员在喝酒的时候,除了表达了强烈的思乡思亲的情绪之外,也吐露出了对侵华战争的厌恶。那么是不是这样的一种情绪,让父亲和他们结成了朋友呢?对,是那种彼此在心理上有些别扭的朋友。但别扭的朋友也是朋友哇。就拿一国的国政来说,不也是有不少别别扭扭的朋友吗?

喜欢和父亲喝酒的人并非全是日本职员,也有中国职员。父亲在讲这一段历史的时候很平静地说(属低调牛皮),我的酒量还是可以的。我也平静地点点头。但我知道我爷爷不能喝酒,有点儿像诗人陆游,喝一口,脸彤红。我奶奶能喝,但平常她是不喝的,是一个很自律的女人,只有来了客人的时候,才会替爷爷把酒干掉。一点儿事没有。显然是父亲继承了奶奶的基因。

所以呀,能喝的人从不缺酒友。日伪时期的某些市井现象和现在差不太多,一些开饭馆的人很精明,喜欢把饭店开在衙门口附近。这样子,伪县衙里的那些恋酒的中日职员就成了这些小馆子里的常客。况且所有的小馆里都备有日本清酒,有的还专门设有日本式的单间和懂简单日语的女招待。喝来喝去,日子一久,父亲对日本清酒也喜欢起来。至于他喜欢上之后心里是不是安慰自己说:“酒可是无罪的”呢?这就不得而知了。

转眼就是九九重阳节了。重阳节是一个晚辈孝敬老人的节日。我便请父亲去了那家日本风情的“上野酒吧”消费。

上野酒吧并非完全的日本风格,至少这幢房子是欧式的。阳光从是一扇扇欧式的窄条窗户射进来,俨然舞台上的追光灯。屋子里正款款地放着软人脊梁的日本轻音乐。我为父亲点了较贵的日本清酒。

我调侃地对父亲说,先生,您尝尝这清酒怎么样?

父亲瞥了一眼别处说,儿子,不管怎么说,日本清酒总是无罪的罢?

我也扭头看了看别处,点点头,表示赞同。

几款小菜也是日式的。接下来,感觉老爸喝得挺满意。

我问,您年轻的时候跟日本人就没喝出点儿什么故事来么?

父亲沉思了一小会儿,说,你是指你妈常说的那个叫木婉的日本女人吗?

我说,都行。

父亲自言自语地重复道,什么叫都行?话问得不善良啊。

我说,要是没别人,那咱就说木婉。

父亲说,木婉就是上野人,跟这个酒吧一个名。

我说,巧了。记得鲁迅先生在《藤野先生》中写道:上野的樱花烂漫的时节,望去确也像绯红的轻云……那地方不错啊,你去过吗?

父亲说,我只到过东京。不过,喝酒的时候木婉曾经讲过,上野在东京都的台东,那儿有一个上野公园和恩赐公园,恩赐公园是日本最早的公园,那儿又是一种风情。此外那儿还有几条繁华的商业街。

……

我在日本自由行的时候去过上野,那条阿麦横丁街特别吸引游人。那个地儿店铺林立,从日用品到高级进口品应有尽有,重要的是价格便宜,我去的那天是星期天,人山人海的。有印象。

父亲说,上野还有个上野动物园、东京文化会馆、东京国立博物馆。鲁迅先生说得对,上野的确是个赏樱花的地方。木婉说,每当春天到来的时候,前来这里赏花的人们络绎不绝,非常热闹。

说罢,父亲吟道:“上野的樱花,在樱花下的人还会陌生的嘛!” “韶华终将逝,宛若暮樱随风谢,安能知此生?” “雁别叫了,从今天起,我也是漂泊者。”

我问,这是谁的诗句?最后一句感觉挺凄凉。

父亲说,松尾芭蕉。他是日本的“俳圣”。但木婉最喜欢的是松尾芭蕉的:“闲寂古池旁,青蛙跳进水中央,扑通一声响。”此外还有《赏樱》:“树下肉丝、菜汤上,飘落樱花瓣。”

我听了一时有点儿转不过轴儿来。

父亲说,韵味悠长啊。

我说,除了木婉的肉丝菜汤,还有?

父亲说,还有……就是在喝酒的那几家小馆儿里,我分别认识了共产党和国民党的人。

说完就不言语了。

我说,老爸,不想说就不說,咱换个话题……

父亲说,也没什么,很简单,就是他们都希望我能为他们做事。

我吃了一惊,说,我靠!您不会是双重间谍吧?先生。 父亲呷了一口茶说,说话要文明。什么××的。简单说吧,我就是为这事儿才和木婉进一步接触的。

说罢,老爸长叹了一口气,说,这件事儿你妈误解了我一辈子呀。

我问,色诱?

父亲说,她是喜欢我。

说完又补充了上了个“先”字。

我问,这个日本女人在县里做什么工作?

父亲说,用现在的话说,是机要秘书。

我脱口道,我靠。明白了。

父亲严厉地说,我说过了,说话要文明。

我说,文明文明,一定文明。对了,老爸,她长得漂亮吗?

父亲说,一般。但一看就是日本女人,很白,嘴唇是淡粉色的,丹凤眼。

我仰着头,用手指不断地在桌子上弹奏着,在脑子里极力地复原着她的形象。

我说,一般人儿是吧?这个这个……

老爸立刻打断我说,说话不要“这个这个”的,像领导讲话。坏毛病。

我说,您就从她那里套取日本人的机要秘密的罢?

没想到对我的提问父亲居然未置可否。

我进一步地问,那,比如说,老爸,情报到手之后,您是给共产党呢,还是给国民党?他们不都是在争取你吗?

父亲却岔开话头说,去年秋天,我向组织部的一个朋友问你提级的事是否有谱。你猜他怎么说?

我说,这事儿您怎么才跟我说呢?那他怎么说呢?

父亲说,他说,兄弟,这事你不该问哪。

我像狐狸一样笑了,说,服了,姜还是老的辣。好,咱不说这些没影的事儿。

老爸说,影儿还是有一点的。但听说后来让人搅了,这才把你的名给勾了。

我立刻提高了嗓门儿说,爸,这事我都习惯了,只要我刚有点儿起色,立刻就会有人像疯狗一样窜出来咬我。

父亲说,急眼了?

我立马换了一副儿子的面孔,说,老爸,咱不说我行不?最后一个问题,您当双面间谍是为了钱呢,还是像电视剧里常说的——信仰?

父亲说,我不是什么双面间谍。我是中国人。

说完,父亲指着我说,你也是。

我说,我两个女儿也是。可国民党人也是呀。

父亲点点头说,说得好。

然后我斟酌着说,可是,我总觉得您说的这些事儿有点抽象……

父亲看着窗外,茫然地说,儿子,你说这种事,我本人怎么可能自己证明自己呢?这不是笑话吗?

我吃了一惊,问,咋的,能证明您的人都不在了?

父亲说,在。但这个人却说,他既不能证实,也不能证伪。

然后,我们父子俩便沉默起来。阳光从窄条的窗户那儿射进来,把我照得棱角分明,而父亲则被隐藏在阴影当中,只有他的眼白和牙齿清晰可辨。

……

父亲说,苏联红军毕竟分不清这些日本职员哪个是反战分子呀,有的被打死了,有的,被押运到了俄国的西伯利亚做苦工。

我问,那,木婉呢?

父亲说,她挺好的。

我睁大了眼睛问,她挺好的。为什么?

父亲说,她是俄共的谍报人员。

我捂着脑门儿仰天长叹道,老爸呀老爸,亲爱的老爸,您被她耍啦。

父亲说,是啊,没想到我反倒成了她的交通员了。

我问,现在这个木婉还活着吗?

父亲说,活着,偶然一次我在电视上看到了她……

我说,外交场合?

父亲说,不。日本新闻。

我说,你确定?

父亲说,确定。

我說,老爸,她早把你忘到九霄云外了吧。嘿嘿。

父亲笑眯眯地说,不会的。

我反到狐疑起来,问,您这么自信?

父亲开始低下头用手掸裤子上的“灰”。

我说,对了,您认识木婉的时候跟我妈结婚没?

父亲说,没有。

我说,不对呀,您不是说我妈因为这事儿误解了您一辈子吗?

父亲说,你妈恨日本人!有机会我跟你专门讲。来,儿子,干一个。

过了一会儿,我问,老爸,您有多长时间没喝日本清酒了?

父亲说,自打光复后就再没喝过。

正是父亲的这句话,让我萌生了给父亲搞一瓶日本清酒的愿望。之后的每年的大年初一,我就把朋友从日本捎来的清酒,“咣”一声,放到餐桌子。父亲的眼睛顿时一亮。我立刻替他打开,斟了一小杯给他。老先生只尝了一点点,然后聚精会神地品着,半晌才说,啊,真正的日本清酒。

只要过节,我总惦记着给父亲搞一瓶日本清酒,而父亲呢,似乎也期待着这一天。不管怎么说,咱父亲也是一个有情有义的人哪。

后来,父亲的身体越来越差了,不能喝酒了。我只能打开清酒瓶,用筷子蘸一下,然后放在他嘴里,让他呷一下。

这样的事一直持续了十几年。父亲家存的清酒也越来越多了。但我照例会在春节和重阳节的时候买一瓶日本清酒孝敬他老人家,一直到老父亲过世。

每到老宅时,看到父亲遗留下来的清酒时,想到父亲啜酒时的那种沉醉的样子,不由得让我潸然泪下。

茶 馆

朋友K约我去道外三道街的一家咖啡馆喝咖啡。他说让我见一位有趣的哥儿们。

K说,他会给讲一些有意思的事,也挺诡异的事。

其实,我对咖啡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感情。不过我知道所有的咖啡馆都另外备有茶。能借此机会和朋友在一起聊聊天也是一件舒心的事。虽说大家同在一座城市里,但彼此见面的机会并不多,一个季度能见一次就算极频繁了。比如省作协,我两三年都没去过,结果不少人都退休了。靠,非常遗憾。

当然,到了我这个岁数,对吊胃口的事儿已经不那么太感兴趣了,不过,道外区这个地方我毕竟多年没有来过了,记得第一次到这里来还是送我的第一任女朋友,她住在道外的十六道街。当时感觉道外区就像是另一个国度,建筑、商家,都非常的陌生。而且路两旁的小柳树那么细,挺有趣。后来结识了几个右派朋友,他们都住在道外区。当时还想,想不到这个道外区是一个出右派的地方。当时年轻啊,晚上一下班,我就骑车子直奔道外的右派朋友家去玩儿,一聊就聊到半夜。几乎天天如此。在这些朋友当中有一位并不是右派,是右泒们的街坊。我刚刚听说前年他就过世了——这也是我答应朋友去道外喝咖啡的另一个私人原因。

道外的头道街、三道街,还有四道街(其实我不太清楚),已被区政府造成了民俗一条街,称之为“中华巴洛克”建筑。这家咖啡馆就在三道街上。我们先是海阔天空地闲聊。我说,我记得在多年前的一次关于旅游的讨论会,还有几个洋人参加,一个美国人说,他觉得道外区才是真正的哈尔滨,有中国风味。

K说,老哥,经常来道外吗?

我说,不经常。对道外真是一知半解。

K说,老哥,其实还有一家茶馆……

我打断他的话说,你一说到茶馆我就伤心。

K说,我说的这家茶馆是一家不挂牌的茶馆,在北六道街上,已经差不多有将近半个世纪的历史了,前几年才刚刚拆迁掉。

我说,蹦高扒吧。

K说,是一家小茶馆,你从外面看,就是一户普通人家,一进门,十几平米,分里外间。火炕,火炕上有炕桌,小茶馆就老板和老板娘两个人。客人进来后往火炕上一坐,上的茶也不是什么好茶。

我说,一块钱一铁锹那种。

K说,差不多。然后,他们在那里窃窃私语。完事后,把钱一扔就走了。不扔钱也可以。老哥,知道是什么地方吗?

我说,你说。

K说,我告诉你,这个地儿是那些黑社会和流氓地痞,包括警察和线人见面的地方。在这里谈事儿,平事儿和出卖情报。

我说,这个地方可够诡异的了。这对那个茶馆的老板、老板娘来说也挺危险啊。

K说,恰恰说错了,一点儿危险也没有。

我说,后台杠杠的?

K说,不是,是他们两口子绝对的嘴严。就是说,你别指望他们出庭作证,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一个字都不会透露。

我说,道外这个地方水挺深啊。现在……

K说,我说的是反右和文革时期的事儿。

我问,那,庙扒了,两和尚呢?

K说,蒸发了。没人知道他们两口子去哪儿了。

……

水中的月亮

入秋以后,眼前的这座北方城市陷入了雾霾和落叶之中,一切变得很梦幻。街上的行人除了眼睛之外,全部被围巾、帽子、手套等遮掩物包扎起来。行驶在雾霾和落叶中的私家车像3D片儿。冬天马上到来。这是一年当中最难熬的时节,如同打不出来的喷嚏。

晚上很好,雾霾散了。月光照在城边的那座建筑上,外人并不知道这是一家什么单位,看到有囚车一样的车子驶进驶出,他们认为这是一家兽医研究所。但内部人知道, 这是“901所”,一家机密单位。

901所正静静地矗立在那儿,四周空着,显得有点儿孤独。楼前不远是公路,楼后则是月光下的田野。大楼值班室在一层。今晚老王当班。老王毕竟是七十岁的人了,自然有一些现成的经验,他根据眼下的季节、气候、天气,根据楼外面越来越强的风,他认为今夜会有一场雪。下雪是一个好兆头,明天就不用戴口罩了——雪会把悬浮在空中的尘埃打扫干净。

老王是901所的老更夫了。他退休之前是保卫处长。办退休手续的时候,他抽搐着嘴角想说:我不想离开这里。没想到,所里更需要他(准确地说是信任他)。就这样,处长成了更夫,称呼也从王处,到老哥,到老王,再到老爷子,进入了一个人生命第三阶断的小历史当中。老王是单身一个人,老婆死掉多年了,儿女都在美国,祖国这边就剩下他一人,即空巢老人。

建901所的時候老王就在这里工作了。所以他熟悉所里的每一个人,每一扇窗,每一片瓦,每一条电线的走向。老王的工作就是在职工下班之后,拿着手电筒从六楼开始,自下而上,逐层楼、逐个房间地开始检查。按照惯例,会有一个在职人员和他一起值班。但是,这个人无论是哪个,他们都会待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继续工作,他们觉得有老王一个人就足够了。况且凡二十年来,所里从未发生过任何事情,始终平安无事。

职工都走了。老王拿着手电筒开始逐层检查。例行先从六楼开始。六楼主要是会议室,此外还有几扇壁垒森严的铁门。就是老王也不可以进去。老王知道铁门里是什么,简单地说是国家机秘。用所长的话说,那是一双明亮的眼睛,不仅我们看不见,整个城市里的人谁也看不见,但它却可以看见每一个陌生人。不要理解成摄像头或者监视器之类东西,比那些东西要复杂得多,它不单是眼睛,还包含着行动。老王每检查到 “止步”的那个标志那儿就停下来,然后开始往回转。

今晚和老王在一起值班的是老刘。这里的人无论称呼谁都带一个“老”字,其实他们并不老,都在二十到四十岁之间,个别的五十岁,而五十岁的人基本都是这儿的头儿。老刘的办公室在六楼走廊的另一端,紧靠着走廊的尽头,再尽头是卫生间。好在六楼办公的人不多,只有所长、副所长、机要秘书和老刘四个人。至于老刘究竟是做什么工作的,老王也并不清楚。但他清楚地知道,老刘有权力接触这座楼里的所有机密。

老刘是一个很讲究穿戴的人,而且有轻微的洁癖。具有讽刺意味的是,他的办公室挨着卫生间,这就是没有办法的事了,人生就必定要面对许多形形色色的挑战。

出入六楼的人必须要有特别通行卡。插入卡之后,六楼电梯的门打开了。老王从电梯里走了出来。按照习惯,他先看了一下“止步”的标志。就在这一瞬间,他猛然发现有一扇铁门没有关严。这还是他当更夫以来第一次看到这种事。他轻轻地走了过去。但他没有权力进入那扇铁门,门不仅写着“止步”,还写着一行“未经许可,不准入内”。老王迟疑了一下,回头看了看走廊尽头老刘的房间。他知道今晚老刘值班。他发现老刘的门也露着一条缝,从那道门缝里顺出一条凉丝丝的光。他觉得必要和老刘说一下。便转身向老刘的办公室走去。尽管老刘办公室的门虚掩着,老王还是敲了敲门。敲门声在黑夜里显得特别响,有点惊心动魄。里面没有任何回音。老王在门外站了一会儿,并没有贸然进去。他又转身检查了走廊的每一窗户,但都关得好好的。透过窗玻璃,正像老王预料的那样,外面落雪了。

老王回来再一次地敲老刘的门,但里面还是没回音。于是他转身向铁门走去,站在门外向里面喊,老刘,你在里面吗?你的办公室门没有锁呀。铁门里没有任何回音。他连着喊了几次,仍然没有回音。老王便再次来到老刘的办公室。他用力敲过门后,见里面仍然没有回声,就猛地打开门,他吃惊地看到老刘正背对着他坐在椅子上。

老王喊,老刘,你睡着了吗?

老刘没有任何反应。

这是901所二十年来第一次的不眠之夜。几辆神秘的车子驶进了901所的院子。警察和警犬开始搜查每一个房间。外面的雪越下越大。就是说如果有人经过这里的话,随着雪花不断地飘落,雪会将这个人的足迹掩埋得干干净净。

老王心想,看来这个人也懂得天气,知道今天晚上会下雪呀。

老王站在901所的门口,看着老刘被担架抬上了一辆救护车。

所长脸色铁青地看着老王,问,你在楼里就什么也没听见?

老王说,除了风声,任何声音都没有。

所长问,你仔细听过风声吗?

老王说,仔细听过。

所长问,你到六楼上也没听见任何声音么?

老王说,绝对没有。

所长说,不要说得这么肯定。你再想想吧,如果有什么遗漏,随时给我打电话。

说罢,所长走了。

所有的人都撤了,901所又恢复了夜的平静。

在收发室里,老王给自己泡了一杯热茶,并破例点了一支烟。的确,今夜里的事真是让他百思不解。难道杀手白天就潜入了901所吗?还是这个杀手和老刘认识,是内部人?大家都知道,没有特殊通行证,想进入六楼是根本不可能的。除非……除非这个人有穿墙的本事。就算是这样,楼里所有的监控会将此人的所有行动记录无遗。

医生初步判断说,老刘不是被枪杀,也不是被刺杀,有可能是服毒……

老刘想,怎么会出现这样的事情呢?

想到这儿,老王突然想起所长的话,“你仔细听过风声了吗?”这讓他冷静下来,再一次仔细地听着窗外的风声。就在他倾听的时候,他似乎听到六楼上发出声响。这次他毫不犹豫地按响了警报。顿时,整幢大楼灯火通明。他迅速地冲上六楼。发现本已关好的老刘办公室的大门大开。老王迅速掏出枪,并同时给所长打电话报告。

整个过程不超过三分钟,901所这幢大楼被武警围得严严实实。但是,经过仔细的搜查,并未发现任何足迹,而且保险柜等都完好无损。

就这样,老王被隔离审查。一个星期以后,他被解除了审查。让他惊讶不已的是,来接他的人竟然是老刘。

老刘伸出手来,微笑着跟他说,老爷子,恭喜你,演习结束了。

责任编辑:易清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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