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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析当代话剧导演对经典作品的重新阐释

2017-05-18赵颖

戏剧之家 2017年8期
关键词:导演二度创作经典作品

赵颖

【摘 要】随着时代的发展,现代人的欣赏思维和认识水平有所提高,这就要求戏剧导演在对同一剧目的艺术解释上有其独特的发现,或者在演出传统剧目、保留剧目时有新的发掘。针对这些问题,本文以曹禺的经典作品《日出》为例,浅析当代导演对经典作品在二度创作上的重新阐释。

【关键词】导演;经典作品;二度创作;新阐释

中图分类号:J804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7-0125(2017)08-0004-03

中国传统戏剧历来就是“明星制”,“导演制”是随着19世纪末小剧场运动推出的,进而用“导演制”取代了“明星制”,事实上,中国戏剧是在张彭春和洪深统筹排戏之后才出现了“导演”。之后,中国戏剧的发展状态也令人悲喜交加。可喜的一面是,戏剧艺术的统筹和计划更理性,有更明晰的努力目标,能够更好地完成戏剧演出的最高任务。可悲的一面是,部分导演意志太强,容易左右戏剧舞台的趣味,左右戏剧文化创造的流向,这些都很可能对戏剧发展造成不良影响。尤其是对一些经典话剧的重新排演,导演更应该趋利避害,排演出具有时代意义的作品。经典作品不仅可以传承我们的民族文化,体现我们的民族精神,而且更贴近人民群众生活。

首先,现代快餐文化对人们的影响越来越大,大家在这样的文化氛围中越来越注重娱乐性,追求一些无意义的东西,并且不断丢失自我,忽视了内心真正的声音。经典话剧作品触碰到现代观众的精神困惑,让大家与自己的灵魂进行对话和反思,这也是让我们静下心来倾听内心声音的机会,这样社会才会稳步向前发展。

其次,经典的话剧作品不会让民族文化丢失,让经典的文学作品得以传承。对我们来说,最重要的是可以通过经典话剧培养一代代观众,促使话剧不断地发展。

经典话剧作品的发展在很大程度上受到“经典”的局限,因为其“经典”,所以具有传统性和时代性,它和我们现代生活距离很远,我们不可能让一部传统话剧穿上现代的服装说着现代的语言,把它改得面目全非,这样这部作品非但不具有经典的特质,而且会让人啼笑皆非。

经典话剧作品发展的局限性还在于戏剧组成中最重要的一部分——观众。现代人生活节奏快、压力大,人们更愿意消费快餐文化和解压文化。从主观上说,经典话剧作品受到很多新兴媒体的冲击,例如,大家打开电视就可以欣赏节目,不用花钱到剧场看戏,而且经典话剧作品在帮助现代人解压方面没有很大作用。从客观上讲,由于现代观众的文学素养不够深厚,知识阅历也不够丰富,因此经典话剧的观众上座率不高。

经典话剧作品发展的局限性还在于剧本语言。其剧本语言往往体现了那个时代的说话方式和审美影响,例如,杨立新排演的话剧《雷雨》上演时遭到观众的频频笑场,就是因为演员的台词、表演过于夸张,与观众形成了代沟。

如何让这些经典话剧作品在保留原汁原味的同时又受到观众的喜爱,这就是导演在二度创作中面对的最大挑战,本文结合经典话剧作品《日出》,浅析导演如何对经典作品做出重新阐释。

一、尊重原剧、精研原剧本——以任鸣导演的第四版《日出》为例

(一)最大限度呈现剧本主题

一部戏剧作品之所以能够成为经典,在于剧作家通过剧本传递出来的主题。导演在排演之前,最重要的就是用心读剧本,要回到“剧作家”的身份,回到经典本体,这样才会对剧本有正确且深刻的认识,才能最大限度向观众呈现经典作品的“经典”之处。

以任鸣第四版《日出》为例。曹禺先生的《日出》是大家很熟悉的作品,任鸣对其进行过其他三个版本的排演,如现代的都市生活、现代的衣着装扮,虽然离观众的审美很近,但是离原著独有的韵味却越来越远,在观众看来似乎也缺少某种东西,细细想来,这样的改编其实是对剧作家注入剧本的精神主题没有进行很好地诠释。

其实很好理解,《日出》这部剧的经典之处就在于它揭露了半殖民地大都市纸醉金迷的生活,是在向观众控诉“损不足以奉有余”的社会风貌。导演把它的背景改成现代大都市,实际上是丢失了《日出》的主题思想。

任鸣汲取了前三个版本的经验,在进行第四版创作时,他没有改变作品的时代背景,原汁原味地保留了其原本风貌,只是对大篇幅的台词进行了删减,但是怎么删、删什么又是个问题。很多人对第四版《日出》的第三幕内容的删减争议颇多,因为它不符合戏剧结构的“三一律”。这一幕任鸣删掉了过场人物哑巴、黄省三的戏,着重表现小东西、方达生等与陈白露息息相关的人物,使得这部戏看起来流顺通畅。因为在他看来,《日出》的第三幕是作者对人性的深刻探讨,这样的探讨并没有使剧本看起来冗长,反而更加突出作者想要表达的主题思想。所以任鸣的二度创作抓住了作者对人性的深刻认识与批判,通过这两点来表现主题,把“经典”在舞台上淋漓精致地体现出来。在笔者看来,这就是第四版《日出》改编的成功之处。

总的来说,导演对经典剧本进行二度创作时,应该注重表现剧作家想要表达的核心思想,从剧本中挖掘出能体现主题的内容,将其提炼成一个具体的舞台形象,并且在舞台上着重表现此部分。

(二)最大限度地减少对剧本语言的改动

部分经典剧本的创作年代与当下观众所生活的年代不同,它的语言具有那个年代的特点,这一点对于一味追求“颠覆式”重新解读经典的导演来说是相当棘手的,但是在笔者看来,导演要对经典作品進行重新阐释,恰恰不能改动的就是作品的语言。这么说看似很矛盾,其实不然。经典作品的创作年代确实距离现代观众所生活的年代有些遥远,语言也许晦涩难懂,但是这些语言恰恰是作品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经典作品经久不衰的重要原因,就是它给予了导演很大的创作空间,供后人挖掘和阐释的地方有很多,语言当然也具有这个特点——空间性大。在任鸣导演的第四版《日出》中,没有改动原著的台词,因为这个剧本的语言本身就具有魅力,可以供人思考。例如,剧中陈白露最经典的台词“太阳升起了,黑暗留在后面,但是抬眼不是我们的,我们要睡了。”这句话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我们无法评判某种观点的对错,这就是经典台词的魅力,也是笔者所说的经典作品中语言的重要性,因为经典作品中的语言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发显得深刻。

再如田沁鑫改编的莎士比亚戏剧《罗密欧与朱丽叶》,去掉了莎士比亚的经典语言,取而代之的是“北京腔”,虽然拉近了观众与外国作品的距离感,但是能够触动观众灵魂的元素已经不复存在了。

所以,在笔者看来,导演在对经典作品的重新阐释上,应该最大程度减少对剧本语言的改动,或是做到“只删不改”,尽量保留原汁原味的语言,挖掘出蕴含在其中的深层含义,才能找准定位重新演绎经典作品。

二、对剧本做出新的解读——以王延松导演的《日出》版本为例

(一)新的叙事方法

曹禺的作品被大家称作“经典”,但是大家太过于熟悉,就会缺少一些新鲜感,这也是经典作品失去观众的一部分原因,导演在二度创作中不能忽视的就是这个问题。经典作品其实更需要导演以现代人的眼光来进行创新,也就是说,导演对经典作品的二度创作应该是“老剧新读”,只有导演对其做出不一样的阐释,增加它的新鲜感,才能吸引更多的观众。

王延松在他的《日出》中就很好地做到了这点。以往人们认为,《日出》这部剧是对“损不足以奉有余”的旧社会进行批判,在导演王延松对剧本的解读中,发现如今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恰恰和曹禺笔下的社会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曹禺更加注重的是对社会的批判,而王延松以社会对人精神的压榨作为重点入手。

在现代社会中,人们的社会责任感越来越淡,个人意识越来越强烈,王延松以“个人救赎”对《日出》做出新的解读,更加适应了现代人的情感需要。在王延松的解读里,灵魂人物陈白露的个人救赎便是故事的支柱,正是因他对原著有了新的解读,从而带来了新的叙事方式,即整部剧以陈白露为第一人称来讲述故事。该剧最大的特点便是导演运用“两个陈白露”来表现主题,一个是现实生活中的陈白露;一个则是内心深处的陈白露。这样的表现手法更加体现出陈白露这个风尘女子深陷物欲横流的社会又不能放弃“日出”的复杂心情,在最后一刻进行“心灵的自我救赎”,让观众在感同身受的同时,又有所反思。由陈白露作为第一人称的叙述方式,不仅让观众感到新鲜,也让观众清楚地理解了陈白露为什么会最终选择“死亡”这条道路。

(二)新的演出形态

除了新的解读带来了新的叙述方式之外,还带来了新的演出形态。曹禺的《日出》第三幕是否保留,一直受到各方争议,因为这幕戏没有陈白露出场,显得很“跳戏”。但是,在王延松看来并不是这样的。他认为,第三幕是整部戏的核心。在王延松的解读里,“陈白露的自我救赎”是整部戏的主题,而对她产生这种影响的关键人物就是在第三幕出场的“小东西”,在王延松看来,“小东西”直接影响了陈白露最后的选择,所以他在第三幕中让陈白露作为叙述者,在舞台表现上,分为上下两个区域,上部分的表演区域是陈白露的;下部分的表演区域是“小东西”和翠喜的。陈白露叙述着“小东西”和翠喜的故事,同时她也和观众站在了同一层面上,成为这件事情的观察者和思考者。舞台上的陈白露看着“小东西”死去,便说:“我救不了她,如同也救不了我自己……”“小东西”的故事让陈白露看到了自己,而翠喜的遭遇则让她明白,如果不进行自我救赎,就会像其一样“活在死中”。

第三幕是陈白露对“自我救赎”的一种思考,所以说这一幕是王延松版本《日出》的核心,因为有了“自我救赎”这个新的解读,因此第三幕带给观众不一样的意义,也带来新的表演形态,让陈白露同观众一样,成为整部戏的观看者和思考者。

因为对经典作品的重新解读,使得颇受争议的《日出》第三幕变得尤为重要,它以一种特别的叙述方式和演出形态呈现在观众面前。“老剧新看”不仅让观众感受到经典作品的艺术魅力,同时也在经典中反思自我。

三、研究观众心理

吸引观众的注意力是戏剧演出最基本的标准,维持观众的注意力则是体现导演创作的能力。如果以传统的《日出》剧本进行表演,肯定无法吸引观众,因为观众对该剧作太熟悉了。要是开篇都不能吸引观众的注意力,那么接下来的剧情也很难让观众保持观看热情,所以说,经典作品如何能在开篇就巧妙地吸引观众的注意力,是非常重要的。

王延松的《日出》以“陈白露之死”作为故事的开头。众所周知,原著是以陈白露的死亡作为结局的,因此,这样的开篇对观众来说无疑是个刺激点,更能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在这里我们需要提到的一个概念就是“随时注意”,所谓“随时注意”,就是观众知道得越多,其注意力会越集中,即观众在知道结果后会更加注意导致这个结果的过程。王延松的《日出》就是巧妙地运用了这一点。

在对经典作品进行创作时,首先要把尽量多的结果展现给观众,从而引发观众的观看热情。其次,吸引观众的注意力是观众观剧的前提,观众有了情感上的共鸣,才能更好地体会剧情,投入到剧情之中。戏剧情感具有体验性和外显性,体验性是指观众通过戏剧能够体验角色的悲欢离合、喜怒哀乐;外显性是指这些情感体现在人们的表情上。

经典话剧往往不能引起观众的情感共鸣,主要原因就是它所描写的社会环境和人物离观众有些遥远,观众无法感受那个时代那些人的真实情感,自然也就很难把自己的情感同剧中人物的命运纠葛在一起,无法在剧中找到共鸣。因此,导演就需要对现代人的心理进行分析,再结合经典作品所蕴含的同样心理,将其放大,从而引起现代观众的情感共鸣。王延松的《日出》就做到了这一点。

剧中,王延松把陈白露的自我救赎和观众的自我救赎有机结合起来。陈白露既享受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又渴望走出这个阴暗的社会,迎接自己的“日出”。观众看到她仿佛看到了自己,从而产生心理共鸣,自然而然地将情感带入其中。

在《日出》第三幕中,王延松导演把陈白露和观众放在了同一个层面上,让陈白露和观众一样,做为一个事件的观察者和思考者。陈白露和观众一起看着“小东西”死亡,看着翠喜“活在死中”的样子。让陈白露说出了观众想说的话,引起了观众的情感共鸣。

经典作品观众群较少的原因,可能也是因为其阳春白雪式的叙述方式。现代观众之所以很难理解经典作品所蕴含的意义,很大程度在于导演没有很好地阐释出剧作家的创作意图。经典作品表达深层含义的方式往往和中国人的语言习惯一样,并非直接说出,而是非常委婉地表达,而且经典作品所表达的作者精神有些晦涩难懂,因此,导演就是观众与经典作品之间的桥梁,也是经典作品流传下去的保障。

导演如何让观众理解作品的主题呢?在笔者看来,就是要先弄明白观众不理解什么,然后导演对其做出解释,导演不仅要站在剧作家的角度思考问题,也应该站在观众的角度思考问题,这样才有助于导演对经典作品的重新阐释。对于《日出》,现代观众最不理解的问题就是“陈白露为什么选择死亡”,在现代观众看来,包养陈白露的潘月亭没钱了,她完全可以再找另外一个“潘月亭”。王延松导演为了让观众理解陈白露为什么会选择死亡,特意用第三幕戏来做解释。

《日出》第三幕,导演让陈白露站在舞台表演区的上方,让她目睹“小东西”的死是为了让其看到过去的自己;让她看到翠喜的生活方式是为了让其明白,自己再这么活下去就如同翠喜一样“活在死里”。这样的处理让观众很容易理解陈白露为何会选择“死亡”这条道路。

导演通过对观众的注意力、情感投入等的研究,从而使经典作品吸引更多的观众,并且使其具有创新性。所以,研究观众心理是導演对经典作品进行重新阐释时不容忽视的一个方面。

四、结语

导演在经典作品重新解读上应该遵循这样几个原则,第一,对经典作品应该保持尊重,不能为了迎合观众而对其主题和语言进行曲解。第二,导演对剧本进行二度创作时,应该用心熟读剧本,并结合自身经历对剧中人物进行思考,以这个作为突破点来进行创作,让经典作品更具有创新性。第三,导演不能作为一个独立的个体来进行二度创作,而是要研究现代观众的审美心理,要思考如何引起观众的注意力、如何让观众理解、如何引起观众的情感共鸣。

以上三项原则可以让观众更好地欣赏经典话剧,体会经典话剧。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即导演应该重视观众的反馈,这样有助于对作品进行更好改进,也会让观众对经典话剧更加喜爱,让经典话剧传承和发展下去。

因此,在笔者看来,导演如果对经典话剧进行二度创作时能遵循以上三项原则,那么,对经典作品的重新阐释将会有很大的启发和帮助。

作者简介:

赵 颖,云南艺术学院,研究方向:导表演理论与实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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