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 茜

(安徽大学 外语学院，合肥 230601)

语域理论视角下《京华烟云》中“Concubine”一词的翻译对比

沈 茜

(安徽大学 外语学院，合肥 230601)

研究指出，结合语言学相关理论运用语料库工具对文学作品进行检索分析方兴未艾。以张振玉和郁飞两种《京华烟云》汉译版本为研究对象，通过语料库方法对其进行量化分析和语域理论视角下的定性研究，可以更加全面、深入了解作品，甚至译者的偏好与风格。研究发现“concubine”一词在原文中共出现60次，两种版本的译文对该词的处理有多处不同，体现了不同的翻译策略。

京华烟云；语料库；语域理论；翻译

一、引言

林语堂先生的《京华烟云》，结构宏伟、语言丰富，具有很高的语言学研究价值。对于《京华烟云》的翻译研究可分为总体研究与局部研究两大类，总体研究包括文化翻译研究、单个或多个译本对比研究、翻译策略以及翻译史研究等；局部研究主要是微观研究，包括修辞(如隐喻、委婉语等)翻译、文化负载词翻译等。经研究发现，不少学者从语用、文化、翻译等角度进行了研究，而基于语料库的语用研究属凤毛麟角。运用语料库的手段对文学文本进行定量描写和定性分析，从而对文学作品的语言特点、主

题、人物形象塑造以及作家写作风格等进行研究，在文学文本分析方面展现出了独特的优势[1]。鉴于此，本文结合语域理论探讨《京华烟云》两译本中“concubine”一词的翻译，从而进一步探索语言学理论及语料库技术在翻译研究方面的应用价值。

二、语域理论及应用

关于语域的定义，不同的语言学家的解释不尽相同，但目前广为接受的是Halliday和Hasan对语域的界定。他们认为语言将随功能的变化而发生变化，这种由用途区分的语言变体就是语域。他们指出，语言特征的情景因素可归纳为三个变项，即语场(field)、语旨(tenor)和语式(mode)[2]。语场指的是正在发生的事情，包括语言发生的环境、谈话的话题以及参与讲话者的整个活动；语旨指参与讲话者之间的角色关系，包括他们的社会地位以及说话者的态度和想要实施的意图等，体现在语篇中就是指语言的正式程度(实际是双方关系的反映)；语式指的是语言的交际渠道以及语言所要达到的功能，包括修辞方式，可分为书面语体和口语体、正式语体和非正式语体等。语域的三个变项相互联系，共同构成语域，具有反映文化的功能和预测语篇意义和语言特征的功能。

翻译与语域理论有着密切的关系，人们一旦在语言学习中掌握了语域理论的基本规律，就能根据语篇预测语境，再根据语境来译好原文。这就要求译者关注“Who is saying what by what means to whom with what effect?”[3]在翻译中，对语篇语场、语旨和语式的正确认识和把握能保证语言在具体使用中与其使用场合、交际目的、交际对象之间保持一致、协调的关系，保证信息传译中的适切。

在理论上，《京华烟云》的汉语翻译属于“无根回译”，即运用外文进行中国文化题材的文学创作，但又用汉语翻译回来，呈现为汉语文学形态，返销给中国读者或汉语读者。其翻译效果以中国现代读者为接受的心理基础，最终将体现其在中国翻译文学史上的地位，赢得必要的肯定和积极的评价[4]。本文即以语域理论为指导，对林语堂小说Moment in Peking中“concubine”一词的翻译进行比较和研究。

三、《京华烟云》两译本中“concubine”一词的翻译比较

(一)妾称谓词概述

《吕氏春秋·慎势》言:“妻妾不分则家室乱。”可见妻、妾有别。从目前所见的文献材料来看，至晚在周朝时实行的媵妾制已开始将男子的配偶分为嫡妻与妾，自此发展起来的一夫一妻多妾的婚姻制经历了漫长的历史时期，直到新中国成立一夫一妻制成为法律上的明确规定之后才消失，由此也形成了中国古代独特的“妾文化”。语言是文化的载体，称谓词是语言词汇里很有趣的一类，它忠实地记载了被称谓者的身份、地位、命运等情况，不同的称谓能反映不同人的地位以及人与人之间的关系[5]。

妾还有许多别称：“室”因妻子居于房中正室而成为妻之称谓，故以“室”、“房”为词素也构成了大量的妾称谓词，如“侧室”、“别室”、“偏房”反映了妻与妾的对立。《国风·召南·小星》：“嘒彼小星，三五在东。”以小星喻诸妾，表明妾地位低。然而妾常常僭越使用本属于妻的称谓词，使用仿妻的尊称。如夫人出自《左传·僖公十七年》，本是刘邦的爱妃，久而久之就成了小妾的代名词。在古代有一点身份、地位之人，所纳小妾都可称为如夫人，此称呼也通行于清末民初报纸上的尊称。

(二)语料库检索结果

本研究所用语料来自绍兴文理学院语料库的《京华烟云》汉英平行语料库，从中选择张振玉的汉语译本《京华烟云》(简称“张译”)和郁飞的汉语译本《瞬息京华》(简称“郁译”)作对比研究。检索发现，“concubine”一词在原文中共出现60次。两版译文对“concubine”一词的不同译法很大程度上体现出张振玉与郁飞不同的翻译思想与策略；同时，从语域理论的视角观之，两版译文间的异同为翻译称呼词提供了策略性的启示。

表1 张振玉与郁飞concubine译法及出现次数

语料检索结果反映，“concubine”一词在原文中共出现60次，张振玉和郁飞两种版本的译文对该词的处理共有26处不同，29处相同，5处相似。从表1中可以明显看出，关于“concubine”一词的翻译，使用频率最高的为“姨太太”、“妾”这两种译法；就“concubine”一词的其他译法而言，郁飞的用词丰富度要远胜于张振玉，像小星、偏房、姨娘、如夫人等词均为郁飞独用，在张振玉的译文中从没有出现过相似译法，相较而言张振玉则用词比较单一。

(三)语域理论对翻译的影响

语域理论对翻译的影响可以从语场、语旨及语式三个方面进行研究。

1.语场因素对译文的制约

语场涉及交际活动中的话题和题材，它决定了交际的性质，构成话语的主要范围，并影响词汇和话语结构的选择和使用。因此译者必须熟悉源语和译语的相关语场在这方面的特点，才能做到准确的翻译。《京华烟云》中有一处描述：一位富商为报爱女受辱之仇，寻了一位“年轻貌美，聪慧异常”的妓女殷勤厚待，那位少女便有了如下的疑问。

例1：You are not raising me as a concubine[6]，…

郁译：您不是要我小星，……

张译：既非要纳为侧室，……

此处张译不论选词还是用句都精巧雅致，符合这位少女的锦心绣口和蕙质兰心。郁飞更是别具匠心地选了一个“小星”表达妾室之义，这切合文中语境，但目前此词并不被大众所了解，那么再版时可能需要注释，因此就读者接受度而言稍逊于张译。

2.语旨因素对译文的制约

根据语域理论，交际过程中因参与者不同，以及参与者的性质、社会地位和角色的不同而可能产生新的语域。而参与者之间的社会地位和关系不同，交流的态度以及方式不同都直接影响到句型和语气。书中孔立夫是一位饱读诗书、满腹经纶的青年，他的表达会有什么特点呢？

例2：He did not present his own concubine，but merely bought the sing-song girl that he knew Yuan loved and made her his present.

郁译：他没有送上自己的姨太太，只是买了个他知道袁看上了的青楼女子当作礼物。

张译：他不是把自己的妾送呈御用的。他只是知道袁世凯喜爱那个妓女，买到手送给老袁的。

张译“送呈御用”简单四个字生动形象地表达出对趋炎附势之人的讽刺，“老袁”这样的称呼也极其恰当，是个国人口语常用称呼词，而郁译“袁”国人则很少使用，有直译之嫌。因此，不光要翻出词的字面义，文学作品中对词的情感义更是十分考究，例如“婢妾”这样的词隐含了地位低下，而“如夫人”则与之相反。作为译者，应注意源语语篇作者企图与他的读者建立一种什么样的交际关系，语篇中所描述的人物之间存在一种什么样的交际关系，然后尽力在译文中准确地将其再现。

3.语式因素对译文的制约

语式是指语言交际的形式，语式主要区分为书面语与自然口语，属于口语的原文不可译为书面语，反之亦然。文学作品中的对话意蕴深厚，审美功能超过了信息功能，往往对话中的遣词用句可以反映人物的文化背景及个性特征。例如“妻子”为一个常用词，意为一名男性的法定配偶，英文对应表达为“wife”，而“那口子”和“老伴儿”则更口语化，对应的英文表达应为“old woman”和“better half”。《京华烟云》这本书场面宏大，无数人物轮流登场，正确识别并准确再现人物关系十分重要。

例3：I will divorce her and marry Dim-fragrance and not let her be a concubine.

郁译：我要同她离婚，娶暗香为妻，不让她当小。

张译：我要和她离婚，然后要娶暗香做正式妻子，不是讨她做姨太太。

此例我们可轻易看出这是一个口语语境，张译中的“正式妻子”为书面语，属正式语体，且带有欧化含义，“讨……做姨太太”则比较适切；而郁译中“娶……为妻”和“当小”均为中国人口语中的常用表达，适合语境，相对而言也比较简练。因此，要达到最好的翻译效果，就要做到原文作者的意图、译文读者的认知语境和适当的翻译方法三者之间的最佳联系与作用[7]。

四、不同译文体现的翻译特色

无论多么小心，译作会不可避免地被打上译者的烙印，所以“译者痕迹”也是值得研究的部分。张振玉和郁飞都是研究林语堂的专家以及翻译界的泰斗，但自身不同的背景以及翻译目的等各因素都会影响他们翻译时的遣词用句。下面用两个例子简单描述下：

例4：Mr.Yao often slept alone and he had no concubines.

郁译：姚思安从未纳妾，惯于独寝。

张译：姚大爷往往是自己睡，他也没有娶妾。

例5：Not only was the wife seated higher at table，but throughout the party， the other women talked with the wife and her children and had turned more or less cold shoulders towards the concubine.

郁译：不仅正妻坐在上位，而且宴会上自始至终，其他女眷都只同正妻和嫡出的孩子们谈话，多多少少冷遇了侧室。

张译：不但太太坐上座，到场的所有的女人都对太太和太太的孩子说话，对姨太太多少都有几分冷淡。

中文重意合，轻结构，时常省略，因而短句散句较多。从上述两例可看出郁译接受度更高，也用词考究，可见他谙熟中国传统文化，出色地再现了原文中的文化要素。郁飞的表达更简洁，流畅生动，切合中国人习惯表达，亦符合北京口语标准，读起来琅琅上口，基本无“翻译”的感觉。张振玉有些表达则有直译之嫌，佶屈聱牙。例5中一眼望去尽是“太太”，郁飞则用了“正妻”“嫡出”“侧室”多种表达，富于变化。

文本分析和对比研究发现：在选择文本方面，张振玉和郁飞本着不同的创作目的，翻译出了两个优秀的中译本《京华烟云》和《瞬息京华》。有研究者在进行目录、献词等方面翻译比较时提出郁飞译本最大的特点是“忠实”，遗憾的是过份忠于原文造成了语言表达效果上的欠缺。而本文从“concubine”一词的译法入手，对张振玉和郁飞译法进行了简要对比分析，不难看出郁飞的语言表达功底一点也不比张振玉逊色，两位大家的翻译作品各有千秋，评判应更加的全面细致。

五、结语

词义不能脱离语境独立存在，需在上下文、文内及文外得以彰显。通过平行语料库观察“concubine”一词的翻译，研究发现，张振玉和郁飞均提供了精彩优质的翻译，相对而言郁飞译本的表达更简洁，流畅生动，亦符合北京口语标准。同时，译者在组织译文时应避免违背语域限制的现象，应使原文的正式程度和非正式程度在语音、词汇和句法方面的选用上得到体现。《京华烟云》中的称谓词还有很多，值得进一步作系统性研究。

[1] 杨松梅，任培红.《京华烟云》的语料库检索分析[J].长江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5(9)；70-74.

[2] HALLIDAY.M.A.K.An Introduction to Functional Grammar [M].London:Edward Arnold，1985.

[3] 孙志农.语域理论与翻译[J].安徽农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6(3)：111-114.

[4] 王宏印，江慧敏.京华旧事，译坛烟云——Moment in Peking的异语创作与无根回译[J].外语与外语教学，2012(2)：65-69.

[5] 果娜.中国古代婚嫁称谓词研究[D].济南：山东大学，2012：113-116.

[6] Lin Yutang.Moment in Peking [M].Beijing:Foreign Language Teaching and Research Press，2005.

[7] 白玉.关联翻译理论视角下的文化误译及规避方法[J].长春工程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16(1)：108-111.

A comparative study on the translation of “concubine” inMomentInPekingfrom the perspective of register theory

SHEN Qian

(SchoolofForeignStudies,AnhuiUniversity,Hefei230601,China)

Taking corpus-based approach and adopting relevant linguistic theory to retrieve and analyze literary works are now in the ascendant.Based on the corpus of two Chinese translations ofMomentinPekingby Zhang Zhenyu and Yu Fei,this article conducts a comparative quantities study and quality study to the translation of “concubine”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register theory to get a more comprehensive,in-depth understanding of the literary works,and even the translator’s preferences and style.The research results show that the word “concubine” appears 60 times in the original text,and different translation strategies have been adopted from the two Chinese translations.

MomentinPeking;corpus;register theory;translation

10.3969/j.issn.1009-8976.2017.01.023

2016-11-15

安徽大学学术学位硕士研究生学术创新研究扶持项目(项目编号：yfc100085)

沈茜(1993—)，女(汉)，安徽合肥，硕士 主要研究英语语言学。

H059

A

1009-8976(2017)01-0095-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