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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生命,与时间竞赛

2017-04-18郝凤友

航空知识 2016年5期
关键词:塔台航线直升机

郝凤友

航空医疗救援速度快、机动灵活、突破空间障碍能力强。本文作者作为北京红十字会引进的首架专业救援直升机的机长,亲历了数次空中救援。在此列举一二,同您分享我国航空应急救援体系建设和发展过程中的点滴。

急准备,首赴锡盟接危患

2016年1月27日凌晨4时,北京市红十字会紧急救援中心怀柔空中救援基地一片寂静,除了眨眼的星星和偶尔的犬吠,一切都在夜色掩映之中。做为北京首航直升机股份有限公司在此担任救援值班的机长,我早已进入了深眠。突然,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把我从梦中惊醒,直觉告诉我有紧急任务!我飞身跃起,接听电话,果不其然,电话那头传来了AOC(北京首航直升机股份有限公司运行控制席)的情况通报:内蒙古锡林郭勒盟一名男性青年,不慎发生车祸,颈椎粉碎性骨折,命悬一线,阴阳之间,急需空中救援。让我们先预知情况,做前期准备,待航线申请得到正式批复后,任务再正式下达。

凌晨5时,救援飞行任务正式下达,飞行航线是“怀柔基地一怀柔NDB(无方向性导航台)-PIDOX(航路点)-P201(航路点)-锡林浩特机场”,P201为返航决策点(油量不足或天气变坏的返航点)。航线高度为真高300米,距离414千米,飞行时间约需2小时30分,航迹按照折线向北飞往茫茫草原。受领任务后,我和副驾驶赵志东开始了紧张的飞行前准备,首先是地图作业,画航线、量距离、测角度、算时间,同时将这些参数输入到这次出征的B-7169直升机的手触式佳明750导航GPS中,并与地图所测得的数据互相对照检查,以免出错。机械师赵培林,机械员张健平则对B-7169紧张的做着航前准备,并加满燃油,做完这一切,天还没有亮。大家从内心里盼望着起飞时刻早一点到来,早一分钟起飞,病人就多了一份生命保障。

我国国土疆域辽阔,人口众多,又是自然灾害和各类事故频发的国家,快速反应的航空急救十分必要。为适应突发情况和医疗服务要求,全面提升首都红十字的救援水平,市红十字会紧急救援中心引进了两架专业航空医疗救援直升机,并与北京首航直升机股份有限公司紧密合作,由其托管,从此中国有了第一支专业的航空医疗飞行队伍。

即将起飞的这架空客直升机公司EC135系列直升机中的最新改型,为P2+,生产序号为1165,中国民航编号为B-7169。所有的专业设备都是德国一家名为“BOCHER”的专业机构所生产的,并在直升机出厂前就直接安装到位,且通过了中国民航的适航认证。呼吸机、监护仪、微量泵、除颤仪、起搏器、吸痰器、氧气瓶一应俱全,是经过永久性专业医疗改装后,专门用于承运危重病患的专用飞行器,完全可以将病人安全转送到所需要的大医院,堪称空中ICU(重症监护室),是名副其实的空中救护车。此前中国已进口了多架民用型、警用型EC135直升机,在专用的医疗救护领域,它还是首架。

7点钟,天刚放亮,大家合力将直升机推出机库。为什么不早一点推出来呢?因为冬日的北京天气寒冷,又逢北方地区遭遇30年一遇的霸王级寒潮,气温在-20%以下,如过早将直升机放在外面,会导致直升机机载电瓶温度急剧下降,各运转系统滑油凝滞,开车起动困难。随后从市区北京市红十字会紧急救援中心(999)紧急赶来的邵医生和女护士小巩开始往机上装载救援装备,他们曾经在德国经过了严格的航空救援专业培训。7点40分,接AOC通报:航线获批,可以起飞。我念检查单,赵志东按提示程序起动发动机。待发动机和旋翼系统运转正常后,我开始上提油门变距,机身周边的风力开始变大,轰鸣的旋翼声震荡着沉寂的怀柔城。直升机不情愿地缓慢离地,一点点上升,起飞重量太重了,已接近性能极限。為了不违反公司本型直升机落地余油不少于90千克的规定,我让机械师加满了燃油,这样3名机组人员、两名医护人员再加上医疗的装具设备,近乎达到满载起飞。在这个有高大围墙的狭小院落里,飞出确有一定难度。如果操控不精准,很有可能造成直升机在增速中二次接地,触碰到地面障碍物,有坠机的风险。

好在是冬天,发动机进气量大,油料燃烧充分,旋翼效能提高,又选装了加拿大普惠PW20682大马力发动机,起飞重量从老款的2750千克增加到2950千克。我一边上提,一边注意发动机工作参数,高出围墙后,我前稳驾驶杆,直升机进入增速状态,速度60海里/小时,我带杆转入上升,向第一个转弯点:怀柔NDB飞去。到其上空后,转向PIDOX,此后的航线基本正北。前面是连绵不断的群山,后边是渐行渐远的北京。十分钟后,一条巨龙蜿蜒盘垣在机头前,那就是著名的慕田峪长城,在冬日的晨光照耀下它身披红霞,气象万千,如民族脊梁,屹立峰巅。若在平时,我一定会仔细观赏,轻吟“不到长城非好汉”,但今天无暇顾及,远方在呼唤。我俩驾机在长城上空呼啸而过,真个是“千里赴戎机,关山度若飞”。

北京地区机场众多,空域重叠,航空器起降频繁,多头指挥,无线电联络纷繁杂乱。我负责驾驶直升机,随时避开障碍物,赵志东则不断转换频率,接听指令,并按指令报告到达各转弯点、交接点、强制报告点的时间及工作状态、天气情况。在真高300米的航线上,两侧山峰林立,沟壑纵横,为了早一点到达,我们常常在山峰的垭口处穿越,避免频繁升降以确保直升机在最佳的速度上早一点到达。虽说开着自动驾驶仪,但还要不间断的进行监控,以便在出现偏差时能够及时进行人工干预。热心肠,

民航客机空中接力

北京远去,前方的地势也逐渐变得平坦开阔起来,举世闻名的内蒙古大草原到了。冬季的草原没有夏秋“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的模样,只剩下茫茫白雪,片片冰霜,分不清哪里是农田、哪里是湖泊、哪里是草场。机外千里冰封,愁云惨淡,舱内寒气袭人,哈气成霜。座舱前方的风挡玻璃上雾蒙一片,严重影响对外观察,我不停的用手套擦拭着,以确保前方视线。

为什么不打开座舱加温进行除霜除雾呢?因机上的加温是通过分流发动机的热流来实现的,如果此时打开,势必会降低发动机的功率,增大油耗。为避免因燃料不足造成的野外迫降或中途返航,确保安全到达,我们只能忍饥受冻。因起飞时间匆忙,机组只是囫囵吃了几口,更不敢喝水,因为小型直升机上没有任何生活设施。到了P201点,航程过半,我俩计算着航油消耗量,大大少于二分之一,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因机上的超短波电台是视距传播的,在低高度上通讯距离十分有限,绝大部分航段在通讯盲区之内,这时的对外联络信息只能靠高空飞行的航班中转接力。“空中哪位朋友,请为7169转发个报”,当有人搭腔后,我们就将现在的情况告诉他,“请告诉呼和浩特区调:7169已到P201点,预计10:17到锡林浩特”。他在转报呼和浩特区调后,再将区调的指令转发给我们,在此对他们的热心表示深深的谢意。接近呼和浩特管制区时,我们和管制员取得了直接联系,并和我们在约定频道常守。和锡林浩特机场相距50海里时,我们收到了塔台的指挥信息;30海里时获得了机场降落的气象条件和降落的跑道号,并听其实时指挥。接近机场了,我俩还看不见跑道,一来高度低,目视距离有限;二来锡林浩特机场周边的白雪和白色的水泥跑道混为一体,十分难辨。要不是高耸的机场塔台,即使跑道在眼前也很难发现。在塔台指挥员的指挥下,我们右转加入左航线三转弯,向22号跑道着陆。所幸机场往来航班并不多,一架波音737在滑行道上等待我们着陆,我们在进近的同时要加油车和电瓶车,在地面引导人员的指挥下,我们平稳着陆。

关车后,随机医生立即打电话通知病人所在医院,告知直升机已准备完毕,对方可以从医院出发了。我俩即联系AOC确定返航时间及航线有无更改,机务则冒着刺骨的寒风加注燃油。稍后,救护车鸣笛而至,醫护人员将病人从救护车上抬下,打开直升机的尾舱门,顺着后部的滑轨将担架推入直升机。安置好伤员后,我们立即请示开车,检查无误后,请示进入跑道。在塔台的指挥下,向西南方向增速起飞,高度150米左转入航,按原路返回。此时已近中午,气流也开始变得不安分起来,不断推搡着机身,使其上下左右颠簸摇摆。为减轻病人痛苦,我俩决定断开自动驾驶仪,手动驾驶,力求平稳。接到了病人,我们的心情也轻松了许多,下午13点12分,直升机顺利降落在怀柔基地。加油后,我们再次起飞,经过酸枣岭桥,在北五环上清桥旁的“北京市红十字会紧急救援中心(999)”狭小的停车场安全着陆。随着病人被抬下直升机,我俩如释重负,心中充满了胜利的喜悦,一天的疲劳也一扫而光。

再出征,远赴准旗救老翁

紧急航空医疗救援飞行有鲜明的特殊性:一是接到飞行任务突然,不分白天夜晚,一天24小时随时可能接到飞行任务:二是留给机组的时间短,准备仓促:三是地点不确定,给航线计划制定、油量计算、野外场地着陆带来很多意想不到的困难。27日飞完后,我们以为会有几天闲暇时间休整一下,没想到又一次救援任务接踵而至。1月29日上午9时,我又接到AOC指令,地处内蒙鄂尔多斯市的准格尔旗,一名患有多种疾病、生命垂危的年迈老人,因当地医疗条件无法满足救治要求,急需转院。当地120向北京紧急求援,希望派直升机空中急转。这又是一次艰难的航程,按现在的时间准备,再等待航线批复,即使在最短的时间内起飞,空中时间最少也要在7个小时左右。返回时天已大黑,还要在西五环边上我从来没有去过的银河小学操场中夜航着陆,副驾驶赵志东也仅在白天去过,在这样的情况下夜间着陆,难度可想而知。另外准旗的降落地点是病人家属选的,从微信照片上看,条件尚可,但这种照片往往和实际情况出入很大。再者,现在的气象条件仅符合公司规定的最低标准,经和AOC几次沟通,决定按申报的计划先行起飞,先飞呼和浩特,后段航线看情况待定。我和机组其他人员又经过了上次飞行前那番准备。11时,ICU魏主任和护士小张登机,一切准备就绪,我和赵志东驾驶着加满燃油的B-7169直升机从怀柔基地起飞了,一路向西。这段航线是怀柔-黑山寨-怀来NDB-天镇VOR(全向信标台)-AKUKI-凉城NDB-HET-呼和浩特机场,高度300米,最远航程413千米,时间约为2小时25分钟。

这段航线绝大部分在北京西部莽莽群山中,离开河北张家口地区后便进入黄土高原。起飞后我们便在高山峡谷中穿行,能见度不好,我们将绝大部分精力放在对外观察上,有些山峰快要接近了才能看见。进入晋北后,典型的黄土高原地貌出现在眼前,一座座山峁顶部浑圆,一条条沟壑刀劈斧砍。在厚厚的积雪下面,是冰封的河谷和层层梯田。漫天皆白,雪上飞行的我们恨不得马上飞到病人身边。经过内蒙凉城后,和呼和浩特区调取得了联系,接近机场前,他把我们转交给了机场塔台。这时天气已明显好转,远方的呼市建筑、机场塔台已清晰可见。在塔台的指挥下,我们驾机飞向五边,这时塔台指挥要降落的多架航班在空中盘旋等待,地面上的飞机也暂缓起飞,保证我机优先降落。别小看这一举措,虽然让我们赢得了宝贵的时间,但也让航空公司多耗费了不少的油量,在此对所有帮助我们的单位和个人表示谢意。落地后,加油车、电瓶车已经到位,因我们是急救飞行,一路绿灯。

做为机长,我心里有些纠结,如果继续前飞,拉上病人返回呼市加油后返京,后段航线如因管制原因不能起飞,病人将可能会放在机场过夜,本已身患重病的患者根本经不起这样的折腾,后果难以预料;如果不尽早将垂危的病人转院至北京,其病情发展的态势难以控制,最后我决定立即飞往准格尔。起飞后保持航向205度,向东南方向疾飞。过了冰封的黄河后,远处天际出现建筑群,不用说,那一定是准旗了。接近城镇上空,传来下边的电话,他们已经看到我们了,按照他们的指引,我们很快找到了准旗中学,操场上已停放着一辆救护车做为标记。通过场地观察后,我操纵直升机进入五边降落航线。操场虽然不小,但周围都是高大障碍物,我减小速度,轻放变距,慢慢下降高度,最后落在操场中心位置。落地后,当地群众把直升机团团围住,争先恐后围观拍照,机械师连忙下机维持现场秩序,救护车前往附近医院拉病人。在此间隙,我俩简单吃了些东西,长时间的飞行使我们又累又饿。不久,救护车赶到,这是一个患有全身重症的病人,且有一定的传染性,我和机组人员都戴上了医用口罩。

过灯杆,非常规起降和航线

在开车前,我仔细观察了起飞场地,东、南、西边都有高大的障碍物,只有北面高大的灯杆中间有一点缺口,这是一个近乎苛刻但唯一可行的起飞方向。这时机上坐满了人,又是野外场地起飞,重量太重,只能让机械师赵培林下机自行返京。开车后,我小心翼翼上提油门变距杆,进行高曲线起飞,待首限指示器(发动机温度、扭矩、转速综合指示系统)接近最大限制后,轻轻前稳驾驶杆,形成小增速角,进行高曲线起飞,待越过障碍物,过渡速度到来后,带杆转入正常上升。如按正常的动作和起飞曲线,是断然飞不出这个操场的。

40分鐘后,我们返回呼和浩特机场落地,这时已没了机械师,我俩只能自助加油和做简单的航前检查。一切完毕后,AOC告知了新的返航航线高度,3300米,在安全高度之上,因低空是不允许夜间目视飞行的,并在降落点之前增加了新的航路点“青白口”。输入新航点后我们即行请示起飞,脱离机场后转向航线继续上升,这时已经是17点30分,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夜航飞行不同于白天,此时大部分景物都隐藏在茫茫夜色之下。我们仔细检查航迹和地速,机身紧扣在GPS笔直的航线上,100海里/小时的表速竟有150海里/小时的地速,也就是说有三分之一的地速是老天送的,看来它也知晓了我们急切的心情,善解人意,送风助力。高度升高,寒气袭来(高度每升高1000米,温度降低6.5℃),由于顺风大大降低了油耗,我们也就放心地打开了空中加温,座舱里顿时充满了暖意,后舱的医患也少了寒冷之苦。空气流平稳,我们接通了自动驾驶仪,体验了一把飞航班的感觉。在空中,我们平稳的向前飞行着,可地面上并不平静,公司领导和市会紧急救援中心(999)十分关注这次夜航飞行,AOC派出梁有旭到达降落点担任现场指挥员,急救中心的领导坐在指挥中心,全神贯注的盯着屏幕中北斗卫星传递来的实时移动轨迹,一次救援牵动着数人的心。

航线过半后,联系到了北空,在北空的指挥下,我们按预定航线飞向北京西郊方向。接近北京后,前方地面灯火辉煌,灿若银河。我们盘旋下降,融入了灯光的海洋。在衙门口桥上空,我们看见了银河小学操场上闪烁的救护车灯。在梁有旭的指挥下,我们建立航线,避开高大障碍物,高曲线目测着陆。在五边降落后段,我打开着陆灯,在操场中心稳稳降落,时间定格在19:30。关车后,我和赵志东击掌相庆,又一次成功的空中急救。

春节期间,阖家团圆,999却在24小时值守,随时候命,严阵以待。就在2016年春节期间,固定翼飞机又将两名急症患者从不同城市转送到北京。生命999,急救遍神州。

责任编辑:武瑾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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