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俊源

自2004年创办孔子学院至今，我国在这10年里已在全球126个国家和地区建立了475所孔子学院，851个孔子课堂，累积注册学员345万人。在孔子学院的带动下，已有61个国家和欧盟将汉语教学纳入国民教育体系，全球汉语学习者从年前的不足3000万人，快速攀升至1亿人。①光明日报：《第九届孔子学院在厦门开幕》，2014年12月8日。孔子学院从诞生、发展与壮大已成为世界举世瞩目的焦点，也是中华文化走出去的一张名片。在亚洲，泰国是孔子学院数量最多的国家之一，也是首个将汉语教学纳入国民教育体系的国家。孔子学院和孔子课堂已在泰国遍地开花，但是这种快式发展的势头也逐渐地呈现出了许多复杂的问题，可谓“成长路漫漫，许多难题亟待破解”。

一、泰国孔子学院的发展现状

泰国是目前“汉语热”很典型的国家之一，据泰国教育部的不完全统计，目前泰国共有3000多所学校开设了汉语课程，学习汉语的人数达到了80多万。②中华人民共和国驻泰国经商参处：《泰国公务员系统掀汉语热》，2013年6月2日。2006年8月，中国在泰国的第一家孔子学院在泰国孔敬大学成立；同年11月，全球首家孔子课堂在曼谷唐人街的贷密中学成立。之后的3年里，孔子学院相继在泰国东方大学、皇太后大学、清迈大学等12所大学挂牌成立，成为亚洲拥有孔子学院最多的国家之一。中小学孔子课堂也达到了11所，居亚洲第一位。③陈晖：《泰国概论》[M].世界图书出版社，2010年。泰国之所以能够在短短3年时间里成立了12所孔子学院和11所孔子课堂，其原因可以归纳为：中国的经济蓬勃发展和国际影响力的不断攀升，泰国为了能在竞争激烈的经济全球化中获取中国广阔的市场，掀起了一轮又一轮的汉语学习热潮；“中泰一家亲”一直是两国关系的主流，特别是在1975年中泰建交以来，两国的友好关系进入了一个新纪元，两国之间在政治、经济、文化、军事、教育、科技等领域的交流合作日益深入和频繁；中泰友好使者——泰国王室的诗琳通公主对中国文化怀有浓厚的兴趣，孜孜不倦地研究学习中国文化，由于泰国人民对泰国王室的敬重，她对中国文化的兴趣带动了泰国各界了解中国和学习汉语的热潮。同时，诗琳通公主也非常支持泰国孔子学院的建设发展，并多次参加孔子学院的活动④中国新闻网：《泰国公主诗琳通新年慰问朱大孔院中泰老师》，2014年1月8日。；泰国华人华侨的积极推动也使得泰国汉语热得以持续下去，正如暨南大学班弨教授在《汉语国际推广的若干理论和实践问题》一文中提到，“分布在世界各地的华人都是对汉语国际推广最敏感的社群。华人公众是非常重要的汉语国际推广的社会基础”⑤班弨：《汉语国际推广的若干理论和实践问题》，五邑大学，2010年。。

根据中国国家汉办总部驻泰国代表处官网中的资料，泰国孔子学院目前的整体现状是：第一，泰国重要的汉语教学中心，泰国各孔子学院因地制宜针对泰国社会民众的需求，开设了一系列汉语课程，如汉语口语、初级汉语、高级交际汉语、中国古代文学、中国现代文学和中国书法等⑥王平祥：《泰国孔子学院发展现状与问题分析——以泰国人的视角》，云南师范大学学报，2012年。。同时，汉语教学和培训逐渐从学生和职业人士扩展到了公务员群体，包括有以文官委员会、国家移民局、警察局等为代表的公务员系统。第二，泰国本土汉语教师的重要培训基地。为支持泰国本土汉语教师的培养，促进泰国汉语教学的可持续发展，培养泰国本土汉语教师成为泰国孔子学院的一项重要工作。第三，体验中华文化的中心。泰国孔子学院通过开展不同形式的活动来传播中华文化，促进泰国社会大众了解、学习和体验中华文化。第四，中国汉语水平考试的主要考点。近些年来，泰国学生及社会人士都积极地报名和参加汉语水平考试。据中新网（曼谷）2014年12月6日电，参加泰南宋卡王子大学孔子学院举办的汉语水平考试的人数累计达到1347人次，创历史新高。①中国新闻网：《泰宋卡王子大学孔子学院2014年度汉语考试圆满结束》，2014年12月6日。

二、泰国孔子学院的发展困境

泰国孔子学院在近十年来的工作和实践中，取得了显著的成效，为泰国公众展现了一个精彩的中国故事。但是，一个不争的事实仍然摆放在泰国孔子学院的面前，在成长的道路上，依然有许多难题困扰着孔子学院在泰国当地的发展。

（一）汉语推广力度薄弱

纵观泰国的12所孔子学院，我们不难发现以下问题：其一，在推动汉语教学方面，除了勿洞市大学孔子学院之外，其他的11所孔子学院的建院模式为中泰高等院校合作办学，即以大学为依托来开展和支持大学的汉语教学②陈俊羽：《泰国孔子学院办学模式研究》，云南师范大学学报，2011年。，从而使得泰国孔子学院的辐射面狭窄，没能够真正地形成小学、中学、大学的三环式扩展。其二，泰国孔子学院在选择汉语推广的合作学校时一般是公立学校，如清迈大学孔子学院通过和清迈教育厅合作，与清迈30余所公立中小学建立了友好的合作伙伴关系③陈俊羽：《泰国孔子学院办学模式研究》，云南师范大学学报，2011年。，但却忽视了与私立学校和华文学校的合作，其实私立学校和华文学校大部分都是好学校并且具有一定的影响力。其三，泰国12所孔子学院一般集中在曼谷和曼谷郊区，没有扩大到泰国各个府，这样不利于泰国孔子学院的可持续发展。

（二）中泰文化交流的互动性有待提高

在泰国传播中华文化，让更多的泰国人民了解中国和认识中国，增进中泰友谊，这是泰国孔子学院的办学宗旨之一。但近些年来，泰国孔子学院在开展文化交流活动时并没有很好地理清“谁来交流”“交流什么”和“如何交流”等问题。泰国孔子学院做得更多的是通过举办各种各样的活动向学生展示中华文化的美好与伟大，但却忽略了文化兼容并包的重要性以及倾听他们的观点和意见，这样操作的后果是：一方面由于没有站在泰国人的角度来传播中华文化，因此没能在双方互动中赢得绝大多数泰国人的理解和尊重；另一方面会使得中华文化与泰国本土文化发生一定程度上的冲突，不符合泰国孔子学院“和谐世界”的发展理念。因此，中泰文化交流的互动性有待提高，泰国孔子学院不仅要成为中华文化传播的窗口和桥梁，而且要成为中泰文化碰撞与交汇的基地。

（三）在“三教”问题上有待突破

泰国孔子学院在迅速发展的同时，也遇到了教师、教材与教法等方面的问题。首先是在教师方面，由国家汉办选派出的汉语教师志愿者一方面缺乏教学经验，教学实践能力较弱，另一方面是这些汉语教师志愿者的泰语水平和英语水平较低，当学生有问题要请教老师时，因存在着沟通方面的问题而难以开口，因此在开展汉语教学上往往难以取得良好的教学效果。同时，泰国华文教师的工资待遇普遍较低，而汉语教师志愿者的薪酬由孔子学院总部发放，比泰国当地老师的工资高出好几倍，以致引起了泰国华文教师的普遍不满④温明亮：《泰国孔子学院发展研究》，暨南大学，2010年。；其次是教材问题，泰国孔子学院很少根据不同层次、不同特点的学生编写教材，出现教材的难度与学生现有的汉语水平不相适应的问题⑤韩雪：《泰国南部孔子学院汉语教学情况调查》，黑龙江大学，2012年。，而且教材的内容也没有适时地根据时代的变迁而有所改变，内容既略显陈旧又忽视了跨文化交际的原则；最后是教法问题，汉语教师志愿者一方面由于潜移默化地受到中国传统的教学模式的影响，他们在泰国教授汉语时自然而然地也会采用这种以教师为中心的传统教学模式，降低了泰国学生学习汉语的兴趣和动力，另一方面，汉语教师志愿者在教学中不能够有效地运用游戏、情景等方法与学生互动，学生常常感到枯燥乏味或是听不懂，这样就很容易动摇他们学习汉语的热情。

（四）泰国汉语学习者自身的因素

由于泰国长期受到佛教文化的影响，处于佛教文化圈中的泰国人生活习性向来都是比较散漫，自然而然地也会影响到泰国学生对待学习的态度。总体而言，泰国学生喜欢边玩边学习，上课时常常心不在焉，注意力难以集中，迟到也是家常便饭。⑥韩雪：《泰国南部孔子学院汉语教学情况调查》，黑龙江大学，2012年。可以说，他们自主学习能力较低，更依赖于汉语教师志愿者的现场教学。同时，泰国的基础教育政策也是十分宽松，大部分泰国学生都不会感到有学习压力，因此在一定程度上使得泰国学生对汉语学习不以为然。另外，在同一个班中，每个学生的学习背景、学习目的和学习能力都有所不同，这也给汉语教师志愿者提出了一个严峻的挑战。值得注意的是，在泰国孔子学院中，除了泰国本土的学生外，华人华侨的子女即新生代华裔占了很大的一部分，虽然这些新生代华裔在血缘上与中国有着密切的联系，但是他们的汉语水平和泰国本土学生一样很低，有些华裔并不是因为自己对汉语有兴趣而去学习，而是在整个泰国华文教育的大环境下，不得不在孔子学院学习汉语①卫志平：《泰国素攀孔子学院汉语教学现状调查与分析》，广西大学，2013年。。

三、泰国孔子学院摆脱发展困境的对策

孔子学院的宗旨和使命是“增加世界人民对中国语言和文化的了解，发展中国与外国的友好关系，促进世界多元化发展，为构建和谐世界贡献力量”②孔子学院章程第一章总则第一条。但是由于泰国孔子学院正处于成长阶段，在成长的过程中并无成熟可行的经验可以借鉴，因此必然会出现诸多问题与困境阻碍泰国孔子学院使命的完成。在新形势下，泰国孔子学院应结合当地的情况以及自身的优势，努力寻求摆脱自身发展困境的有效对策，实现中国文化从“走出去”到“走进去”③人民日报：《中华文化：从“走出去”到“走进去”》，2014年10月9日。。

（一）整合资源主动开展中华文化交流活动

泰国孔子学院在开展中华文化交流活动时，应当重点理清“谁来交流”“交流什么”和“如何交流”的问题，即整合资源主动开展中华文化交流活动④李鹏：《亲历赴美汉语教师志愿者工作》，公共外交季刊，2014年第6期。。首先是“谁来交流”的问题，孔子学院举办的中华文化交流活动不能仅仅限于泰国孔子学院内部的汉语教师志愿者和学生，如泰国的华人华侨、中国留学生以及到泰国的旅行者和访问学者也应当是参与的对象，他们的力量要得到充分的重视，因为他们对中华文化的认知可能会更深刻，交流起来会更顺畅。其次是“交流什么”的问题，泰国孔子学院在开展中华文化交流活动时主要向泰国人民展示京剧、武术、书法、茶艺、中国烹饪等具有中华文化气息的活动，但笔者相信大部分泰国人也很愿意看到现代中国展现的是什么样的文化。最后是“如何交流”的问题，交流强调的是双方的互动性，泰国孔子学院不仅要努力向泰国学生讲述中华文化，还要注重文化要兼容并包，不能只重视“传播”而轻视“互动”，相反，泰国孔子学院要以真诚的态度在互动中赢得理解和尊重。

（二）着力培养泰国本土汉语教师及新生代华裔教师

国家汉办派出的汉语教师志愿者作为中国最醒目的一张名片，在泰国孔子学院中表现出了热情、亲切、大度、得体，充分展示了我们整个国家的良好形象。但是，正如前文所述，这些汉语教师志愿者教学能力较弱和外语水平不高等现象仍普遍存在，而且单靠选派志愿者教师赴泰任教也不是长久之计。因此，培养泰国本土汉语教师和新生代华裔教师是解决泰国孔子学院师资水平不高和力量薄弱的最好办法。国家汉办可以通过“请进来”和“走出去”两种方式的有效结合加强泰国本土教师的培训，“请进来”即可以为泰国本土教师提供到中国留学的奖学金，开展海外教师认证，鼓励他们到中国进行汉语理论知识、汉语教学技巧等的培训，“走出去”即是这些泰国本土汉语教师在中国培训完后，回到泰国孔子学院从事汉语教学与中华文化的传播。另外，对于出生成长在泰国的华人华侨来说，特别是新生代华裔，为了让他们能够更多地了解中国的历史和文化，增进对祖国的亲切感和认同感，国家汉办应当鼓励和支持泰国的新生代华裔到中国学习汉语，待学业完成后，国家汉办又可以鼓励他们回到泰国各孔子学院任教，一方面传播中国语言与文化，另一方面也增进了新生代华裔对祖籍国的认同感和归属感。

（三）编写更适应泰国本土及适合泰国汉语学习者的汉语教材

在教材方面，泰国孔子学院使用的教材主要有从中国大陆、中国台湾、中国香港等地引进的教材、中泰教师合编教材、本校教师自编的教材等⑤汪琼：《泰国华侨崇圣大学汉语教育调查与研究》，广西大学，2013年。。泰国朱拉隆功大学孔子学院中方院长傅增有在第四届孔子学院大会上关于教材的讲话，说出了泰国孔子学院教材的问题，说明了教材本土化的重要性。他说，适合泰国的教材“内容应该是泰国人所熟悉的，场景大部分应该发生在中国和泰国。课文上应该既有春节，也有泰国的节日”⑥温明亮：《泰国孔子学院发展研究》，暨南大学，2010年。。同时，由于“不同历史传统、宗教信仰、文化价值观背景下的公众在面对同样的外部刺激时，所产生的心理驱动方向是多样的，公共外交必须遵循公众特定的心理规律，有针对性地开展公共外交”⑦韩方明：《公共外交概论》，北京大学出版社，2012年。，而泰国孔子学院作为开展公共外交的有力平台，因此泰国孔子学院汉语教材的编写既要适应泰国本土的情况，也要适合汉语学习者的思维、心理规律和学习习惯。汉语教材本土化越深，汉语学习者就会越有兴趣学习汉语，泰国孔子学院的宗旨和使命也就越容易实现。

（四）拓宽泰国孔子学院的职能定位

泰国孔子学院的职能不应局限在汉语教学中心、汉语师资的培训基地、中华文化体验中心和汉语水平考试中心这四个方面，泰国孔子学院还可以通过多种途径和渠道拓宽自身的职能，以更好地推广汉语和传播中华文化。第一，泰国孔子学院可以进行义务汉语教学活动。当前泰国的孔子学院本应在深度和广度上继续进行汉语推广，其中深度是指泰国孔子学院不应只以大学为依托办学，应逐步扩展到小学、中学和高中，广度是指泰国孔子学院的建设发展应当扩大到泰国各个府，但是这样做需要有经济来源和中泰双方的大力支持，在目前仍未能实现的情况下，泰国孔子学院的汉语教师志愿者可以到泰国各层次的教育体系和泰国各个府进行义务汉语教学活动。第二，泰国孔子学院可以深入社区和家庭。泰国孔子学院的活动范围不应局限在泰国孔子学院内部，而应该深入社区和家庭，如汉语教师志愿者到泰国学生家里做客。三是讲座活动。泰国孔子学院可以举办有关中国题材的讲座，从中国历史与文化的角度解读中国的外交政策，让更多的泰国民众了解中国和认识中国，以促进中泰友谊万年长。

（五）加强与泰国华文学校的合作

泰国孔子学院和华文学校在办学主体、教授对象和管理体制等方面存在一定的差异，但同样以汉语教学和传播中华文化为宗旨，都是提升中国文化软实力的重要载体①卢小花：《日本华侨华人社会与中国的公共外交》，暨南大学，2013年。。相对于泰国孔子学院来说，华文学校具有比泰国孔子学院更悠久的历史，并且扎根于当地社会，在汉语教学和传播中华文化时有着自身独特的优势，也更能被汉语学习者所接受。如果泰国孔子学院与华文学校加强合作，一方面可以更加顺利地开展汉语教学和传播中华文化，另一方面也可以尽力满足泰国华侨华人社会的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