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 翔 ，沈 楠 ，Gareth Davey

1 引言

中国是世界上最大的烟草消费国，目前有超过三亿吸烟者。长期以来，吸烟人数居高不下。最近一次全国调查数据显示，男性的吸烟率仍处于较高水平（52.1%），而且吸烟者的卷烟日均吸用量高于2010年的调查数据[1]。更令人担忧的是，根据一篇对30年间（1981—2010）青少年吸烟研究的文献综述：虽然我国女性整体的吸烟率（2.7%）一直远低于男性，但女性青少年的吸烟率有明显增长的态势[2]。据估计，如果当前的吸烟态势不能得到有效遏制，那么，到2050年前后，中国每年将有300万人死于烟草相关疾病[3]。这不仅与个体的生命息息相关，从宏观层面来看，由此引发的劳动力短缺与财政负担，也将给中国经济的持续快速发展带来巨大挑战。

青少年阶段的控烟教育对预防吸烟行为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首先，绝大多数成年吸烟者首次尝试吸烟的时间多半在青少年阶段；其次，相较于成年人，青少年的健康观念尚未成型，易受各种不良因素影响，进而形成不健康的行为习惯[4-5]；再次，控烟教育若能在九年义务教育阶段实施，将有助于依法（如《未成年人保护法》《义务教育法》等相关法律）提高整体国民的健康素质。因此，义务教育阶段的健康教育课本在控烟工作中扮演着非常重要的角色，其既以教科书的形式为广大学生提供正式的健康信息，又为各中学教师提供科学的教育指导材料。

尽管义务教育阶段的控烟教材对国民健康意义重大，但针对此课题进行的研究还较为少见。鉴于此，本文将对云南省目前通用的健康教育教材中关于吸烟的章节进行分析与评价，旨在对控制我国现阶段严峻的吸烟问题提供建设性参考。选择云南省，是基于以下三方面考虑：首先，云南省是全国男性吸烟率最高的地区之一，中学生的吸烟率也远高于我国其他地区[6-7]；其次，独特的地方文化（如民族习俗或传统）成为云南当地居民吸烟的潜在诱因[8]；再次，作为重要经济支柱，烟草业对云南的贡献在一定程度上影响着青少年对吸烟的认知[9]。虽然云南省控烟教材只是个案，但个性中包含共性，因此，深入剖析云南省的教材，对其他地区义务教育阶段健康教材中的控烟内容设置与完善可提供借鉴。

2 课文内容及使用情况简介

本文所评价的现行控烟教材是云南省教育科学院编写的《卫生与保健》系列中七年级上册的第二课《吸烟有害健康》[10]。课文的篇幅为 A5页面的7页，不足2000字。从内容结构来看，除了课文的正文信息外，还包含两个活动（对吸烟者的调查和拒绝吸烟的技巧讨论）。课文同时还配有两幅插图，一幅表现了一名男性中学生因吸烟伤肺而口溅飞沫，另一幅描绘了4名男性中学生用不同的语言表述来拒绝烟草。

课文的正文内容基本上集中在吸烟的生理危害，并结合青少年的发育情况来介绍这种危害。同时，课文还援引了一些中国青少年吸烟的相关研究数据，大致介绍了吸烟率、初始吸烟年龄和青少年吸烟的诱因。从笔者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该课文是云南省义务教育阶段学校控烟教育的唯一的统一材料。此外，在我们调查的几所中学里，此教材为“循环教材”，亦即每次教材使用后，均由校方回收保存转给下一年级的师生使用。考虑到损坏、遗失的因素，各学校会在开学时补充进约学生人数1/3的新教材（版本相同）。

3 课文评析

在全套《卫生与保健》（七年级至九年级，共六册）教材中，控烟课程被安排在第二课。显然，这一安排凸显了控烟工作在整个初中健康教育阶段的重要性，是比较科学的。而且，从个体成长的角度来看，七年级是衔接小学和初中的关键时期，新的人际关系、增多的课程种类和区别于小学的教学模式，很可能使学生产生心理压力，需要新的方法和途径来进行适应性调整。所以，在七年级安排控烟课程是比较理想的。假如控烟课程能够有效发挥作用，七年级的控烟教育便能有效杜绝很多不当行为：例如中学生因压力缓解和人际需求而促成的吸烟行为。

有实效的健康教育不仅需要恰当的时机和出发点，更需要良好的教育素材。然而纵观整篇《吸烟有害健康》，课文中尚有不少亟待改之处：

第一，教材开篇的《说明》中指出，该课程是“结合我省实情”而设计的[10]。然而，在整个第二课里，关于云南省的信息无迹可寻，通篇可以不加改变地套用到中国任何区域。这样的设计让很多“接地气”的、与本区域相关的健康现象失去了价值。实际上，许多在云南省进行的烟草研究对该课文的撰写有很多参考价值。譬如，研究发现，一些中学生认为吸烟能够促进地方经济[9]。综合考虑云南省的经济发展现状以及烟草行业所处的独特地位，这种心理无疑是从社会环境中习得的。因此，在健康教育中，一些相对应的课程（比如对经济发展和健康代价的辩论）应当加以考虑。另外，云南省是一个拥有多种民族的大家庭，部分民族有着悠久的烟草使用文化[8]。面对这些传统，健康教育课程理应开诚布公地面对，更应引导学生进行辨证选择。因此，未能紧扣当地实际、突显地域特性，自然令课文的生动性大打折扣。

第二，吸烟危害更多偏重于生物化学方面。课文的正文部分将近一半的内容都在说烟草中的有害化学物质以及这些物质与人体器官的交互作用。这些知识本身并没有错，但对中学生而言，其易读性和通俗性不足。课程安排在七年级上学期，初中生对身体解剖的认知程度很可能跟不上这篇课文第一段的描写。在西方，很多面向大众的戒烟公益广告里，通俗易懂、视觉冲击力强的信息让受众瞬间感受到吸烟的危害。在视觉设计领域，我国也有不少可供示范的控烟佳作[11]。因此，在版权允许的情况下，不妨选择一些符合中学生的视觉材料作为控烟教材的良好补充。

第三，心理学和社会学方面内容的欠缺尤为明显。任何健康观念和健康行为的塑成，除了生物学和化学方面的影响外，还有社会心理方面的影响。很显然，《吸烟有害健康》的课文绝大部分内容都是在宣传生物学方面的信息，而对于心理层面只是简单地让学生“坚决说不”、提高“心理免疫力”。对于一个拥有三亿吸烟者的国度，一句简单的“吸烟已经不再时髦”的表述不仅没有说服力，而且缺乏社会学依据。近年的研究显示，初中生能够明显地回忆出自己看过的影视剧中的吸烟场景，还能据此揣测人物吸烟时的心理状态[4]。而且，中学生基本上把吸烟理解为一种社会常态，在卡拉OK厅、麻将室等场所尤为常见[4-5,9]。更值得注意的是，中学生其实已经体会到吸烟带来的潜在人际福利，认为吸烟是一种人际工具，让自己表现出更好的社交性[4,9]。此前，曾有学者在中学阶段开设过一些课程，对吸烟所包含的“成熟感”、媒体传达的涉烟镜头等进行干预，并证实能够取得良好的效果[12]。因此，该课文在这方面的内容存在不少值得商榷之处，尤其需要引入多种表现形式（不拘泥于文字性的信息）的社交教程，切实引导并支持学生采用恰当的言行有效拒绝吸烟的诱惑。

第四，课文的编排和设计也存在一些不妥之处。举例来说，青少年吸烟的调查是1984年的数据，30多年前的吸烟情况对学生缺乏新鲜感和吸引力，遑论借鉴意义（教材的老化程度可由初版年份2005年看出）。因此，许多数据应适时更新，及时增补[2]。同时，很多最近的关于控烟的社会活动（如北京自2015年6月1日起实施的禁烟令、上海2017年实施的《上海市公共场所控制吸烟条例》（修订案）[13]等）也应当加入该课文，让学生意识到吸烟是一个全社会都关注的问题。此外，活动设计中，吸烟者调查也欠妥当，因为吸烟行为在中学属于德育管理范畴，通常是明令禁止的。倘若学生在同班同学中自我暴露吸烟者的身份，是否会造成一些未知的麻烦、是否会对这名同学产生不良的影响？此种影响会不会导致这个调查活动的结果失去意义？可见，此类活动的实施细节应予以充分论证并仔细考虑。

4 小结

中国当前的吸烟形势十分严峻。义务教育阶段的健康教育具有重要的控烟意义。有效的课堂控烟教学将对学生的吸烟行为起到预防作用，从而减少个体的损失及国家的负担。笔者通过对云南省现行的控烟教材进行剖析，发现该材料的出发点较好，能及时针对潜在易发的控烟问题进行预防。但是，在内容的选取、呈现的顺序等方面仍有许多需要改进之处。这些问题主要体现在地方性的挖掘不足、控烟信息未能较好地契合中学生认识水平、忽视心理社会因素对吸烟的影响。除此之外，单纯的信息传导难以训练出拒烟技巧等社交技能，应增设更多针对性的辅导和活动。

从资源整合的角度来看，这份控烟教材并没有与时俱进地把握多媒体以及新媒体的丰富信息。例如，中国疾控中心控烟办公室的官方网站（http://www.notc.org.cn）就有一些包括游戏程序和烟盒警示设计在内的控烟活动，这些生动有趣的教育素材可以让单一的信息传授变为多姿多彩的互动与线下实践。同时，由于该教科书采用循环使用模式，广泛利用其他正规渠道的资源，也可以及时弥补课文内容滞后的问题。当然，控烟只是健康教育诸多专题之一，教材编写者需统筹全局，难免会对某专题细节略有疏漏。因此，与相关领域专家的通力合作显得很有必要。

总之，作为吸烟率居高不下的烟草大省，云南省的未成年人控烟教育任重道远。因此，进一步完善课程将有望促进学生抗烟意识的形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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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胡佩瑾, 季成叶, 宋逸. 北京与云南城市中学生吸烟行为现状比较[J]. 中国学校卫生, 2011,32(4):394-3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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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杨功焕. 无烟中国·创意行动——警示性烟标创意设计大赛作品精选[M]. 北京: 中国协和医科大学出版社, 2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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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杨建军, 唐琼. 修订《上海市公共场所控制吸烟条例》，努力打造“无烟上海”[J]. 健康教育与健康促进, 2017, 12(2):85-8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