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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寻意会知识言传化的思维路径

2017-03-24宋飞

江苏教育 2017年25期
关键词:言传意会言说

宋飞

探寻意会知识言传化的思维路径

宋飞

“语言—意蕴—言意关系”是母语三位一体的本质内核,母语知识体系分为言传知识和意会知识两个维度。意会知识与小学生的学习生态吻合,是有意义学习带得走的高阶能力。循其当然,求其所以然,是意会知识言传化的思维路径,可以帮助小学生建构“三生万物”的母语学习规律,习得“言理(意象)—言情(意境)—言史(典型)”三元统摄的万维思维系统,即有层次、分主次的,有序多元思维机制。

言传知识;意会知识;三元观念

对于母语的语文知识,我们的隔阂实在太多:无视她的本体存在、误解她的本质内涵、要求不宜刻意追求她的系统与完整……然而始终因为丢失了一个“汉”字,使得学生的汉语思维无法养成,汉语图式无法建构,汉语学习浮光掠影。即便是上海师范大学吴中豪教授表述甚清的《小学语文教学内容指要》,也只厘清了可以明确言传的知识,至于内在的意会认知,汉语区别他者的“灵魂”,依然是世纪难解的“斯芬克斯之谜”。

一、原道:回到语文本体的根

道是规律,原道就是透过纷纷扰扰的语文现象,回到自本自根、自然生发的母语知识体系本身。即老子所言:“万物并作,吾以观复。夫物芸芸,各复归其根。”可语文的“根”是什么呢?

一是意蕴,二是语言,三是言与意的对应关系。三足鼎立而无法切割,就直接成为三位一体的整体存在。如庄子《齐物论》所述:“一与言为二,二与一为三”,意蕴、语言作为两种截然不同的材质,与言如何表达意合三为一,构成了母语大厦稳定的三角结构:一是心中的意念如何产生;二是生成的意念,对应怎样的语言;三是语言能否妥帖地表达意念,是言意兼得、言不逮意,还是得意忘言、意在言外……这是汉语语文的规律、母语知识的根。

事实上,中国三千年文论所形成的文脉,无一不徜徉在“言—意—言意关系”这一有序三元的本体存在之间。这是传统语言哲学与文艺美学生存的湿地;也是作为母语的语文知识,骨髓里流不尽的血,割不断的脉。

这个元气淋漓的“根系”太过强大,它就像人体的督脉统摄着全身的经络,让普遍存在的语文规律,统帅着个性张扬的作品“三生万物”:哪一篇成功的作品不依循着言意三元规律,统领并驾驭着多元、多样的无限个体,展露其气象万千的风骨神韵?

二、识道:言传知识和意会知识体系

母语课程的言意知识体系,可以划分为两个维度:一是言传知识,谋篇布局、遣词造句、写作方式、修辞手法,这些指向字词句段、语修逻文的低阶知识,都可以直接用语言来传达;二是意会知识,那些无法用语言充分言说,甚至语言完全不可以言说的高阶知识,诸如创作意兴、表达意图、言说意旨、意脉运思、意象选择、意境营造,莫不如是。

早在庄子的语境里,意会就和言传成对地出现了:在表达效果上,“可以言论者,物之粗也,可以意致者,物之精也”;在表达目的上,“言者所以在意,得意而忘言”;在哲学与审美体验上,“筌者所以在鱼,得鱼而忘筌”……无一不宣示着意会知识的根本地位。

无独有偶,匈牙利裔的英国哲学家波兰尼,也提出言传知识和意会知识的维度两分。具有世界影响的日本管理学者野中郁次郎,更在中国道家哲学的熏染下,把意会知识当作未经开发的新知来源去创造——他们都指望借此化解西方认知论的危机。

源流不同,表述各异,可他们不约而同地认为,意会知识不是不可以言说,而是不好言说充分,需要面对所言说的、所影响的、所蕴含的,甚至真不可言说的,去寻找一些替代的隐喻、寄寓、类比、联想、比拟、象征,乃至禅宗的直觉、顿悟、肢体等以心传心的表达方式,以求“通过寓居而认知”。

事实上,这些意象化、身体化的表达方式,恰恰吻合了小学生童年学习的生态本质。伟大的学习总是和身心体验结合在一起的,“感同身受”的具体内涵,就是用儿童自己的身体感知世界,进而获取身体生活的经历——外在的身体叫身,内在的身体叫心。这是儿童有意义学习和意会知识言传化之间的最大公约数。那么,如何在经历、体验、感受中“教外别传”,调动学生“身体生活”的积极性,去发现连作者本人也难以察觉的“眼中竹→胸中竹→手中竹”等,文章内在的逻辑与构思的深层结构,这些诸多意会表达的“斯芬克斯之谜”呢?

三、体道:循其当然,求其所以然

循着可以言传的 “当然”,发现意会知识的“所以然”。即按照文本的现状,探寻之所以这样写的言意三元规律,和意会表达的规律。

(一)解读内在言意关系中求其“所以然”

言意规律统摄下的每个文本,本质上都有其独特的“言—意—言意关系”三角结构。透过文本外部的言意系统,洞悉内部言意三元结构的运行规律,可以更清楚地看到内在逻辑的纲与目、深层结构的经与纬,让隐性的意会思维显性化,显性的意会发现结构化,结构的“整座冰山”言传化、形象化。

比如苏教版六下《三打白骨精》一课中的生字:“妖”与“咒”。表面看起来这两个字就是两个毫无关联的点,一般课堂的处理方式,多是让学生自读自写,这是事实性言传知识的学习方式。这样单个的生字并不好用,所以常常被称为“惰性知识”——这是识字教学最难攻克的山。可是在言意的整体结构中,学生就必须透过文字现在的样子,去意会“妖”和“咒”两点之间,呈现的演变规律。“夭”作为“妖”的声旁,是它出生本来的形象:善舞的女子长袖翩妍,桃之夭夭,那么美好。只不过后来“妍”指向内外兼修,“妖”却渐渐演变成了貌美如花而心肠歹毒的邪恶之人,或异于人类的鬼怪物精之流。而“咒”是个会意字,从口从兄,也可以写作“呪”。“兄”是“祝”的本字,“口”是祷告的话语,“儿”是跪地祈祷的兄长。“咒”和“祝”的演变也一样地分道扬镳,走向两极:本来是同一个字,都是祷告的意思,后来却发展成为祈求好运叫“祝愿”,密语求祸叫“诅咒”。通过类比与联想,学生会不会自然而然地体会到:人和妖在呼吸之间,善与恶在一念之间,自由与魔咒是不是也只在方寸之间?《三打白骨精》中要打的,还有怎样的咒语与心魔?

这样与文本对话,学生看到了言传的意会根源,也看到了言传与意会间复杂的转换。他们不仅通过大脑神经元,把“妖”“咒”的音形意瞬间凝成一个整体,而且把极为相似的“夭、妍、妖—兄、咒、祝”连成一条集多重语流于一体的解码通道。当有意味的结构联结从词语到词群,再到“词语的丛林”,这张四通八达的“词际互联网络”,就完成了陈述性言传知识向概念性意会知识的转变,进而把学生意义世界的感觉经验加以唤醒,显现为一座座意会知识言传化、形象化、结构化的“冰山图式”。这是读解的本质与关键。

(二)探究作品生成过程中求其“所以然”

探究作品生成的过程,就要透过客观的文字,还原作者精神发展的蛛丝马迹。苏州大学陈国安教授执教《清平乐·村居》时,就摒弃了祥和、宁静的田园向往,帮助学生在与文本、辛弃疾的主体间“我—你”关系对话中,品味淡淡的忧伤,也揭开了辛词写作的秘密。课堂分为三个板块:

第一步:解题,溯源入画,以诗解诗。

“大儿、中儿、小儿”的写法借鉴了汉乐府的《相逢行》;“无赖”不是“顽皮、淘气”的意思,而是“无所为,百无聊赖”的“可爱”,并以徐凝《忆扬州》加以佐证。

第二步:入境,知人论世,以乐写悲。

“最喜小儿无赖”,作者是真的“喜”吗?首先补充辛弃疾的人生经历,学生借背景知识进入词人内心,感受到强烈的爱国热忱。再读,知人论世,体悟到辛弃疾并非真的喜,而是将小孩作为一面镜子,从中看到了真正无所事事的自己。镜里镜外,一个快乐的孩童,一个忧伤的中年人,以乐写悲,重叠的影子让悲情更痛、悲意更深。“醉里吴音相媚好”的“醉”仍然是以乐景写悲情:不是沉醉于和平安定的乡村生活,而是眼睁睁地看着南宋朝廷偏安一隅,自己却无所事事,只能借酒浇愁的忧郁与悲凉。学生披文入情,触摸到文字背后作者真实的心境,更体会到以乐写悲的辛词秘密。

第三步:吟诵,以声传情,体悟心声。

学生不会用杭州话读词,教师用吴侬软语的吴音咏辛词——理据是中国诗论因声求义的乐律主张。“声依永、律和声”,柔软的吴地方言再现了当时的情境,也还原了文字深藏的意蕴,让辛弃疾痛楚的悲凉、落寞的忧伤、郁积的苦闷……这些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情感,直接抵达学生的心门。也让他们意会地体悟到,原来乐景写哀情,就是画面是欢乐的,情绪是悲伤的。

陈教授对辛词言外之意的还原,始终依循着作者的心路历程。在“所以然”的探求中,学生很容易明白:阅读最美的诗词时,不是在与文字打交道,而是“但见性情,不睹文字”,直接融化在情感之中。深刻而有意义的教学,就在于对作者身世、生活经历、写作过程——这些言意关系生成过程的探究中,生成对学生最有用的意会知识。

(三)体察言意生成规律中求其“所以然”

不同语境的言意生成规律,都蕴含在“言—意—言意关系”的本质内核中。始于言,续于观,达于味,方可终于悟。仅以文学语境为例,艺术至境的表现或再现,与存在形态的无限交叉,呈现出“言理(意象)—言情(意境)—言史(典型)”三元互补和交叉的多元格局,揭示出中国文学思维以三元统领多元,“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式的有序多样、层级共存、气象万千。这是中国语文内在的学理规律,它与西方现代主义的二元对立不同,与后现代主义打破一切、解构一切的混乱多元也不同。以苏教版五上《少年王冕》写景教学为例:

师:写好景物才叫高手。轻轻地读,你的眼前出现了怎样的画,你发现语言里藏着哪些秘密?

师:明明在写人,为什么要写景呢?

学生发现了景物描写的顺序、层次与色彩,品味到序与物、动与静、声与色的特点,感受到人对景的迷恋。继而沉入景物,熟读成诵,进入意境。于是文本的语言在心间,流淌成意会的溪流。接着建立“人—景”关联,初步体悟景物描写看得见的作用:揭示学画契机与人生转折、烘托人物形象、推动情节发展。

那么背后看不见的规律呢?细细地以心传心:

师:看到这番景象,王冕内心想到什么?

师:湖边那么多人都看得到,可为什么只有王冕要学画,其他人也会思考啊?

师:看到美的情境,就特别想画下来;置身美的意境,就不由得生出这么多的想法和思考。这叫什么呢?(思由景生!思由境生!景由心生!)

师:景物自己不说话。但山会含情,荷有思想,各种外在的场景会触动我们的心,让人产生相应的思考。这是写好景物的秘密,更是写好人物的秘诀。可王冕最擅长画梅。作者为什么偏偏要写画荷呢?

反复徘徊中,学生慢慢地萌生了新的理解,产生了新的共识,发现了言意结构新的意义。

看得见的序与物熟读成诵、人与景建立关联,是意会地了解看得见的言传知识。看不见的“思由境生”“擅长画梅,可为什么写画荷”则直接指向创作意兴、表达意图、言说意旨、意象选择等意会知识怎样言传。意会知识是小学生有意义学习更重要的“所以然”知识,是学生带得走的高阶思维能力。思维决定一切,探索更多意会知识言传化的思维表达方式,彰显母语迷人的魅力,我们永远在路上。

[1]顾祖钊.华夏原始文化与三元文学观念[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5.

注:本文获2016年江苏省“教海探航”征文竞赛一等奖,有删改。

G623.2

A

1005-6009(2017)25-0020-03

宋飞,江苏省运河高等师范学校附属小学(江苏邳州,221300)教科室主任,高级教师,江苏省教学名师,江苏省“333高层次人才培养工程”培养对象,江苏省语文特级教师,全国优秀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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