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坚强与软弱:《另一个女人》中女主人公的多重身份解读

2017-03-09桂宏军

湖北第二师范学院学报 2017年11期
关键词:吉尔露丝吉米

桂宏军

(武汉轻工大学 外国语学院,武汉 430023)

坚强与软弱:《另一个女人》中女主人公的多重身份解读

桂宏军

(武汉轻工大学 外国语学院,武汉 430023)

《另一个女人》是多丽丝·莱辛的短篇小说中篇幅最长的一篇,小说在表现战火给普通人带来灾难的同时塑造了一个具有多重复杂性格形象饱满的女主人公露丝,她既有坚强独立、甚至固执倔强、敢于维护自己的权利和尊严的一面,同时又有压抑自我、轻信盲从、软弱妥协、逃避现实的一面,既有作为女儿的责任感,又有女性的温柔体贴和超越血缘关系的浓浓的母爱。本文从女性主义批评的身份理论的角度解读了露丝的矛盾复杂的性格特征。

多重身份;复杂饱满;女性主义;《另一个女人》;多丽丝·莱辛

2007年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多丽丝·莱辛被誉为英国继伍尔夫之后最伟大的女作家,国内的评论主要关注的是她的长篇小说,而对她数量众多的短篇小说的研究不是很广泛深入。《另一个女人》通过一个戏剧性的故事,反映了现代工业文明以及战争对人类的身心摧残与扭曲。莱辛以冷静的笔调﹑细致入微地刻画了女主人公露丝的心理状态以及面临的困境。《另一个女人》一部探索女性自由独立的小说。小说塑造了一个饱满的女性形象,主人公露丝既有强烈的女性独立意识,同时又表现出软弱无助,对男性妥协;露丝既体贴温柔,又保持独立的个性。本文从身份的角度解读露丝的矛盾复杂的性格特征。

一、独立坚强的女性自我身份意识

西蒙·波伏娃在《第二性》中指出,女性的附属身份是西方主客对立的观念的产物,是主体对客体的否定和排除。男性把女性定义为相对于男性有某种缺陷、附属的、不能自主的人。女性没有自己独立的身份,只是作为相对于男性的他者存在,男性是主导积极的一方,而女性是被动软弱的另一方。[1]《另一个女人》中露丝一开始就表现出对这种传统身份的反叛,在警察告诉她母亲遭遇车祸离世之后,她显得“异乎寻常的镇定”,她控制住悲伤,马上承担起了照顾父亲的责任,给父亲沏好茶,让他上床休息,然后给他做晚餐。露丝没有马上打电话给男友求助,而是在安置好父亲后给她男友写了一封语气郑重的信告知这件事。这个时候露丝没有像传统的女人那样首先想到的是向她的男朋友寻求依靠,相反,她却在家庭遭遇不幸的时候毅然选择和男朋友分手,独自承担起照顾父亲的责任。露丝忍住哭泣,以免隔壁的父亲听到,泪水浸湿了枕头,她擦干泪水,对自己说,“哭有什么用?”露丝父亲说她不工作挣钱他们也能生活下去,女人所需要的是一个男人养活她们,但是露丝不接受女人的这种附属身份,“我并不知道女人应该是怎样的,我只知道我的想法。”

莱辛还从露丝男友和父亲的视角侧面刻画了露丝的独立甚至倔强的个性,乔治带她看他们的婚房时发现她并不高兴,因为她不愿意被禁锢在房间里成为男性的附庸。母亲去世后,露丝把毛巾架和梳妆台重新摆放。看着这些,露丝的父亲想起了她以前因为毛巾架的高度和梳妆台的位置和母亲的争执。尽管如此,有一点她和母亲是一样的,她们都认为女人应该独立,这是她母亲从小就向她灌输的,这里可以看出女性追求独立的传统。她父亲知道无法说服她和乔治结婚,因为他知道她是一个一旦作出决定他说什么也没用的人。通过这些侧面的刻画,女主人公个性鲜明性格饱满的人物形象跃然纸上。

二、软弱逃避的传统女性身份

西蒙·波伏娃指出,女性不是天生的,而是被塑造出来的。[1]在菲勒斯文化中,性别差异常常被用来作为性别统治的借口,男性往往将自身再现为主体或中心,而将女性被定义为他者或边缘。男性特征则被归纳为“精神的、理性的、勇猛的、攻击性的、独立的、理智型的、客观的、擅长抽象分析思辨的”;女性特征被归纳为“肉体的、非理想的、温柔的、母性的、依赖的、感情型的、主观的、缺乏抽象思维能力”。这种本质主义的身份观正是菲勒斯中心主义巩固和强化性别统治的工具。在以菲勒斯为中心的传统社会,女性被再现为不完整的、被阉割的“男性”,并被赋予了一系列与男性“正面”品质相对应的负面品质,如被动、柔弱、敏感、无知、神经质、依赖等。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菲勒斯中心主义正是通过对女性身份的“自然化”、“本质化”和“永恒化”来进行的。

在男权制社会家庭环境中长大的露丝不可避免地具有菲勒斯文化所塑造的传统女性身份特征。在父亲死于轰炸后,她表现出与之前的坚强独立几乎判若两人的软弱依赖,可以说她之前的表现出的坚强独立部分是建立在她父亲的基础之上的,父亲是她的精神支柱,她的坚强独立离不开男性的支撑。曾经和她父亲相依为命的地下室被炸出了一个裂口,透过裂口可以看到上面的街道,灰尘不断掉下来,吉米警告她地下室随时可能坍塌,但是她仍然觉得地下室里面是安全的,“什么也不能让我出去,国王的马来接也不行。”在露丝眼中,曾经和父亲相依为命的房间能给她安全感,外面的世界让她感到陌生恐惧。

失去了父亲的露丝一下子变得软弱无助,“我什么都没有了。”“你还有我,你跟我来,我照顾你,”露丝马上倒在吉米身上哭泣起来。在男性的力量和依靠面前,露丝马上显现出了女性固有的柔弱和依赖,“你真的爱我,是吗?你真的爱我?”不断的重复中可以看出露丝的无助和不安全感。曾经给她安全感的地下室此时她竟然想马上逃离,“别把我留在这里,屋顶会塌下来。”“我马上收拾好东西到你住的地方去。”对露丝来说,房间不仅是居住的地方,更是一种符号,象征着男性对女性的支配保护以及女性的弱势。

三、男性欲望的他者身份

法国女权主义者伊利格瑞在《他者女人的反射镜》中指出,女性在父权制中只是反映男性欲望的他者,是男人随意变更的对象。[1]从柏拉图以来的西方哲学的理性主义传统将男性作为文化发言的主体,而将女性定义为非理性的他者或客体。在男权话语中,女性的身体不是女性固有的,而是供男性观照的“他者”,女性身体的各个部位成为体现男性价值观的符号。女性没有独立身份,只是一个供男性欣赏和怜惜的对象,只是作为相对于男性的他者存在,男性是主导积极的一方,而女性是被动软弱的另一方。《另一个女人》中吉米对露丝的帮助更多的是出于一种对女性的控制支配的欲望,以此表现男性的主导地位和女性的弱势地位。“露西表现出的悲伤无助让吉米很满意,这样他就能够把她拥入温暖的怀抱”。在吉米的劝说下,露丝按照吉米的意志搬离了她生活多年的地下室,搬到了吉米决定的一个公寓。在吉米眼中,露丝是一只柔顺的猫,每天在公寓里期待迎接的他下班回来,在他回来时停下手中的家务事拥抱他。吉米把露丝的美貌作为男性炫耀的资本,享受和露丝一起散步时其他男人投过来的羡慕的目光,露丝只是吉米欲望的他者。吉米一直怀疑自露丝之前是否有过其他男人,不断追问她的过去。“你和他在一起有很长时间吧?”“我有权利知道,不是吗?”这也是对露丝的一种独占欲的表现。

四、自我压抑的他者身份

在拉康的精神分析理论中,无意识受到代表传统观念的象征界中的符号的整理而具有语言的结构,成为他者的话语,即个体在无意识的总是希望得到他人的认同,从而失去了原本的自我,个体的行为表现出自我压抑性。[2]《另一个女人》中有多处对露丝的无意识的动作的描写,当她相依为命的父亲被炮火炸死,她处于巨大悲痛之中时,她依然很用心地把蜡烛摆放端正,以免蜡液滴到桌上,吉米第二天来看她时,发现房间里的一切都非常整洁,露丝依旧把自己的的头发梳的整整齐齐,这些细节可以说反映了她内心的自我压抑。为了和吉米结婚,露丝经常委曲求全,她将自己积攒的钱取出来租房和吉米一起住,给吉米购置学习用品,将全部希望寄托在和吉米的婚姻上,反复问吉米“我们什么时候结婚”,与之前的独立坚强的个性判若两人,完全变成了一个依附于男性的他者。在和吉米同居后,露丝压抑了自己独立的个性,扮演起家庭主妇的角色,每天在家里做饭等待吉米回来,当吉米拥抱她时,她还担心着:土豆没削完,垃圾桶还没倒… 当和吉米起冲突时,露丝总是在吉米的亲吻和拥抱下压抑自己的想法,屈从于吉米。

五、语言建构的他者身份

福柯(Michel Foucault)的权力话语理论与他者概念密切相关。福柯认为主体性的形成某种程度上决定于特定历史时期的话语(discourse),即那个时期不断被重复的,与信仰、价值和范畴有关的言语或书写。话语决定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以及应该怎么说。话语实际上是意识形态,它能把信仰、价值和范畴或看待世界的特定方式强加给话语的参与者,从而对其思想起到一种强制作用。[3]话语不仅致力于使现状合法化,而且对人们的意识实施控制。男性拥有话语权,而女性是权力话语控制的对象,处于他者的位置和失语的境地,《另一个女人》中有一段对权力话语的具体描写充分表现了这一点。吉米和她说话的时候擅于用书本上的和报纸中的词汇进行一种文字博弈,而她不擅于使用这些词汇,不能用这些词汇表达,她只能让自己的想法屈就于这些词汇。为了和吉米有共同语言,露丝努力克服了对那些词汇的本能畏缩,在窗边一行一行地认真地读着报纸。那些战争新闻和口号使露丝感到疲倦,那些离婚报道声称婚姻的破裂是由于另一个女人,那些坏女人破坏了别人的婚姻,当露丝看着这样的新闻报道感到一种愧疚,她觉得自己就是那样的坏女人。

六、追求原初的女性身份

克里斯特娃通过区分符号学和象征秩序分析了女性在语言上和文化上被压抑、被排斥的地位。她认为象征秩序与父权法则相联系,它对女性话语进行审查、删减、压抑,克里斯特娃认为男性语言是象征性的,人类应该建构一种新的女性话语。克里斯特娃提出了一种颠覆象征秩序的符号学,符号学产生于前俄狄浦斯阶段,与母亲、女性密切相关,它隐匿于象征语言内部,组成了语言的异质、断裂的层面,是对象征秩序的解构。女性必须发现以符号学为主宰的话语体系,用它替代由男性话语模式描绘的女性形象。为此,她提出了诗性语言理论,这是一种孕育于子宫、同母性密切相关的话语,它具有“流动性、易变性、多义性、无逻辑等特征”,“否定形而上学的统一性,打破传统的语义逻辑结构,释放语言多义的无限潜能”。人类天生就具有诗性语言的特质,西方形而上学的语言体系阻挠人类心灵回归到母亲般原初的生命形态。人们使用本真语言是让这种诗性符号语言取代技术语言,让温柔的母性伦理代替逻辑性的父系法则。[1]

《另一个女人》中,露丝觉得自己的内心和她父亲和吉米的话语格格不入。露丝的父亲喜欢和他的老朋友谈论政治。他以强加于人的语气对露丝说道:“这场战争都是希特勒造成的,难道不是吗?”而露丝对高谈阔论政治不感兴趣甚至厌恶,她关心的是普通人的生活。“我对谁发动的战争不感兴趣,我只知道普通人不要战争,我厌恶你们男人,希特勒丘吉尔斯大林这些人让我厌恶”。露丝的父亲说:“你们女人没有逻辑。”在和吉米的争论中,露丝觉得自己很无力,因为她不擅于使用男性的象征秩序的语言,厌恶这些语言。“闭嘴吧。你们都让我厌恶,议会里每个人都在不停地谈论,以至于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在和露丝的争论中,吉米总是占上风,因为吉米擅于引用报纸和书上的词语,而露丝不会使用这些词语,她感到自己没有表达能力。

七、与生俱来的母性身份

克里斯特娃将母性看作是对菲勒斯中心主义的一种挑战,怀孕和养育打破了男性话语中自我与他人、主体与客体、内部与外部的对立。和乔治分手后,露丝从乔治妻子那儿得知乔治在北非战场上,此时她牵挂的不是乔治,而是和她没有血缘关系的乔治的女儿吉尔,这种牵挂是出于一种与生俱来的母性,露丝每天盼望着周末带着礼物去看望吉尔。当吉米告诉她吉尔的妈妈被炸死了的时候,她的第一反应是收养吉尔,“露丝只想念着吉尔,她的全身心都集中在想念吉尔…露丝整夜未眠,想念着吉尔”。得知不能领养吉尔的时候,露丝的心情如是:“好像一下子被人恶意地剥夺了一件理应归她所有的东西,好像她的一件什么东西被人抢走了”。露丝不顾吉米的反对一定要收养吉尔,在搬去和皮尔逊太太同住时,露丝想收养吉尔的想法得到同意时,她抑制不住喜悦:“只有我能领养吉尔,只要我能有这个孩子,我就心满意足了…”在小说结尾,露丝唯一的想法就是将吉尔抚养成人。这些描写说明了吉尔对于露丝的重要性,吉尔成就了她做母亲的愿望。女人并非生来就是女人,却生来注定成为母亲。露丝想要收养的孩子是一个女儿而不是儿子,这一点也是有寓意的。法国女性主义理论家伊瑞格瑞认为,在前俄狄浦斯阶段,母亲是双性同体的形象,这时的女儿对母亲是完全认同的,这是人类起始的女性谱系,到了俄狄浦斯阶段,母亲被排除在社会价值之外,不能给孩子提供语言、法律等属于男性的方面的文化,女孩由恋母转向恋父。因此母女间的认同关系是对父权制文化中的女性的他者地位的反叛。

在《另一个女人》中,多丽丝·莱辛以细腻深邃的笔触塑造了一个男权体制下既坚强又软弱,独立和依附并存,既有个性又自我压抑的一个性格复杂,形象饱满的女主人公形象。本文运用女性主义的身份理论解读了《 另一个女人》女主人公露丝的女性形象。露丝这个内心情感丰富,刚强之中不失温柔,既独立坚强又依附软弱的女性形象引人深思,形象深刻地反映了现代女性社会中的女性地位和思想感情。

[1]拉曼·塞尔登.当代文学理论导读(英文版) [M].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04:127-145.

[2]特里·伊格尔顿.文学理论导读(英文版) [M].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04:147.

[3]朱刚.二十世纪西方文艺批评理论(英文版)[M].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1:261-262.

[4]Doris Lessing. Stories. Random Books[M]. New York,1980.

Strength and Weakness: Interpretation of Multiple Identity of the Heroine in Doris Lessing’s The Other Woman

GUI Hong-jun

(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s, Wuhan Polytechnic University, Wuhan 430023, China)

TheOtherWoman, the longest one of Doris Lessing’s short stories, depicts the disaster that war brought to the ordinary people. It also vividly characterizes a round-character heroine with a complex personality. Rosie, the heroine, is strong-minded, and even obstinate and wayward. She has the courage to defend her rights and self-esteem. On the other hand, she tends to repress herself. She is gullible and she follows others blindly, she is weak-minded and she often gives in and escapes from the reality. She is a dutiful daughter and is full of motherly love which transcends the blood relationship. This thesis interprets Rosie’s complex and contradicting traits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identity theory of the feminist criticism.

multiple identity; complex and round; feminist; the other woman; Doris Lessing

2017-09-20

2015年湖北省教育厅人文社科项目(15Y093)

桂宏军(1969-),男,湖北京山人,副教授,硕士,研究方向为英美文学。

I106.4

A

1674-344X(2017)11-0001-04

彭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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